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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SUV类车型近几年的良好表现和市场的巨大变化，集团总公司决定今年在昆明再增加一家经销商，我此行还担负着考察市场招募经销商的责任。由于工厂这样的举动会直接影响弗莱公司的生意，没有确定找到合适的经销商前，这件事情还得对张鹤群保密。
夜幕降临，我往烟灰缸底洒了点水，点燃一支烟，打开电脑摊开笔记本查找记录当地的汽车商圈和竞争品牌所在的位置。接下来是当天的工作日志，最近一周的工作计划和完成进度，全部完成后邮件上报主管领导袁二狗，今天的事情就算完成了。袁二狗本名袁世泽，是总公司销售部副部长，凡是跟他关系不好的暗地里都叫他袁二狗。二狗子是根正苗红的天虎子弟，沾了他老子的光才比我大两岁就做了副部长，每次开会的时候官腔十足不可一世，这样发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是标准的人生赢家。我敲动键盘在邮件中写下：“尊敬的袁部长您好……”
多年的工作性质让我养成了晚睡的习惯，我发完报表和工作日志和躺在床上全无睡意，窗外的马路上时不时冲过去一台咆哮的声浪炸街的车子，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半夜节目。我拿着手机打开微信，捡完了所有的漂流瓶，查看了附近的人，摇了几分钟后觉得很是无聊，现如今，手机代替了一切——照相机、MP3、能查地图，能上网，能让人失眠。
徐娟应该已经带着孩子进入梦乡，甜甜的睡着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酒店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香烟抽完一支又一支，电视从一个台换到另一个台。实在困得不行了，然后把电视开着音量调到最小，大半夜我都在电视屏幕的闪烁中半梦半醒，说是梦可能不确切——我已经很少做梦，一个又一个混沌的影像在脑海里飘来飘去，像几十部电影穿插播放，我最喜欢的睡觉姿势是——把头枕在右臂的肱二头肌上，左手搭在右手手腕处，左腿屈成九十度，半趴在床上，我就这样直到睡着，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
按照最近一周的工作计划，我今天应该去拜访吴明利——天虎汽车的意向经销商，这个人的名字起得真有些随意。通了电话之后，他发过来一个地址邀请我到他办公室坐坐。我洗头、刮脸、剔鼻毛，最后再喷上一点淡淡的香水，收拾停当背着包就出发了，按照手机导航的指示，我找到最近的公交站台开始等待张望。乘车约莫一个小时后，我到了吴明利短信里所说的地方，这是一座25层高的写字楼，竣工时间不长，建筑垃圾还没有清理完毕。走进电梯，一股潮湿阴冷的涂料味道扑面而来，电梯上固定着五合板，轿箱内铺了厚厚的一层灰，我按下楼层，静静站着。
14层的楼道里黑洞洞的，阴风阵阵，要是胆子小点一个人在这里还有点害怕。我睁大眼睛寻找门牌号，拐过一个通道后我又拿出手机看看信息确认是这里后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然后就听到悉悉索索脚步声，“吱牛”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我客气地问道：“这是吴总的办公室吗？”
“是的，您是孙总吧，您里边儿请！”这姑娘说话甜甜的，眉毛弯成新月状。这时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孙总到了，来来来里边坐，小葛泡点茶，把我的冰岛拿出来。”他指挥刚才开门的小姑娘，一把握住我的手连称欢迎。
吴明利的办公室很大，附带了三个小间，我到待客区坐下把包放在沙发上：“吴总这办公室新装修不久吧？”我问道，沙发上还有一个姑娘，年纪与开门的姑娘相仿，坐在那里玩手机，见我过来起身去了小隔间。
吴明利递给我一支大重九：“才搬进来半个月。”落了话音，他用一支金属打火机要给我点烟，我左手上前捂住打火机猛吸了一口：“嗯！好了着了！”
还没等我说话，吴明利就接着介绍：“这一层都是我买的，以前的办公室是租的，现在嘛有地方了就先装一间自己用。”我吐出一口烟雾，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黑西装大红领带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这一层买下来少说也要一千多万，再看看他办公室的装修，老板桌比双人床还大，背后一长排枣红色的文件柜，墙上挂满了他名下企业以往的历史荣誉，真皮沙发配整棵树根雕琢而成的茶海，烧水设备是全自动恒温控制，镶嵌在树根之内形成一体，茶海里甚至还养了几条小金鱼。吴明利见我目光停留在茶海上便说道：“这个买的时候八万，朋友给打了五折。”说完他用手使劲拍了拍茶海。
我赶紧附和说：“吴总大手笔呀！”
吴明利一摆手：“哪里哪里，改天有空带你到我厂子里转转。”我一口答应：“好，一定一定。”由此可见，吴明利还是很有实力的。我话锋一转回到正题上：“吴总之前是做哪个汽车品牌的？”
“以前没卖过汽车，我的主业是农产品加工出口东南亚各国的。”吴明利说起自己的生意，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情，“现在嘛挣了点钱，总想着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就想再上点产业。去年给业务员配车，买了一辆你们公司的四驱柴油越野车，用下来感觉不错，年初就托朋友问了下这个事情，这不，我们就见面了。”
“原来如此，真是缘份啊！”我暗自思忖，觉得有戏。
小葛在旁边早已泡好了茶，往我面前倒了一杯。吴明利不停的递烟，他烟瘾大的出奇，基本上牌不灭火的状态，一支烟要吸完了，又掏出一支用烟屁股点着，他捧着一根竹子根做成的水烟筒，把香烟装入烟筒下方的烟嘴上吸得咕咚咕咚响，见我把烟头按在烟灰缸就赶紧递上一支，我抽得嗓子疼痛连干了几杯茶。
谈话间我着重帮他分析了投资天虎汽车的前景，汽车市场发展趋势、工厂如何提供建店支持、未来几年产品规划等，他听我讲的商务政策甚为入迷，甚至没听到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沟通，吴明利已经从普通意向经销商变为准经销商，相当于已经订婚但是还没过门的媳妇儿。
只是现在的一切还缺乏几个必要条件，比如说他还没有店面，说到关键处，吴明利一拍大腿：“店面的事先不管，中午我请你吃饭，小葛去叫下唐野，我们去洪门私房菜。”
我看着吴明利口中的小葛姑娘的背影，觉得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然而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这记性真是老火。
上车的时候我把包放后备箱，转过身准备上车的时候小葛已经拉开副驾驶舱的车门：“孙总，请！”
我调侃了一下：“我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我开车门。”
小葛接下话茬：“您是我们的贵宾，这都是应该的。”我心说这姑娘可真会说话，一路上她倒是说说笑笑，另外那个像受惊的兔子眼神惶恐不言不语。
“等我的4S店建起来了，小葛去做财务经理。”吴明利回头看了一眼小葛。
“好！”小葛回应的很干脆。
“这两个都是我的学生，属于比较优秀的，毕业以后一直跟着我。”吴明利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停在红灯等待区。
“您以前还做过老师！”我疑惑到。
“唉，其实从学校里出来也没几年，我在高中干了二十多年一直教数学，那几个公司都是请人管理。”红灯开始倒数读秒，吴明利把档杆拔到D档。
“现在他们都在财务中心上班，下一阶段准备全部下放到各个公司去，我在云林大厦坐镇指挥。”他说完，我感叹了一下，如果不会吹牛，就做不了老板，老板越大越会忽悠。
十多分钟后我们到了一家装修极为讲究的私房菜馆，吴总跟这家店早已熟络，分分钟点好了菜，我们坐在桌旁等待。
一上菜吴总便给我出了个难题：“孙总，我现在基本上可以决定要做贵公司的代理商了，只是有个问题我没时间去解决呀。”
我喝了一口茶水：“什么问题？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吴明利夹了一口蒜蓉炒空心菜：“要想找到合适的店面以达到贵公司的要求还是有难度的，我最近又比较忙，身边儿的其他人又不太懂这个。”刚才他还说店面的事情不急，现在又把皮球踢到我这里。
这种问题根本难不倒我：“吴总，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看了一眼吴总，眼神又转到他那两个财务身上，只有小葛看起来比较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其他那个像没听见一样只顾着吃。
得亏昨晚睡前做了功课，吃完饭我和吴明利告辞直接坐公交车去了昆明北环汽车城。在公交上我又想了一遍觉那个让人觉得有点面熟的小葛，还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于山间潺潺流动。
昆明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这里一年四季都盛开着鲜花，到处都有生机勃勃的草地，当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已分不清这是哪一季。上了公交车我坐在最后一排，君临天下般看着一车厢的人们，人们面色凝重下了车便要各自来去，我们都是时间的囚徒，这一刻聚在一起，你还不曾言语我却早已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