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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顶一路上都在冥思苦想。
按她的标准来没准还容易些,?只要能将人变肥圆就是,可一般人和妖眼中的好看却麻烦得多。
小顶虽是只炉子,?丹道却是堪堪入门,?总共也就学了两种丹方,想破了头也没什么头绪。
她病急乱投医,便低头问儿子:“大叽叽,?你说说,?怎么才能让人,变好看?”
大红鸡被戳中了痛处,?迦陵鸟一族生来爱美,?如今沦落成这副模样,?从出生到现在,?他连自己的脚都没见过呢!
要不是翅膀太短够不着脖子,?他早就掐死自己了。
这死女人居然还来问他怎么变美!
“哼叽,?”大叽叽努力隐忍,阴阳怪气道,“等我看到脚叽,?可能就想出来了叽。”
小顶有些吃惊:“怎么,?你是用脚,?想的吗?”
她隐隐感觉这儿子脑袋瓜不大聪明,?不过做阿娘的难免护短,?她柔声细语道:“大叽叽,你要用功读书啊。”
大叽叽:“……”气死了叽!想骂娘叽!
和傻儿子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小顶打算回去请教师父——听说整个门派上下就属他最精通炼丹了。
回到掩日峰,?却不见连山君的人影,?小顶问了阿亥,道是去大昭峰和掌门商量事情去了。
小顶听了点点头,?也不关心是什么事,径直去丹房看火。
苏毓去师兄处,却是为了金甲门那帮子人的善后事宜。
云中子性情温和,若是有得选,总不喜欢把事情做绝——不过只要这祖宗一出马,基本就不给他留什么选择的余地。
劝是劝不住的,如今木已成舟,他也懒得浪费口舌,手段虽狠了些,但那些金甲门的门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泪,苏毓这么做,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饶是云中子宽厚,对这些坏事做尽的恶徒也生不出多少同情来。
他便道:“那些人的伤养得差不多了,稍后便叫阿离送去魔域。”
叶离缺德带冒烟,为人八面玲珑,魔域地头又熟,这种差事交给他最稳妥。
苏毓承师兄的情,点点头:“多谢。”
忽然想起另一桩事:“让阿离回程时绕道永夜城,替我将所有灵石都换成甘华晶。”
云中子莫名其妙,甘华晶并非常用的药材,四五十万灵石可以买四五百斤,得用到天荒地老吧?
不由诧异道:“要这么多甘华晶做什么?
我记得你前两年不是还收了几十斤……”
苏毓抿抿唇,“嗯”了一声,一副不愿细说的样子。
云中子便也不多问了,接着道:“金甲门也罢了,不过这回算是和大衍宗撕破了脸,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苏毓丝毫不以为意,闲适地拂了拂衣袖:“早晚都要撕,择日不如撞日。
横竖法会之前,他们有气也只能憋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云中子抚了抚额角:“这次法会,不如你留守门派,我带着孩子们去吧?”
“不必,”苏毓淡淡道,“他们若要发难,我在何处都一样。”
云中子仍旧不放心:“你的气海……”
苏毓目光微微一动:“把萧顶随身带着便是。”
云中子狐疑地觑着师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一提到小顶,他整个人似乎都活泛了些。
他不由想起昨日之事,以这祖宗的修为和剑法,收拾几个金甲门的喽啰压根不需要动用多少灵力,后来往小顶的双生哥哥经脉中灌注大量灵气,更是多此一举。
这祖宗显然是在故意消耗灵气,至于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了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真是一物降一物,兴许那小姑娘真是这祖宗的克星——河图石说不定就是征兆。
“小顶那个双生哥哥,”他意有所指道,“经脉尽毁,道途算是终结了。
本来万里挑一的资质……你下手也着实狠了些。”
苏毓哪里猜不到师兄所想,眼睫微垂,漠然道:“既是双生子,正好试试他的经脉是否与萧顶一样,可惜,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万里挑一又如何?
对修士来说,机缘和命数往往比资质更重要——他父母为了让儿子投入金甲门而出卖女儿那一日,他的命数大约已经注定了。
云中子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是小顶的亲人,你待如何处置他?”
苏毓掀起眼皮,目光寒凉如水:“萧顶没有亲人。”
他们自己签的卖身契,明白无误写着“永无返回”,从那一刻起,她与那些人便已没了瓜葛。
她在这世间再无血脉至亲,就和他一样。
他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快慰,嘴角浮出浅淡笑意:“金甲门不会养这样的废人,他回师门便是一个死。
看在萧顶的份上,送他回家吧。”
云中子:“……”分明是为了让他父母痛不欲生,经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手下留情。
要论手狠心黑,真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这祖宗。
他疲惫地颔首:“行,就照你说的办。”
……
金甲门众人被圈禁在大昭峰的客馆中,没受什么折磨毒打,甚至还有傀儡人端水送药,替他们医治伤口。
那两个长老便又笃定起来,心道归藏到底不敢明着得罪大衍宗,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院门的铁锁“咔哒”一声打开,黑脸长老精神一振,对着白须长老笑道:“师兄你看,我就说他们不敢真拿咱们如何,不等掌门请大衍宗的人来交涉,就巴巴地来请我们了。”
白须老者捋须冷笑:“待我们回去向掌门禀明情由,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话音未落,一个眉目妖娆,穿得花枝招展的俊秀男子走进院中,一笑,桃花眼成了两弯新月:“诸位调养好了?
该启程了。”
年轻弟子们忍不住骚动起来,一个个喜不自胜,几乎沁出劫后余生的眼泪来。
黑脸长老磐石般坐在原地不动,横眉立目道:“你们归藏如此侮辱我金甲门,想就这么一笔勾销?
没那么容易,叫云中子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叶离笑容不减:“家师有冗务在身,不便相送。
便由在下送诸位一程。”
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物,却是一只挖去莲子的干枯莲蓬,往半空中一抛,莲蓬迅速长大,几乎将整个院子撑满。
金甲门众人脸色一变,这东西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他们若是一次要运送许多炉鼎,便会用到这种“莲舟”,将人填进空洞中,身体便无法动弹,也无法动用灵力,绝无逃逸的可能。
叶离脸带微笑,彬彬有礼:“诸位请吧。
顾客还在等着交货呢。”
金甲门众弟子惊惶起来,白须老者仍旧无法置信:“你……你们岂敢!”
便要施法抵抗,然而院中早下了禁制,他的气海就像凝固了一般,一丝灵气也调不出来。
叶离眯了眯眼:“既然长老不愿自己登舟,那只有由在下代劳了。”
说着一挥手,那白须老者便拔地而起,飞至半空中,一个倒栽葱,大头朝下嵌入莲蓬中,“呜呜”叫着,两条老腿在空中乱蹬,全没了往日的威风体面。
另一个长老的黑脸变成了猪肝色:“我门掌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离拎起宽大的袖子,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那敢情好,要来快来,师叔正愁找不到理由灭你们满门。”
说着不耐烦地挥挥手,黑脸长老惨叫一声,便去与白须长老作伴了。
其余弟子吓得双股战栗,不等叶离去请,自觉手脚并用地爬进莲舟里,一个挨一个地嵌好,齐齐整整。
一入坑,他们便如深陷泥沼,气海片刻被抽干,筋骨酸软,几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这些人个个都是门派中的精英,惯常这么对待那些炉鼎,如今自己成了俎上的鱼肉,方尝到滋味,一个个涕泪横流,哀求苦告,丑态毕现。
叶离压根不去理会他们,轻笑一声,纵身跃到莲舟上,说一声“起”,莲舟便向着长空飞去。
……
小顶坐在炉火前等了许久,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忽听门帘轻响,一抬头,一股沁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恍惚间让她想起冬日山林中,松针上冰雪的气味。
可是她一只炉子,什么时候闻过那种气味?
她发了会儿怔,揉揉眼睛,招呼道:“师尊……”因为犯困,这一声轻唤带着些许慵懒绵软,还有点大舌头。
她一开口,苏毓便闻到一丝夹杂着乳香的淡淡甜味,便知她方才定然又吃过糖了,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到炉前坐下。
小顶想起丹药的事,忙问:“师尊,有什么丹药,能让人变美?”
苏毓道:“玉容丹便是养颜圣品。”
小顶摇摇头:“要那种,很丑的人吃了,一夜能变美的。”
苏毓不假思索道:“有,通冥草半钱,兑水服下即可。”
小顶喜出望外:“真的?
吃了,就能变美?”
苏毓嘴角微扬:“是啊,吃了立马去投胎,多投几次,总有一世能变美。”
小顶愣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嘟囔道:“师尊,怎么这样,好好请教你。”
苏毓敛容正色道:“天生万物,禀性各异,若是服颗丹药便能改愚为智、易丑为妍,岂不是乱套了?”
小顶秀眉蹙起,失望道:“这么说,炼不出这药了?”
苏毓点点头:“不如做梦。”
师父说得这样斩钉截铁,小顶也没辙了,怏怏不乐地回到房中。
许是心里想着那丹药的缘故,她破天荒地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方才师父的话。
不如做梦。
她双眼倏地一亮,腾地坐起身,便即潜入灵府,将玉容丹那几位药材的“气”引入小鼎中,又往里加了一点问心谷里吃到的魇魔气。
一个多时辰后,小鼎中出现一颗漂亮的丹丸,乍一看是半透明的乳白,细看便流溢出如梦似幻的虹彩来,只不知效果如何。
翌日,她早早便骑着大红鸡去了学堂,把丹药交给西门馥,也不和他客套:“厉害的玉容丹,你吃吃看。”
想了想,又贴心地补上一句:“你放心,吃不死人的。”
“自然,自然。”
西门馥珍而重之地接过来,仔细端详,心中先是一喜,且不说这玉容丹功效究竟厉害不厉害,单凭这珠宝一般的卖相,便能在世家夫人小姐中卖出好价钱。
有了上回清心明目辟谷丹的经验教训,他没敢便即服用,按捺着焦急,一直忍到放学。
回到院中,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屋里,关上门,服下药丸,然后对着镜子静待生效。
更漏嘀嗒作响,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镜中的面容却没有半点变化。
他低头看看手背,又撩起裤腿看看腿,肌肤也不见更加莹润白皙,不由大失所望,普通的玉容丹好歹还能美容养眼,好歹能让肌肤细腻些,这颗漂亮的丹丸,竟然连一般玉容丹都不如。
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少不得叫仆人去外头收几颗珍品玉容丹来,找个贵重盒子包一下,拿去充数便是——要让癞蛤.蟆一夜之间变成天仙,也是太过异想天开。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照了照镜子,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没有半点变化,剩下一点希望也烟消云散。
他梳洗停当,出了门,骑着鹤来到涵虚院,正盘算着怎么向萧顶说,忽然瞥见一人骑鹤迎面飞来。
不经意的一瞥,差点没让他从鹤背上栽下来——眼前赫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冷着脸,眼中带着薄嗔,越发勾得人心痒痒。
美人身着与他一样的新弟子道袍,眉眼有几分莫名的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西门馥顿时来了精神,整了整衣襟,摸出折扇“刷”地一下打开,然后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姑娘可是要去涵虚院?
小可替姑娘引路……”
美人狐疑地盯着他的脸,一张嘴,却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和口吻:“西门傻,你吃错药了?”
西门馥的笑容僵在脸上,折扇险些从手里滑脱:“沈……碧茶?”
怪道看着有些眼熟呢!
他仿佛吞了一只苍蝇:“沈碧茶,你换头了?”
沈碧茶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应该换个脑袋瓜。”
西门馥一时顾不上同她计较:“不是……你的脸怎么了?”
沈碧茶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也紧张起来,忙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对着脸一照,“啊呀”一声大叫:“我的脸!哎呀我的亲娘,我怎么变这么好看啦?
快把我自己给美晕了……”
说着低下头一看,越发惊喜:“哎!胸也变大了!苍天终于开眼了吗?
啊呀呀我不是在做梦吧……”
西门馥隐约感觉这事可能跟他吃的那颗丹药有关,但若说是他的幻觉,为什么沈碧茶看到的自己也变了呢?
他困惑不已,扔下陶醉不已的沈碧茶,催着纸鹤往前飞。
飞出约莫一箭的距离,身后传来沈碧茶的哀嚎:“我的脸我的胸,怎么又变回去了?”
西门馥隐隐有种猜测,正思忖着,迎面又飞来一人,向他打招呼:“西门馥。”
那声音一听便是一位秦姓同窗,此人原本生得五短身材,相貌平平,塌鼻子阔嘴,鼻梁两边还生着成片的褐斑,可此刻的他却仿佛脱胎换骨,宛如芝兰玉树。
西门馥从怀里掏出一把秘银片打成的扇子,递给他:“秦芝兰,你看一下你的脸。”
秦芝兰往扇面上一照,惊呼了一声:“我的脸怎么回事?
!”
西门馥没理会他,用力搓了搓眼皮,让鹤落到云坪上,快步走进学堂,四下里一环顾,果然不出所料,目力所及范围之内,所有同窗都成了天仙——只有萧顶没什么变化,人家本来就美若天仙。
西门馥的嘴角慢慢翘起,这颗玉容丹虽不能让他变成天仙,却能将他周围一定范围里的所有人变得貌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