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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出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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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望之山在西凉国是极出了名的,不出名也不行,凡是西凉国之人只要是在晴好的天气里出了门,便能看见坐望之山的山巅之上积雪如白云。

    积雪,白云,两相交融,不分彼此。

    可你若是拦街问路,说:“这位好汉子,坐望之山该怎么去?”那不管是好汉子也好小娘子也罢都会摇摇头,更会劝你一句:“这位小英雄,在家里喝喝茶,逗逗狗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坐望之山找不自在?”

    实在是坐望之山,大多数时候,只可以坐而望之。

    太险峻了。

    也太难以攀登。

    更多的时候,坐望之山,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世人常说坐望之山中存了老神仙,更有那好事之徒更是说的栩栩如生,头头是道,什么一夜北风吹,鹅毛大雪之后采药的少年人被困山中偶遇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神仙。

    老神仙传了少年人绝世的仙法,从此逍遥于山中,再不用知疾苦。

    又有那打猎的好汉子,在山中夜深人静之时的种种艳遇,那女子不是仙子便是狐妖,也有可能是一头野猪精化而为人,要吃打猎人的心肝。

    这时候,总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人或是老和尚突然的出现,救了打猎的小英雄。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商队整理了药材又歇息了一晚,刚好迎着朝阳出谷。

    说是商队,其实也多是阿府的家丁,更多的是阿府信得过的“家生子”,自第一代开始,几百年来,阿府经营有度,又是和善的,颇得了些人心。

    走在山道上,药老在左司云在右,小公子阿米兰听着药老说着一些山中趣闻,世人胡传,只觉人生畅快,多如此时。

    这一条山道是谷中连接着山外的通道,歪歪斜斜,婉转曲折,也可以说是阿府的秘道,也不知是几代人才趟出了这么一条路来。

    前前后后的,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虽挑着沉重的担子,可却都如履平地。

    司云咯咯的笑着说:“药老,你就尽会说笑,为什么老神仙都是花白胡子的老人?不可以是身长玉立的少年人?

    可见啊,这都是你自己的胡诌,这么些个人里头,也只有你胡子见白,我是遇到老神仙了呀“

    众人起哄,皆说:“是啊,药老可不就是老神仙?我们年幼时他是这样,现在都娶了媳妇,生了几个巴郎子了,他依然如此。

    不是老神仙难道是妖怪不成?“

    众人大笑。

    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惊起鸟雀横飞,小兽远行。

    这样的出谷,山中需行一日,一日之后才是大道,大道上再行一日,方才能到达西凉国第一大城迪伦。

    虽被众人打趣,药老却不窘迫,大笑着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腌臜玩意,小时候没少被老夫逗你们的小雀儿,如今竟也敢嘲笑老夫。

    信不信回到城中,老夫就闭门三日,写了告示大为传播,看你们以后如何做人?“

    药老说着话,便自己也先笑了。

    笑声更是传遍四野。

    如此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便从朝阳之始走到了日落西山,再过一道山岗,前方也便是出了坐望之山。

    一众好汉子皆卸了肩头的担子,在此歇息驻足,这一条小路是惯常要走的,每一年里总要走上好些次,所以阿府便在此处建了一处小院,几间客房,以供临时歇脚。

    虽说是小院,可也五脏俱全,一应物什应有尽有。

    只有一个腰弯的深深的老人常年住在此处看护,众人都称他为老棍儿。

    老棍儿,老棍儿,难道是因为是个老光棍?

    也难怪,阿米兰第一次进山之时,老棍儿便是这个模样,也是孤单一人。

    商队里的好汉子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也不跟阿米兰或药老客气,皆自去喝水或是寻找吃食。

    这时老棍儿走到阿米兰面前,口中直呼:“小公子果然大好了,真是造化啊,谢天谢地!”那弯起的腰总也让他的个头少了三分之一。

    仰起脸来说话的样子甚是有趣。

    阿米兰却心里生了悲悯,说:“老棍儿叔,这已是几年未见了,你仍是如此硬朗,山中清苦,你也是难为了”

    老棍儿笑笑说:“我有何难为之处?一个人正好逍遥自在,于此山中夜会狐妖,再和老神仙们下棋喝酒,好不快活……“

    “你又要胡说了“

    司云从背囊里拿出闲时采的一小罐儿花蜜,递给老棍儿又说:“看看这罐花蜜,能不能堵了你的嘴“

    老棍儿大笑说:“小公子啊,你也该到了成亲娶媳妇的年龄了,可真是快呀,我看司云这丫头就很不错,人长的标致又会疼人……“

    “哎呀,……“

    司云已红了脸。

    药老打圆场说:“老棍儿,夜会狐妖我可不清楚,欺负小娘子你倒是勤快,有什么好吃的山货,都拿出来吧,再教你两盘棋,你看我像不像老神仙?“

    老棍儿仰着头“呸~“了一口,说:”你呀,最多是个妖怪,倒是有几只獾子,来来来,喝酒吃肉“

    此时夕阳将落,天空里晚霞满天,火红的云彩铺展开来挂在天上,火烧也似,众人或歇息或忙碌,只有阿米兰一个闲人。

    这两日来,阿米兰但凡有空皆耗费在“蛟龙劲“之上,他也不贪功冒进,只是勤练第一个势子。

    至于“药经”,每一个字都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日早间,他洗澡换衣之时发现古书已不知去向,心知是被阿大老祖收了去,好在古书之上的每一言每一个势子都都已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

    只觉得“仙家“手段,果然奇妙,古书贴身藏着,他竟毫无所觉。

    看了看手腕上“沉默着“的黑色珠串,阿米兰开始在晚霞中练功,势子摆开如一条长蛇横空,体内热血奔涌,骨骼声声呜响。

    司云已端来了吃食和清水,等到热腾腾的獾子肉也凉了时,阿米兰依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不闻。

    只有身上汗汁淋漓。

    司云觉得有趣,却埋怨着说:“胡诌什么昏迷中遇到了老神仙,教了他这套动作,他才得以苏醒?明明就是我伺候的周到,哼~“

    这时候,药老和老棍儿正在下着棋,一众好汉子吃饱喝足了皆呼呼大睡,想是疲累已极。

    山中孤寂隐蔽,也不虞有那贼人强梁来犯。

    药老说:“老棍儿,你又悔棋,落子不悔真君子,你看小公子这套动作如何?“

    老棍儿直了直腰,仰着头笑嘻嘻的说:“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君子?药老,倒是你,答应了治好我的腰伤,可这都多少年了,你这医中圣手的名头,可是也要不保了“

    又看了看一直摆着同一个姿势,不动如山的小公子,笑得便更加欢快了,说:“药老头,你看小公子这个样子像是什么?“

    药老扔下手里拿着的棋子,沉呤着说:“蛇?难道……“

    老棍儿由喜转怒,一挥手便把棋子全部打乱,佯怒着说:“滚滚滚~药老头,医术不精,眼神儿也不好使,这那里是什么长蛇,分明是一头神龙“

    “神龙?”

    药老呆怔良久。

    再看棋盘时,已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