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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
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同时,也是南安的重生之日。
镇北王班师回朝,顺理成章的成为南安新皇。
登基当日,花倾染被强行带去参加登基大典,看着镇北王成为新皇,也看着慕容安成为南安太子,更看着自己变成了太子妃。
她真的喜欢不起这热闹的场面,整个登基大典她都表现得兴致泛泛,慕容安瞧出她不大喜欢热闹,便是派两名宫女送她回现在的太子府即从前的镇北王府休息,并对外宣称:太子妃有喜,故而,受不住劳累!
回了太子府,花倾染便是火气直冒。
慕容安太过分了,这一招真的太狠了!
他这是直接给她套牢了身份,而且,是不容拒绝的那种。
很快,这事便会传到其他四国,萧墨离也会知道……
想到这里,她便是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两名宫女守在屋外,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不敢说话,更别提敲门去询问情况了。
花倾染将里面的东西砸得差不多了,忽然就收手了。
两名宫女正纳闷间,花倾染却忽然打开了门。
“见过太子妃。”那两名宫女赶紧行礼。
花倾染眸中闪过几丝不快,不过很快便隐了下去,只冷淡的说道:“我要出门,你们俩跟着。”
那两名宫女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着急的拒绝。
“太子妃,太子爷吩咐了,您若想出府,必须要同他一起。”
“是啊!太子妃,您不要让奴婢们为难啊!”
花倾染冷眼扫过她们,轻嗤一声,道:“放肆!慕容安只让你们保护我,又没有让你们限制我的自由!屋里的东西,我不喜欢,所以都砸了,我现在要上街去买,你们也敢阻拦吗?”
“这……”宫女甚是为难。
“起来!叫几个下人来这里打扫,顺便再叫几个陪我上街。”花倾染看似烦躁的吩咐了几句,踏步朝院外走去。
那两名宫女面面相觑,没有办法,只得起身,跟在花倾染的身后。
没过多久,花倾染便是带着一伙人出门了。
今日登基大典,所有人都在宫里,就连这太子府,也比平常安静了许多,先前慕容安派在她身边的那些高手,似乎也不在她的周围了,所以,对花倾染来说,今日,是她离开的唯一机会。
王城的集市,与天澜并不相似。
这里,货物的分区十分明细,某一片区域是卖某一类货物的区域,那么这片区域就绝对不会出现其他货物。
所以,花倾染说来买东西,其实东西也很好买。
她随便选了些东西,便让人家包起来,扔给最后跟来的两个家丁。
走着走着,他们到了卖衣服的区域。
花倾染止住了脚步。
“太子妃,这里还是不要进了吧!这东西,您可没有砸!”小宫女撇了撇嘴,小心翼翼提示道。
花倾染唇角微扬,摆了摆手,道:“你们难道不喜欢漂亮衣服吗?走吧!我们去看看,你们每人都挑一件。”
“这不好吧……”
小宫女觉得挺诱惑的,两人对望一眼,却是不敢应声。
花倾染却丝毫不把她们的话放在眼里,直接踏步已经进了这片区域之中了。
“快来看看啊,咱们‘天衣坊’的新春衣裳免费展示啦!”
他们一行人刚踏进去,便有一个徐娘半老的老板娘高喊起来。
花倾染循声望去,瞧见那家店的门前正有一群穿着那家店招牌衣服样式的女子在跳着舞,而那店前更是围着诸多的客官。
花倾染唇角含笑,她知道,她离开的机会来了。
“走,去看看!”花倾染心情甚好的说道。
其他人只得小心翼翼的跟上。
他们一群人挤到了人前,看着那些美人跳舞,花倾染不由得开心的拍手鼓掌,还不住的赞叹道:“真漂亮啊!”
“对啊对啊,好漂亮!”小宫女们跟着附和。
他们这几个跟着花倾染的人,好不容易见着花倾染笑得如此开心,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
先前,他们只觉得这太子妃是个难相处的冷面人,可如今瞧了,却发现,太子妃笑起来可好看了,比那菁华郡主要好看多了!
这样一想,他们跟着花倾染身边,便是笑得更加开心了。
花倾染看着,拉起那两名宫女,道:“来,我也教你们跳舞。”
那两名宫女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却已经被花倾染拉进了那些美人当中。
那吆喝的老板娘先是一愣,但随后瞧见花倾染带着那两名宫女舞动起来,不由得眼睛都看直了。
虽说,花倾染穿的并非是她店里的服装,但就这样一身素色裙衫配上水蓝色的披风,在这五颜六色的美人之中跳起舞来,却是成为了最靓丽的风景。
四周围观的人群瞧见,不由得鼓起掌来。
“来来来,喜欢跳舞的姑娘都一起来跳……”老板娘当下喊了一声。
顿时,人群里不少姑娘都到了台前,跟着一起跳舞,现场一下子更是欢腾了起来。
一时间,这间店前热闹非凡,更有不少人进了店内买衣服,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
过了好一会,跳舞的人们累了,慢慢的歇了一些人。
老板娘赶紧去人群里找花倾染,却发现,花倾染居然不在。
“你们主子呢?”老板娘拉住正跳得欢腾的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停了下来,先还没反应过来,听清楚老板娘说的,顿时四处张望,当瞧不见花倾染之时,小宫女慌了,赶紧去拽另外一名宫女,颤抖着声音道:“夫人不见了!”
那宫女也顿时被吓到了,两人便是四处寻找。
而人群里另外两名家丁看见那两宫女停下,也觉得不对劲,赶紧上前来问。
“糟了,夫人不见了,主子一定会杀了我们的!”小宫女哭丧着脸道。
“夫人的披风!”家丁忽然瞧见那跳舞的一角落下那水蓝色的披风,赶紧去捡了起来。
“我们先四处找找吧,若是找不着,就赶紧回去告诉主子。”另外一名宫女提议道。
“对对对,赶紧找。”
一行四人便焦急的四处寻找花倾染,当然,花倾染既然已经走了,便是不可能被他们所找到了。
很快,他们回了太子府。
慕容安还在宫里没有回来,管家听了这四人的话,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慕容安,没多久,慕容安就黑着脸回来了。
“萧相思,你若走得掉,爷就算你狠,若是你不幸被抓回来,爷会让你永生铭记教训。传令下去,就算翻遍整座王城,也给爷把人找出来!”
……
天澜。
从除夕便开始下雪,一连几天,大雪覆盖了整个天都。
墨王府。
正月初二,顾桑臣总算是醒了过来。
白羽兮守了他十来天,看见他醒来,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顾桑臣经历过这场生死浩劫,整个人也变得沉稳了起来,白羽兮哭得那么惨烈,他只好将她搂进怀中,温柔的安慰着。
“这是哪里?”等白羽兮哭够了,顾桑臣才问了这句。
白羽兮这才松开他,吸了吸鼻子,回道:“姐夫这里。”
“别哭了,小辣椒哭多了就成了辣椒糊了!”顾桑臣抬手替她擦眼泪,忍不住皱着眉调侃道。
“滚!”白羽兮破涕为笑,却是骂了一个字。
“瞧这黑眼圈,多少天没睡了啊!”顾桑臣又是心疼又是调笑般的开口。
“顾桑臣,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找死呢!”白羽兮气愤的一手锤了过去,只好中了顾桑臣的肩。
“痛……”顾桑臣委屈不已。
白羽兮又无奈了,翻了个白眼,道:“你个蠢货,你就算不练功,你好歹身边带几个武林高手保护你啊!”
顾桑臣很无辜,道:“我怕带了高手人家说我是敌国派来的奸细,说不定,墨离也被我坑了……”
白羽兮哭笑不得,他这孤身一人,被人家抓了,不是奸细也被打成奸细了!
他们俩没说多久,萧墨离便是进来了。
瞧见顾桑臣醒来,萧墨离总算是放心了。
因为顾桑臣的伤,他们连除夕都没有过。
接着,御医进来给顾桑臣诊治,之后便告诉他们说,伤口慢慢愈合,身体也慢慢的复原,已经没有大碍了。
“顾桑臣,再给你几日休养,我可要出远门了。”御医走后,萧墨离径自走到窗边的长椅上坐下,扔下了一句。
“去哪啊?”顾桑臣皱着眉,问道。
“南安。”萧墨离看向窗外,静静的吐出两个字。
窗外,乃是一片雪白,地面皆是被白雪覆盖了。
顾桑臣立马联想到了花倾染身上,便点头,道:“对了,天工坊和匠心铺已经遍布整个东临了,这天澜很快也要盛行了,本少先前已经见过几家掌柜了。”
“好,辛苦了。”萧墨离转向他,微微笑道。
正说着,暗影却是敲门进来,他进来之后,还将门给了关上了。
“怎么了?一来就神秘兮兮的?”白羽兮皱着眉道。
暗影面露难色,看向萧墨离,扯了扯唇角,道:“属下这……有不好的消息……”
“说。”萧墨离扫向暗影的脸,冷淡的应了一句。
“……先说好,主子,你别冲动啊!”暗影提心吊胆的又不上一句。
“说!”萧墨离皱眉,面上闪过几丝不耐。
“南安镇北王登基为王,封慕容安为太子爷,另外……有名叫‘相思’的女子被指为太子妃……”暗影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
“哼!慕容安他做梦!”萧墨离冷哼一声,偏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暗影吞了下口水,接着道:“还有……据说……那位太子妃已有……已有身孕……”
“什么?”萧墨离没开口,白羽兮却是一头雾水,心下纳闷,这关他们什么事啊!
暗影见萧墨离没有动静,不由得看着萧墨离,小声提醒道:“主子,您别冲动……”
事实上,萧墨离果然没有冲动。
他只是漠然的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而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息,却如同外界的白雪一般,冰凉彻骨。
或者说,他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白羽兮刚想追上去,顾桑臣赶紧拉住,这个模样的萧墨离,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书呆子,你拉着我干嘛?放手啊!”白羽兮忙道。
暗影见萧墨离出了门之后,赶紧往白羽兮这边走了几步,焦急的道:“羽兮姑娘,你可千万别打扰主子,让他考虑清楚!”
“那什么相思,是谁啊?成了南安太子妃,姐夫怎么这样啊?我们认识那什么太子妃吗?”白羽兮皱起眉头,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嘛!”
暗影顿觉头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劝道:“羽兮姑娘,那南安太子妃就是夫人哪,就是你姐姐!”
“什么!”白羽兮一听,立马蹦了起来。
暗影无比哀怨的点点头,道:“真的。梦绕送来的飞鸽传书,已经确定了那相思姑娘便是夫人。”
“梦绕在姐姐身边吗?”白羽兮焦急的问道。
本来不知道萧相思是谁,谁当太子妃关她什么事,可是,现在一听说萧相思就是姐姐,她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她难以想象,若是姐姐真的成了那什么慕容安的人,该会承受怎样的折磨!她太了解姐姐,姐姐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要姐姐忘记萧墨离选择慕容安,绝不可能!
可既然不可能,那这一切,又代表什么呢?
听暗影提到梦绕,暗影又是摇了摇头,道:“梦绕本来已经到了夫人身边,可是,夫人好像有什么事需要梦绕去办,关于这件事,梦绕也没有交代清楚,只说,等事情办完会回来请罪。”
“这事情越来越玄乎了……”白羽兮忍不住叹道,不自觉的在屋子里踱步起来,仔细的思考着这事该怎么解决。
想着,白羽兮忽然两手拍在一起,转身对他们道:“我想到了,我们明天就启程去南安吧!一定要把姐姐救出来!”
暗影愣了愣,无语的道:“这事得听主子的,看主子有什么好的对策。”
“哎呀,听什么听,我去找他!”白羽兮说着,便是直接夺门而出,去找萧墨离去了。
暗影无奈的看了一眼顾桑臣,两个人相对无语。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白羽兮找了一圈,从书房到卧房,都没有发现萧墨离的身影,最后,从后园的凉亭上瞧见了不远处荷花池边的萧墨离。
萧墨离静坐在荷花池边的护栏上,面向荷花池,而他的四周全是未曾被脚印踏过的白雪,与此时的他相映衬之后,越发显出他的孤寂。
白羽兮就那般瞧着自家姐夫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中有那么一抹心疼。
她跃身而起,踏空飞去,正好停在萧墨离旁边的护栏上。
脚踏上护栏上的雪,便有些轻雪落进了荷花池中。
白羽兮轻笑着,顺势坐在护栏上,同萧墨离方向一致,并肩坐着。
萧墨离微微皱眉,转过头看她。
白羽兮转过头,瞧着萧墨离的眼神,便敛起笑意,哭丧着脸道:“姐夫,你别这样嘛!你这样……我很不高兴哎!”
“羽兮,姐夫没事。”萧墨离不觉一笑,笑得有些忧伤。
白羽兮伸手去抓旁边的雪花,揉成了一个雪团,低头一边把玩着雪团,一边皱起眉头,说道:“姐夫,我明天去南安,你去不去?”
“去,不过不是明天。”萧墨离转过头,看向远方。
白羽兮这才发现,他们虽是面向荷花池,却更是面向南安的方向。
“为什么?”白羽兮不解,口无遮拦的说道,“你该不会真打算让姐姐嫁给那什么慕容安吧?你现在不去南安,难道是等着他们大婚发请帖请你再去?别逗了!”
“呵呵。”萧墨离被白羽兮一句话逗笑了,随后,敛起笑意,有些疲倦却是无比肯定的道,“不可能!谁也别想跟我争倾儿!”
“就算姐姐真的怀了慕容安的孩子?”白羽兮下意识问道。
萧墨离眼神一瞬间的黯淡,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尔后,便听他道:“是,即便如此,倾儿和那孩子也只能是我的。”
白羽兮总算是释怀了,她也知道,一个男人不可能真的能那么坦然的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别人生孩子,但是,能接受,便是真的在乎了。
“可是……我担心……”白羽兮一用力,捏碎了手中的雪团,便顺势将残雪扔进了荷花池,叹了一口气道,“若姐姐真的被慕容安欺负……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想活着……”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她。她答应过我,她不能食言。”萧墨离轻声说着,像是在说给白羽兮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姐夫,你还在等什么?我们明天就出发吧,好不好?”白羽兮一把拽住萧墨离的手臂,轻摇着,焦急的说道。
萧墨离却道:“羽兮,半月之内我们定然能启程,我想等的,是南安送来的请帖。”
白羽兮手一顿,随后松开萧墨离,不解的道:“你真的想等来他们的大婚请帖?你……你真的要放弃姐姐吗?”
萧墨离顿时有些无语,转过头看向白羽兮,颇感无奈的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等的,是南安新皇祭天大典的请帖。”
“祭天大典?”白羽兮更加不解了。
萧墨离只能耐心的解释道:“每一任南安的皇帝,都会在登基后一月之后举行祭天大典,同时,会邀请其他国家前来祝福与见证,所以,等到请帖到了,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南安,如果现在动身,势必会打草惊蛇。”
白羽兮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但是,随后她又不懂了:“提前去不也可以吗?我们为什么要等?”
“我们若是提前出发,以慕容安多疑的性子只怕就能猜到我们别有所图,这么久以来,慕容安没有派人找过来,那就代表,倾儿一直隐瞒着身份。所以,我们不能提前出发,我不能让倾儿在日夜担惊受怕的情况下,还要担忧我。”萧墨离继续解释着,因为,他深刻的知道,慕容安这个人,不管是谋略胆识还是别的什么,都不比他差。
“好,我知道了,我先回去跟爹娘说下,不过姐夫你放心,多余的话我不会说的。”白羽兮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转身便跳下了扶栏,朝着那边亭子走去。
白茫茫的雪地,多了一排脚印,但这一连串的脚印并未破坏雪地的美感,反而添了一分别致的娇俏。
萧墨离只是抬眼看着远方,表情浅淡的,却暗含着别样的深沉。
“倾儿,别怕,很快,我就来接你了。我们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你说好不好?”
掌心,是那支断了的珠花,紧紧的摩挲着,慢慢的染上了他的体温。
很快了,真的很快了。
……
神母寺。
香火依旧鼎盛。
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两日来,花倾染均是呆在这座寺庙里。
那日,她借着跳舞的势头,设了个简单的障眼阵法,成功的在大庭广众逃之夭夭,待她想到了城门之时,发现慕容安的人已经控制了那里,无奈之下,她只能折身回来,最后,选了神母寺。
趁着来神母寺,她还想去见见那位高僧——圣光大师,她想问问,圣光大师到底知道多少,又到底能告诉她多少。
接下来的一年里,她不确定能不能找到红颜蛊的解除之法,那么,这仅剩的一年里,她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或者,她可以放弃跟萧麒的恩恩怨怨,反正,萧墨离会解决萧麒的,但是,还有一件事,她必须要去做。
那便是,关于她亲生母亲的云溪的下落,有生之年,她想见云溪一面,她更想知道,魂魄分离那些离奇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更主要的是,现在背后有人在算计她,那人,是不是跟云溪有关?
到达神母寺那天,她便简单的用药物易容,一般情况下,别人是认不出她的,所以,她在人群中走来走去,自然也不会担心被认出来了。
她自前院到了后院,其实也不太清楚圣光大师住在哪里,只能凭着感觉,随便走走。
反正,神母寺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也有不少人往后院来,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问她到后院来做什么。
她正胡乱的走着,却听见圣光大师的声音:“施主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她微微蹙眉,循声瞧去,便知道这声音是她所经过的禅房中传出来的。
她顿下脚步,推开那扇门,便瞧见圣光大师正盘坐在中心的蒲团上打坐,他的身后,便是一尊巨大的佛像。
花倾染抬头,瞧那样一副画面,便觉得,这世上一切似乎都像是停止了一般,好似万物不过那般而已,或者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大抵就是修佛之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吧!
那种气息总有那么一种让人的心一下子恢复了宁静。
花倾染淡漠的踏进屋,门也缓缓的合上。
花倾染静静的走到圣光大师的面前,并在圣光大师面前两尺之外的那只蒲团上跪坐下来。
花倾染漠然的抬眼看向圣光大师,见他双目微闭,便也不打扰,只静静的坐着。
许久,圣光大师终于缓缓睁开眼,眼中透着那么几分高深莫测,已有几分无奈。
“施主,又见面了。”圣光大师开口说道,看着花倾染,眼中并无半点异样,不过,却似乎又在透过她看到些别的东西。
花倾染微微叹气,道:“大师,信女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以。但是,老衲并不能尽数回答。”圣光大师缓缓开口。
很奇异的,圣光大师的每个声调都能让人心从内到外的宁静下来。
“我娘,云溪。”花倾染说出云溪的名字,紧盯着圣光大师的变化。
圣光大师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复杂,但,即便是一闪而过,花倾染却已然看清了。
她时常在想,她若是从一开始就缺了魂魄,那么,定然是有高人帮忙的,究竟是用花倾染的魂魄分给了沐子苒,还是沐子苒的魂魄分给花倾染,但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个有这本事的人是谁?
圣光大师闭眼,低声叹道:“施主何苦追问呢?你娘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该努力,让她心安才是。”
“希望?呵呵,能有什么希望?”花倾染自嘲的笑笑。
希望?她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她还谈何希望?她的人生,只差一片昏暗了才是!
她不想当南安太子妃,她也不想当东临的公主,她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做自己而已。最初,做顾惜然,后来,做沐子苒,现在,做花倾染。
仅此而已。
“施主切勿入了自己心中的魔障,很多事,切勿深究。”圣光大师深深叹气,无比深奥的说了这样一句。
心中的魔障?她能有什么魔障呢?
花倾染皱起眉,不解。
“大师,您不妨告诉我,我该如何离开南安?”花倾染不再思考所谓魔障,却是问了这一句。
这南安,她真的待够了,不愿意再待了。
圣光大师只是摇头,道:“你会离开的,但是,莫要强求。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偿失。”
强求,便是得不偿失吗?
离开南安,对她来说,算是强求吗?
她不过,是想过自己的生活罢了。
圣光大师看她一脸茫然,忽而抬袖,从袖口拿出一串佛珠,递给花倾染,道:“施主,这串佛珠请收好。”
“大师,这是……”花倾染接过,但并不明白圣光大师这是何意。
圣光大师确定她接好,便是收回手,点点头,细细道来:“若是一切回到原点,便让人带着这串佛珠来寻老衲。”
花倾染再次沉默。
不得不说,圣光大师很多话都说得太隐晦,她根本就猜不透。
她只是收起那佛珠,道了谢,道:“多谢大师。”
圣光大师满意的点头,道:“你且走吧,后院东边有一道院门!”
“我能去哪?”花倾染低低的笑着,自嘲起来。
这整个南安,如今已是慕容安的天下,她离不开,就只能躲藏起来。
可是,能躲一辈子吗?
慕容安上次就说了,她若敢离开,回来必定也是惩罚。
她不怕惩罚,不怕死,可是,她想活着,她若活不下去,萧墨离怎么办?
没有萧墨离,她怎么就真的那么寸步难行了呢?
她的医术呢?她的召唤术呢?
她的所有一切呢?
为什么,全都失去了活力?
想起来,她忽然觉得茫然,更或者,她真的很累。
“走吧,你不想见的人已经到了寺门了。”圣光大师再一次出声提醒。
花倾染暗自一惊,忙起身,道了一声:“多谢大师!”随后,便是急急的离开,按着圣光大师所说之处,从后院的东门离开了。
果然,她前脚刚走,慕容安后脚便到了这里。
……
整个南安王城,都处在一种戒严的状态之中,但是,百姓均是以为太子府里丢了一名家奴,而不知是丢了所谓太子妃。
花倾染漫无目的在走着,心中更是茫然。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下个月南安会为新皇举行祭天大典,各国都将受到邀请,不知道,萧墨离会不会亲自来。
想着,她忽然有些哀伤。
登基大典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成了太子妃,所有人都以为她有了身孕,相信这些事萧墨离也会知道,可是,她忽然不那么确定了,她不知道,萧墨离会不会相信她,会不会怪她。
虽然萧墨离曾说,无论如何,他都相信她,可是,他们已经这么久没有相见了,他的相信还能作数吗?他们之间是否真的会被时间所改变?想着想着,她只觉得心中的痛又多了几重,相思更深几分。
“姑娘,你没事吧?”她一片茫然,忽然听见有人跟她说话。
她有些回过神来,转头瞧去,瞧见的是一名中年妇人。
那妇人约莫四十岁,圆脸,小眼睛,鼻梁处有一颗小黑痣,荆钗布衣,似乎是平民百姓。
在跟花倾染说话的时候,那妇人的一双小眼转个不停,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花倾染将那妇人眼中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淡淡的问道:“谢谢关心,我没事。”
那妇人似是放下心来点点头,继而又道:“我看姑娘在这里已经呆了两天了,是不是没地方可去啊?”
花倾染倒是有些纳闷了,她确实在神母寺呆了两日,原想人来人往的,应该不会有人察觉什么才是,想不到,这妇人竟然已经注意到她了。
花倾染索性认了,便道:“是啊!我是外地来的,来寻亲戚,可是,亲戚家搬走了,现在全城戒严,我又出不去,所以,就在这神母寺暂住了。”
那妇人一听,顿时很是豪爽的道:“这有何难啊!姑娘啊,你就听婶子一回,婶子带你离开啊!保证你会安全离开王城!”
“这……”花倾染皱了皱眉,故作为难的道,“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妇人连连摆手,道,“我们家是往城外送菜的,每天都要出城,不会被查的。”
“是吗?那就太谢谢了。”花倾染感激的道。
但是,花倾染却知道,这妇人绝对不会是送她出城,具体是为了什么,她想不清楚,反正,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这妇人从昨天就开始盯上她,故意挑她离开神母寺的时候来找她,必定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去处,跟这妇人走,说不定也能有些收获。
她便是顺从的随着那妇人离开,一路上,她们随便说了些话题,比如,那妇人叫“樊婶”,比如,花倾染说自己叫“相思”……
她们穿过集市,走过好几片区域,最后,进了一处弄堂,而这弄堂,已经离闹市很远了。
花倾染记住四周的环境,默默的跟着那樊婶入了弄堂。
这所谓的弄堂,有些像北方的胡同,看着简单,但其实内里无限玄机,一般人进去,若是没人引路,只怕是找不到什么出路了。
花倾染的方向感一直不算好,但入了这弄堂之后,她也只能皱了皱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先前经过集市时,她看见不少士兵在到处盘查,所幸她现在用药物易了容,虽说没有彻底改变容貌,但是,大致也是有些差别的,至少,没见过从前的她的人,是不可能认出来的。
“相思啊,到了哦!”樊婶到了一处红色的铁门前,说了一句。
花倾染抬眼望去,瞧见这铁门算不得高大,上面也没有牌匾,似乎真像是一户人家,但是,一般的平民用的都是石门或木门,怎么用得起铁门?
“进来吧!”樊婶推开门,带着花倾染一起进屋。
花倾染跟着进去,入目是满院的蔬菜,只有一条稍微宽些的石子路通向前方的几间主屋。
看上去,这里还真像是菜农的家。
“这里都是我跟当家的种的,咱们家可就指着这些菜过活了!”樊婶笑眯眯的说道,关上铁门,在前面带路,引花倾染往前走。
几声拐杖驻地的声音传来,花倾染抬头,便是瞧见一名中年男人驻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停在廊檐下。
“当家的,你怎么出来了?”樊婶瞧见那男人,忙小跑了几步,要去扶那男人。
那男人头发未束,披散下来,下巴上有着浓黑的胡茬,五官如刀削般坚硬,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整个人透着一股奇怪的煞气。
男人将目光落在花倾染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明明是带着讨厌的意味,却又忽然咧嘴一笑,道:“婆娘,你又带客人回来了啊!”
“对呢!她叫相思,想要出城。”樊婶笑着解释道。
花倾染皱了皱眉,她好像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可是,那种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快进屋吧!”男人忙道,转身便又驻着拐杖往屋里去。
樊婶也便转向花倾染,热情的道:“相思,快进来吧!”
花倾染没再说什么,只是缓缓的进屋,可是,当她踏上廊檐之际,似乎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周,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难道是错觉?
屋中,一座神像,一张简易的木头桌子,几张木凳,清贫得很。
花倾染被樊婶拉过去,在那桌边坐下,同时,那个男人也坐了下来。
随后,那樊婶便去忙活了,说是去做饭去了。
花倾染与那男人相对而坐,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或者,那男人在打量花倾染,想看出花倾染的身份,不过,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花倾染一直低眉,也就刚进屋的时候打量了这屋子一番,这之后,便是静静的听着,想听清楚开始听见的那微弱的声音究竟来自哪里。
没过多久,樊婶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进了屋,先将一碗面条放在花倾染的面前,热情的说着:“来,素素啊,趁热吃!”
花倾染微微笑着谢过,但是,那热情扑鼻的时候,她的眼神便是暗了几分。
劣质的迷药,又怎么可能瞒过她?
不过,她还真的不知道,这两口子要迷倒她做什么。
尽管如此,她还是接过樊婶递过来的筷子,看似温柔的吃起面条来。
“樊婶的手艺真不错。”她由衷的夸赞道。
抛去这迷药的味道,其实,这面条的味道还真是不错。
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来,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呢?
算起来,应该是萧墨离做的食物吧!
差不多喜欢一个人,那么,他做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最好的。
樊婶与那男人直勾勾的看着花倾染,樊婶更是一边说着慢点吃,一边又盼望着花倾染吃快些。
花倾染唇角轻扬,忽然便是一阵头晕,慢慢的趴在桌边。
“倒了吧?”
“嗯,是倒了。当家的,你看着点,我给她背下去。”
“去吧。”
……
听着那两人的对话,花倾染感觉自己的身子被那樊婶搀扶了起来。
她微微睁开眼,樊婶未曾发觉。
樊婶背着她,到了那尊佛像后面,拍了下佛像后背的一出凸起来的地方,便有一道暗门打开,里面有暗黄的灯光散出,并有楼梯直接通向下方。
很自然的,樊婶将她背了下去,她便又闭上眼,以免让樊婶发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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