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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的办公室很简洁,就跟他这个人一样,看上去干净利落,却又让人感觉有些冷漠,但是他刻意地将沙发和窗帘换成了温暖的橙色。林晓欣会觉得这点也符合李伟的性格,总是做着表面的功夫。
张学理和罗杰进入了李伟的办公室,象征性地查看是否有价值的线索。因为病人的资料是需要完全保密的,所以电脑上的信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提供。
搜查完李伟办公室,助理楠楠将两位警官引到了会客室,告诉他们要稍等片刻,因为林晓欣正在会诊。
楠楠给两位冲了菊花茶,几朵淡淡的小野菊飘在水面,张学理拿起轻轻地嘬了一口。
张学理很自然地掏出一根烟,想要点上。
“对不起,会客室不能吸烟。”
张学理有些尴尬地把烟盒丢在茶几上,对于三十年的老烟民来讲,看看也是颇过瘾的。
十分钟前林晓欣刚刚结束了与更年期女性的对话,这会,她正在写诊断总结。近半年来,她平均每个月要接两起以上更年期女性的案例,她知道,这并不是代表男性就没有更年期情绪咨询的需要。
女性更年期综合征是女性卵巢功能逐渐衰退至完全消失的过渡时期。“更年期”是一个非常残酷的词语,对于女人来讲,生理和心理上都会出现一系列的临床症状,雌性激素的减少,女人将失去所谓的女人应有的魅力,过渡的好,还能重新活出自我,完全脱离过去的一切。而另一种极端的状态则是变成一个糟糕的怨妇。由于社会的进步,大家开始对心理层面的关注逐渐多过了生理,大多数人也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心理健康。
但是林晓欣接触到的大多数病例都是女性,相对女人,男人更喜欢把自己包裹起来,好像他们天生就没有安全感似的。
林晓欣第一次看到张学理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林晓欣推门进来,张学理和罗杰下意识地站起,点头示好。两人继续在三人沙发上坐下,这是客人的姿态,林晓欣则坐在罗杰边上的单人沙发上,见客人时她习惯坐那个沙发,让她看上去更有主动权。
“林医生,我们今天过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李伟的事。”罗杰开口了。
“其实我对他不是特别了解。”
“听说你们在一起共事好多年了!”
“差不多四年了,我的心理学导师介绍我们认识的。当时我们都有意开诊所,就试着合作了。”
“李伟的太太说最近有一个已故病人的母亲,经常找你们麻烦!能不能说说具体的情况!”
“那个女孩叫陳果,她的妈妈叫陳月玲!”
林晓欣说着,罗杰在记事本上唰唰地写。
“陳果出事以后,陳月玲的情绪的确很激动,也找了律师说要告我们,之前李医生还一直在处理这个事情。”
“这么说来,你们正在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是的。两边律师正在沟通。”
“能不能说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里涉及病人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罗杰看了看张学理,有些无奈!张学理暗示继续。
“那您觉得这个事情会是这个陳月玲做的么?”罗杰问道。
“我不知道,但其实,陈果一直是我的病人。在她去世前几天才转到李伟那边,李伟甚至都没有机会正式接触她。如果论报复,现在躺在医院的应该是我。”
“为什么你的病人会转去李医生那边?”张学理抛出一串问题。
“陳果的妈妈对我有些意见!”
“什么意见?”
“关于治疗方案的意见!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
“林医生,希望你能意识到,现在你提供的信息可能会帮助我们抓到一个恶意伤人,或者说企图杀人的凶犯。而你现在维护的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过世的人的隐私。”罗杰把刚刚对林晓欣的尊称‘您’都抹掉了,他对林晓欣的不配个表示很生气。
“去世了就不需要被尊重了吗?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线在哪里!但是对不起,尊重逝者隐私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们想知道,可以去问问陳月玲本人!”陳果的离开对林晓欣的影响很大,她最近正尝试着从失去陳果的伤痛中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张学理清了清嗓子。“对于李伟的伤情你都知道了吧?”
“网络媒体上都有报道。”
“你还没去看过他?”张学理嘬了口水。
“你也看到了,我的病人排地很满!李伟一出事,这段时间他的病人我也要接受,诊所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处理!”
“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不怎么样!”张学理这种数落的把戏在林晓欣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没有烟抽的更年期男人的最后的抗议。
林晓欣不失礼貌地微笑,但是这个微笑下面饱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
“你怎么看李伟这个人?”罗杰问道。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自然有他的优点,他的专业性很强。”
张学理习惯性地抽出一根烟,把烟在架起的膝盖上敲了敲,做足了点烟前的准备。
“李伟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说,他的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不知道!”
“他的人际关系呢?”
“不清楚!”
“他和他老婆的关系怎么样,你知道吗?”
“别人的私事我不关心。”
“这么看来,你对你的同事几乎是一无所知。这不该是一个心理医生该有的敏锐吧?”张学理似乎和林晓欣杠上了,但是在这一回合的“战斗”中,他注定要败下阵来。
“我只是个心理医生,不是八卦杂志的记者,我们习惯倾听。除非对方有需要,不然我们不会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
张学理若有所思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因为烟瘾上来的关系,他一直不停地喝着水。他觉得必须马上进入关键的问题。
“你和李伟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张学理问道。
“应该是十五号早上。他给我的手机留了言。”
“什么内容,方便给我们听听吗?”
“不好意思,我删了!”
“为什么?”
“他说话很难听,我还没听完就删了。”
“大概说了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们是有什么矛盾吗?”
“在工作上有些意见分歧也是很正常的!”林晓欣的回答似乎也没什么漏洞。
“你跟萧潇熟吗?”罗杰继续提问。但是他的问题有点无趣,就好像很多的综艺节目,明明有剧本,却还要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这让林晓欣有点不耐烦,她不停地看着手表。下一个病人约在一个小时候后,她还要提前做功课。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不难识破眼前这两个男人的内心。两个无助的男人。如果在案发现场,李伟身上,甚至萧潇身上,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线索,那么早就应该锁定嫌疑人,也根本就轮不到林晓欣了。他们的到来除了是想做一次例行的问话,显示出月安市警察的专业性,也让媒体看看,他们对案件的重视。当然,他们更希望能侥幸地从林晓欣嘴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所以看来,这或许是一起棘手的案子。只不过,在林晓欣看来,他们只是在浪费时间,李伟这个男人,她根本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
“还可以,偶尔约了一起吃饭。”林晓欣有点想要应付过去。
“你们在一起都聊些什么呢?”
“这和案情有关系吗?”
“你们会不会聊李伟?”
“聊一些,但都是私事,我想跟案情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方便透露。”
“案发现场没有留下指纹和凶器,我们初步认为这是有预谋的。加上他的受伤部位,我们不排除是情杀。”
“然后呢......”
“李伟在外面会不会有情人?”张学理问道。
在林晓欣看来,这是他们进来后问得最有价值的一个问题。
而张学理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第一次看到了林晓欣眼神的闪烁,那是一种迟疑。
“如果我对李伟的私生活一无所知,却知道他在外面是否有情人?你们会觉得我很可疑了吧?所以,抱歉,我不知道!我想这些问题应该由你们去查!”然而林晓欣很快地作出了回答。
林晓欣已经忍无可忍,这个姓张的警察让她很不爽快。
张学理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在酝酿下一个问题。
“对不起,二位,我想我帮不了你们,我接下去还有病人,就不奉陪了。”林晓欣说着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临出门前,张学理又问了林晓欣一个问题。
“对了,林医生。”他仍然摆出不屈不饶的姿态。“照例我们要问一问,事发当晚,也就是十七号晚上九点到十八号凌晨三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在家。”
“有什么人能证明吗?”
“小区有监控,能证明我那天晚上有没有离开。”
“我们会去查!”
“很好,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不送了,二位。”说着林晓欣果决地关上了门。
张学理出了大门就迫不及待地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大,这个女人很嚣张啊。”
张学理自顾自地大口吸着烟。
“不过看的出来,她和李伟的关系真的不那么好。要不要派人跟着她?”
“你去跟陳月玲谈谈,我去医院看看李伟死了没!”
“不一起吗?”
“我们一队多少人?”
的确,刑事科调查一队除了张学理,罗杰,还有新来的胡一鸣,也没拿的出手的人了。至于刘副局长说的加派人手,也就做了个形式。
“那这个林晓欣呢?”
“我来跟。”张学理说着走向了自己的老爷车,那辆破车,这个天气打空调都是热的。
“老大,你就不打算换个车吗?”罗杰说着,摆弄着车窗的把手,左右转着,不知道是开着还是关上的好。
“换?明年老子就退休了,还想着好好地过完这最后一年,赶上这破事。”
罗杰心想,难怪老头子要诅咒李伟死呢,还是过惯了安逸日子。
张学理将罗杰在一个十字路口放下,自己径直去了市一医院。
经医生鉴定,导致昏迷的主要伤是左侧的重性脑损伤,蛛网膜下腔出血。因为伤情的严重性,手术后,李伟便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萧潇隔着窗户泪眼婆娑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的李伟,或许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不会醒了。
萧潇看到张学理过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萧潇,“医生说他下体**严重受损,两侧**缺失,完全丧失了功能。”
张学理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哆嗦。然而,他观察到萧潇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张警官,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线索。”
“那个女孩的母亲呢,你们去查了吗?”
“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有结果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还有,李太太,如果你们在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记得告诉我,市里非常重视你先生的案子,有困难我们一定会竭力帮助你们。”
“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残忍!”萧潇说着忍不住痛哭,她很小就没了亲人,李伟是她唯一的牵系。其实她的言外之意是,到底是谁要剥夺她最后的寄托。这种痛苦是不言而喻的,即使她知道她的丈夫也早已是和她逢场作戏罢了。
这个时候,张学理的一句话似乎点醒了她。
“对了,李太太,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你知道你先生除了你,在外面还有没有别的女人?”张学理感觉到萧潇的表情有些不大对,他想要解释,“因为他受伤的部位,不得不让我们联想到可能是情杀。”
张学理不知道此刻的萧潇已经比他早一步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要马上在这位警察面前揭露这个事情来帮助他们破案,或是选择保住自己的颜面!
没错,自己的颜面!
“不,我不知道!”很显然,她选择了后者。“我们的感情很好。”
但是这样的回答让张学理觉得萧潇是在隐藏自己,萧潇很快也意识到了。
“张警官,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在没有找到凶手前,不能排除任何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是嫌疑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你知道你老公在外面有女人,你会怎么样?”
“对不起,我不会回答你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我是请你来找出凶手的,不是让你来质疑我的!我是受害者!”
张学理又一次被女人无情地请出了门。
他觉得这个世界的女人都有点荒唐。殊不知,他给这两个女人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现在,他觉得李伟能否恢复是破案最大的关键,只要李伟醒过来,他们就不必大费周折。然而,坏消息是,李伟因为脑出血且抢救不及时,接下去他要面对的只能是瘫痪或者死亡。
张学理觉得有点失落,也有点同情那个未亡人,他不知道现在称她为“未亡人”是不是为时过早。
他驱车回了警局,指望着胡一鸣和罗杰能给他带来一点好消息。
不出所料,摄像头记录并没有带来什么线索。毕竟西城区算是月安市的老城区了,西央桥周围都是一些等待拆迁的老房子,强守着它们的是一些七老八十的老爷老太,摄像头破旧老坏了也没人修理,想找个目击者更是难上加难。
没过多久,罗杰也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十七号是陈果的五七,全家人都能为陳月玲作证。最有嫌疑的人竟然有着完全的不在场证明,但是案件发生在陈果五七这一天让张学理觉得案子还是与陈家脱不了关系。
“罗杰,胡一鸣,还有那个新来的小郭,你们一起,去把陈家人,什么二舅,三叔,爷爷,奶奶,总之,从老的到小的一个都不漏地盘问一遍,问清楚案发当晚人在哪,有没有不在场证明,我就不相信找不出半点破绽。”
“啊,又去啊!”罗杰不免有些委屈,他可是刚被陈月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陈月玲刚失去女儿,现在又怀疑她是凶手,换谁都来气。
“行吧,行吧,你留下,换个生面孔去也好。”张学理心想着罗杰留下来还能跟他有个商量,这个小伙子虽然只跟了他两年,但是脑子还是很灵活的。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李伟的老婆也很可疑呢,在家睡觉?这个可是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而且,情杀!一定是知道了他老公在外面有女人!”
“你怎么就确定是情杀呢?”
“下身......咔。”罗杰做了一个一刀切的动作,“很明显了啊。”
“那钱包,手机呢,怎么解释?”
“故意伪装成是劫杀。所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杀人事件。”
“是伤人事件,老兄。”很快,张学理吸完了一根烟,他又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继而将双脚搁在了电脑桌上。
“这也是我很犹豫的地方,如果是计划好要杀人,为什么不确定对方已经死了再离开呢?想要故意折磨伤者?又或者......”
“又或者,她很自信!”张学理在插满烟头的烟缸里掐灭了手上的烟。
案件的调查陷入了尴尬的局面,几天下来一直没有进展。
陈月玲的不在场证明实在太明显,而且据张学理判断,以这个女人的性格干不出杀人这种事。林晓欣也曾经说过,要论报复,应该先找她下手。说到这个林晓欣,张学理不禁眉头一皱,这个女人似乎藏着许多秘密。回想第一次见面时,林晓欣的不友好和果决也正是自信的表现,不知道为什么,张学理总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但是再次上门估计是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