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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四文
“这是复印件和翻译件，原件在日本警方那里。”龙华闽将案卷递给沈跃，“我仔细看过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沈跃将卷宗接了过来，打开后发现里面除了金虹意外死亡的情况介绍外还有目击者的证词，以及日本警方拍摄的有关金虹死亡现场的照片。沈跃首先开始阅读日本警方关于金虹遭遇意外事故的描述，随后又看了目击者的证词和日本警方拍摄的现场照片，一时间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将手上的材料放回到卷宗里面之后沈跃问道：“我可以将这份卷宗带回去研究吗？”
龙华闽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看完后要尽快拿回来。小沈，其实从最开始我给你甘文峰那份资料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怕我闲下来。不过我还是应该谢谢你，因为这个案子确实很有趣。对了，现在甘文峰的情况怎么样？”
龙华闽皱眉道：“情况不大好，目前主要靠药物镇定。”
沈跃嘀咕着说道：“这起案件很不寻常，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搞清楚背后隐藏着的一切。”
龙华闽看着他：“我相信你会寻找到真相的，而且非你不可。”
沈跃思索着说道：“也许金虹就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可惜的是我们目前对这个人的了解实在是太少。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太神秘了，以至于到目前为止我根本不能对她进行心理分析。”
龙华闽知道沈跃调查案件的方式，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沈跃回答道：“最近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最了解金虹的人很可能是甘文峰，可惜的是现在我们不能再去刺激他了。不过还有一个人应该比较了解她，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郝四文。嗯，我会想办法说服他配合我们的。”
龙华闽惊讶地问道：“最了解她的人是甘文峰？为什么？”
沈跃却摇头说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将其中的逻辑关系串联起来。再说吧，现在我得回去好好研究这份卷宗。”
龙华闽并没有再问什么，他了解沈跃调查案件的方式，点头道：“好吧。有什么需要我们这边配合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跃不让康如心看手上的这份案卷，说那样会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好。康如心的好奇心极重，不满地道：“想不到你这样迷信！”
沈跃解释道：“这可不是迷信。金虹是意外车祸死亡，案卷里面的文字描述会让你产生出血腥的画面感，照片更是会直接冲击你的感官。胎儿是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变化的。这是科学。”
康如心这才罢了，笑道：“好吧，我去给你泡茶。”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康如心的变化有些大，她完全适应了婚姻后的家庭生活，这让沈跃感觉到自己随时随地、时时刻刻都被幸福所围绕。他在期盼着，期盼着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感觉得到，康如心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一个女儿。这也是他的期盼。
书房里面柔和的灯光映射在沈跃的脸庞上，他的思绪随着案卷中的描述抵达那个遥远的岛国……
富士山脚下，到处是熙熙攘攘的旅游者，其中来自中国的游客居多。这座位于岛国的活火山，海拔三千七百多米，山顶终年积雪，它对中国游客来讲实在是太有名了。金虹随学者访问团抵达日本后基本上没有参与集体安排的活动，旅游成了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金虹乘坐的长途豪华大巴在富士山脚下一处观光点停下，导游告诉游客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停留四十分钟，游客纷纷下车。据同车的游客讲，金虹是独自一个人参加的这个旅行团，上车后就坐在最后一排，没见她与任何人有过交流。
半小时后，游客们纷纷上车，有人还意犹未尽地透过豪华大巴宽大明净的玻璃窗在朝山上看，这时候就见到一个女人正从不远处的马路快速朝大巴的方向跑来，当她正横穿公路的时候，一辆轿车飞驰而至，女人瞬间被撞得飞了起来……
事发突然，众游客瞬间发出连连惊叫声，肇事者被吓坏了，从车上下来后不住用日语说着什么，有人打电话后急救车和警察很快就来了。女人被撞飞起来后跌落在了公路的中央，嘴里在吐着血泡。医生用手去摸了会儿女人颈部的动脉，起身后不住摇头。
女人很快死亡，没有给医生急救的机会。警察马上对现场进行了勘查，肇事司机随即被拘捕。肇事司机是日本人，公司职员，当时开着车的他正在使用手机，猝不及防之下来不及刹车减速，于是酿成了这起车祸。
证人一（金虹同车大巴游客，中国大陆，女）的目击证词：我亲眼看到她从那边跑过来的。她当时跑得很快，结果一下子就被那辆轿车给撞上了，当时人都飞起来了。就那么一瞬的时间，太吓人了。
证人二（金虹同车大巴游客，中国大陆，男）的目击证词：我认得她，人长得很漂亮。在东京的时候她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车没坐满，但是她直接就去坐到了最后一排。我们到了富士山脚下后她好像也是最后一个下的车，我和老婆去景点照相了，后来就没注意到她。半个多小时后我们上车，她还没有回到车上，这时候我无意中去看了看车外，就见到她在快速地朝我们的方向跑来，想不到竟然被那辆轿车给撞上了。当时我就听到“砰”的一声，只见她整个身体一下子就飞了出去……太吓人了！
证人三（金虹同车大巴游客，中国香港，女）的目击证词：出事的时候我还没上车呢，当时我看了下时间，发现距离上车的时间还有近十分钟，就准备去厕所方便一下。这时候就见到一个女的迎面朝我跑来，我也没在意，一会儿之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很多人的惊呼和惊叫声，转身一看才发现出了车祸，死的那个人就是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女人。
证人四（另一辆大巴上的游客，中国台湾，男）的目击证词：当时我正在过马路，忽然看到有一辆轿车远远地行驶而来，那辆轿车的速度比较快，我急忙退了回去。这时候我就看见有一个女人正朝马路跑过来，正准备提醒她但是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辆轿车撞得飞了起来。
…………
日本警方调查了那辆旅游大巴的情况，发现那辆车隶属于一位日籍华人，这位日籍华人在东京开办了一家旅行社，专门吸纳散客去往日本境内各地旅游。日本警方通过现场勘查及对目击证人的证词进行分析，得出了金虹死于意外交通事故的结论。
从案卷中的所有情况来看，沈跃也完全赞同日本警方得出的这个结论——肇事司机只是碰巧路过，他并不知道金虹会在那一刻忽然横穿马路；不同的目击证人的视角和证词恰恰否定了对金虹故意撞车的怀疑，所以也就因此排除了死者自杀的可能。
现场照片上的金虹脸上青紫，血迹斑斑，芙蓉粉面已经不再，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具已经没有了生机的躯壳。沈跃暗自叹息，思索片刻后合上案卷走出了书房。
康如心迎了过来，问道：“你发现什么没有？你一定有所发现的是不是？”
沈跃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案子？”
康如心朝他盈盈笑道：“你调查的每一起案子我都关心。”
沈跃霍然明白了：“我曾经建议你写的文章已经在准备构思了，是不是？”
康如心的双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说道：“最近待在家里，今后还有好几个月，我总得找点事情做不是？”
沈跃将她轻轻抱住，轻声对她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一定多抽时间陪你。”
第二天，沈跃将案卷交给了侯小君。侯小君将其中的资料仔细看了好几遍却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又分明感觉到这是沈跃在考核自己。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沈跃的办公室，红着脸说道：“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沈跃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那你先谈谈对这份案卷的看法。”
侯小君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沈跃：“看法？”
沈跃点头，道：“我们不是警察，我们从事的是心理研究。日本警方出具的这份卷宗很是严谨，他们得出的结论很难被推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侯小君依然不明白：“为什么？”
沈跃耐心地解释道：“结论的正确与否，关键在于前提条件是否真实。日本警方对这起案件的调查非常翔实，目击者的证词也非常真实可信。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认为那些目击者的证词真实可信？”
侯小君顿觉豁然开朗：“我明白了。那些目击者是从不同的视角在讲述当时发生的情景，而且因为他们的性别不同，视角点也不一样，这样就给人以直观的真实感受。”
沈跃点头道：“确实是如此。真实记录案件发生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这样才更能够说服人。比如提供证词的那位男性大陆游客，他的视角就是因为金虹的漂亮而一直暗中在关注着这个女人，这才符合大多数男性的心理，而女性的视角却完全不同。日本人的严谨确实值得我们学习，不过他们还是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侯小君的眼睛瞬间一亮，但是即刻又感到有些颓丧：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沈跃看着她，仿佛知道她此时内心的想法，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是心理研究者，应该时时刻刻从心理的角度去分析一个人的行为是否符合逻辑。很显然，当时金虹的那个举动是不正常的。为什么这样讲？金虹去日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学术交流，而是旅游……嗯，她的这个想法也有些奇怪，我们暂且不去分析。据日本警方提供的材料看，旅游大巴从东京出发的时候金虹是最后一个上的车，随后就坐到了最后一排。这说明了什么？”
侯小君回答道：“这说明她真的纯粹就是为了玩，所以才不慌不忙。而且她不想与别的任何人打交道，这说明她有心事，不希望被他人打搅。”
沈跃点头道：“可是到了富士山脚下之后呢？其他的人都在拍照看风景，而她却躲到了一边，而且很可能是从一开始就去了厕所。那个来自大陆的男性目击者可是一直在关注着她的，连这个人都没有发现金虹下车后的踪影，这就可以说明我的这个推论很可能是正确的。此外，明明当时距离大巴出发还有近十分钟的时间，她为什么飞快地朝大巴的方向跑去？”
侯小君心里一震，恍然道：“肯定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沈跃却摇头道：“不。如果她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肯定会呼救或者尖叫。所以，我更倾向于她是接到了某个人的电话或者短信、微信。而那个电话或者信息对她造成了强烈的刺激，以至于……”
沈跃的话没有说完，侯小君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声道：“她并不是着急要去乘坐那辆旅游大巴，而是要着急返回东京！”
沈跃的声音也有些激动：“对！她很可能是想要着急返回东京！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查明她在日本的时候使用的电话号码，并查出她在富士山脚下接听或者拨出的号码，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有她当时从下车开始一直到出车祸整个过程的监控录像。那是旅游景区，应该是有监控录像的。”
听完了沈跃的分析，龙华闽皱眉沉吟着说道：“这件事情有些麻烦，可能需要我们国家驻日本大使馆出面。”
沈跃当然能够理解，说道：“虽然麻烦，但必须要查明这件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整起案件的关键，一旦我们的这个分析被证实，我们目前的很多困惑也许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龙华闽道：“好吧，我马上去办，不过这需要时间。”
是的，这确实需要时间。沈跃感到有些无奈，说道：“我需要一份当时考察团成员的名单，正好借这个时间去调查一下甘文峰和金虹在日本时候的有些事情。”
龙华闽提醒道：“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金虹的死另有原因，是不是可以现在就给郝四文打电话？”
沈跃想了想，道：“不，这件事情得等一等。我们应该拿出一定的证据给郝四文看，这样的话他才会完全对我们讲实话。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就像一服迷魂药，会让一个人固执到可怕的地步。”
龙华闽道：“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对了，有件事情告诉你一声，甘文峰老婆所在单位的一把手被‘双规’了。”
沈跃淡淡地道：“这不是我想要关心的事情，除非他与案情有关。”
龙华闽讪笑着说道：“好像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情况……考察团的人员名单我马上让人发给你，你注意接收。”
不多一会儿，沈跃的电子邮箱里面就出现了一封邮件。名单上有十多个人，分别是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传染科、影像学、麻醉、医学检验方面的专家，领队的专家姓姚，是著名的影像学教授，同时也是一所三甲医院的院长。
沈跃沉吟了片刻，对侯小君说道：“你和江队长接洽一下，最好是能够约定个时间将名单上的这些人都邀请到我们这里来，这样效率高一些。一定要叮嘱江队长，对这些人要客气一些。记住，是邀请。”
侯小君马上就去接洽了，时间也很快确定了下来，就在当天的晚上。专家白天的时间大多用于坐诊和查房，晚上的时间相对灵活一些。沈跃点头道：“那就今天晚上。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他们吃饭，顺便就把情况了解了。”
一直以来，沈跃都在遵从一个原则：无论是面对普通人还是被调查者，都给予对方最起码的尊重。这并不是因为他受到了西方平等思想的影响，而更多的是骨子里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当然，沈跃本身的名气和影响力也是巨大的，这些专家在得到沈跃的邀请后都很快调整出了时间。
晚餐安排在了一家普通的酒楼里面，环境不错，菜品的味道倒是一般。沈跃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越是高档的酒店，菜品的味道往往并不出色，因为出入那种场所的人并不全然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更主要的是为了重要事情的商榷与谈判。菜肴的味道太好反而容易转移客人的注意力。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这样的说法是成立的，所以沈跃才刻意安排了这样一个地方。
当然，五星级酒店肯定不合适。太奢华也会让人产生惶恐的心理，也没有必要。
虽然这座城市比较堵车，但客人们都准时到达，在经过简单的寒暄之后，沈跃说道：“可能各位专家都知道了，今天我请大家来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当时你们一行十多人去往日本考察学习，如今却有两个没有能够出现在这里，想起来实在是令人唏嘘。”
姚院长也感叹着说道：“是啊。在那之前我已经有过三次带队出国考察的经历了，想不到这一次会出这样的事情。沈博士，我知道你今天请我们来的目的，有什么问题你随便问好了。”
沈跃端起酒杯，真挚地道：“我也是学医出身，不过在你们面前我只是一个晚辈，如果不是因为这起案子的话，我也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这杯酒是我向各位专家表示歉意和感谢的。”
大家都客气了一番，一起喝下，沈跃接着说道：“到目前为止，无论是甘文峰的案子还是金虹的死亡都还没有什么进展，请大家来也只是为了多了解一些情况。”
姚院长诧异地问道：“金虹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沈跃点头道：“她属于意外死亡这没有问题，但是……”随即，沈跃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无论是甘文峰的案子还是金虹的死都透出浓浓的诡异，而对我来讲，除了甘文峰在他出事前告诉过我一些事情之外，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所以我非常希望能够从在座各位这里获取更多的信息。”
这时候一位姓刘的专家说道：“我们到了日本后很快就按照每个人从事的专业去了不同的医院和科室，平时接触的时间比较少。后来金虹出了事，甘文峰却坚持说是他杀害了金虹，那时候我们才发现事情有些诡异。不过我们都是学医的，也就只能将甘文峰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往精神异常方面去想。”
沈跃微微点头道：“是啊，如果是我的话也会那样去想。不过我想，不管怎么说甘文峰和金虹与你们是属于一个临时性的团体，有些事情或许你们以前没有留意，或者是不方便讲出来。比如金虹在日本期间与你们每个人说过的话，还有，当时住在甘文峰、金虹隔壁的老师是否注意到甘文峰与金虹的关系，如此等等，现在我都希望各位老师不要有任何顾忌地讲出来。”
“沈博士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一位姓周的专家说道，“有天晚上，我看到甘医生和金医生两个人从外边回酒店，因为我就住在甘医生隔壁，后来我好像听到了金医生去敲了甘医生的门。”
沈跃神色一动，急忙问道：“后来呢？”
姓周的专家说道：“我们住的酒店房间比较隔音，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去留意他们的事情。”说到这里，他古怪地笑了笑，“甘医生和金医生是大学同学，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过多去想象。”
这时候在座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与周医生同样古怪的笑容，此外，沈跃也注意到了周医生最后那句话是在撒谎。嗯，他不去多想就奇怪了。沈跃笑了笑，问道：“其实你们都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不一般，是这样的吧？”
姚院长道：“在出国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他们俩是同学关系了，而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很亲密。”
沈跃的眼睛一亮：“哦？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位姓郑的专家笑着说道：“第一次大家见面的时候金虹就介绍说他们是同学。男的那么帅，女的又那么漂亮，虽然他们保持着最起码的距离，但我们可是过来人，从两个人互相看对方时候的眼神还是能够发现一些问题的。”
其实这也是微表情。沈跃点头，问道：“你们还有其他什么发现没有？”
姚院长道：“我发现金医生到了日本后几乎没有遵照事先的安排参加考察学习，而是四处游玩。其间我找她谈过一次，结果她却说：‘姚院长，我是做试管婴儿的，日本在这方面的技术可是比我们差远了，我觉得他们才应该去我们那里学习考察才是。’虽然我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不过还是继续劝说她：‘甘医生的技术水平也比他们高，你也可以像甘医生那样给他们做一些讲座啊？’金医生却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我和他不一样，我不好为人师。’这次我们一起出来的都是专家，而且她又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所以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由她去了。可是谁知道她会出那样的事情呢？回来后我还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处分……”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说实在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带团出国考察学习，像金医生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姚院长说完后其他人并没有再补充什么，此时已经酒过三巡，话题也早已打开，想必他们应该是把知道的情况基本上都讲完了。沈跃朝在座的各位又敬了一杯酒，然后说道：“谢谢各位老师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的线索。”他随即看着那位姓周的专家，“对了周老师，您看到甘文峰和金虹一起从外边回酒店的事情是哪一天？”
姓周的专家回答道：“就在金医生出事的头天晚上。”
沈跃看着在座的专家们，歉意地道：“对不起，有个问题我必须要问大家：你们当中有谁懂得催眠术？”
所有人都是愕然的表情，沈跃的目光很快从他们脸上扫过，忽然举杯喝下：“对不起，我确实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姚院长首先反应了过来，举杯一口喝下，问道：“沈博士，你真的能够一眼就看出我们当中没有人懂得催眠术？”
沈跃指了指自己的脸，微笑着说道：“微表情是我们每个人最真实想法的表现，只不过一般的人发现不了罢了。据我刚才的观察发现，在座每一位脸上惊讶的表情都是真实的，而且紧接着没有任何遮掩。”
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鉴于大家都没有新的情况可提供了，接下来沈跃也就不再去谈及案子的事情。沈跃本身就是学医的，与他们有共同的话题可以探讨，再加上心理学与医学息息相关，所以晚餐后面的时间段可是要比前边热烈、融洽得多。其间沈跃也在姚院长的请求下游戏般地做了微表情测试，所有人都惊奇万分，叹为观止。
晚餐结束的时候沈跃再次向各位专家表示感谢，当大家都准备散去的时候沈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金虹出事的那天，你们谁接到过她的电话或者短信、微信？”
晚餐的时候侯小君完全充当着服务员的角色，给沈跃请来的各位专家们添茶倒酒，其间一言不发。她知道，在这些医学专家面前，沈跃必须是主角。
终于将这些人送走了，侯小君问沈跃道：“他们当中没有嫌疑人？”
沈跃的脸上洋溢出阳光般的笑容，点头说道：“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希望嫌疑人就在他们当中。他们都是医学专家，我真的不希望‘白衣天使’这个称呼被人亵渎。所以，这样的结果让我感到非常高兴，也深感欣慰。”
侯小君看着他：“可是，我们依然一无所获，接下来……”
沈跃即刻说道：“我们一无所获？不，今天我们的收获太大了。首先，排除了这些人的嫌疑本身就是最大的收获；其次，他们提供的信息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甘文峰和金虹之间的关系似乎一直不错……”
这时候侯小君忽然说道：“刚才我还在想，当初甘文峰是如何躲过你对他微表情观察的。”
沈跃摇头道：“因为他当时并没有撒谎。你想想，这说明了什么？”
侯小君忽然明白了：“你以前说过，甘文峰很可能是被人抹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沈跃点头道：“所以，从这件事情上正好证实了我当时的那个猜测。除了以上的发现之外，现在我们还知道了一点：甘文峰认为他杀害金虹的时间应该就是在金虹出事的头天晚上。小君，综合以上所有的信息，你分析一下，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侯小君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难道是金虹催眠了甘文峰？”
这样的结论可以说是石破天惊，在一般人的思维里绝对是匪夷所思。沈跃也有些意想不到，欣赏地看着她，问道：“这样的结论你是如何得出来的？”
侯小君从沈跃的表情上一下子明白了，也许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推论，只不过在此之前还缺乏依据罢了。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道：“我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金虹和甘文峰之间早就有着不一样的关系，而后来又不想让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从动机上来讲似乎就只有金虹。此外，从我们目前对金虹的了解来看，这个女人的社会关系似乎又简单得让人不可思议，给人以非常神秘的感觉，像这样的人做出任何事情来都是可能的。可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真的是金虹催眠的甘文峰，她为什么要让甘文峰去杀害他的妻子呢？”
沈跃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还需要我们进一步去证实。”
侯小君急忙问道：“什么样的可能？”
沈跃拿出手机，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许郝四文可以为我们提供答案。”
在经历了不久之前的困难重重、前景迷茫的调查阶段，当案情很快有了转机之后，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感觉是如此的让侯小君感到激动与兴奋，这一刻，她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心理学应用技术的无穷魅力。她发现，与沈跃一起探寻案件真相就好像是在观看花开花落、果实显露、静候瓜熟蒂落的过程，其间也许会经历寂寞与烦躁，但在手捧丰硕果实的那一刻就会发现，曾经的那一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精彩纷呈。
也许郝四文就是这起案件调查过程中的一枚果实，现在，它已经成熟了。侯小君看着沈跃拨通了郝四文的电话，听到他缓缓说道：“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金虹的死另有原因。我们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