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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洛海
碧蓝晴空,白云如絮,拂面微风,还有婉转折叠的午后日光。洛海的秋日,五色斑斓,流光溢彩。
蒋家司机将车子平平稳稳地停在了洛海公安局的宿舍楼门口。蒋正璇小心翼翼地提着纸袋,推门下车:“徐伯,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会自己回家的。”
徐伯应了声“是”,看着蒋正璇笑容清甜地跨着细碎小步走进了宿舍大院。不远处花坛里,群花盛开如荼蘼。
蒋正璇熟门熟路地绕过圆形花坛,走到了三号宿舍楼下。她抬头瞧了瞧二楼的某个窗户,只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蒋正璇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叶大哥昨晚又通宵了。
按了按门铃,不片刻,睡眼惺忪的叶英章打着哈欠拉开了门:“璇璇,是你啊。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蒋正璇笑眯眯将藏在身后的纸袋“唰”地捧到他面前:“噔噔噔,外卖小妹给你送来最新出炉的纸杯蛋糕。幸福吧!”
叶英章被她逗得微笑,侧身让她进屋:“现在几点了?我等下还要去单位值班。”
蒋正璇看了手表:“三点多,昨晚是不是又加班了?”叶英章打着哈欠进了浴室:“嗯,案子到了关键的地方,办公室里的同事都不眠不休了几天。我被他们赶回来睡了几个小时。”
叶大哥工作起来就是昼夜不分。蒋正璇不免心疼,娇娇地催促他:“那你快点洗好出来吃蛋糕,胃都要饿坏了。”
蒋正璇将纸杯蛋糕精心地摆放在白色大瓷盘里,又按着他的喜好给他冲泡了一杯少奶少糖的咖啡。
片刻,叶英章便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见她俯身在整理报纸杂志,忙道:“璇璇,你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吧。”璇璇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如今还是蒋家三人捧在手心里的宝,哪里是做这种家务活的料。
蒋正璇莞尔一笑:“我吃过了,现在好饱。你睡到现在,肯定饿了,快点尝尝看,然后告诉我这次有没有进步?”不止她吃过了,整个蒋家上下都做了她的白老鼠,估计今晚都饱得不用吃饭了。
叶英章确实是饿了,也没有再客气,拿起蛋糕就往嘴里塞。一连吃了三个,才有空称赞她:“璇璇,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味道不错,就是有一点甜。”
见他喜欢,蒋正璇心里便如那掺了蜂蜜的纸杯蛋糕一般欢欣喜悦:“好,下次我做清淡点。你再多吃几个,我去把垃圾扔了。”叶英章忙拦着她:“不用,我等下带出去。”
蒋正璇:“没事,二楼而已,就几步路。”说罢,她提着垃圾袋踏着轻快的步子下楼。
一切到那个时候还是好好的。
蒋正璇扔了垃圾,一进了屋子,就看到叶英章趴在地板上神情紧张地东摸西找。蒋正璇莫名诧异:“叶大哥,你在干吗?”
叶英章头也不抬地边找边问她:“你刚刚扫地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玉葫芦小挂坠?”蒋正璇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喔……脏兮兮的那个啊,被我扔了。”
刚整理的时候,她确实在沙发边看到了这么一个小挂件。大约是时间久远的缘故,编织的红绳都已经发黑了。哪怕蒋正璇不大懂玉的成色,但一看这玉葫芦便知是不值钱的街边货,搞不好还是塑料的。她也没多留意,随手便扔进了垃圾袋里。
叶英章骤然抬头,急得连音调也提高了几个分贝:“什么,你扔了,扔在哪里了?”眼前的垃圾筒空空如也。也不待蒋正璇回答,叶英章动作敏捷地起身,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
蒋正璇在原地错愣了几秒,搞不懂他这是怎么了,只好也尾随着他下了楼。
只见刚刚洗好澡的叶英章站在垃圾堆里东翻西找。蒋正璇那个时候还不明所以:“叶大哥,不过一个破挂坠而已,又不值钱,扔了就扔了。要不我给你买几个更好看的?”
蒋正璇眼里的破挂件却是他叶英章的无价宝贝。五福当年的岁月,他与那个人一起逛街。在喧闹嘈杂的夜市,那人从小摊上取了挂件,在他面前来回晃动,笑盈盈地问他:“这个怎么样?”她背后是灿烂的灯光,五彩缤纷的岁月迷离。
叶英章不搭话,面色阴沉地只顾翻着垃圾袋。蒋正璇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就是说不上来。她绞着手指,讪讪地说:“叶大哥,我刚扔的时候,边上正好有一辆垃圾车,可能……可能被垃圾车收走了……”
“叶大哥,你别找了,我去买一条赔给你好不好?”
“叶大哥……”
翻遍了垃圾最终还是没找到,最后叶英章实在是无可奈何,不得不放弃。
蒋正璇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叶大哥,你别生气好不好?”
叶英章回屋重新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面色稍缓,淡淡地对她说:“璇璇,你先回家吧。我要去单位了。”
叶大哥明显是生气了。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她辛辛苦苦做了一个下午的蛋糕,指尖上还残留着被烫红的印子,又一路地催着徐伯开快点再快点,为的就是让他吃到热腾腾、香喷喷的蛋糕。
难道就为了那个脏不拉几的小挂件?
蒋正璇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辩解道:“叶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看那挂件那么破旧,线都断了,又扔在地上,以为你不要了……”
叶英章垂下眼,似忍了又忍,半晌,口气软了些:“璇璇,对不起,是我这几天太累了,情绪绷得太紧。你让我这段时间冷静一下。你今天先回去吧。”
冷静一下,不就是一般情侣分手前说的婉转话语吗?
蒋正璇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水光莹润,她拽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摇晃,像小鹿般地惊慌失措:“冷静?为什么要冷静一下?叶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去帮你找回来好不好?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叶英章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用了,我都找遍了,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他的口气轻轻地,却似含了无限哀伤落寞。蒋正璇不明白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会的,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我再去给你找……”
叶英章顿了顿,语气缓和了起来:“对不起,璇璇。这不关你的事情。走吧,我也是时候去单位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
蒋正璇怯怯地在背后喊住了他:“叶大哥……你真的不生气了吗?”叶英章转身,正色道:“璇璇,我没有生你的气。这几天局里有大案子,同事们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我必须得去单位工作了。你早点回家。”
叶英章的语调虽然如常,可神色却少有地严厉,蒋正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扔的时候,垃圾角里是满满一大堆的垃圾,此刻少了大半,明显是被刚才的垃圾车收走了。但蒋正璇还是不死心,在叶英章的楼下,捏着鼻子在垃圾堆里翻了半天。
不过是一个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已,那么脏、那么破旧了,就算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人弯下腰去拣的,哪怕送乞丐,人家也嫌弃的小挂坠值得叶大哥发这么大的火吗?蒋正璇翻了那么多恶心的垃圾,哪怕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身上好似还残留了那些垃圾特有的酸腐不堪的味道。
虽然习惯了叶英章不时对她的冷淡,但那一天的蒋正璇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发火。她觉得委屈,心酸极了,一个人踩着高跟鞋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长一段路。
脚后跟的皮蹭破了,阵阵地作疼。心里却也似破了一块,闷闷地疼。她傻傻地,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疼得多一点。只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可怜,一个人便忍不住在回家的计程车上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
大约是哭得太过凄惨了,惹得前头的司机频频回头。那司机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见之不忍,便劝道:“小姑娘,跟男朋友分手了?别哭了,你这么漂亮,他居然瞎了眼的不要你,以后他哭的日子才长着呢。”
蒋正璇被他劝得不好意思起来,擦干泪,睁开水雾蒙胧的眼,无声抽噎着。计程车正路过湖滨路一带的酒吧一条街。蒋正璇看到路边Pub闪闪烁烁的霓虹灯,不禁涌起了想大醉一场的念头:“师傅,在这里停车。谢谢!”
蒋正璇在Pub一条街外驻足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敢进去。她虽然想借酒消愁,可也知道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是出了名的是非之地,一个女孩子去那里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她茫然地站在人来车往的十字街头,最后决定前往聂重之所开俱乐部下面的酒吧。好歹那里是聂大哥的地盘,上上下下有很多人认识她,知道她是蒋正楠的妹妹,怎么也会罩着她。就算喝醉了,也不过是聂哥一通电话,让她哥来接她罢了。
昏暗暧昧的酒吧里,人头攒动。吧台边有穿着清凉诱人的大波浪美女手里端了一杯好看的酒,姿态媚人地与一男子窃窃私语。
蒋正璇搁下包包,便抬头对调酒师道:“来一杯跟她一样的。”调酒师微愣:“蒋小姐,你确定?”蒋正璇不管三七二十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她来杯酒,她要喝酒:“我很确定。”
调酒师耸肩一笑,吐出了个“OK”,便开始施展他风流潇洒的调酒技术。片刻,便把酒推给了她:“蒋小姐,你的暗夜迷香,请。”
在蒋正璇喝第三杯“暗夜迷香”的时候,酒吧的经理就上去将这情况暗地里禀报给了正在俱乐部顶楼专属套房的聂重之:“聂先生,蒋小姐在下面,您要不下去瞧瞧?”
聂重之一听这话,就知道蒋正璇在下面有情况。蒋正楠的妹妹等于是自己的妹妹,于是聂重之便第一时间合上了手头的电脑起身。
聂重之乘了专属电梯直达最底下的酒吧,他进去的时候,蒋正璇正将第四杯的“暗夜迷香”端在手上。聂重之见状,不由得一惊。这小丫头疯了,居然敢这么喝酒。要知道“暗夜迷香”是用四五种烈酒调制出来的,可以在不动声色间麻醉人的神经,让喝酒的人在浑然不觉的状态下喝醉。
以蒋正璇这丫头的破酒量,敢喝四杯的“暗夜迷香”,她胆子也忒大了点。估计下一刻就应该趴下了。事实上,蒋正璇已经开始头昏眼花了,但她还是在头昏眼花中看到了聂重之,于是她笑嘻嘻地朝他挥手:“聂大哥,聂大哥。”
这个笑容虽然春光灿烂,但明显是咧嘴傻笑。不过大大的杏眼因为湿润特别的黑亮,在酒吧暧昧迷幻的五色灯光下,钻石般地闪闪烁烁,粉嫩晶莹的脸蛋,配上一头不长不短的鬈发,聂重之觉得心头被某物轻轻敲了一下,发出了“叮”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缓缓龟裂了开来。
那一个瞬间,聂重之第一次意识到蒋正璇这小丫头竟然很招人。
幸亏酒吧经理是个懂得眉高眼低的,让两个看场子的高大保镖随侍在蒋正璇旁边,一旁的闲杂人等见了这阵势倒也不敢随便接近。聂重之满意之余,觉得自己该给酒吧经理的年薪翻一翻。
蒋正璇跟聂重之打了招呼后,转身托着下巴,星眼半合地对调酒师道:“Andy,我也要来一杯跟那个人一样的‘露丝玛丽’。这名字可真好听啊。”此时,聂重之已经来到了她身后,闻言直摇头,这丫头以为名字好听的酒就好喝。这“露丝玛丽”虽不比“暗夜迷香”,但也含有不少的酒精。
聂重之暗中示意调酒师跟她换杯无酒精的鸡尾酒,挨着她坐了下来:“好了,璇璇,喝完了这杯酒,聂大哥送你回家。”
蒋正璇摇头,浑然不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大舌头了:“谁要回家,我才……才不要回家。我……还要喝酒。”聂重之见她蹙眉嘟嘴的俏丽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学着蒋正楠揉她的头发,柔声哄道:“乖啦,喝完这杯就回家。”
蒋正璇陡然从高椅上站了起来,摇着头,口里大声嚷嚷:“不好,不好,我说了不要回家。”聂重之叹了口气,看吧,现在都已经开始发酒疯了。这还要喝下去可如何得了啊?!
只见蒋正璇嚷嚷后,整个人便趴在吧台上,皱着好看的眉头跟调酒师继续要酒喝:“Andy,再来一杯,再帮我调一杯……我还要喝。”
叫Andy的这位调酒师在聂重之的示意下,将调好的无酒精鸡尾酒倒入了杯中,推到了她的面前。蒋正璇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几下就解决了,搁下酒杯,眉目迷离地捂着粉唇打了几个嗝:“再来,再来一杯。”
这丫头这般豪饮,看来今天是铁了心来买醉的。聂重之只好哄道:“来,去聂哥那里,我有一柜子好酒,随你喝。这里人太多,又太吵,我们上楼,聂大哥陪你喝。”
蒋正璇已经醉眼昏花了,一听到有酒喝,便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好吧,我们……我们上楼喝。”
俱乐部楼上有他们几个人的专属休息套房。于是聂重之半哄半骗地把她搀扶到了自己房间。
蒋正璇的意识虽已进入了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可一进房间,居然还是记得自己要喝酒,满屋子地找酒喝:“酒呢?酒呢?”
当初这些个房间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给他们这群人享乐用的,自然有配备好的小酒吧和吧台。蒋正璇一瞧见了酒吧,眼就发直了,踉踉跄跄地直扑吧台。然后整个人怔怔地趴在吧台上,杏眼恍恍惚惚地一眯,指着各式酒瓶,笑了:“酒,好多酒。”
蒋正璇随手就抽了一瓶红酒塞给了聂重之,大着舌头,醉态可掬:“打……打开。”
聂重之错愣了几秒,这丫头居然真还要再喝。可就这几秒工夫蒋正璇都已经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跺着小脚:“快点,快点打开,我要喝酒。”
聂重之委实无奈,只好取了开瓶器,拔了木塞。原本准备慢条斯理地把瓶子里的红酒醒一醒,拖拖时间。但这丫头连一刻都难耐,嘟着粉嫩嫩的唇一直在催他:“快点,快点。”喝醉了居然还嫌他侍候的不好:“你动作慢死了,怎么比蜗牛还慢。”一副不给她酒就不肯罢休之势。
聂重之只好给她在杯子里浅浅地倒了一层。蒋正璇眼睛一亮,端起酒杯就往口中灌。喝光后,她也不嚷嚷了,索性整个扑了过来,软软地趴在聂重之身上,抢着他手里的酒瓶:“好聂大哥,把酒瓶给我……把酒瓶给我……”
聂重之被她这一声又软又糯的“好聂大哥”叫得心口一顿,而后摇头失笑。这丫头,居然还这么地会卖口乖!叫她好聂大哥。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叫他。
这一瓶下去,以她的这个破酒量,非醉死不可。聂重之可不想明天挨蒋正楠的揍,于是赶忙倒了两杯,将极浅极浅的那杯递给了她:“都说了陪你喝酒,聂大哥从来说话算话,来,干杯。”
蒋正璇一口气喝完,皱着细细的眉,半掀着眼帘又开始撒娇:“好聂大哥,还要还要……我还要……”
结果,一路下来,聂重之在她的吵闹撒娇下,喝光了整整两瓶红酒。蒋正璇虽然每次喝的量不多,但次数多,加起来估计也有一两杯的量了。
那小丫头后来是真喝醉了,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她今日穿了条及膝裙,这样侧靠着,露出了两条素白匀称的小腿。聂重之也见多了各式美女,但一时间却无法移开目光。他禁不住再一次感慨:这小丫头真长大了,单单这双美腿就够诱人的。
聂重之的目光忽地被她那雪白脚后跟处猩红的两块斑点吸引了过去。定睛再细瞧,分明是磨破了。
聂重之一时间心疼不已!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得怜惜自己?鞋子不舒服扔了便是,居然把好看的一双脚磨成这个样子。
他忙按了内线键,让人送了碘酒和创可贴上来,又亲自动手替她清理包扎。大约是碘酒刺痛的缘故,蒋正璇缩着脚,掀了掀眼皮,娇滴滴地抽气:“疼……疼……”
若是平时,聂重之跟蒋正楠一样,自然不舍得她疼。可此时怕她感染,只好任她叫疼,一边擦一边哄她:“好了,好了,马上不疼了。”蒋正璇口齿不清地嚷嚷了片刻,侧着身子又无声无息地迷糊了过去。
聂重之从浴室洗了手出来,见她猫似的蜷缩成一团,想起她的那软软的一声“好聂大哥”,心下更是疼惜万分,怕不舒服,便将她一把抱起来:“璇璇,乖,要睡去床上睡。”
一动就惊呆了,小丫头睡梦中居然还在哭,一脸斑驳的泪痕。
聂重之一路瞧着她长大,从未见过她这般伤心委屈,明明是醉迷糊了,可是眼泪一波一波地涌出来。看来是跟那个姓叶的吵架了,姓叶的给她气受了。聂重之又是毫无来由的一阵心疼。
他还真瞧不出那个姓叶的有什么好,长得也不过如此,各方面也SoSo,且姓叶的对她似乎也并不怎么好。像去废弃的建筑工地救璇璇那次,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惊吓模样,他自己都心疼得要死,上去对那绑架他的猪头毫不客气地一顿拳打脚踢,把那人打到了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可他冷眼旁观,见那叶英章关心蒋正楠的那个女人跟挂心蒋正璇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这丫头的眼睛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洛海城里多少才俊排着队让她随便挑选,可她偏偏就是看中叶英章了,还死心塌地、义无反顾的。
唉!这傻气的小丫头!让人又爱又怜的小丫头!
就让她在这里睡一晚吧。自己在这里守着她,等她明天醒了就把她送回蒋家。
聂重之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褥上,扯过薄被轻轻地帮她盖好。正要抽身离开,忽然有只细细软软的手臂缠住了他的脖子,细滑嫩柔的触感让聂重之心口猛地一缩,他低头,迎上的却是蒋正璇放大的精致眉眼。她泪眼摩挲,喃喃道:“叶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她身上特有的甜香味道夹杂着醉人的酒味,好闻极了。聂重之顿觉口干舌燥,他极力忍耐着偏了头躲开,心口却如同小鹿乱撞,“怦怦怦”地乱跳。聂重之觉得自己疯了,又不是毛头小伙子,心怎么会跳成这样子。
聂重之揉了揉她的发丝,低声哄道:“好,我不生气。现在可以睡觉了吧?”聂重之试图移开她的手,可是这丫头紧搂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
不止如此,她还一点点地凑了过来,娇娇嫩嫩地对他说:“叶大哥,你吻我……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吻我?你不喜欢我吗?”
这丫头醉死了,把他当成叶英章了,对他说出这般旖旎暧昧的话。这么一想,聂重之紊乱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轻喝道:“别胡闹,给我乖乖睡觉。”
叶大哥为什么老是对她冷冷淡淡的?她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蒋正璇醉死了,早把他当成了叶英章,见他避开,又凶她,心里万般委屈。整个人更是痴缠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脖子,水润润的唇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聂重之还在扯她的手臂,可下一秒,只觉有湿湿热热的柔软之物堵住他的唇畔,那丫头根本不懂章法,在他唇上又舔又咬的,跟一只小狗似的。
可就算是这样子地乱亲,聂重之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便“哄”一下只觉得头晕目眩,似有人往他身上淋下了一百桶石油。她的唇又软又香又甜,灼热得似是火星,聂重之整个人便从头到尾被点燃了起来。
喉结上上下下地不断滑动,聂重之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控制力,强迫自己离开,一并试图移开缠着他的那只柔弱无骨的手臂:“璇璇乖,别乱动,快睡……”
那小丫头却不依,豁出去一般地搂着他的脖子,比花瓣还粉嫩香甜的唇又堵了上来。聂重之还未说完的话语便被她吞了下去,她的舌尖怯怯巧巧地探了进来,与他的舌头纠缠着,聂重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战栗……
偏偏她还不知所谓,无骨的身子如藤蔓一般紧紧缠着他扭动:“叶大哥,不要走,不要走……不许你走。”
小丫头这么无法无天,不知所谓。可是却这般地甜美撩人。
一场大火终于“呼啦呼啦”泼天泼地地燃烧了起来。
蒋正璇是在头疼欲裂中醒过来的,她很不舒服,可以说全身没一处是舒服的。她迷糊地在枕头上蹭了许久,怎么会这么难受?她昨天到底干吗了?
叶大哥对她说冷静一段时间……她跑到聂大哥的酒吧里喝酒,对,喝了好几杯。还看到了聂大哥,跟聂大哥一起喝酒……无数无数的片段一点点地凑了起来。
房间里好像有烟味?她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烟味的呢?蒋正璇蹙了蹙眉头,极度困难地掀开了长而卷翘的睫毛。
她神志本带着几丝茫然,可是一睁开眼,却被房间里陌生的摆设吓得手脚冰凉。她开始以为是眼花了,无力地抬手揉了揉眼,再度睁开,眼前还是陌生模样。
这不是她的卧室。那么她在哪里?
下一秒,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薄毯下的自己是一丝不挂的。蒋正璇“啊”的一声惊声尖叫,抓着毯子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聂重之。他正站在不远处的窗口抽烟,听见动静,聂重之转头与她四目相对。
他瞧着她的神色极其幽微古怪。蒋正璇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聂重之按灭了烟头,起身走向了她。他穿了一身浴袍,腰带松松地系在腰畔,隐约可见他肌肉分明的胸膛。
蒋正璇瞬间明白了过来。昨晚……昨晚……可怜的蒋正璇压根就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切,惨白着一张俏脸,抓着薄毯子站在床边摇摇欲坠。
她这样子的表情让聂重之心疼不已,他上前想扶她。
蒋正璇惊慌失措地反应了过来,连退数步。她的目光迷茫混乱,带着难以置信,颤抖地指着聂重之,尖叫着重重喘息:“别过来……别过来……你出去……你出去!”
聂重之眼睁睁地瞧着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半晌,他转身而出。
蒋正璇一个人在原地瑟瑟发抖,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无光。她依旧不敢相信,缓缓地蹲了下来,使劲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脸:“不会的,不会的。在做梦……蒋正璇,你正在做梦。”
脸上火辣辣地疼。蒋正璇犹是不信,她“蹭”地起身,抓着毯子,冲进了浴室。
任冰冷的水从头泄下,不断地冲刷着她。
不,不会的!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一定是做梦了,是错觉。她已经跟叶大哥订婚了,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做这种对不起叶大哥的事情。
一定是她在做梦,一定是!梦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全身肌肤泛红,可是怎么也擦不去。那些痕迹还有身体的异样血淋淋地提醒着她,这是个铁一般的事实。
最后她意识到无论冲多久的水,洗多少遍的澡,都无法改变她跟聂大哥上床这个事实。
蒋正璇无力地跌坐在浴室中,泪水唰唰地滚落。湿漉漉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头、肩膀,一张脸满是水痕,早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蒋正璇和叶英章之间,一直以来谈的都是纯纯的恋爱,连亲吻也不过是在额头,或者在唇畔轻触,蜻蜓点水般地一触即止。因为如此,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叶英章待她珍之重之犹若珍宝。
可她竟然酒后乱性,跟聂大哥发生一夜情,做出这种对不起叶大哥的事情。蒋正璇那一刹那,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么能这样子无耻不堪呢!
蒋正璇也不知道在浴室里面待了多久,意识飘荡,时有时无。只知道后来的自己似已冻成了冰块,冷得连牙齿根都咯咯发颤。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沙发上搁了几款衣服,还搭配有内衣、鞋子等物,无一不妥帖舒适。显然是聂重之让人特地送来的。
蒋正璇的眸光落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上……这套房内所有的一切似闪电般刺得她眼睛生疼。
蒋正璇拉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聂重之,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正靠在墙上抽烟,皱着眉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
聂重之掐灭了烟,望着她,声音低沉沙哑:“我送你回去。”蒋正璇像是一只被惊吓过度了的兔子,猛地跳开数步,目光不敢与他碰触,只是拼命地摇头:“不,不,不用。”
她也不管聂重之有何反应,逃命似的进了电梯,连连按着闭合键。
这样的事实连他自己清醒后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必是更难以接受。聂重之是明白的。可他瞧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心头某处却涌起了一丝幽微不明的怪异,很是不舒服。
聂重之也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了?他确实喝酒了,但是这点酒量还不至于让他醉糊涂,冲动至此。再说了,他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嘛。
他与蒋正楠在私立高中认识,在一场打架中相识相知,此后两人形影不离,与亲兄弟无异。
第一次与蒋正璇见面,是一个暑假的午后。她抱着维尼小熊推门而进,娇娇怯怯地打量着他这个陌生人。第一眼,他便已喜欢上了她。
这么小小巧巧的一个女孩子,雪白细腻的肌肤,精致粉嫩的脸蛋,甜美可爱的杏眼,柔软卷翘的头发,层层叠叠的白纱小礼服裙。聂重之第一眼看到的瞬间,以为见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有种想抱她入怀一辈子好好宠爱疼爱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把这个小公主当成自己的妹妹,喜爱的很,疼爱的很。可是昨晚,他居然染指了这个小公主,染指了蒋正楠的妹妹。
他真的是疯了!做出这种类似于禽兽的事情!
那天,从不抽烟的聂重之烦躁地抽光整整两包烟。
在国内念书的那些年,聂重之倒是三天两头往蒋家跑,甚至那时楼上还有一间专门为他准备的客房。留学归来后,蒋正楠起初还住在大宅里,聂重之也时不时过来,蒋正璇也会与他碰面。
再后来,蒋正楠全面接手了外公陆鸿业的事业,再加上私人生活丰富多彩,不愿受家里拘束,便搬了出去。打那个时候起,蒋正璇与聂重之便几乎没什么接触,连见面的机会也少之又少。
蒋正璇这些年来一直把聂重之当成自己的一个哥哥。
从俱乐部仓皇逃离回家,蒋正璇好几天都处于震惊失措无法接受的状态。大哥蒋正楠在这个夏天发生车祸后,母亲陆歌卿每天家里医院两点一线,来来回回地跑,忧心这操心那的,所以也没留意到她掩饰过后的异样。
蒋正楠在重症监护室里醒来后,双腿竟然失去知觉,无法移动。主治医生解释说是车祸造成的血块压迫了脑中的神经,所以双腿暂时不能走路。可是究竟要过多久才会恢复如常,主治医生也说不出一个具体期限,只说要看病人的恢复状况,还有脑中血块的消退减少的程度。
如果血块一辈子不能消退呢?医生无奈地表示这种情况他不能保证不存在。
可万一那样的话,不是等于蒋正楠一辈子不能走路了!别说母亲陆歌卿忧心忡忡,茶饭不思。连素来只顾着工作,不管家中事的父亲蒋兆国都特地从各个工作会议、行程中抽了半天时间,放下手中工作,到医院特地与院长以及负责治疗的主任医师碰了个头。
在家里闭门不出整整一个星期后,蒋正璇决定把她与聂重之之间的这件事情忘记,就当从未发生过。她那天出门前,为了表示自己肯定会忘记的决心,还特地美美地打扮了一下,然后去医院探望卧病在床的大哥。
那段时间,每个人都知道蒋正楠的脾气差到了极点。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硬生生成了瘫痪病人,这样的打击普通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一直自视甚高,自尊心极强的蒋正楠,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蒋正璇才跨出电梯,老远就听见了蒋正楠的怒吼声:“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看来大哥的脾气又发作了!
蒋正璇忙疾步匆匆地跑去一探究竟,刚要推门,只听见里头又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医生护士们一个个摇头叹气面色难堪地走出来。蒋正璇向众人一一歉意微笑。等里头动静小一些了,她才轻轻地推门而进。
还未走几步,一个枕头便已经迎面而来了:“出去,说了都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蒋正璇忙接住了枕头,探了头,怯怯柔柔地道:“大哥,是我。”
果不其然,屋内一片狼藉,床头柜子上的花瓶、杯碟等物都横摊在地上,碎裂成片,很明显是刚被蒋正楠的飓风圈扫到了。
蒋正楠见来人是自己素来疼爱的妹子,那怒气便硬生生地收住了,皱着眉头望着她:“妈说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蒋正璇体贴地把松软的枕头塞到大哥背后,又取了毛毯盖在他腿上。因他的问话,蒋正璇的脑中又似电影慢镜头般闪过了那天的冷水澡,手里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好了……我都已经好了。”
她怕蒋正楠继续追问,便扯开话题,拉着蒋正楠的手甜甜底撒娇:“大哥,好几天没见你,有没有想我?你看,我给你带了花和望湖路那个时光咖啡店的蓝莓芝士蛋糕。我一直记得,大哥你不喜欢吃甜食,但却对这个蛋糕情有独钟。”
闻言,心里极度烦躁的蒋正楠却是怔了怔。而后,他总算是扯出了点笑容,揉着她的头发:“不枉我一直这么疼你。小傻瓜,哥当然也记挂你。”
蒋正璇脖子上那条定制的坠子偷偷地从衣领里顽皮地钻出来,在他面前来回晃动。蒋正楠视线一顿,神色怔松了起来。这是他请名师设计定制的链子,里面装有全球定位系统。除了妹子蒋正璇,他还定过另一条,亲手挂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又想起她了!又想起那个人了!
他从未那般地想过一个人。可是从车祸到现在,她似泡沫一般地消失了,再未出现过。
蒋正楠双手捏握成拳,暗暗地捶着床铺,恼恨自己的不争气。她不要你,她不要你。蒋正楠,你这个白痴。
他暴躁易怒,反复无常。连家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暂时瘫痪的事实。事实上,只有他清楚,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个人的离去。他重伤至此,可一醒来却得知她决然而然毫不留恋地离去。
没有人知道她不要他的事实其实比瘫痪更令他感到痛苦!
偶尔的偶尔,蒋正楠会想:她在某个瞬间会不会也会想起他?可是这个念头涌起的下一秒,蒋正楠自嘲地勾起嘴角,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与不自量力。一直以来,她心心念念地想逃离他,怎么可能会想起他的。
蒋正璇瞧了这一地的垃圾,心底暗暗叹气。她俯身准备稍稍收拾收拾。蒋正楠见状,已喝道:“别动,你乱动这些做什么,当心割伤手。让护工和保姆来收拾就行了。”
蒋正璇应了一声,便唤来了护工收拾。自己则坐在床榻边,摘了一个提子仔细地剥皮:“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你跟他们生气也没用。专家医生们都一再说过了,你这个情况只是暂时性的。只要你听医生的话,坚持针灸和复健,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说到这里,把剥好的提子喂给了蒋正楠,蒋正璇嘟着嘴如往日一般地娇啧道:“哥,你答应过我的,等我结婚的时候,要跟爸一起牵着我的手,带我走上红毯的。你如果不做到的话,我会很生气很生气,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蒋正楠吃着鲜甜的提子,默然了半晌,面色似乎平静了下来:“你打个电话让‘可颂轩’送点外卖过来。”难得大哥有食欲主动提出想吃东西,蒋正璇赶忙扯了纸巾擦手,然后摸出手机,第一时间拨打电话叫餐。
跟“可颂轩”的经理交代了几个大哥爱吃的小点,电话还未挂断,便察觉到门口处有人推门而进。她以为是护士,便浅浅微笑着转过身去。
结果,竟然是聂重之。
在这种毫无准备之下,聂重之的脸便闯入了蒋正璇的视线。
那件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蒋正璇一时猝不及防,那晚的画面如火苗“腾腾”地蹿入脑中,她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点点地热了起来。
聂重之目光扫过的时候似在她身上顿了顿。可不过一秒,他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含笑着跟蒋正楠打趣道:“蒋,几天没来看你,还以为你不行了,奶奶的,结果发现你丫现在的气色比我还好!”
蒋正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才不行了呢。”聂重之笑谑:“看,还有力气跟我斗嘴,说明恢复得不错。”
聂重之边说着话边走向病床,他每靠近一步,蒋正璇便觉得房间里的空气被压缩掉大部分,四周无端端地沉重了起来,呼吸都开始困难了。但当着大哥的面,她最基本的礼貌必须要有的,于是垂下眼,讪讪地叫了一声:“聂大哥。”
聂重之的视线这才稳稳地落在她脸上,笑了笑:“璇璇,聂大哥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聂重之的神态语气一如往常,似那件事情根本就从未发生过,蒋正璇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还好。谢谢聂大哥。”
聂重之随后挑着话题跟蒋正楠说了几句。忽然想起某事,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了,有个好消息忘记跟你说了:祝安平这家伙生了个大胖儿子。”
聂重之从手机里翻出了照片,一副牙痒痒的模样:“你瞧瞧,你瞧瞧,知道我们都没有,还挨个轮流炫耀。欠揍了不是?你看他抱着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乐得早已经找不到北了。算了,我们忍他这一回,现在让他得瑟得瑟。等你好了,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三元聚聚,把他那些82年的珍藏全部扫光,喝不穷他也心疼死他。”
蒋正楠瞧着照片里那粉嫩的婴儿流着口水的可爱萌样,嘴角不知不觉逸出了几丝微笑,应了一个“好”字。
蒋正璇瞧着,心底松了口气。到底是聂重之厉害,不动声色间便让大哥露出了笑容。
半晌后,“可颂轩”的服务生送来了外卖。蒋正璇盛了一碗白粥,细细吹凉了些才递给大哥。聂重之在边上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点心,看见了榴梿酥,眼睛一亮:“整个儿‘可颂轩’就这个榴梿酥还可以吃吃。”取了一个正要往嘴里扔,蒋正楠不冷不热地瞟了他一眼:“要吃自己去买,这是给璇璇叫的。”
一客榴梿酥,不过小小巧巧的三个而已。闻言,聂重之的动作止住了,把快进嘴的榴梿酥放回了盒子:“既然如此,我就不跟璇璇抢了。”
蒋正璇见聂重之的舌头明明已经舔到榴梿酥,居然还放回去。那晚隐隐约约的纠缠画面一刹那间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赶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瞧聂重之:“我……我不饿,聂大哥你吃。”
蒋正楠跟聂重之向来比亲兄弟还亲几分,细嚼慢咽地喝了一勺粥,对妹子道:“跟他客气什么,把残羹冷炙给他都便宜他了。”用筷子夹了一个,递到蒋正璇嘴边,“来,吃吧。”
那“可颂轩”的港式小点向来精致,小小的榴梿酥,女孩子一口一个刚刚好。可这个榴梿酥就是方才聂重之放回去的那个……
可蒋正璇又不能不吃,只好晕红着脸无可奈何地张口。
蒋正璇的唇色粉嫩,嘴唇微启之际,隐隐露出了粉红的舌尖。聂重之本是双腿交叠,闲闲地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眸光不经意间一扫,看到了这个画面。
聂重之猛地想起了那晚她堵着他的唇,不管不顾地搂着他又亲又舔的模样。一时间,心头便如百爪挠心,说不出的麻痒难受。他喉头滚动,不敢再看,忙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不自然地换了换交叠的双腿。
蒋正璇自聂重之进来,就觉得尴尬难熬,一直刻意躲避他的目光,心里一直盼着他早点走、快点走。然而,聂重之却悠闲得很,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蒋正楠说话。又陪蒋正楠针灸,就这样,一直待到了将近傍晚。
聂重之待得住,蒋正璇却再也熬不下去了。她见医生护士过来例行检查,便趁机对蒋正楠道:“大哥,我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的话一说出口,聂重之也起身了:“蒋,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蒋正楠车祸后还在恢复期,说了半天的话,也觉得倦怠,便摆手:“也好,你正好把璇璇送回家。”
聂重之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于是爽爽地一口应下。
车子一路行驶,坐在一旁的蒋正璇一直目不斜视,只盯着前方。聂重之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一圈,道:“璇璇,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
蒋正璇其实内心交战许久,她一直想开口,可脑中只要一闪过那晚的事情,她脸就发热,觉得发生那样的事情已经尴尬至极了,她委实无法将那件事情摊开来讨论。如今聂重之开了口,她便点了点头。
聂重之将车子停在路边,正欲推门下车。蒋正璇瞧了瞧路边的咖啡座,咬着唇犹豫再三,方轻声道:“聂大哥,不如我们在车子里说吧。”
聂重之默应了。他顿了顿开口:“璇璇,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蒋正璇不甚明白聂重之的意思,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了聂重之。谁知聂重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他的目光里流露的探究之色让她非常不自在。蒋正璇旋即将眼避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的眸光那般清澈透明,似一眼可望尽的山间小溪。那晚的她,在他身下,星眸半合,目光迷离,诱人至极……聂重之失神了数秒,才找回思绪:“你想怎么对叶英章解释这件事情?”
解释……解释她与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她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叶大哥。不,绝对不能让叶大哥知道。蒋正璇慌张无措:“我……我……”我了半天,并没有下文。
她的表情和反应,已经让聂重之意识到了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特别是叶英章。
那一刹那,聂重之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先替她开了口:“你根本不想也不会让叶英章知道这件事情?”
蒋正璇侧头沉默,良久,方低声道:“聂大哥,我们可不可以当作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的话里有明显的哀求之意。聂重之如黑墨一般的眸子沉了沉,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白嫩的手指,正紧张地揪着小包的链子。
蒋正璇声音低而微,十分小心翼翼:“聂大哥,我们都把那件事情忘记了,好不好?”
这种事情,女方都说了我们当作什么也未发生过。作为男方的他,应该是如释重负的。毕竟这个女方的身份特殊,是他最好兄弟的妹妹,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染指了蒋正楠一直捧在手掌心上的妹妹,如果蒋正楠知道的话,哪怕就算现在躺在病床上,也会立刻跳起来,把他打残废了。
可聂重之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极度极度地不舒服,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烦躁有之,难受有之,失落有之。聂重之顿了片刻,方吐出了一个字:“好。”
聂重之察觉到他的话音一落下,边上的蒋正璇便似松了口气,泛白的手指也松开了链子。
她居然如此害怕!害怕他不答应!
那种不舒服之感越来越强烈了,聂重之心里却清楚得紧,蒋正璇所有的害怕都最终归于一点,她是怕叶英章知道。
两人再没有开口,一路沉默着。蒋正璇只是觉得气氛怪异,度秒如年。自那件事情后,她现在见到聂重之,都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鱼,难言地煎熬。
熬啊熬的,总算是到家门口了。聂重之的车子平稳地停了下来,蒋正璇低声说了句:“谢谢。”她不待聂重之反应,便推开门,飞也似的下了车,快步进屋,速度快得似有恶狼在追赶。
聂重之怔怔地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子里。那种不舒服感紧紧地缠绕心头,如今的璇璇避他如避蛇蝎。
他这几日其实对两人发生关系的事情思来想去地想了许多遍,倒也做了负责任的打算。如果叶英章介意的话,他就索性娶了这丫头,一辈子好好地疼她爱她好了。反正他们这群人,个个到了被逼婚的年纪,早晚都要结婚了。如果娶了这丫头的话的,好像……好像也不错。
但蒋正璇一开口便是让他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显然,她很在乎那个叶英章,在乎的程度超出他的想象。
聂重之甚至肯定了一件事情:蒋正璇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也就意味着他也永远不必对蒋正楠解释。按理说,他也应该觉得如释重负的,毕竟这件事情至此也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此时此刻的聂重之却觉得自己奇怪死了。他心头烦躁得要命,竟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甘心。他只要一想起蒋正璇方才说的那句“聂大哥,可不可以当作那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他心里就窝火得要命,恨不得找人好好练一下拳脚,泄一下火。
他这是怎么了?!
聂重之猛地发动了车子,油门一踩,往人少车少的六环路上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