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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就在天地楼总部往后二百余里,高约三百丈,体量不大,却风景秀美,宛如世外之地。
天宗就住在山顶,准确地说并非“住”,而是在这里打坐。
不同于山麓、山腰和鞍部的风光,山顶是巨石堆积,风化严重,又别有一番苍凉壮阔之感。
“无云霞,无狂风,四周亦有山脉环绕,日出并不壮阔,这里的秀,在于内景,在于山体自身。”
大约十岁的小男孩,穿着白衣,盘坐在巨石之上,面朝远方。
他继续说道:“人的秀美该来自于哪里呢?是自身的娥眉,还是身外的名声?”
易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摆手道:“娥眉,有人找。”
远处的忆娥眉飞来,却是脸色红扑扑的,轻轻道:“他是在与你讲道呢,你却来调笑我。”
这几日和娥眉相处,愈发自然,愈发亲近。
四年来,她分别跟随王桀魔和狱帝修炼,对世俗也了解了很多,几乎算是一个正常人了。
如果说最初的她大约是一个三岁的孩童,如今的她就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了。
唯一没有成长的是,她依旧对易寒有着极度的依恋,走到哪里都要跟着,离开一步便浑身不自在。
只是她现在学聪明了,会找借口了。
比如这一次跟着过来,借口就是“保护”。
天宗回头,深深看了忆娥眉一眼,道:“她钟天地之灵秀,集日月之精华,受大道之眷顾,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你确定你未来还管得住她吗?”
易寒疑惑道:“你看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天宗稚嫩的面庞看起来极为清秀,他只是轻轻笑了笑,道:“论修为战力,我或许不如王桀魔和狱帝,但论眼光,他们不如我远矣。”
“毕竟他们修炼杀伐之术,而我,仿若天地间的一个看客。”
易寒道:“所以娥眉为什么钟天地之灵秀?”
“因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宗看着忆娥眉,叹声道:“她是苦命人,或者说她们是苦命人,她们本该有自己的命运,却被另外的因素强行扼杀。”
“所以她们形成了忆娥眉,给她留下了无止境的愤怒与怨恨,却也留下了无止境的福祉。”
“苦,她们承受了,甜,自然留给了她。”
“所以她是如此清澈,如此洁净,如此浑然天成。”
易寒笑道:“既然她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我需要担心管不住她?天下之大,她哪里都去得,我从来不会干涉她。”
忆娥眉却轻轻笑道:“可惜天下之大,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做你的女儿,像跟着父亲一样,跟在你的身旁。”
“爸爸,我离开你就会觉得孤独、不开心,做事情提不起精神来。”
“爸爸,我要你宠着我,像爱女儿一样爱我。”
天宗吞了吞口水,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易寒满头大汗,连忙捂住忆娥眉的嘴巴,咬牙道:“这种时候你别捣乱好不好!”
忆娥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忍不住道:“难道大家不都是这样认为的么?认为我像女儿一样跟着你,对我颇有怨言呢!”
“既然其他人那般认为,我便就那般做了,又能怎样!”
易寒道:“行了行了,你跟着狱帝学武倒也罢了,可别跟着学他的那些心机,不然我可吃不消的。”
忆娥眉歪着脑袋道:“他们把我当傻子嘛!我生一生气怎么了?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而已,他们却那么诬蔑你,说你玩什么养成计划,我听着就烦心。”
卧槽?还真有人这么说?
哪个?老子非要好好找她理论理论不可!
心中如此想,易寒却还是忍不住笑道:“养成计划什么的,确实没有,但傻子嘛,你确实是傻子,毕竟哪有神灵跟着宗师的。”
“跟着狱帝,显然更有前途嘛!”
忆娥眉哼道:“切...谁愿意跟着他,我只想跟着你,一直到地老天荒。”
说到这里,她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道:“你真想让我叫你爸爸,也是可以的喔。”
“去去去!”
易寒摆手道:“跟天宗前辈打个招呼,就一边凉快去,胡闹什么。”
忆娥眉笑吟吟地走到天宗旁边,笑道:“天宗前辈,你看起来很可爱哦。”
天宗深深吸了口气,道:“彼此彼此,毕竟你刚才那些话,让我都不知道怎么接。”
忆娥眉道:“还好啦!只是易寒现在名震天下,很多女修一直留在青州不走,还妒忌我能一直陪在易寒身边,她们耍嘴皮子呢,说我是易寒的女儿,像跟着爹似的。”
“她们以为这能气到我,然而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我本就是易寒的女儿,是他给了我生命,要不然我怎么会姓易呢?”
天宗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易寒。
易寒道:“四年前不这样,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变成了话痨。”
天宗明白了,指了指远方,道:“忆娥眉,你看到那棵桃树了吗?”
忆娥眉看向远方的山头,疑惑道:“看到了,都凋谢了啊,毕竟冬天了,据说桃树...”
天宗连忙打断道:“不必说下去,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去那颗桃树下坐着,不让你过来你就别过来。”
忆娥眉看向易寒。
易寒苦笑道:“去吧,我和天宗说说话,有你在根本没法说,你的话太多了。”
忆娥眉道:“我的话多是因为我在黎山古矿,长久的压抑和孤独,那些灵魂融合成了我,我自然抗拒这样的孤独,所以我话多是正常的,我想你也会理解我的不是吗?”
“而且我虽然话多,但我却很听你的话,男人不就是喜欢听话的女人吗?况且...”
易寒连忙道:“差不多得了!过去坐着!”
“好呢,我去啦。”
忆娥眉飞身直接朝着远方山头的桃树下,还对着易寒挥了挥手。
易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重重出了口气。
看向易寒,发现天宗也不禁长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缓了十多个呼吸,他才点头道:“她说的不无道理,那些被迫害的女子,被扔在黑暗的矿道中等死,那种孤寂是刻进了灵魂的。”
“所以她必然是害怕孤独的,话多,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但终究是太多了!”
易寒坐了下来,轻轻道:“不了解她的人,会认为她是个神经有问题的疯子,也会曲解我和她的关系。”
“但其实我一点也不烦她,我只是心疼她,在她刚刚降临这个世界不久,我便扔下她足足四年。”
“她其实很想念我,我能够感受得到。”
天宗道:“是的,我看人很清楚,目前来说,你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易寒看向远处桃树下,那笑得无比甜美的脸,心中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