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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和县时,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漫长深夜里,简幸都不太能完全深入睡眠。
她和简茹吕诚挤在一张两米二的床上,姥姥则委屈在旁边的一米二床上, 为了方便早上第一个去洗漱简幸每天只能睡在床的最外侧。
这房子是租来的, 简茹花了钱的, 可简幸依然觉得这是别人的家。
她整日小心翼翼浑身僵硬,脑袋里有根弦崩了又崩, 一天比一天紧。
从老家搬来和县, 简茹手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所以简幸只能去昂贵的私立学校。这所私立学校说来也奇怪, 就开在三中对面, 两所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 三中那些打架的闹事的老师管不了的,只要给钱,私立学校都收。
刚来就出去一大笔开销,简茹不踏实, 开始拼命地找活干, 最后选择了成本最低的卖小吃。
可她从来不在三中或者私立学校这边卖, 宁愿跑到更远的二中一中或和中。
时间久了, 简幸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意识在慢慢地被麻痹,直到后来简茹攒了钱,把房东的院子买下来, 这股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的意识才终于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一年后, 简幸小学升初中。
大概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私立学校从小学到初中一条龙包全, 不用考虑任何户籍问题, 只要继续交学费, 就可以在熟悉的环境上初中。
简幸初中还是在私立学校上的,每天只能靠课本的进度来证明生活并未一直重复。
06年转07年元旦那天是周一,和县落了那年冬天第一场雪,这场雪来得很迟,也很匆忙,以至于所有人一睁眼就被全城银裹惊艳,路上送孩子的家长一瞬间多了很多。
简幸家就在学校隔壁的巷子里,走过去全程不用五分钟,自然不必简茹送她,更何况简茹早早就出门了。
简幸脖子上套着姥姥新织的围脖,走路时不停地哈气,气体弄湿了毛线,有点扎脸。
她正要扒拉开,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她身边的马路边。
下车的是一个年轻女人,两年没见了,她好像没有任何改变,甚至看上去更年轻了。
她穿着粉色的大衣,大衣扣子没扣,露出了她里面浅杏色的短裙和白色的毛绒绒的长靴,她好漂亮。
原来她也是和县的。
听上去,她们好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明眼人一看,就能辨别出其中的分差。
毕竟,简茹的衣服从来都只以黑白灰为主。
而简幸,长年累月都在穿校服。
简幸愣在了原地,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很快,车后座的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个男生,看不出来多大,但是个头相较于简幸很高。他身上穿着三中的校服,手里拿着一瓶牛奶正往口袋里装。
“到学校别忘记喝。”年轻女人说。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也不嫌冷。”男生说着弯腰帮年轻女人把大衣扣子扣上了两颗。
年轻女人笑着打了男生一下,“哎呀你烦不烦。”
“跟我爸学的,”男生一摆手,“走了。”
他说着穿过长长的马路走去了对面,有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从不远处跑来一把搂住他的肩,短短半分钟,简幸看到好多人和他招呼。
这时年轻女人的手机响起来,她接了说:“知道了,送你儿子上学呢。”
一边说着一边上车。
车子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地上的雪这时已经化了一大半,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可简幸还是在那一瞬间恍惚了视线,她盯着车子的车尾气,鼻尖乍然嗅到一股浓浓的尘土的味道。
其中夹杂着的还有腥臭的血气。
再清冽的大雪都盖不掉的血气。
血气顶冲着大早上本就不太清楚的头脑,神经压迫的某个焦落好像隐约有什么意识挣脱着要迸发出来,而那自以为消失在漫长两年里的箱子忽然剧烈震动,狂风袭来,只需轻描淡写就足以吹翻箱子上积落的厚尘。
尽管久经蒙尘,那一刻它也如同新的一般。
它从未消失过,甚至因为长年累月的无视而在这一瞬间报复性地长出扭曲的爪牙和根茎。
根茎就死死插在简幸的心上,每一次心跳都扯得她浑身作痛,仿佛在告诉她:
恶人永不可善终,小偷也绝无窥见天光之日。
“所以我还是建议各位以后写作文多想想自己的生活,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语文老师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下课铃敲响。
铃声入耳,几乎刺穿耳膜,简幸猛地回神,做了一个和那年那天同样的动作——她抖着手拽着围巾企图遮挡住脸,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根本没戴围巾。
唯一的遮羞布都没有了。
简幸猝然胸口闷了一口气,她哽着喉,眼眶胀得酸痛,语文老师前脚离开教室,她立刻站起身,动作有点突然,引来旁边人关注,她没精力管理表情,也没跟许璐打招呼,抬腿挤出去时,许璐不满地拉着椅子往前一寸,椅子刺啦一声摩擦出锐利的痕迹,简幸只觉呼吸更困难。
许璐口吻不太好地说:“你说一声啊!差点绊到我椅子!”
简幸其实没太听清许璐说什么,她垂着眼,哑着嗓音丢下一句“对不起”,匆匆离开了教室。
课间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能去的地方只有厕所。
简幸抖着手拧开水龙头,冬天的水像冰窖里流出来的,浸染在肌肤上简直要把最后一层感官能力剥夺。简幸看着皮肤一点点被冰红,心里却察觉不到一分一毫的冷。
久居深渊与沼泽的人是不怕冷的。
相反,他们可以吸噬这些,以此堆砌越来越厚的躯壳。
可她喜欢的人就在光底下怎么办,她才稍稍靠近一步,身上已经被浇融出了密密麻麻的坑洞。
畸形的爪牙和根茎自然是见不得光的,为了避开这些露光点,它们只能错综复杂地攀缠,因而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狰狞。
心中无光,寸草都不生。
伪善的皮囊一旦撕开,丑恶的真相只能昭然若揭。
她没有退路的。
想到这,简幸忽然从喉咙口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她紧绷着喉企图把这些脆弱咽回去,却适得其反地一下子吐了出来。
她动静不小,引得旁边同学满口担心地询问,“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简幸一边试图摆手,一边痉挛得更凶。
这些痉挛像简幸最后的抵抗,她企图用自伤八百毁敌一千的方式将那些东西连根拔起。
生理泪水争先恐后从眼眶涌出,简幸在一片模糊中捂着胃想:如果连根都拔了,那她还能活吗。
“还能不能活了!”历史课下课,徐长林前脚刚出了教室,林有乐就喊了一嗓子,“靠!这历史课听得我真的不想活了!”
这次历史题出的是有一点偏,对林有乐这种中考都考不及格的人来说应该难得跟附加题差不多了。
大课间休息半个小时,简幸本想把问林有乐哪些没懂,但是疲惫感实在太强,只能作罢趴桌子上睡觉。
哪知她刚趴下,旁边许璐又戳了戳她的胳膊问:“简幸,这一题你做出来了吗?”
简幸抬起头看了一眼,闷闷“嗯”了一声,她把试卷给许璐,“你自己看。”
许璐一顿,盯着她好几秒,不知怎么回事脸色差了不少,她口吻僵硬:“你就不能给我讲讲吗?”
“我……”简幸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许璐扭回了头,试卷也没接,丢下一句,“不想讲算了!”
简幸张了张嘴,半晌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拿回了试卷,继续趴着。
一整天都在昏昏沉沉度过,不知是不是出了分数的原因,班里今天格外得沉默,偶尔有人聊两句徐正清,换来几声意味深长的唏嘘。
晚自习许璐没喊简幸吃饭,简幸也不太想吃,她一个人去了操场,没散步,只是找了处角落坐着。
放眼望去,人人都长得一样。
和中有规定在校期间人人都要穿校服,一件校服,能轻而易举把所有人归拢到同一个世界里。
那些家世、素养、见识面、甚至最显而易见的外形,以及更多层面的差异往往要在成年独立以后才能愈发明显地显露出来。
成年人的苦并不是在象牙塔里的人能想象的出来的,所以怀念青春成了某些成年人三更夜之后的特定节目。
因为对他们而言,在学校里努力学习是人生里最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至少这件事情,努力是可以换来结果的。
别的呢?
简幸想着,默默低下了头,她伸长了腿,上半身压得很低,脚边台阶上落叶枯黄,上面粘着薄雪融化的湿迹,摸上去,凉意从指尖一路爬到心房。
“正清,接球!”
一道声音传来,简幸条件反射抬头,才看到打篮球的那些人里居然有徐正清。
徐正清同样穿着校服,此时天空被落日余晖映照出橙红色,篮球场的地面是绿色的,塑胶跑道是红色的,校服是蓝色的,少年身上是彩色的。
他应了一声,轻松一跃接过远处扔来的球,双手轻轻一抬,指尖在空中掠过痕迹,篮球旋转跃入篮中。
稀稀拉拉掌声四起,伴随着同队友的:“牛逼!”
徐正清笑了笑,冬风掀起他的头发,露出略显俊朗的面孔,他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少年英姿岂是短短冬日能掩盖的。
简幸又盯着看了几眼,慢吞吞起身离开了操场。
徐正清打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热,跟旁边打了个声招呼,就拿着校服外套走去了旁边篮球台。
他弯腰放外套的时候不经意抬头看了眼入门口,女生身影一晃而过,徐正清眯了眯眼,几秒后才收回目光。
这时秦嘉铭慢悠悠走过来递一瓶水,问他:“听说考了年级第一,恭喜啊。”
徐正清接过水也没谦虚,开玩笑说:“口头恭喜啊?”
“操?”秦嘉铭骂了一声,“行,一会儿让彬哥上门/服务。”
徐正清拿水瓶碰了碰秦嘉铭的水瓶,“谢谢学长。”
“骚不死你,”秦嘉铭说着先一步回教室,走两步想起什么,回头说,“哦,对了,我让彬哥多送一杯,一会儿你拿给简幸。”
徐正清说好。
操场地上还有水,也不适合长期活动,徐正清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拿着外套走了,在教学楼门口和庞彬偶遇,庞彬二话没说把手里的奶茶塞他手里了。
徐正清挑了挑眉,“不是上门/服务吗?”
“你这不是送上门了吗。”庞彬说完就走了。
徐正清失笑两声,上了楼。
秦嘉铭买得不少,徐正清嫌沉,路上碰到熟人就随手递出去一杯,等到了三班门口手里没剩几杯了。
林有乐眼尖,看到立刻扒着窗户喊:“哥!有我的没?”
徐正清看他这样子没忍住逗了一句:“在里面过得还行吗?”
林有乐十分配合,满脸苦意说:“当然不好,对您的思念日夜加重,饭也吃不好,还要受徐警的打击。”
“可怜,”徐正清说着递进去两杯,“赏你的。”
林有乐“嘿嘿”笑接过,“那么爱我,还整俩。”
徐正清扫一眼简幸空荡荡的座位,说:“另一杯给简幸。”
“嗯?”林有乐愣了一下,等徐正清转身走了才慢半拍地说了句,“哦。”
他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简幸什么时候跟徐正清那么熟了?”
没想到许璐接了一句:“他们本来就认识。”
“什么?本来?多本多来?”林有乐问。
许璐看了眼简幸的桌子,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知道,反正她认识挺多……男生的,高二的也认识。”
林有乐半信半疑了一句:“是吗?”
许璐不太高兴了,“什么意思?你不信我啊?是你跟她熟还是我跟她熟?真以为她跟看上去一样呢?”
林有乐“啊?”了一声,“什、什么意思啊?”
许璐一顿,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变,好一会儿才匆匆丢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少打听。”
“……不是你先提的吗。”林有乐挺委屈地念叨一句,起身把奶茶放在了简幸桌子上。
简幸一整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到了晚上胃开始报复性地发疼,她忍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了才去小食堂买了个面包。
从食堂回来简幸上了另一侧的楼梯,到六楼正好和回班的徐正清撞上。
徐正清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包,问她:“没吃饭啊?”
简幸上楼梯的时候就在想,她从这个方向上楼回班,路上总要路过一班,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徐正清,可眼下真遇到了,她又僵硬着舌根说不清一句完整话。
半天只说了一句:“嗯。”
徐正清不知为何看了她一眼,但没再问什么,只是说一句:“秦嘉铭给你买了奶茶,我给林有乐了。”
“哦,”简幸反应过来,问,“怎么突然买这个?”
徐正清笑笑说:“庆祝考完试吧。”
“哦,谢谢。”
徐正清点点头,转身要进班,简幸捏着面包,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忽然喊了一声:“徐正清。”
徐正清回头。
手里面包包装被捏漏了气,简幸乍然握了一掌心柔软,她扯着唇,朝徐正清笑了笑说:“听说你考得很好,恭喜。”
“听说你考得也不错?徐班在我们班夸了你历史解题思路。”徐正清说。
简幸有些结巴,“是、是吗。”
“嗯,期末继续加油。”徐正清说。
简幸笑了,说:“好,你也是。”
说完两人各自转身,天冷走廊没人,穿堂风显得更凶,但是简幸却没觉得冷,她回到座位看到桌子上的奶茶。
林有乐说了句:“那个,是徐正清给的。”
“知道了。”简幸说着拿在手里,掌心源源不断一片温热。
不知道是不是期中考试检验了成果的缘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好像都没上半学期那么轻松了。
过度班因为压力和课程进度而显得更加沉默,走廊因为天气冷不再有人扎堆闲聊,更多时候大家都待在班里,翻看一页又一页试题。
简幸以前坐在窗边总觉得时不时能看到徐正清走过的身影,毕竟同在一楼,哪怕有缘无份,好歹也能凑上几次偶遇。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简幸在一个语文作文课上乍然意识到,她好像已经有很久没看到徐正清了。
原来哪怕身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楼层,偶遇也需要莫大的运气。
更别提毕业以后了。
简幸想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航天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十二月下旬,冬至送来了一场大雪。
姥姥关节不好,一到冬天就开始疼,步伐也没春夏轻快,从前有事没事都爱去简幸屋里转,现在只能窝在自己屋里看电视。
简茹知道姥姥冬天活动范围不大,会在每年冬天伊始就把家里唯一的电视搬到姥姥屋里。
周末天冷,吃了饭姥姥就把简幸拉自己屋里看电视,家里没装有线,收到的频道有限,来来回回只能看那几个节目。
“还是看还珠格格吧,小燕子多有意思啊,”姥姥让简幸坐在床沿边,拉着她的手往被窝里塞,简幸姿势别扭得不行,笑说,“我不冷。”
“怎么不冷,哪有不冷的,”姥姥说着起身,“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不用,”简幸拦她,“真不用,我冷自己知道钻被窝。”
“那行,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现在又是高中,真不能瞎折腾。”
“知道了。”
两人说着,电视放到皇上微服出巡偶遇夏盈盈,送别时,老旧的电视发出缠绵又似低吟的歌声:“山一程,水一程,柳外楼高空断魂……山无凭,水无凭,萋萋芳草别王孙……”
良人难遇,山水难逢。
若遇三生有幸,久违莫问前程。
“唉,将侯皇贵的家哪有那么好进的哟。”姥姥不停感叹。
简幸笑笑说:“是,而且皇上也不是真的喜欢她,估计是出于对夏雨荷的愧疚吧。”
姥姥闻声表情有点古怪,她看了简幸一眼,简幸装作没注意,没一会儿姥姥又看了简幸一眼,简幸以为姥姥是震惊她的言论,没忍住笑出声道:“姥姥,我都多大了啊,这种电视剧能看懂的。”
不知道为什么,简幸忽然从姥姥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紧张,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是,大了,该懂了,”姥姥嘴上说着,手却有明显的颤抖,简幸皱了皱眉,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声音关小了,平时这声音为了照顾姥姥听力都开挺大,关小了以后屋里明显安静了不少,简幸剥了颗糖放到姥姥手里,又问,“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姥姥拿了糖没有立刻往嘴里塞,反倒盯看着简幸问:“简幸,我问你,你们学校有没有那个,就是,你也大了,姥姥也懂,到青春期了,学校里的男孩女孩都懂事了,就是我想问你,你那个……”
反反复复也没能问出口。
简幸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没有,没有人喜欢我。”
“那是他们没眼光!”姥姥还不太高兴,评价完又看了她一眼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简幸团糖果皮的动作一顿。
她动作本来很小,但因为包装袋摩擦的声音明显,所以哪怕只是微微一顿,带来的效果都会被放大。
姥姥似有察觉,握着简幸的手一下子紧了。
简幸以为她是单纯担心,很快笑笑说:“高中那么忙,哪来的时间琢磨这些事情啊。”
看似在否认,实则没说一个不字。
姥姥半信半疑地“哎”了一声,“哎”完又说:“简幸,咱不能学别人早恋知道吗?咱是要好好学习的人,要考大学的。”
简幸勉强扯唇笑笑说:“我知道。”
离开姥姥屋的时候,身后电视机还在重复缠绵悱恻的歌声,简幸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浅浅的一层雪发呆。
她有点意外。
本以为,姥姥无论如何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以为,姥姥跟简茹不一样。
至少,不只是一味地让她考大学,来以此弥补简茹遗憾的人生。
“喵~”眼熟的小野猫踩着梅花脚印来要吃的。
简幸眼前闪过徐正清低头逗猫的画面,她敛唇笑了笑说句:“等一会儿啊。”
她说着走去了厨房,厨房里其实没什么猫能吃的东西,简幸翻了半天找到一个早上没吃掉的煮鸡蛋,剥了壳,蛋白和蛋黄都掰成小块丢给它。
小猫吃完优哉游哉地走了,简幸看着它离开时高高翘起的尾巴,唇也缓缓跟着翘起。
这时堂屋似乎传来动静,简幸偏头看去,隐约看到姥姥的身影,她疑惑地看了眼姥姥屋,确实闪着门缝,于是起身过去堂屋,只见姥姥手里攥着三根香,举手抵额间,虔诚闭眼低语。
简幸好奇地问:“姥姥?你做什么呢?”
姥姥吓了一跳,随后想起什么,忙说:“简幸,快来,给菩萨上柱香。”
“现在?”简幸问,“不年不节的,上什么香啊?”
“啧,小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瞎说什么呢!”姥姥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三根香,“只要想上,能上,哪天都行。”
老人家都信奉这些,大概是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只能如此图个心安。
简幸看姥姥脸色严肃,忙说:“好,上。”
她从记事以来就跟简茹姥姥一起供这坐观音,流程很娴熟,耳边姥姥重复念:“简幸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简幸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老人家的声音总是有一股催眠的魔力,也有一种沉淀人心的力量,恍若能带着人跨越无数时代,最后依然能笑看人生百态。
简幸原本只是敷衍应付,慢慢却沉下了心,她鼻尖拂的满是佛香的味道,心思缓缓飘到了徐正清身上,然后在心里偷偷把姥姥的每一句“简幸”,都换成了“徐正清”。
祝他平安健康。
祝他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