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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青年的面容在晦暗中看不清楚,他在安静的车厢内轻轻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辉月桑好像你在查这个吧。”
源辉月回头看去,就见身边人慢条斯理地拎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链,冷淡的银光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末端在空气中微微一荡,折射出一点碎光——那是一枚素净的指环。
“……”源辉月盯着那个眼熟的指环,“这个任务我前□□给警视厅公安部,你后脚就知道了。公安里有你的人,你都不掩饰了?”
一手支着头,安室透望着她笑了,“辉月桑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再装下去不就有点蠢了?”
他细密的眼睫往下一压,好像轻言细语地和她商量,“辉月桑和公安的关系我并没有上报给组织哦,所以你偶尔也对我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样?反正风见就在你眼皮底下,辉月桑也不用担心我通过他做什么危害社会安全的事情吧?”
银色的戒指又在她面前轻轻荡了过去,“情报交换?”
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几秒,源辉月终于伸手,有点不爽地将它拽了过来。
她捏着戒指的外壁,对着车外的灯光找了一下角度,果然在它的内壁找到了一个希腊字母Ω。
半个月前,她在家里收到了一束黄色蔷薇花。梅菲斯特先生好久没有跳出来刷存在感她还以为这位乐子人终于在哪里翻船了,很遗憾,并没有。
随着蔷薇花一起来的照例是一张宛如谜语的卡片,上头依旧是梅菲斯特龙飞凤舞的手写字——“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出自圣经新约《马太福音》。
一个代号是恶魔的家伙,给她寄来了一句圣经。
她都怀疑这是什么愚人节返场活动。
而除了那张谜语卡片,花里还夹了一张内存卡。她把内存卡插进读卡器打开,发现里头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枚落在地上的戒指,内侧的Ω符号在视角内格外清晰。
之后她把内存卡交给大山铃,让她用黑客技能找到了照片的拍摄地点,一座位于码头的仓库,公安的人找过去后在那间锁起来的仓库里找到了这枚戒指,以及戒指旁边的某个不明男性的尸体。
最后经过比对,大山铃在警视厅的资料库里找到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个在逃数年的连环杀人犯。
观察完了戒指,源辉月终于撩起眼皮看向身边的人,“所以,它代表什么?”
安室透笑了笑,慢悠悠地说,“一个可能存在的组织。”
“可能?”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它存在……介于辉月桑应该对这枚戒指有所了解,我就直说了,你手上的这个,是组织某个成员的东西。他在组织内部是类似于清道夫之类的角色,专门负责替组织解决某些不太听话的人。”
源辉月神色淡淡,“杀手。”
“差不多。只不过他杀人的方法有些……刺激?”安室透找了个形容词,“最开始也没人因此特意关注他,毕竟我们这样的组织,正常情况下,成员的精神状况都不太正常。”
已经见识过某人的精神状况的源辉月:“……说真的,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自知之明的人。”
“谢谢夸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金发青年转向她,眼睛温柔地弯起,居然好像还挺愉快,“我刚刚说了,他是组织里专门负责杀人的。只要目标被处理掉了,也没人管他怎么杀,虽然他每次都搞得血淋淋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顿了顿,下意识看过来一眼。
脑子转得太快就是这点不好,几乎紧跟着这句话,她脑海中紧跟着跳出了某些让人不舒服的画面。源辉月不自觉蹙了一下眉,“然后呢,戒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按照警方的划分,他的确也算是连环杀手。我之后调查才发现,除了组织的任务,他还杀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人,完全出自个人兴趣。”安室透飞快地把这一段掠了过去,“再后来,他就失控了。”
“因为没有办法控制杀人的欲望,他搞砸了某次重要任务,给组织惹了麻烦,所以就被处理了。”
“……”源辉月看看手里的戒指。
朝她歪了歪头,金发青年看着她轻松一笑,“没错,我处理的。”
“哦,”源辉月抬眸重新望向他的眼睛,神色间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感想,“所以呢,你为什么要查这个?”
“这个人最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我见过,”莫名移开了和她对视的目光,安室透说,“他那时候根本不敢也不想杀人,开第一枪就崩溃了,差点因此被组织淘汰掉。所以我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导致他后来变成了这样,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他最后一句话不知为何有些轻,空气中没来由地弥漫上来一阵晦涩的沉默。
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仿佛跟着沉默一起翻涌上来,源辉月注视着面前的人,但安室透却依旧没有看她,淡金色的碎发遮住了眼角,像一缕冰凉的流光。
“不想杀人还进了组织?”她终于慢慢地开口。
“他父母都是组织的人,他没有选择。”安室透懒洋洋地说,他从车前的屉子里翻出一盒糖,放了一颗到她手里,这才对上她的视线,浅笑着提醒,“辉月桑,该你了。”
源辉月捏着那枚糖果,漫不经心“哦”了一声,起了个乍一听仿佛玩笑的话头,“你那位同僚看过心理医生吗?”
拿着另一枚糖果拆着的金发青年的确也被逗笑了,“虽然我们精神的确有问题,但是真的不会去看心理医生的,辉月桑你这个问题……”
他说到一半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笑意略微收了收,“……认真的?”
“这个戒指烟火师也有一枚,跟你一样,我也有点好奇,所以就去找他聊了聊天。”源辉月说,“他告诉我,这个戒指是他的一个网友送给他的。”
“网友?”
“那个网友说自己的职业是心理咨询师,他们聊得非常投缘,烟火师那套乱七八糟的言论对方格外欣赏,我怀疑那位网友先生没少为那些理论添砖加瓦。只不过你应该也猜到了,等我按照烟火师给出的线索去调查的时候,那个网友早就销声匿迹,连烟火师电脑里的聊天记录也被删除了。”
简略地将之前的调查过程概括完,源辉月随口问,“你呢,你之前之所以说这枚戒指代表一个组织,有什么依据吗?”
“这个啊,”安室透从她手里把戒指拿过来重新缠在了腕骨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扔下一颗惊雷,“因为我拿到这个东西之后,有人来接触过我啊。”
“!”源辉月下意识问,“你怎么回答的?”
金发青年给了她一个微妙的笑容。
源辉月:“……”
“辉月桑,”安室透避而不答后还浅笑地提醒她,“十一点了,你该回家休息了。”
“……”
是啊,十一点了,她都开始头疼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生物钟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源辉月木然地朝他伸出手,青年愣了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她摊开的掌心上。
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摸索了一下,源辉月愤然将他的手扔了下去,“还说你不会用狙击枪。”
大小姐不开心地转身下了车。
“等等。”身后的人连忙道。
她脚步一顿,回头。
某个编谎话当饭吃的混蛋玩意儿坐在车里,开了灯,被灯光照亮的脸冲她露出一个笑,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加成,居然有些温柔又宁静的味道,“晚安,还有……明天见。”
“……”
没搭理她,源辉月在原地略微顿了顿,转身走了。
夏日的晚饭带着还未散尽的热气吹拂在脸上,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当然,更有可能是一直躲在窗户后头围观,她刚走进庭院,屋里的人就乖巧地帮打开了屋子的正门。
“姐姐你和安室哥哥吵架了?”在玄关门口接驾的小侦探疑惑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没有啊。”源辉月说,淡定地拆开刚刚那颗糖果放进嘴里。
她在玄关换了鞋,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边往里走。手机里有一封大山铃刚刚给她发过来的邮件,她一眼扫过去,挑了挑眉。
【松本清长警视的d
a比对结果出来了。】
另外一头的汽车上,目送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穿过庭院,在大门口被某位小侦探接了进去,安室透这才收回目光,失笑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接起了在口袋里震了半天的电话。
“贝尔摩德?”
“波本,今天晚上到安全屋集合……”
安室透:“不去。”
可能是他拒绝得过于干脆了,那头的人懵了一下,“为什么?”
“小公主刚刚在我身上放了个定位器,你要是想废掉一个安全屋可以让我过去试试。”
“……你也有失手的一天?”贝尔摩德错愕。
“不是失手啊。”安室透懒洋洋打量着自己右手上的多出来的尾戒,“她当着我的面套上去的。”
贝尔摩德:“……”
“就这样,这段时间最好别见面了,免得暴露,再见。”
电话干脆利落地断了线,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机,贝尔摩德终于发现波本的喜怒无常已经发展到连她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的地步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
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基尔品着那个“套”,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就……也许因为那个定位器是个戒指呢?
那波本可能真的没办法拒绝。
“接下来怎么办贝尔摩德,”并不想去研究组织内某些成员有病的内心,她干笑着转移了话题,“这个任务真的需要我也加入进来吗,爱尔兰不是潜伏得挺好?”
“这是琴酒的决定。而且,挺好?”贝尔摩德扬了扬眉,收起手机抽出一支烟,叼在唇边含含糊糊地说,“今天晚上他刚到警视厅,就有人去他傍晚包扎的那个路边小诊所提取走他的血液去做d
a比对了。”
基尔悚然一惊,“等等,他们哪里来的松本清长的d
a样本?”
“又不用他本人的样本,他不是还有个女儿。”
“……”
“你到警局之前波本就猜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提前通知了我,我抢先一步去那家诊所把你的血液样本换了。”
对着线路那头也沉默了的爱尔兰,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烟气,淡淡地说,“知道你现在处境多危险了吧,你真以为琴酒在她手里栽了那么多次是因为他怜香惜玉吗,爱尔兰?”
怜香惜玉这个词放在琴酒身上简直是个笑话,还是格外不好笑的那种。爱尔兰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开口,“所以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吗?”
“你想多了。”
贝尔摩德仿佛意外地了解她,“就算有d
a的对比结果证明,她还是会继续怀疑你。她这样的人,比起数据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就算是那份检测结果也不是没有漏洞,样本被人提前换过这个可能聪明人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到。”
“所以你明天去警视厅开会的时候,记得注意你喝茶的水杯。”
“杯口沾到的唾液同样有可能被拿走做d
a检测吗……”基尔稍微思考了一下源大小姐恒河沙数一般的心眼以及他们需要防备的各种可能性,感觉头都要炸了。
如果没有波本的提醒爱尔兰大概第一局就暴露了,她都想不通这个变态是怎么跟这样的人玩游戏还玩得津津有味的。
贝尔摩德:“到时候波本也会去警视厅,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他会找机会帮你把样本换掉。只不过,不要再暴露更多破绽了爱尔兰,否则波本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