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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闻的日子如丝般顺滑,转眼就到了夏天,屋子里要换布置,还得置夏装,因着去年林闻觉得冰不够用,赶在冬季前她在自己庄子上弄了个冰窖自己储冰,今年夏天她院子里就不缺冰用了。
连带段姨娘那里也是整日搁着冰盆。
偶尔妾室们在一起交流,段姨娘身上就盯满了羡慕嫉妒的眼神,郑家远些贫寒旁支的主母都没她舒服!
锦三爷姨娘鸾姐儿笑着问段姨娘,“你就和我说说,如何哄得三少夫人这么宠你?”
段姨娘笑的极为羞涩,她也不知道,只能是自己命好,可看着姨娘们眼神灼灼,就动了动屁股,“许是我生了儿子?”
也生育过得姨娘们一脸不屑,怎么可能,姨娘生了儿子只会成为主母的眼中钉,哪怕段姨娘生了儿子延续了三房香火,那只能让三夫人更恨她,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的心啊!
段姨娘的丫头就笑道,“姨/奶/奶们,放了我家/奶/奶吧,真要说原因,一来是我们夫人慈善,二来嘛,我们奶/奶等闲也不往三少爷跟前凑,夫人岂能不看在眼里?”
这一番话说的众位姨/奶/奶都默然了,主母仁不仁慈得看命,至于不往爷们跟前凑,没了宠爱在后宅里还怎么过日子?
郑家管家也严,等闲不许克扣姨娘们的用度,可这种事都在人手里,同样是纱,得宠的用的是新纱上等纱,不得宠的给你存了不知道几年的旧纱,略洗了两次就坏了,难道为这个去闹?
本就不得宠,闹了还有好果子吃?
如今是夏天,只有爷们来自己屋子里才能蹭着用些冰,否则就只能自己熬着,到了冬日,也是得宠的才能多得一些炭,要不然还得计算着来。
更别说那些吃喝穿戴了,得宠不得宠差别打了去了。
姨娘们争的哪是宠爱,那是自己的生活质量,要是自己的主母也和林闻一样,她们也懒得去勾爷们,可是她们的主母是什么样,她们也都清楚,若是不争,不知道过到什么破窑去了。
鸾姨娘长叹一声,“我们没段姨娘好命!”
这话众位姨娘都认。
等回去了,丫头又开始说林闻的好,段姨娘叹道,“我如何不知道,我这是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遇着夫人呢,不说别的,这辈子我肯定跟着夫人了,下辈子我也愿意给夫人做牛做马!”
丫头和张婆子互相看看,心下十分熨帖,难得夫人没看走眼,她们也好过很多。
她们名义上是段姨娘的下人,实际上拿的是三房的钱,还有林闻的补贴,若段姨娘作妖,首当其冲的是她们下人倒霉,如今三房一片和睦,简直不要太好啊。
这种工作环境就是要努力维护的。
天气炎热,林闻指导冬雪做了冰激凌和酸奶出来,现在也有冰碗,就是各色果子里面淋上蜂蜜牛奶等物,然后冰在冰里,取些凉意。
没有工具做冰激凌是有些麻烦,好在后宅也无事,不是琢磨吃喝就是琢磨穿戴,林闻用的又是自己的钱,自然没人说什么。
冰激凌和酸奶也送去给老太太尝过,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很喜欢,林闻也不敢多给,凉的东西吃多了总不好。
原主的闺女叫敏姐儿,今年四岁多了,早就会跑会说,连段姨娘生的耀哥儿也停不住嘴,两个孩子一来,林闻院子里全是叽叽喳喳。
这两孩子就极喜欢冰激凌,林闻不敢多做,再三叮嘱奶娘丫头们看着点,不许哥儿姐儿吃多了。
林闻从不禁止段姨娘看孩子,连耀哥儿在段姨娘院子里过夜也没关系,反正奶娘丫头一大堆呢。
这天天热,冬雪又做了冰激凌,林闻给老太太那里送了些,自己留下了一些,看着孩子们吃了点就收了,剩下的分了一半给段姨娘。
段姨娘暂时吃不下,就放在冰盆里冻着。
傍晚她在林闻这里吃了饭,耀哥儿吵着要去段姨娘那里,林闻就让奶娘们跟着去了。
小孩子人小鬼大,他是见到段姨娘那里有冰激凌才想去的,过去就看到了,想吃被拦住,急的哭了一场,复又累了睡下,等热醒,(孩子屋里不敢放太多冰)奶妈们倒是都睡着了,这孩子自己迈着小短腿溜了去看冰激凌。
没想到还在,于是这孩子就上前吃,没人看着,越吃越高兴,一会儿工夫全吃了,又溜回去睡觉。
于是到了后半夜,孩子就肚子疼拉了一床,奶娘丫头差点吓死,屁滚尿流去找段姨娘,段姨娘衣服都来不及披,过来一看,摸了额头,滚烫,转身就去找林闻。
林闻得知后迅速起来,赶过去一看,皱眉道,“哥儿这是吃了什么?”
有个丫头怯怯道,“冰盆里的冰奶糕没了。”老大一碗了。
段姨娘是想着等明天再给孩子吃的,没想到孩子会自己摸过去。
如今追查责任不是最要紧的,林闻果断道,“林嬷嬷,拿了三房的牌子出去,请大夫马上来!”
林嬷嬷赶紧去办差,林闻道,“调了盐水过来给哥儿喝!要温水,快些!”
又指挥把弄脏的床给收拾干净,屋子里别留太多人,让冰了帕子过来给孩子降温。
林闻如同定心丸一般,三房顿时有了主心骨,人人开始做自己的活,只耀哥儿的奶娘丫头们吓的还在腿软。
段姨娘哭到,“是我不好,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
林闻皱眉,“住嘴,光哭有什么用,这里有我呢!”
若是给下人看病,那得熬到天亮,大夫半天才能来,现在是林闻拿三房的牌子,给哥儿看病,一个时辰不到大夫就来了,摸了脉,问了原因,知道是贪吃凉东西引起的,于是开方子出来。
林闻皱眉,“可有应急的丸药,先给孩子用些?”
抓药熬药也得时间啊。
大夫道,“有,可以研在水里给哥儿吃,就是苦了些。”
林闻道,“苦些无妨,还请大夫看着喝下去。”
很快调了药的水端过来,林闻亲自抱孩子,大夫按着穴位给孩子灌药,一碗药终于下去了。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着。
大夫是不回去的,林闻让大夫在这里等着。
孩子的热度一直没退,冰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林闻身上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
到了白天,各房得知消息过来问候,林闻无暇顾及,都让林嬷嬷招待了,她还在同大夫商讨如何用药,反正就是退烧止泻之类。
怕孩子脱水电解质紊乱,盐水也一直在灌,大夫看了暗自点头,说实话,小门小户不要说看大夫,便是盐水也喝不到。
用药及时,看护得力,到了第二天傍晚,耀哥儿终于睁开了眼睛,段姨娘早就神魂无属,只知道念佛。
林闻也终于松了口气,让大夫过来看,大夫道,“可算稳了,只是怕晚上再起烧。”
林闻道,“那有劳先生再辛苦一晚。”
回过头,林闻摸着耀哥儿的头柔声道,“耀哥儿可想吃什么呀?”
郑明耀盯着林闻看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环境,按下惊疑,低声道,“母亲看着办。”
林闻惊讶,这孩子以往和敏姐儿一样叫她娘,叫段姨娘为姨娘,怎么现在眼一睁叫她母亲了?
不过现在她也没心思这么想,就去同大夫道,“撇了油的小馄饨可行?”
大夫点头,“可以,馅得素的。”
林闻又道,“加鸡蛋行不?”
大夫再点头,林闻这才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夏桃秋菊赶紧扶住她,冬雪立马转身去小厨房。
林闻道,“段姨娘呢?”
有人回,“姨娘在外头呢。”
郑明耀眼神晦暗不明。
林闻道,“她躲外头干嘛,快进来,我这身上都快馊了,让她来看着哥儿,我得去换件衣裳!”
段姨娘肿着眼泡进来,林闻道,“你给我打住啊,哥儿现在好了!快过来守着,我得换衣服去!”
段姨娘赶紧过来,看儿子睁着眼,又要流泪,见林闻瞪她,又赶紧止住,露出一个可怜兮兮讨好的笑。
林闻点了她一下,没说话,起身走了。
段姨娘拉着儿子的手,吸鼻子。
郑明耀看着段姨娘,上辈子在他的印象里,段姨娘是消瘦沉默的,从来不敢接近他,在三房像个隐形人。
那一辈子,他虽然是三房唯一的香火,日子却过得并不怎么样,可以说颇有些水生火热,就是因为嫡母不喜他。
父亲一年里半年都在外面,回了家倒是会管他,但嫡母始终是他头上的阴影,等进了族学里念书,他很想搬出内宅,嫡母冷笑道,“才多大呢,就翅膀硬了要飞啊,那就去吧!”
父亲皱眉道,“现在你还小,起码十岁才能挪,如今就在你母亲膝下尽尽孝。”
于是他只能应下,天天看着段姨娘跟在嫡母身后服侍,偏嫡母最爱在他面前让段姨娘做小伏低,他只能当没看到。
现在的段姨娘和他印象里的截然不同,首先脸庞丰满,皮肤润泽,就是哭的眼睛肿了不好看。
但是郑明耀还是盯着亲娘看的认真,原来自己姨娘也有这么鲜活的时候啊,郑明耀再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哦,原来自己也还小呢。
到底累了,他拉着段姨娘的手闭上了眼睛。
段姨娘见儿子闭上了眼,又要抹眼泪,想想又憋住,难受的很,张婆子上前道,“姨娘莫哭了,夫人累了这么久都没说什么呢,等哥儿大好了,你多孝敬夫人也就是了。”
段姨娘吸鼻子,瓮声瓮气,“我当然知道,要不是夫人,哥儿可怎么办呢!”
张嬷嬷道,“又胡说,哥儿也是夫人的儿子,夫人自然上心。”
段姨娘道,“嗯!实在也是我疏忽,只想着等白天给耀哥儿吃那冰奶糕,谁想他自己就摸了过去!”
张嬷嬷道,“谁说不是呢,好在哥儿没事,等下夫人处置的时候还能轻些,要不然咱们大家都别过了!”
郑明耀模模糊糊全听到了,只是心下却纳罕,这不对啊,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吃什么冰奶糕生病,倒是再大几岁记了事,有一回吃坏了肚子,他疼的满床打滚,嫡母只等到白天才叫了大夫,也没让段姨娘过来看他。
难道是太小没记住?
没一会儿林闻又来了,随后冬雪端了小馄饨进来,林闻让段姨娘让开,半抱着郑明耀,柔声道,“耀哥儿醒醒,吃了东西再睡。”
郑明耀慢慢睁开眼,林闻示意冬雪把小馄饨放到手边,亲手一个个喂给他吃,先细心尝了烫不烫。
冬雪道,“主子放心,不烫了才敢端来的。”
林闻点头,冲着郑明耀道,“耀哥儿是小男子汉,可乖了对不对,来,吃东西。”
郑明耀顺从地张开嘴,把小半碗馄饨都吃了,林闻没让他躺下,怕他积了食,奶娘赶紧过来,“我来抱哥儿!”
林闻就放了手,奶娘拍了走了好一会儿,这才把孩子放下。
林闻就轻声道,“林嬷嬷,去老夫人那里说一声,就说哥儿好多了。”
又吩咐下人们该干嘛干嘛去,“都守在这里,这院子里的事就不干了?”
于是众人都散开去干活。
郑明耀的奶娘和丫头们垂头站在一边。
林闻道,“亏得哥儿没事,大家都好过!等哥儿好全了罚你们,现在戴罪立功吧!”
有了这句话当基调,奶娘丫头们都松了口气。
段姨娘匆匆吃了饭过来,替换林闻。
林闻刚才只是换衣,现在见孩子吃了馄饨没吐,心下也安稳多了,回去洗澡吃饭。
敏姐儿问道,“娘,弟弟还好吗?”
林闻就笑,“弟弟还好,今儿敏姐儿是不能见弟弟了,明天就能见弟弟,你可要乖啊。”
敏姐儿点头,“嗯,我乖的。”
吃了饭林闻又去了,见段姨娘院子里窄小,就道,“把哥儿挪我院子里去。”
下人们要收拾,林闻道,“等哥儿醒了吃了药再动。”
郑明耀其实一直都没睡熟,一直在迷迷糊糊。
等到了点,被叫醒喝药,还是林闻柔声哄他喝了药,接着林闻道,“耀哥儿去娘那里吧,你姐姐也惦记你呢。”
郑明耀垂下眼皮,郑明敏是他嫡姐没错,可一向和他不来往,郑明敏根本看不起他。
可现在他一肚子疑惑,何况又小,根本没选择权,只能到,“好。”
于是林闻亲自抱着他,下人们收拾东西跟上,郑明耀在林闻肩膀上看到段姨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也跟了过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姨娘这是要讨骂了。
谁知道一直到了林闻的院子,把他安顿好,段姨娘凑过来,也没人说她一句。
晚上依旧是林闻陪着,到了半夜,郑明耀又开始起烧,大夫过来看了道,“没大事,熬过去就行。”
林闻继续给孩子降温。
郑明耀脸蛋通红。
过了一会儿林闻嗅了嗅,“哪里点了香?”
有丫头道,“段姨娘在院子里念佛呢。”
林闻又气又好笑,“让她消停些,要拜佛等哥儿好了去庙里还愿,现在闹得一院子乌烟瘴气,哥儿闻着不舒服怎么办!”
丫头忙去了,不一会儿段姨娘低着头,臊眉耷眼进来。
林闻指了指旁边的榻,“受不了去那里歇着,别给我整那一出出的,我这里管哥儿还来不及,你倒是闹腾的欢。”
段姨娘道,“哦!”
郑明耀哪怕烧的难受,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惊,睁着眼睛一会儿看林闻,一会儿看段姨娘,这两人和他印象里的截然不同。
到了天亮,他又稳定了下来。
现在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等过了五六日,看他吃喝正常,晚上也一夜睡到天亮,林闻这才把大夫放回家。
郑明耀却始终陷在震惊里,这几日晚上都是林闻亲自守着,其实三日后他就好的差不多了,只身子还虚着,那时候段姨娘倒是也在,可她居然在守着他的时候歪在一边睡着了。
林闻倒是会时不时摸他额头,看有没有起烧。
而林闻始终没对段姨娘疾言厉色过,也没赶她走。
终于大夫走了,他也大好了,林闻终于彻底放松,开始秋后算账。
这时郑明耀和郑明敏在一起,郑明敏也和上辈子不一样,对他亲热的很,一个劲叫弟弟,什么都塞给他吃,郑明敏的奶妈丫头忙不迭的拦,“姐儿姐儿,哥儿暂时不能吃这些!”
郑明敏很可怜他,想了想道,“不能吃呀,那好吧,我也不吃了。”
郑明耀,“……”
他记挂着段姨娘,就想溜去看,丫头婆子倒也没拦他,只是跟着他而已。
到了偏厅那里,林闻正在处置,“奶娘罚三个月月例,近身伺候的丫头罚三个月月例,小丫头罚两个月月例。”
“段姨娘院子里的人一人一个月月例,段姨娘……”
郑明耀心一紧。
林闻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疏忽呢!”
段姨娘嘟囔,“真是没想到啊,我原想留着白天给哥儿吃的……”
林闻没好气,“哥儿要吃我不会吩咐做呀,要你省!我三房穷成这样了,要抠你嘴里的东西给孩子吃!”
林闻的丫头低着头忍笑。
郑明耀都傻眼了,在他心目中嫡母是冷淡的,是高傲的,甚至是轻蔑刻薄的,但从未有这种火辣辣的感觉。
只听段姨娘讨好道,“夫人,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了,那吃的我一准儿全吃光,再不留了!”
林闻白她,“可别,你要是也吃坏了肚子,外头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三房呢!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越活越回去,哥儿身体没好全呢,这几日得吃的清淡些,我呢,不罚你别的,跟着哥儿吃吧,他一日不吃荤腥,你也就茹素!”
段姨娘低着头,“哦!”
林嬷嬷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处理了,夫人也别生气了,这几日大家都辛苦,这罚的罚了,辛苦的可得奖呢!”
这时有丫头看见了郑明耀,就笑道,“夫人,哥儿和姐儿来了。”
林闻马上笑,“快进来。”
两个孩子进来了,林闻问了几句话,让他们上一边榻上玩去,郑明耀的奶娘丫头赶紧过去,段姨娘也过去了。
林闻开始奖励这几天跟着辛苦的下人们,并未避开段姨娘。
郑明耀一边装孩子,一边观察林闻,这个嫡母和他印象中的截然两样,便是以后有什么事导致她的改变,他也实在不能把这两人混在一起。
郑明耀心想,“难道她也和他一样,重新活了一回?”
可是看着又不像,他是越发疑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5-2714:50:35~2022-05-2822: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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