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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七年。
余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监狱的病房里。
他知道,他又变回了七十岁的自己。
他的身体被各种高端的精密仪器监测着,身边是忙碌不停的医生、护士以及科研从业者。
他尝试着发出声音,但那声音气若游丝,几乎很难被人听到,他锲而不舍,不停地出声,终于吸引到了一名科研人员的注意。
“你醒了。”
余生虚弱地问:“我走了多久。”
“五个月。”
“五个月?可是我在那里待了整整十年。”
“那里的两年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一个月。”
“这样啊。”余生松了一口气,他庆幸的是,自己和苏晚晴的岁数都没有长得太多。
“你放心,你现在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观察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回去了。”
“回哪?”
“你能回哪?”科研人员被余生的话给逗笑了。
余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其实还是个老囚犯。
科研人员离开后,余生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试图让自己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想起来了。
二零五六年的时候,中国的科学家发现了维持着虫洞开启的暗物质。
二零五七年的三月,狱警问他们,是否有人愿意成为志愿者,通过虫洞回到过去的某一个时段。
当时所有的人听了都很兴奋,参与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去做?
可当狱警把这件事情的危险性告知了大家后,原本踊跃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
最后,只有包括余生在内的五个老囚犯愿意当志愿者。他们和那些年轻的狱友不同,他们可不怕死,黄土都埋半截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对于余生来说更是如此,只要能让他回到过去救回他的女儿并且让苏晚晴躲开她所遭受的苦难,就算他真的死了,他也甘愿。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只有还在等着他的晚晴,他害怕要是自己真的死了,那晚晴会伤心死。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他怎么可能不去尝试。
在穿越虫洞之前,余生将一封信交给了监狱长,他请求监狱长,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他的前妻苏晚晴。
监狱长答应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老余,很佩服你的奉献精神,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所以这封信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平安回来之后,你再亲手交给你的前妻。”
如今,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余生听到推门的声音,他艰难地坐起身,看到监狱长正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老余啊,听说你醒了,我就赶快过来看你。”
“谢谢您还记挂着我。”
“又年轻了一把,感觉如何?”
余生笑着回答:“很好。”
“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见到了。”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做了。”余生的脸上写满了满足后的幸福,他怎么可能不幸福呢?他不仅让晓彤活了下来,而且还让晚晴躲过了刘志杰这个渣男。在那个时空里,他和晚晴并不像现在这样,在错过了十年之后才真正在一起,他们相爱之后就早早地结婚,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唯一的遗憾是,他离开得太早了。
“穿越时空这件事以前也只能想想,没想到,如今真的实现了,”监狱长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余生,“这个还给你。我当时就跟你说过,你一定能活着回来的。我跟你说,过一阵子,这次科学实验的结果将会向社会公布,到时候,你老余可就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人了。”
余生笑着接过了信。这封厚厚的信里写的都是他这辈子还没有来得及对晚晴说的话,但现在,这封信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
“监狱长,今天几月几号了啊。”
“八月五号。”
余生笑了,因为再过三个多月,他就可以出狱了。
……
苏晚晴不见了。
余然开着车在附近转了很久,终于在三百米开外的邮局对面找到了她。
只见苏晚晴左脚穿着粉红卡通拖鞋(这是苏晚晴特意给余然买的,只不过最近被她给占为己有了),右脚穿着黑色女式皮鞋,而手里不出意外地捏着一封信,是寄给她父亲的信,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就这么规规矩矩地等着信号灯,良好的教养使她即使得了老年痴呆症也依然能保持着惯有的修养。
余然急忙将车停下,在信号灯由红转绿之前从身后拉住了苏晚晴。
“妈妈!”
苏晚晴回过头,看到是自己的女儿,心里一喜,她想叫女儿的名字,可刚一张口,话却堵在了喉咙,因为她忽然记不得女儿的名字是什么了。
“妈妈,我找你找了老半天,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呀,急死我了!”
苏晚晴怕自己露馅,所以只能笑,要是被别人知道一个母亲居然忘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
“你又要去寄信?”余然盯着苏晚晴手中的信问。
“对的呀,”苏晚晴红了脸,像是被父母抓到早恋的少女,“是给你爸爸寄的。”
“可是你前天不是刚刚寄过了吗?”
“前天?”苏晚晴想了想,忽然笑了,“你少唬我,我寄没寄过信我自己能不清楚吗?”
“那么今天是几号?”
“三十号呀。”
“今天是十一月十五号,”余然将手机拿给苏晚晴看,“你都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给我爸爸寄信,你忘了吗?”
“十五号?”苏晚晴心里有些慌张,“哦,老糊涂啦,记错啦。”
余然不忍心继续揭穿苏晚晴,从十一月一号到十一月十五号,苏晚晴已经连续寄了五次信了。
余然说:“还有,妈妈,你以前寄信都是打电话叫快递的,你忘了吗?而且现在邮局已经不送信了。”
“快递?快递是什么啊。”
余然无奈地笑了笑,她说:“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咱们先回家吧,家里人都等急了。”
余然拉着苏晚晴上了车,当余然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晚晴那张迷茫惶惑的脸时,心里不由地一疼。
在回家的路上,余然听到身后的苏晚晴问:“锐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现在要回家啊,家里人都在等我们回去吃晚饭呢,”余然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妈,你刚才叫我什么?”
“啊?”苏晚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女儿这么不开心,“我叫你……锐锐啊。”
余然将车在路边停下,她回过头,将脸凑近让苏晚晴仔细地看看。
“妈妈,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晚晴觉得余然简直是疯掉了,她自己的女儿自己能不认识吗?
苏晚晴笑着说:“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啊。”
“那我叫什么?”
“锐锐啊。”
“什么?”
“锐锐啊。”
“妈妈,我……”余然喉头一哽,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她没想到妈妈的病居然恶化得这么厉害,居然把她和哥哥的名字给弄混了。
“怎么了?”
“没事,”余然伤心地笑了笑,“妈妈,咱们回家吧。”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吃饭的吃饭,该看电视的看电视,该扯淡的扯淡,毕竟老太太又不是第一天走丢,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只要人找到了就好。
只是余锐他们一家人临走的时候,余然找了个借口将余锐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哥哥,你知道今天妈妈叫我什么吗?”
余锐笑着问:“怎么了?妈妈给你起外号了?”
“哥哥,我没跟你开玩笑!”
余锐看到余然一脸严肃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可能很严重,所以他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他说:“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讲。”
“今天妈妈……”余然喉头一哽,“她记不得我的名字了。”
“啊?”
“你猜她叫我什么?她居然叫我锐锐,她把你的名字安在了我的头上。”
“是吗?可我刚才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啊。”
“她有叫过你名字吗?”
余锐回忆了一下,苏晚晴好像的确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往常都叫他锐锐,但今天却以“儿子”代替,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别扭,并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想,好像还真的是有些奇怪,难道她把他的名字也给忘记了?
“这就糟了,看来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老无期后天就要出狱了,”余锐笑着调侃道,“你猜,妈妈见到老无期以后还会不会认得他。”
“哥,你不要整天老无期老无期的,他是爸爸呀!”
“他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他配做我们的爸爸吗?”
“你能不能小点声!你就怕别人不知道吗?”
“再说了,妈妈都和他离婚了,他出不出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他都已经七十岁了,我们要是不管他,他就只能流落街头了,你忍心看到他变成乞丐吗?再说了,至少他在我们小的时候给过我们好的生活呀!”
余锐哼哼了几声,没有再辩驳。
余然难过地说:“更何况,那年的事情谁又能说明白,妈妈不是一直都跟我们强调,爸爸是无辜的吗?”
“别跟我提这个,无辜为什么不抓别人非要抓他?”
“好了,好了,不跟你讲这个了,每次讲都要吵个不停。妈妈依然还是住在我这里,爸爸暂时就住在你那里,我觉得他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万一妈妈见到爸爸以后再受了什么刺激,那就真的太糟了。”
“知道啦,知道啦。”余锐有些不耐烦。
“还有,后天我和孙坚都要加班,所以没有时间去接爸爸了,你代我们去接他,好吗?”
余锐皱着眉头,丢下了一句“那我也不去”就转身离开。
但真到了那天,余锐还是去了。本来他和老婆王琳说好一起去,可王琳在单位里给他来了个电话说,单位临时有事,走不开。
挂掉电话,余锐不满地嘟囔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忙得要命,就我不忙?我可是大学的老师呀!我的工作不比你们有意义?你们能忙得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嫌丢人,所以才让我一个人去!”
余锐气得满屋子乱转,他才不要一个人去接那个老无期呢,她们嫌丢人,难道他就不嫌丢人?她们的面子娇贵,难道他的面子就不娇贵?再说了,他见到老无期该怎么叫他?叫他爸爸?他能开得了这个口吗?
就在余锐脑子一团乱麻的时候,他的儿子余帅却在这个时候从屋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余锐一看到余帅便立马灵机一动,孙子接爷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再说了,余帅从来都没见过爷爷,爷爷也从来没有见过孙子,两代人见一见不是蛮好的吗?而且,这样他也不用开口叫老无期爸爸了,直接叫“他爷爷”不更方便?
余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撞上了枪口,胖乎乎的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问余锐:“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都已经十一点半了!”
“作业写完了吗?”
“嗯。”
“乖,表现很棒啊!我带你出去吃大餐,怎么样?”
“真的?吃啥?”
“还是上次和你妈妈一起去的那家餐厅,怎么样?”
“好呀好呀!”
“但是去之前,我们要先去接一个人。”
“谁呀。”
“你爷爷。”
“爷爷?”余帅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瞪着一双惊奇的大眼睛看着余锐,“爷爷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吗?”
“警察叔叔又把他给放出来了。”
“我不去!爷爷是坏人!我不要去接他!”
“不想去吃饭了吗?”
“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
“我不去就是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你敢!”余锐抓起身边的凳子就往地上摔。
余帅脖子一歪,嘴一斜,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但心里怕得要命,大学里的老师打起人来可比莽夫粗鲁得多。
余锐带着余帅横穿了半个市区,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才到达了位于郊区的监狱。
余帅饿得就快要晕过去了,他不肯下车,但余锐硬是把他给拽了下来。
余帅就这么一脸不情愿地低着头跟着余锐往前走,可没走几步,余锐却忽然停下来了,余帅抬起头,看到监狱门口正站着一个又瘦又高的老头,他身上穿着看起来很新但却老掉牙的外套,一脸讨好般的笑。
“爸爸,那个人就是爷爷?”
余锐没有说话,他其实也有些不敢认,印象中的余生明明是个玉树临风的高大男人,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这等猥琐相。
余生和余锐他们不一样,他一看到他们父子就立马认了出来,这可多亏了苏晚晴,要不是苏晚晴每个月都给他寄孩子们的照片,他可能也像余锐他们一样把他们当成了陌生人。
余锐拉着余帅来到余生的跟前。
“余锐,好久不见啊。”余生笑起来时嘴里露出了黑黑的蛀牙。
余锐没有搭茬也没有看他,他踢了余帅一脚,指着余生冷冷地说:“他是你爷爷,叫爷爷。”
余帅白了余锐一眼,然后不耐烦地叫了一声“爷爷”。
余生听到余帅叫他爷爷,心里感动得要命,他想摸摸余帅,但余帅往后一躲,竟让他摸了个空,不过他也不介意,他笑着说:“鸿儒,你就是鸿儒吧。”
“谁?”余帅有些纳闷。
“鸿儒,你不叫鸿儒吗?”
“我才不叫鸿儒呢!我叫余帅!帅哥的帅!”
余锐看着余生一脸的尴尬,心里不禁开始得意:果然不出我所料,“鸿儒”这个名字果然是你在监狱里给我儿子起的,幸亏我前一阵子反应过来给他改了名字,要不然就真的让你得逞了。我是不可能让我的儿子用你给他起的名字生活的,要是我儿子用了你的名字,说不定有一天他也会像你一样变成社会毒瘤。
“快走吧,”余锐看着余帅其实是在对余生说,“跑了老远才过来,连顿饭都没吃,烦死了!”
余锐拉着余帅自顾自地往前走,余生则拎着自己的行李跟在这父子俩的身后,上车之前,余生拉开后车座想要把行李塞进去,余锐看到后赶忙把车门给关上并且吼道:“你干嘛呀!”
余生唯唯诺诺地说:“我……我想把行李放下……”
“放行李也不能放这呀!放后备箱去!”余锐打开后备箱,本想帮余生把行李放进去,但想了想又觉得恶心,谁知道这老无期的行李在里面碰过什么脏东西,“你自己放进去,放完了赶紧上车,我们都要饿死了!”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去吃饭,因为到市区的时候都四点多了,现在吃了晚上就不用吃了。
余帅在路上早就饿得昏睡了过去,余生也是趁余帅睡着之后才敢开口说话。
“海市变化蛮大的啊,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大厦,还有马路上的车子,以前也是有的,但是远没有现在的多,大家生活好了呀!都有钱买汽车了!”余生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其实是在跟余锐说。
余锐从后视镜里看了余生一眼,没有搭理。
余生咽了口唾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问:“听你妈妈说,你现在在大学里教书啊。”
“嗯。”
“真好呀!多好的工作呀!将来吃喝都不用愁了呀!”
余锐懒得搭理这个老无期,连一声“嗯”都懒得说了。在这个老无期的眼里,事事都要与钱搭上关系,他的职业很神圣的,好吗?他才不会像他一样为了钱什么事情都敢做!他也奇怪,为什么不让这个老无期把牢底坐穿,非要等到他一把老骨头了再给他减刑把他放出来,这么一个没用的人从监狱里出来不净是给他们添麻烦吗?
余生见余锐不作声,知道余锐对他很不耐烦,可他和余锐都那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心里真的是亲得要命,所以他继续没话找话地问:“你妹妹呢?她现在还在那里上班吗?”
“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我在这开车,不要烦我!”
余生彻底噤了声,像是在监狱里跟狱警承认错误一样低着头,默不作声。
到了家,女主人王琳嘻嘻哈哈地做了自我介绍,脸上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热情得就像是第一次进门见公公似的。她当然不会嫌弃,要是嫌弃也不可能嫁给余锐,而且,当时她听说了余生进去之前的光辉历史时,她心里还是很佩服公公的,公公要是没有点能力,怎么可能成为一名企业家,要不是公公走了歪门邪道,那她和余锐说不定现在都不用上班挣钱,天天在家里享受就可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余锐真的有那么多钱的话,他还会看上她吗?
客套几句之后,王琳便进了厨房烧菜,余锐因为不想看到老无期,所以找了出去买东西的借口溜之大吉。
他们都走了之后,余生才敢仔细地打量这原本属于他和苏晚晴的房子。除了三室一厅的面积大小和之前一样之外,其余的都变了,原本他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通通消失不见了。
余生从自己的那间由储藏室改成的小卧室里出来,犹豫了许久,又忍不住进了另外两间卧室瞧了瞧,他并不是在参观,而是在找他心心念念的苏晚晴。原本他以为苏晚晴也会过来接他,可是却没见到她的人影,本想在路上问余锐,但又不敢开口。
余帅看到余生贼眉鼠眼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爷爷,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你奶奶。”
“我奶奶不在这里。”
“不在?”
“她早就不住在这里了。”
“那她现在在哪?”
“姑姑家。”
余生恍然大悟,原来晚晴为了让余锐结婚,所以把房子腾出来给了余锐,自己则搬过去和女儿一起住。
余生走到厨房,开了好几次口终于发出了声:“琳、琳琳。”
“啊?”王琳关掉燃气灶,回过身看着老无期。
“你妈妈和然然今天过来吗?”
“会过来的,你放心,然然一下班就会把妈妈带过来的。哎呀,爸爸,我让你去洗澡你怎么还不洗啊。”
余生高兴地说:“洗过了,出来之前就洗过了。”
“那你也得再洗洗,”王琳其实没闻着什么,可就是觉得有一股味,大概是余生衣服上沾的监狱的气味,“待会妈妈和妹妹过来,你清清爽爽地见她们,多好呀!”
王琳走回卧室,从大衣柜里找了几件余锐穿旧了的内衣内裤递给余生。
“喏,爸爸,这是余锐的衣服,你先凑合着穿,过几天再给你买新的。”
余生笑着说:“不用再花钱了,蛮好的,都蛮好的。”
“哎呀,爸爸,”王琳指着客厅里的两个旧旅行包说,“你的包怎么能放地上!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放到阳台上吗?那么脏,客厅我刚刚收拾过的。”
“不脏的,不脏的,出来之前我洗过了。”
“不脏也不行,那种地方……”王琳知道自己用词不当,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只能跳过,“总之,有些细菌或者微生物是肉眼看不到的,还是小心点好,之前余锐跟我交代过,让我给你的衣服消消毒。”
王琳走过去,撸起袖子想要拉开旅行包的拉链,但因为旅行包里面的东西塞得太满,所以她费了半天的劲都没有拉开。
“我来,我来,我自己来。”余生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想要将自己的包从王琳的控制中夺过来。
“哎呀,爸爸,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让你快去洗澡啊,”王琳有些不耐烦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淋浴器很费电的,现在一度电多少钱你晓得吗?”
“我知道,我知道,”余生终于从王琳的手里夺过了包,“包里面的衣服很少的,真的不用再洗了,大不了我过会再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给你洗,好吗?”
“什么嘛,”王琳有些不高兴,“里面又没有什么宝贝,打开看看又怎么了嘛。”余生只是笑,他当然不可能让她们知道包里面装的全都是晚晴这些年来给他写的信以及寄的照片,这是他和晚晴的秘密,就像是他们共同写的日记,只能他们自己看,别人是不能看的。
余生将这两个大旅行包拎到了卧室,这才抱着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洗澡。
余生刚进去没多久,余锐就被外面的冷风给冻回来了。
“真是要死了,什么鬼天气啊,这么冷!”余锐换上拖鞋走到厨房,“老婆,老头子在卫生间里洗澡吗?”
“对啊,劝了老半天才去洗,说是在里面洗过了,可里面的水能和外面的水一样吗?”
“就是就是,对了,他的衣服用八四消毒液消过毒了吗?”
“他不让我碰他的行李呀,好像里面能有什么宝贝似的。”
“不让碰?来我这里可由不得他了,”余锐似乎忘记了他住的是余生的房子,“妈妈和小妹来过电话了吗?她们什么时候到。”
“七点之前吧。”
余锐去了余生的卧室,将床上的两个大旅行包拿到了阳台。他本以为这鼓鼓囊囊的两个行李包里塞的全都是余生的衣服,可打开之后才发现,原来里面大部分都是苏晚晴给余生寄的信和照片。
余锐看着这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东西,头皮一阵发麻,天知道他妈妈这些年居然给余生写了这么多封信,寄了这么多张照片,怪不得余生一眼就认出了他和余帅。
他抽出其中几封,一边读一边笑,没想到当了一辈子护士的妈妈写起文字来居然这么肉麻,一会一个想你,一会一个等你,一会一个爱你,称呼老无期的时候也不直呼其名,而是叫他亲爱的。他觉得肉麻得要命,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妈妈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对这个老无期这么痴心。
“你这是干什么!”
余锐吓了一跳,在看到是余生的时候,火气不由地就上来了。
余锐吼道:“你吼什么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给放出来了?要不要我拿个喇叭给你广播一下呀?”
余生住了嘴,不敢说话,原本脸上的怒容也换成了讨好般的笑。
余生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不用麻烦你的。”
“你以为我愿意帮你做吗?你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孩子吗?万一你从那里带出来的病毒让孩子生了病怎么办,你能付得起责任吗?”
“我知道,我知道。”余生头发没有擦干,所以水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余锐站起身说:“我不管了,你赶紧把衣服找出来,我好给你消毒。”
“好好好,你去忙,你去忙,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余锐走后,余生赶忙将门关上并且反锁,他刚才差一点就要发火了,但幸好自己给控制了下来。他跑过去,将包里所有的信和照片全都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屉满了,他又将剩余的放到了床底。
余生抱着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出了卧室,然后将它们交给了余锐。
余锐像是提溜着蚯蚓一般地捏着这些衣服去了阳台,然后将它们狠狠地摔进了满是八四消毒液的大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