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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远凡追到门口,一把拉住了想要追出去的成成:“成成,你干什么?!”
李冲陵没有理会这对父子,双手插着裤兜转身走了。
成成被蔡远凡死死拉着,望着李冲陵的背影,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妈——”
蔡远凡伸手在他眼前晃:“成成!成成!看爸爸!”他神色严厉紧张,死死拉着儿子的手臂,心高高提起。
成成扭头看过来,眼睛红通通的:“爸,我感觉到我妈了,她刚才就在我对面!她摸我脸了!”
“不要胡说!”蔡远凡厉声,说完,停顿,努力和缓了语气,“什么都没有,都是一些骗子的障眼法,成成,世上没有鬼神。”
成成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昨晚我妈说会给我送出国礼物,她真的送过来了!爸,你不是很爱妈妈吗?你不是很想她吗?我告诉你她来了,你为什么不问问细节,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她?”
蔡远凡语滞,好一会儿说:“因为我知道是假的……”
成成大声:“不是!她真的给我送礼物来了!”
蔡远凡视线落到他手边的行李箱上,垂在腿边的手微微颤抖。
成成看了他一眼,拉着行李箱大步往回走。
林爸林妈看到成成回来立刻站起身,眼睛盯着他手边多出来的行李箱。
成成跑过去,推到身前给他们看:“外公、外婆!我妈真的给我送礼物了!一整箱!”
他急切地想给长辈展示,但是预想中应该欣喜欲狂的外公外婆却并没有这样,反而齐齐变色后退了一步。
成成的心不断往下沉。
“你们……怎么了……这是我妈特意给我送的出国礼物,她刚才还摸我脸了,你们不问问她的情况吗?”
林爸打断:“成成!不要胡言乱语了,这到底是是谁送来的?”
成成垂下眼,不再理会他们,拖着行李箱大步往房间走。
蔡远凡进屋,看着他的背影喊:“马上要出发了你还要去哪?”
成成大喊一声:“不去了!”咚咚咚跑上了楼,狠狠一甩门,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关门声响彻楼上楼下。
站在一楼的蔡远凡和林爸林妈面面相觑,彼此的眼中都是惊疑不定。
成成关上门,先将长辈的奇怪反应放到了一边,满怀好奇与激动地打开行李箱……
十几分钟后,蔡远凡和林爸林妈来到房间门前。
林妈上前,放柔了声音,好声好气地劝成成开门:“成成,不要任性,有什么问题我们以后慢慢说,马上要赶不上飞机了,我们先出发好不好?”
说了好一会儿,里头任何没有响动。
蔡远凡拉开林妈妈,伸手拉了拉门把,发现门没锁,便说:“再不开门,我进来了。”
还是没动静。
蔡远凡直接打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了人影,少年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篮球,身上套着球衣,周围散落了好几个礼盒,手里拿着一张信纸,哭得抽噎。
蔡远凡看着地上的礼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一阵阵凉意从脚底心窜起。
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那张信纸,去看上面写了什么。
——好好生活,莫忘稚子之心。
妈妈爱你。
成成猛地站起来抢回信纸:“你干嘛!”
林爸走过来,说他:“怎么这么和爸爸说话?”
成成红着眼睛瞪着他们:“那你们呢!到底瞒了我什么!网上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妈说她前五年一直陪着我,后来呢?那个别墅是五年前买的,你们把我妈关在里头了是不是?!”
蔡远凡抓住儿子的肩膀:“她还说了什么?!”
成成用力甩他,却甩不开:“你放开我!”
林妈连忙上前劝说:“远凡,你别激动,成成你也是,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蔡远凡松开手,盯着儿子:“你……你妈,还说了什么?”
成成:“你先告诉我,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蔡远凡动气,林爸在边上拉住他:“我们一切都是为了成成,不要伤了父子和气。”
“为了我?什么为了我?”
林妈了解外孙的性格,长叹一声:“算了,告诉他吧,不然他也不肯告诉我们,万一出点什么事呢!”
这话一出,剑拔弩张的气氛淡了下去,蔡远凡看着儿子:“把衣服脱了,下来说话。”说完,推开林爸林妈独自走了出去。
林爸叹一声,跟着走了。
林妈揉揉外孙的肩膀:“别和你爸置气,你要知道,我们都不会害你的,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成成神色越发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真相。
一家人聚集在楼下客厅,蔡远凡负责讲前因后果。他从遇见那个张玄陵的道长说起,说自己起初不信,但渐渐通过黑檀珠感知到了林宛的存在,而他的境遇也的确如道长所说,越来越不好,几年不生病的人,那段时间开始生病……
成成忍不住反驳:“可是我妈跟了我五年,我那时候也没什么事啊!”
林妈拉着他:“你那时候也爱生病,你不记得了而已!”
成成:“……那我后来就不生病了?”
蔡远凡:“是,我重新联系张玄陵道长后,他把你妈安置在东湖别墅,从那以后,我们家一切都顺遂起来,无论公司还是家里,所有人都顺顺利利的,而我也经常带着你,全家一起过去陪你妈,和她说说话。”
成成神色和缓下来,想起了那段时光,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不对:“那你们对妈妈为什么态度这么奇怪?你们不应该是最爱她的人吗,你们的表情告诉我,根本不是这样!”
蔡远凡没想到如今的儿子已经完全无法糊弄,只好说了林妈遇到的那次相片意外,还有林爸的梦:“她想出来,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张玄陵道长,别墅就出了人命,而且不止一次地出意外。成成,妈妈已经去世,那个……不是你妈妈,我们这么紧张,都是怕你被迷了心智出现意外。”
成成无法反驳,可是还是直觉有些怪怪的不对劲,他垂下眼,看似沉默,脑中却不断回忆着林宛和蔡远凡两方说的话,对比验证。
“我妈说……她愿意为了我,永坠地狱,来换取我一生福运加身……”他缓缓开口,看着爸爸说。
蔡远凡精神一振,紧紧看过来:“还说了什么?”
“我没同意。”
蔡远凡皱眉:“那她怎么说?”
“她说,人有福运和没有福运差距是很大的,没有福运,我这辈子可能就需要更多努力更多辛苦,但还比不上人家有福运的。”
林妈立刻说:“就是这个道理啊!傻孩子,你妈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她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天下的妈妈都是这样的。”
说完,三人都好奇地盯着成成,林爸问:“你妈最后怎么说,她给你换福气了吗?”
成成看着这三位长辈,突然汗毛竖了起来,他问他们:“你们没听到吗,这个代价是永坠地狱。”
突然的沉默。
成成:“你们明明相信妈妈是存在的,可从我说妈妈来了开始,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妈现在什么模样?过得好不好,她以后会去哪里?为什么保留了她所有的遗物的你们,听到她来了一脸害怕!”
“那个房子根本没那么简单是不是!你们镇压了她的灵魂,禁锢了她五年!所以她再也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了。不知道我升学,不知道我新的成绩,不知道我要出国留学……原来网上说的才是真的……所以妈妈来了也不来见你们……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就算死了,灵魂也依旧是她啊!一点都没有变!”
这一天,成成还是出国了,虽然错过了最初的航班到了晚上才上飞机,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带着所有的行李和林宛送他的礼物,头也不回。
蔡远凡派了助理陪他去,方便到那边处理各项事宜,然而向来开朗地少年这次对助理不作任何搭理,一个人坐在万米高空上,哭得难以自抑。
他十多年的认知在这一天猝然崩塌,爸爸早就不爱妈妈,还利用迫害了妈妈五年;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作为亲生父母的外公外婆也站在了爸爸那边,对妈妈毫无怜惜。成成不明白,为什么最亲的亲人,在人死之后变得这样冷酷无情,而妈妈,那不愿述说的五年,当地经历了什么?
成成再也无法直视自己敬爱的长辈,甚至心中的信念都瓦解坍塌。
李冲陵一行人已经带着吴妈妈离开,当天傍晚来到了临市的镇上,正清派所在的三羊山就在小镇西边。
他们打算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因为朱虚文两兄弟说山上的饭特难吃。
林宛站在外头看着天空,李冲陵过来。
“担心成成?”
林宛:“你不是会算吗?知道他现在出国了没?”
李冲陵:“既然担心,为何不留下送他?突然得知真相,少年人恐怕承受不住。”
林宛:“他的人生,我本该彻底不存在,离得太近了,反而坏了彼此情分。”
李冲陵静静地看着她。
林宛看过来:“怎么?”
李冲陵:“会坏了情分的人,本就不够坚定,是人是鬼,不在状态,在人心。”
林宛微微笑起来:“是啊,在人心。”说着,眼睛一眨,“□□如今越来越好说话了?我不留下,不是担心你嘛,怕让你给我这个鬼传话,坏了你的道行,增加了你的因果,那我如何心安理得?”
李冲陵似笑非笑:“你也有此良心?”说着微微前倾过来,“我倒是比你那好儿子还重要了?”
林宛虚空中拍拍他肩膀:“这不是你说的吗?从今以后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了,自然是你重要了。”
李冲陵直起身,压着眼皮瞟了她一眼,转身回去了。
这是啥意思?
林宛跟过去:“□□,你这是不满还是暗爽?我都说得这么感人了,你也不给个表示?”
李冲陵:“我会记得帮你扬骨灰的。”
林宛:“……”气人。
不。
气鬼。
吃完晚饭天色已黑,不过朱虚文和朱虚友从小在门派长大,对这一片熟悉得很,直接带着吴妈妈上了山。
来开门的是个年轻道士,一看见朱虚文和朱虚友就高兴地叫师兄,待看清后边的李冲陵,满脸笑意顿时收起,变得十分紧张,慌慌张张地行了一个礼:“师叔您也回来啦!我这就去告诉师傅!”
林宛:“你在你们门派挺吓人?”
李冲陵不理她,径直进门:“我去找他,你帮虚文虚友安顿客人。”
小道士连忙说:“是。”
林宛跟着李冲陵,好奇他要去哪。
只见他一路往里,来到了一个大殿,殿里供奉着很高大的玉皇大帝,昏暗中十分威严吓人,但李冲陵没进去,而是右拐,沿着走廊绕过了大殿,来到后方的厢房。
敲了敲门。
“谁啊!”里头人的语气不太好。
“是我,师兄。”
半天没动静的屋内一下子动静大了,门刷地被打开,一个胖胖的,面目慈和道长装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
“哎呦!冲陵!你回来啦哈哈哈哈!”
李冲陵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与中年男人的热情格格不入:“带了一个女客回来,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我来和你说一声。”
贾冲凡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女客?那个……你接济的?”
李冲陵:“嗯。”
贾冲凡顿时满脸肉疼,唉声叹气:“师弟啊,不是师兄不善良,但是啊,你没当过家不知道柴米贵,咱们门派上上下下——”
李冲陵打断他老生常谈的牢骚,一锤定音:“蔡家给了你多少钱?”
贾冲凡张着嘴,所有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许久后,小声嘀咕:“那也是我能忽悠……”
李冲陵看着他不说话。
贾冲凡顿时一脸沮丧,用力挥挥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爱带谁来谁来,只要按照门派规矩来就行!”
李冲陵一点头:“多谢师兄。”
贾冲凡如丧考妣,挥挥手半句话都没力气说,直接关上了门。
李冲陵也不在意,转身离开。
走之前,对着门缝说:“还有两位阴间客,师兄若是忌讳可与我说。”
走了十几步远,贾冲凡门刷地打开:“李冲陵你这个混小子!连鬼都敢带进来!不怕玉皇大帝先把你那两个小鬼灭了!”
李冲陵勾起嘴角,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宛全程旁观,见状惊奇地问:“故意气他啊?”
李冲陵:“太爱财损功德,我这是为他积福消因果,顺便拿点利息。”
林宛越发惊奇他竟然还会“收利息”,立刻明白这对南辕北辙的师兄弟感情却非常好。
“你师兄都可以当爷爷了,看来你也不年轻了,五十岁有吗?”
李冲陵看她一眼,径直走了。
至此,吴妈妈便暂时住在了正清派的道观里。
这个道观不大不小,人员不多,但每人都过得很自在。
林宛那晚听到贾冲凡说要遵守道观规矩,还以为这里有不少忌讳和规范要遵守,熟悉了以后才知道,这里的规矩根本就是没有规矩!
正清派入世,什么都吃,毫不忌口,贾冲凡自己还爱喝酒;道观的小道士大多自小在这里长大,都是孤儿,除了每日功课和工作职责之外,都自由安排时间,谁也不拘束。
朱虚文回来后,道袍一穿,天天躺在房门前的躺椅上看小说;朱虚友呢,动不动就下山找山下朋友聚餐吃饭;开门那个小道士负责绿化,自己也喜欢花花草草,山间散步总能看到他在收拾花草,他房间门前,还养了满满一架子的多肉,好看极了……
吴妈妈起初谁都不认识,勉强打起精神在道观里四处走走散散心,后来看小道士收拾花草,就站在边上看。
她以前也养花,有一些心得,看着就蛮有意思。
李冲陵听了林宛建议,找来小道士朱虚曹,让他下次喊上吴妈妈一起种花养花,哪怕除草捉虫的活,都行。
道观里还有个专门给香客写符送字的道士虚字,擅长写一手毛笔字,偶尔还会画一画水墨丹青,附庸风雅。
道观里的人都嫌弃他水平烂人酸腐,吴妈妈因好奇道观诸事去旁观了几眼,客气夸了几句,就被这位虚字引为知己,一有空就拉着吴妈妈一起练字,欣赏画作。
吴妈妈说自己不会写书法,
虚字热情相邀:“我教你啊!”
吴妈妈顿时忙了起来,一边不好意思拒绝虚字邀请,艰难学书法;一边真心喜欢养花,开始和虚曹一起修剪植物。
山上的信号时好时不好,吴妈妈看手机的时间被迫减少了大半,人忙起来后更没有时间去看网上的言论以及那些字字如刀的恶评,心情不知不觉有了点好转。
林宛让李冲陵上网买花种,就买上次吴泗挑选的那些。
李冲陵吩咐朱虚文做了,第三天就收到了快递。
吴妈妈看到包装带上的花名立刻想起这些都是儿子挑的,心里头又多了一些动力。
女客厢房门前有左右两个花坛,虚曹得知后,把花坛里的花草移植出去,陪着吴妈妈一起种下新买的。
于是,这片花草就好像成了吴妈妈新的孩子,每日睁开眼就惦记着它发芽了没,张开了没,有没有虫子,杂草多不多……
花坛的康乃馨抽芽的时候,朱虚友从山下抱来一只雪白的小狗:“朋友家的狗生的,一窝三只,实在没地养。”
雪白的小狗奶乎乎的,眼睛也不怎么睁开,只呜呜哼叫着,可爱得不得了。吴泗看了无比心动,恨不得立刻自己过去抱一抱,对吴妈妈不停喊:“妈,养!我们养!”
林宛一把抓住他企图用灵力去提醒的手:“为了让你妈妈走出悲伤,未来新的东西尽量不能带上你的影子哦,这只小狗是个很好的契机。”
吴泗似懂非懂,看着他妈妈。
吴妈妈缓缓伸手接过了朱虚友手里的小狗,轻轻地摸着它的毛,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爱:“小狗和人真像……”她这样抱着,仿佛又回到了刚生下儿子的时候。
想到儿子,情绪忍不住又开始下沉难过。
这时,怀里的小狗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同,呜呜叫唤了一声,四条小短腿微弱地扑腾了一下。
朱虚友连忙说:“肯定饿了,我朋友准备奶了,我这就去拿!”
吴妈妈轻轻晃着小狗,安抚:“马上就来了,别急别急。”语气不自觉温柔。
小狗四条腿还不灵活,喝起奶来那是真的急吼吼拼命,一群人围着它看它几乎要把脑袋怼进奶盆里,笑得不行,又被可爱得不行。
吴妈妈不自觉地接手了所有的照顾事宜,一餐奶喂完,不舍得送还给朱虚友了。
朱虚友爽朗地笑:“我可没耐心,带回来也是散养,就送您养好了!”
于是,吴妈妈身边又多了一条小白狗。
她的生活越发安宁平静,养狗、练字、种花,和不知道在哪个方位的儿子说说话,吃完饭带着小狗散散步,心底的怨恨上浮时,就去大殿听道士们做功课,不断平静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先郑重道个歉,为这几天的断更。
最近现实生活遇到了一些事,情绪很消极,我可能也有点逃避心态。事情倒不是自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人生真的大起大落,故事里的转折突变发生在眼前时,恍惚得好像睡一觉就会发现是梦。但偏偏都是真的,一点侥幸都没有,过去还恍如在眼前,现实里什么都已经没了。
这周每天晚上都陪她说话了,有一天还聊到了天亮,聊着聊着我自己也很难过,聊完直接睁眼到闹钟响起床,正好赶上这周我工作很忙,睡眠严重不足,头痛。
年初我有过一段情绪很不好的时候,是她陪我一直聊天陪我度过的,没想到半年后还是我们两个一夜一夜地聊。
这两年,日子过得真是记忆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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