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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冷临江险些喷了出来,实在想象不出孟岁隔服侍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强忍着笑应了一声,低低问道:“阿杳,你想吃什么?”说完,他顿了一下,转瞬又笑:“算了,你还是什么都别吃了,太胖了,抱你过来这一路,我胳膊都快折了。”
姚杳恨恨的瞪了冷临江一眼,眼波微动,若有所思的望着映在窗纸上的绰约人影,思忖了下,拔下了发间的木簪,拧开簪头,倒了一颗米粒大小的药丸递给冷临江:“服下后半个时辰便昏睡过去,可昏睡一个时辰,你见机行事。”
冷临江了然挑眉,收好药丸,又重重拍了一巴掌,恶声恶气的吼道:“你等着,等小爷吃饱了再来收拾你!!”
言罢,他一脚将门踹开,寒着脸,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如玉吓了个踉跄,探头探脑的往虚掩着的门缝里看了一眼。
只见那姑娘斜躺在炕上,若非她胸口微弱的一起一伏,如玉当真要以为她被冷临江给打死了。
她叹了口气,疾步跟上了冷临江。
安南郡王妃平素是个会享受的,吃的用的都格外精细,就算只是用个点心,也能说出八十个花样来,更何况是一顿暮食了。
食案上摆了满当当的各色吃食,虽说每一盘量都不大,也就一两口便没了,但胜在花样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而比这些吃食更加秀色可餐的是孟岁隔,他早不是在内卫司时那一套寡淡的打扮了,梳高髻插玉簪,细细的新月长眉斜入鬓边,唇色绯红,而脸上不知道抹了几层脂粉,白的有点渗人,身披一袭挺阔而又轻灵的红裳,非但不觉得艳俗,反倒有一种别样绮丽的美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红梅白雪,红的艳丽热烈,白的冰清玉洁,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但放在一起却是出奇的令人一眼忘俗。
冷临江看到这一幕,着实愣了一下,移眸望向坐着的安南郡王妃,她亦是同样的打扮,看起来和站在她身后的孟岁隔很是相配。
他尴尬的笑了笑,撩开衣摆坐下,弯着眉眼笑道:“郡王妃果然会调教人,孟岁隔这么一打扮,确实好看多了。”
世人都喜欢听好听话,安南郡王妃也不能免俗,尤其是旁人夸她和她调教的人好看,她更是爱听,唇边荡漾着柔情似水的笑纹:“云归不必艳羡,你那小姑娘调教好了,会比阿孟还要好看。”
阿孟,阿孟,听到这个称呼,冷临江一时片刻没有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谁,直到孟岁隔尴尬的又眨眼睛又咳嗽,他才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调笑了一句:“阿孟这个名字也好听。”
孟岁隔再忍不住了,他是没法子对冷临江动手,但不耽误他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剜着冷临江。
恨不能剜下几块肉来!
冷临江浑然不觉也毫不在意,满脸笑意反倒更浓烈了:“郡王妃,云归想过了,这几日就留在府上,不知方不方便?”
安南郡王妃慢条斯理的用了口胡麻粥:“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云归想住多久都可以。”
冷临江赶忙道了声谢,看到安南郡王妃举箸开始用饭了,他也就故作金贵的抬起手。
方才经了姚杳的提醒,冷临江再度来到这花厅时,便多了几分审视的打量,这花厅倒是不像东厢房那般有着极其明显的龟兹国的风格,装点摆设都属寻常,不过就是奢靡华丽了点,并没有出彩之处。
冷临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要么是安南郡王妃的确出身不明,未免引人怀疑,没有在花厅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做那么显眼的摆设;要么就是姚杳多心了,安南郡王妃就是单纯的有钱烧的。
他低下头舀了勺粥,淡淡的胡麻香气格外诱人,他愣了一下,用勺子在粥碗中搅了搅。
扬州人并不爱味道怪异,说甜不甜说咸不咸的胡麻粥,而是喜爱味道分明的甜粥或是肉粥。
他举着竹箸,一脸斯文的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尝了尝,连连点头夸赞:“郡王妃府里的厨子手艺着实不错,每样都好吃。”
安南郡王妃就着孟岁隔的手用了口菜,脸上露出娇艳无匹的笑:“既然饭食合了云归的口味,那就多用一些。”
言罢,她朝远处的一道菜抬了抬下巴。
孟岁隔赶忙走过去夹了一竹箸,奉到安南郡王妃的面前。
安南郡王妃又用了一口,朝冷临江抬了抬下巴:“去,给少尹大人布菜。”
孟岁隔不声不响的走过来,敷衍的夹了一竹箸菜扔进冷临江面前的盘子里,算是了事。
冷临江看的直啧舌,不知道方才他离开的那一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孟岁隔怎么变得这么乖顺听话了,真是有点不适应呢。
他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菜,故意刁难了一句:“阿孟,你就是这样布菜的吗?”言罢,他微张着嘴,好整以暇的看着孟岁隔。
孟岁隔一阵气结,磨着后槽牙重新夹了一竹箸菜,喂到冷临江的唇边。
冷临江慢腾腾的吃了一口,还顺带咬住了竹箸不肯撒口,眯起桃花眼,饶有兴致的瞧着孟岁隔。
孟岁隔抽了两下竹箸,没能抽出来,腾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安南郡王妃掩口轻轻一笑,眸光闪了闪。
冷临江脸上的神情不变,搁在膝头的手微微一动,夹在两指间米粒大的药丸激射到了孟岁隔的手心。
孟岁隔的眼波一动,不动声色的在腰间一拂,将药丸藏在了腰带中。
冷临江这才松了口,眯着眼,别有深意的笑道:“有了阿孟伺候的这口菜,晚上定能睡个好觉。”
孟岁隔磨了磨牙,捏着竹箸,慢腾腾的退回到安南郡王妃的身后。
安南郡王妃丝毫没有察觉到冷临江和孟岁隔之间的小动作,转头对孟岁隔和声细语道:“阿孟,倒酒,去敬你的旧主一杯。”
孟岁隔低低唔了一声,斟了一盏酒奉到冷临江的面前,另一只手在腰间轻拂而过,那枚药丸就夹在了两指间,轻轻一抖,药丸无声无息的落入到了酒盏中,顷刻间化为乌有。
看到这一幕,冷临江伸出去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孟岁隔轻哼了一声,偏着头,挑衅一般看着冷临江。
冷临江眨了眨眼,接过那盏酒,疾步走到安南郡王妃的面前,笑语盈盈,一片赤诚:“云归借花献佛,多谢郡王妃相帮。”
安南郡王妃笑眯眯道:“只是小事一桩,云归太客气了。”
冷临江满脸的真情实意:“这件事于郡王妃而言是小事,可是于云归而言却是天大的事,云归还,”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脸颊微红:“云归还从未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过呢。”
安南郡王妃了然一笑:“云归的意思,本妃明白了,云归想要一个长长久久,本妃必定让云归如愿以偿。”
她不疑有他,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冷临江骤然松了口气,转头朝孟岁隔挑了挑眉。
孟岁隔低低嘁了一声,赶忙走上前来,又劝着安南郡王妃多喝了几杯酒。
夜色渐深,安南郡王府里的丫鬟小厮像是转瞬之间全都消失了一般,统统不见了踪影,整个内院外院都没有人走动了,连灯火也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微光。
刚刚戌末,整座安南郡王府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与黑暗中,没有人声,亦没有虫鸣,夜灯过处,连树影灯影都无声的摇曳。
东厢房里,姚杳草草用了两口冷临江夹带出来的点心,拍了拍手:“郡王妃回房了?”
孟岁隔点点头:“已经睡下了,你的药挺管用的。”
姚杳大奇:“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药?”
孟岁隔转头看了冷临江一眼,丧着良心道:“少尹大人这么正直的翩翩公子,怎么会有如此下作的药?”
“......”姚杳气极反笑:“你是瞎吗?”
冷临江赶忙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谁的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赶紧动手,再耽搁下去,人都该醒了。”
姚杳轻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去外院书房找,我去内院正房。”
冷临江和孟岁隔毫无异议,重重点头。
正房里只燃了一盏灯,灯火昏黄,光晕微弱,绰约的投在窗下的方寸之间。
安南郡王妃就寝后,从来不叫人在脚踏上守夜,如玉和几个贴身大丫鬟便轮换着守在旁边的耳房里,以防安南郡王妃夜里要人伺候。
姚杳轻轻推开正房的门,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走进黑漆漆的正房,适应了片刻,双眼才能视物。
一片寂静的正房里,安南郡王妃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姚杳无声无息的绕过屏风,走到炕前,谨慎的撩开轻薄的水色帐幔,只见安南郡王妃躺在炕上,显然睡意深沉,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姚杳打量了一圈周遭,目光落在了边上的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