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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毓闻言神色如常,?眼神却瞬间一冷。
他折回丹房,若无其事对小顶道:“为师出去一趟,?你守着火。”
小顶不疑有他,?乖巧地点点头。
苏毓的目光从她有些傻气的脸庞上掠过,没再说什么,便即转身离去。
大昭峰,?云中子居处。
正堂中,?两个身着玄青色绣金边道袍的金甲门长老坐在上座,二十来个年轻弟子站在他们身后,?乌压压的一大片,?倒比云中子这掌门更像这里的主人——归藏不蓄奴婢,?也不令弟子伺候起居,?云中子周围只有两个打杂的傀儡人,?还是没有心的那种。
排场上就差了人家一头。
那两位长老,?一个模样看着不过三十来岁,黝黑瘦长的脸上生着双鹰似的眼睛,看着便不好相与。
另一位却是个面容清癯、白须飘飘的老者,?未语便带三分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推心置腹,?活脱脱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实际上云中子这狐狸精比他们年长好几百岁,?只是吃了面貌年轻、性情随和、衣着朴素的亏,?夹在中间倒像个后生。
金甲门那些下三滥的勾当在十洲三界几乎是尽人皆知的秘密,这两个长老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云中子方才一听守门弟子通禀,?便猜到是师弟诛杀人家弟子之事事发,?想必不能善了,?但秉持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他还是客客气气将这些人延入堂中,?好茶好水地管待着。
一杯茶下肚,双方寒暄完毕,便进入了正题。
云中子道:“不知两位道友突然光降,有何见教?”
那黑脸鹰眼的中年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不敢当,敝门不过一个不入流的乡野小门派,云中子掌门一抬脚,某等便要抖三抖。
倒是多谢贵派开恩,不曾赶尽杀绝,某等尚得苟延至今……”
云中子脾气虽好,对方这么阴阳怪气的,也隐了脸上的笑意,垂眸看着手中茶杯不语。
那慈眉善目的老者立即上来打圆场:“二弟,休得胡言,谁不知云中子掌门虚怀若谷、谦和有礼?”
又转头对云中子作个揖,歉然道:“舍弟性情鲁直,又兼突逢急难,焦躁不安,多有冒犯,恳请掌门见谅。”
云中子向来与人为善,明知他们两兄弟一搭一唱,还是给足了他们脸:“无妨,不知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老者皱起眉,微露赧色:“叫掌门见笑,敝门无以为生,向来以走镖押运糊口。
约莫两个月前,敝门两个弟子押着一宗昂贵的货物去南边,途经贵派宝地,却不想就此失了音信,连同那宗货物,一同没了踪影。”
云中子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货物”指的是什么,饶是他好性子,也沉下脸来。
金甲门明面上干的是走镖的营生,实际上那不过是一层遮羞布,修仙界买卖人口的勾当,金甲门至少参与了六成。
其中又以炉鼎居多,男女皆有,一旦平民孩子叫他们盯上,或买或骗或抢,非要弄到手不可,转手一卖便是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利。
白须老者顿了顿,愁眉苦脸道:“本来做这一行,偶然发生这样的事亦是难免,只是那一宗并非寻常财货或是宝器,并非钱财可以弥补,且那位主顾又是敝门得罪不起的,老朽与舍弟万不得已,只得腆颜求掌门高抬贵手……
“孽徒想必是冲撞了贵派哪位道君,死不足惜,可若是寻不回那宗货物,敝门恐遭灭顶之灾……”
云中子心知肚明,这“主顾”多半只是幌子。
作为炉鼎,小顶不是不可替代的,她体质的特殊,那些金甲门的人多半并不知晓——否则也不会只派两个弟子押送了。
按这规格,这桩买卖不超过二十万灵石。
眼下这两人找上门来,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约是在哪里听说了河图石的变故,借机来探探苏毓的底——金甲门是大衍宗的走狗,他们如此有恃无恐,与背后的靠山密不可分。
十洲法会一甲子一次,每次总要闹些幺蛾子,眼看着法会之期将近,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云中子面上不显,他气质温润,装起无辜来得心应手:“长老何出此言?
贵门弟子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倒未必是遭遇不测,兴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言下之意,说不定是你家弟子监守自盗,卷着人跑了呢。
不等那老者吭声,黑脸汉子将鹰眼眯缝成两个锐利的钩子:“师兄,你低声下气地求人家,人家越发不把咱们当人看,却不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我们金甲门虽不比他归藏位列三大宗门,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横竖都是死,大不了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这十洲三界没有讲理的地方,叫他连山君只手遮天!”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个发黄的纸卷,抖开重重往案上一拍,却是张卖身契。
纸尾摁着个小巧的金色指印,正发着光——这是一张注了灵施了咒的卖身契,可以追踪被卖之人的所在,指印发光,代表着那人就在附近,光越强,那人便越近。
这会儿指印亮得都快晃瞎人眼了。
老者一脸为难:“二弟,有话好好说,归藏是名门正派,云中子掌门德高望重,岂是蛮横无理之人?”
那黑脸汉子却并不听劝,忿忿道:“把那炉鼎交出来!”
云中子道:“敝派上下只有弟子,并无两位所找之人。”
白须老者:“掌门有所不知,若非确知那炉鼎在贵派中,某等也不敢贸然叨扰。”
云中子不动声色,再老实,他也是只狐狸,想凭三言两语诈他是不可能的。
对方却并非诈他。
那白须老者转过头,对着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弟子越众而出,向云中子行礼:“参见掌门。”
一看清那弟子的脸,云中子便知要坏事——他虽是男子,眉眼却与小顶有七八成的相似。
果然,那白须老者道:“小徒与那炉鼎正是兄妹,且是双生子,若是那炉鼎在附近,只需施个血引咒,便能将她引出来。”
云中子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指指卖身契:“契中人是令妹?”
少年恭谨答道:“回禀掌门,此炉鼎原是舍妹,乃是家慈家严自愿出卖,求掌门赐还,以免小子师门遭难。”
说罢,他便垂眉敛目,神情木然,似乎口中的“炉鼎”只是他家卖出的一样什物,而非与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白须老者满意地颔首,捋着长须感叹:“造化生人说也奇怪,双生兄妹,一个天生炉鼎,一个却是修道的奇才。”
转头向云中子夸耀:“此子入我门下不到一年,业已筑基,前几日被选入大衍宗,真是后生可畏。
他妹妹若是知道兄长这般出类拔萃,想必也与有荣焉。”
那少年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被长老夸赞,眼中便显出勃勃的野心来。
他是小顶的双生哥哥,满打满算才十六,在云中子一个好几百岁的老狐狸眼中,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然而论心狠,他怕是再活千年也赶不上。
连那祖宗恐怕都要自叹弗如。
不过金甲门这些人有备而来,连人家亲哥哥都带了来,他也没有道理阻止人家用血引咒找人。
云中子略一沉吟,便道:“这位小公子看着确有几分面善,敝派有一位新近投入门下的女弟子,与他生得颇为相似,她机缘巧合入我门下,也是道缘匪浅。”
小顶的身份只有内门数人知晓,金甲门便是手眼通天,也不会知道他们丢失的“货物”,已成了连山君的亲传弟子,还是个一夜结丹的奇才,他自然也不会说破。
他接着道:“不过某虽不知情,毕竟是敝派弟子之事,贵门的损失,某愿一力承担。”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支錾着连山君印鉴的玉简,双手奉上:“这里是一百万灵石,若是不够,长老尽管开口。”
黑脸汉子被归藏的豪阔震撼了一下,越发恼羞成怒:“这是钱的事吗?
那位主顾……”
云中子睨了他一眼:“那位客人若是为难贵门,请他来归藏便是,某定然亲自同他赔礼道歉。”
黑脸汉子待要再争辩,白须老者抬手阻止,对着云中子笑道:“掌门惜才如命,老朽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更是由衷钦敬,只是理有至分,物有定极,天生万物,禀赋各异,只有各安其性,方是顺其自然……”
云中子便要反驳,却听外头传来一道冷泉般清寒彻骨的声音:“此言不虚。”
云中子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把这祖宗招来了——那些傀儡人似乎有什么办法隔着几十百里路互通有无。
他平日没什么需要瞒着师弟的事,今日事出突然,他便把这茬忘了。
他本想花点钱将人打发走,惊动了这祖宗,此事便不能善了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金甲门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挑开门帘,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迤迤然走进来。
那人样貌不过弱冠,生得颀长消瘦,微带倦意的脸庞清俊无俦,冷玉琢出来的一般。
下颌微微一挑,便有一股世家公子般的矜贵气。
看不出修为,感觉不到威压,但随着他步入堂中,众人清楚地感到一股凛冽冷意,风雪一般袭来,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从骨子里生出寒意。
金甲门的长老自不会像那两个死鬼弟子那般不长眼,将眼前之人当作凡人。
感觉不到修为,也有可能意味着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们两人,一个元婴九重境,一个化神期三重境,连他们都看不透,这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白须老者稳了稳心神,佯装不知,满面堆笑地一揖:“不知这位是……”
苏毓没有还礼的意思,只是一颔首:“在下苏毓,道号连山。”
金甲门众人俱是一凛,两个长老勉强绷住脸,没显出慌乱来,弟子们就没那么镇定了——传说连山君深居简出,见过他真容的人十有八.九都死了,那他们……
苏毓却似感觉不到凝滞的气氛,径直走到师兄身旁坐下,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其中一人脸上——那少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酷似萧顶的眼睛里,艳羡和野心藏也藏不住。
苏毓不由纳罕,明明是相似的眉眼,怎么眼前这个卑劣猥琐中透着精明,他那傻徒弟就纯是没心没肺的傻气。
那白须老者见连山君只是从云中子手里接过茶杯,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意思,略微松了一口气,接着道:“那女子生而为炉鼎,生来便是助人修道的。
逆势而为,于她亦非幸事……”
不等云中子说什么,苏毓点点头:“长老所言甚是。”
说着将茶杯往案上一撂,薄瓷磕在质硬如金的培风木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像是在众人的心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苏毓接着道:“人各有命,譬如两位长老,天资平庸,禀性卑劣,苦修几百年也只能给人打杂跑腿,若是再没点眼色,就把命丢了。”
白须老者脸色一变,那黑脸汉子已经拍案而起:“你这是想威胁谁?
不过一个百来岁的毛小子,爷爷风光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别以为仗着门派势大,爷爷就怕了你。
这事是你们归藏不地道,我就不信还没个天理了!”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发虚,不过重赏之下,他还是愿意博一把,就算归藏不把他们金甲门放在眼里,想必也不敢明着打大衍宗的脸。
云中子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他们真是不了解这祖宗。
正想着,便见苏毓嘴角一挑,转瞬之间,小剑已从筋脉中脱出,迅速伸展成一柄寒光熠熠的三尺长剑,轻轻握在了他左手中。
那黑脸长老眼前白光一晃,不等他拔剑,连山君鬼魅般的身形便已翩然而至。
他神色一凛,连忙抽剑格挡,那电光般照他面门直劈过来的银色剑影却忽然一转,游龙般绕过对手的宽剑,剑尖在他手筋上轻轻一挑,便将手筋挑断,引出一声惨呼。
与此同时,浩瀚的灵力陡然从剑上涌出,浪潮般照着朝那黑脸长老身上压去,压得他双膝“扑通”一声跪地,脊背弯得如同晒干的虾子。
一切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白须老者压根来不及反应,师弟便已被挑断了手筋,屈辱地跪倒在地。
他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寒意自心底渗出,便即萌生出退意——好在这煞星还算留了一手,并未伤及师弟性命。
他瞥了一眼师弟流血颤抖的手,沉下脸,对云中子道:“这便是归藏派的待客之道?
舍弟虽鲁莽,却也只是言语上冲撞。
那炉鼎卖身契上写得明明白白,连她兄长也说了,是父母自愿出卖,并无逼迫之嫌……”
苏毓睨了他一眼:“她父母卖她,可曾问过她本人是否愿意?”
白须老者有些怯意,强撑着道:“她在契纸上画了押,自然也是愿意的。
白纸黑字的卖身契,不管去哪里说理……”
苏毓并不反驳,却微笑着颔首:“的确是这个道理。”
话音未落,忽有笔墨纸砚凭空出现在案上,苏毓伸出长指,轻点了一下空白的灵纸,上面便显现出文字,竟是自卖自身的卖身契,每张上的金额都是一块灵石。
苏毓对那白须老者道:“那便请诸位签了这自卖自身的卖身契。”
白须老者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小子,士可杀不可辱,你别欺人太甚!”
苏毓掀了掀眼皮,手中本命剑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那白须老者。
白须老者忙抽出拂尘对战,可对方不但剑招狠辣,灵力亦强悍异常,渡劫期的威压之下,他毫无招架之力。
那剑轻而易举将他的法器削成数段,绕着他的手臂快速旋转,不等他回过神来,手上剧痛传来。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抓住胳膊。
血雾弥漫开来,片刻之后,他的右手手腕以下只余白骨——只有食指留了一小段指尖,显是留着摁指印用的,诡异可怖中又有一丝滑稽。
在排山倒海的灵力威压之下,那些金甲门弟子压根站不住脚,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弱一些的干脆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苏毓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望着白须长老,连嘴角的微笑都没有分毫变化:“杀还是辱,悉听尊便。”
那白须长老一怔,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多时,那叠卖身契上便都摁上了指印——一人一块灵石,总共不到三十块。
回头转手往魔域的黑矿里一卖,大约能值个四五十万。
还不够他赔师兄那一百万。
苏毓收起卖身契,冷哼了一声,嫌弃道:“一堆不值钱的破烂。”
只有一人没有被迫签卖身契,便是小顶的双生哥哥。
少年人初出茅庐,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双膝跪地,不由自主地战栗,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受到绝对的力量,明白什么叫天渊之别。
苏毓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微微抬手,少年忽觉似有一根线牵引着他的脊骨,他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抬起头来,被迫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对视。
他后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片刻后,苏毓微微偏头,长指在薄唇上轻轻一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想出人头地?”
少年不知该说什么好,声音卡在喉咙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颤抖。
苏毓微微颔首:“年轻人有野心是好的。”
说罢,他缓缓抬手,那少年忽觉一股盛气凌人的灵气直往他七窍中涌入,百川灌海一般冲刷着他的经脉。
在这席卷一切的风浪中,他感到自己的境界一重一重不断突破,强悍的灵力在他下丹田中汹涌旋转,迅速凝结成金丹,然后一路往上到泥丸,然后落入黄庭。
他的身体在灵力冲刷下几乎虚脱,胸中却涌起一阵难以自抑的狂喜——他结丹了!眨眼间,他已经从刚筑基直达金丹期。
一定是他妹妹得到连山君宠幸,他爱屋及乌,便助他一臂之力。
少年暗自庆幸不已,父母为了他的前程卖掉妹妹,要说他一点也不难过,也是不可能的。
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有机会得到大能的青眼?
不过他的欣喜若狂没能持续太久,他的境界还在一重重突破,灵气还在不断注入。
他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够了……”
苏毓恍若未闻,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增加了灵气灌入的速度。
少年天资万里挑一,但经脉毕竟还稚嫩,在大量灵气的冲刷下,终于承受不住,瞬间崩溃。
苏毓两指轻轻一捏,他体内的金丹便碎成了齑粉。
一切就如一场镜花水月,转睫之间,他金丹破碎,灵脉尽毁,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重重地喘息。
苏毓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少年,浅浅一笑:“有野心是好的,可惜你太没用。”
顿了顿:“比令妹差远了。
所以她是我徒儿,你只能做个废人。”
话音未落,那柄剑如同银蛇,游到少年身前,利落地削下,少年一手一足,齐腕、齐踝断下。
“你不要手足,便留下吧。”
苏毓说罢,站起身,拿起案上的卖身契,向云中子微微欠身:“师兄不必管这烂摊子,回头我来收拾。”
便即出了正堂。
他扫了一眼手中卖身契,目光落在“永无返回,死生不论”几个字,眼神冷得能凝水成冰。
发黄的纸页在他的目光中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飞灰,散在空中。
回到掩日峰,他先去后园沐浴,换了身衣裳——这是他的习惯,虽然他杀人身上手上从不沾一滴血,但总觉得周身有血腥气。
沐浴完毕,他带着一身草木的清气回到丹房,小傻子一脸慌张地把手背到身后。
苏毓瞅了她一眼,一哂:“偷吃也不知道擦干净嘴角。”
小顶哪里想到是在诈她,便即抬手去擦,却发现嘴上干干净净,顿时不忿起来:“师尊,你怎么,骗人。”
那么傻,不骗你骗谁。
苏毓嫌弃地睨了傻徒弟一眼:“想不想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