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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
方才还拦着自己,转瞬之间却亲自下了手,杨刑九见这狗官被眼前人削飞了头,怒气登时散了一半,止住身形,气哼哼地问道:“你,不是他的人?”
宇文虚中收敛寒意,重又变成了‘和气脸’道:“这人脑子生了病,没救啦,在下一时没有忍住,还望老哥体谅体谅。”
杨刑九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哼了一声,覆手而立。
宇文虚中提了岳冰之的脑袋,在倒地兵卒之间寻了一阵,寻到了一名甲胄与众不同的兵卒,正是那近卫头领周进。
这周进运气好,被杨刑九打飞的同伴撞倒,只受了轻伤,此刻见到太守头颅,也是一脸惊愕。
“这里除了这颗头,就是你官最大吧?”
周进茫然地点了点头。
“有人过问,就说是我宇文虚中干的,如若让我知道这条街任何一个商户百姓因此被牵连,我就受累再跑回来也取了你的脑袋,明白了吗?”宇文虚中面色和善,但言语却凌厉得很,近卫头领本就对岳冰之暴政颇有微词,此刻有人出面除了那贪官,心下欢喜,连忙接过头颅,叫上还没死的兵卒仓促去了。
宇文虚中了了事,暗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自己这臭脾气还是改不了,还是这么冲动。’
商街依然鸦雀无声,左逢忱见到尘埃落定,悄悄地跑了出来,拉了拉宇文虚中的衣角轻声道:“师傅,这么一闹,咱们还怎么打探歧山呀。”
宇文虚中听了暗自苦笑,‘可不是嘛,如今这么一闹,这城里怕是待不下去了。’
哪知杨刑九五感甚明,竟听到了二人言语,剑眉一挑道:“你们两个,也是歧山人?”
宇文虚中对这眼前人并无了解,心中暗想,‘这人对这贪官出手迅猛果断,按理说是个正派人士,但手段狠辣,面色癫狂,却又不太正派。’当下加了小心笑脸道:“这位大哥,我们师徒二人只是去歧山寻个亲戚,想找个安生地方生火做饭,过过安稳日子。”
杨刑九面色陡沉,“歧山”,“亲戚”二字格外刺耳,念及囚禁自己星儿的恐怕就是歧山人,眼前二人又是那山中人的亲戚,登时怒道:“歧山中人的亲戚?很好,那就干脆和我走一趟吧!”
吧字一出,杨刑九举手一弹,一股无形真气如同引弦劲弩般射出,直取宇文虚中中庭穴。
宇文虚中虽然加了小心笑脸相迎,但也没想到杨刑九竟突然出手。当下纵起乱步躲闪,轻轻一掌柔劲托飞了左逢忱。
左逢忱不会武功,但修习宇文虚中独创尘流诀已有时日,气力虽差了些,但冲脉修习已久,也可略用一二,借力后跳到了一架马车顶上。
杨刑九一击不中,劲力陡然暴涨,紧跟一拳飞出,直上了七成落城劲,作势便要故技重施,一拳废了眼前人了事。
宇文虚中眼见来者不善,同样奋力催动尘流诀,第一重二周身全力行功!只见一拳一掌如天地碰撞,青石路面瞬间被二人踏了个粉碎。
二人一击未分高下,紧跟拳掌如春雷密雨!一时间,这崇戈商路如同比武大会一般,两位绝顶高手就这么在街头上大打出手。
左逢忱站在马车顶上,心里为师傅捏了把汗,紧张得像个人桩,却听一人问道:“小兄弟,你爹的功夫,怎么样?”
左逢忱闻声一看,只见马车顶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个少年,这少年看起来颇为世故,似乎年长几岁,此时笑脸看着自己,正是正信。
“我,我师傅武功很好的,但是这个黑衣人也很厉害,我也看不出谁更厉害。。”左逢忱实话实说,面露忧色道。
“依我看,你爹刚才啪的一下就削飞了那狗官的脑袋,这手段可比那老死人狠辣,我希望你老爹能一掌拍死那个死人!”正信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炒花生丢给了左逢忱又道:“喏,刚才趁乱搜刮了点好吃的,左右跑不了,小弟干脆和我一起看看戏吧。”
左逢忱下意识接过了花生,才想起宇文虚中正在对阵强敌,当下皱眉道:“你,你是何人,为何盼我师傅再杀人?”
“小弟有所不知,那老死人,拐了老子多日了,还有你屁股下面的马车里还有我叔叔。那黑衣人名为杨刑九,乃是当世不二的大魔头,此番废了我叔叔的武功,非要逼我们带他去歧山。你老子要是能一掌毙了那老死人,我可要手脚并用给他鼓掌了。”正信边吃边说,又从腰上解下了个水袋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左逢忱听闻对方认识歧山的路,当下心中一转道:“你们,是歧山中人吗?”
正信打了个水嗝道:“我可不是,老子到现在还一头雾水,也不知为何是个人就要让我去歧山。但是你屁股底下的马车里,却坐着歧山五峰峰主之一。”
正信一门心思要结交宇文虚中师徒二人,盼着对方知道自己认识进山路,能帮自己脱困,当下一股脑都告诉了左逢忱。
左逢忱听了,心中一喜道:“哥哥所言当真?”
“废话,我又不认识你,我骗你干嘛?”正信道。
却听哐当一声打断了二人对话,二人循声望去,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正烈,一来一去难分高下,杨刑九从没遇到过能和自己斗至如此的敌手,狂性大发,一记掌风便将路旁商号的大门扫倒。
只见黑衣人影突然身形加快,掌风中隐隐透出肉眼可见的真气喷发。
宇文虚中心中讶异,没想到这出手刚猛的对头竟如变了个人一样,身法飘逸,掌风却越发凌厉。说时迟那时快,杨刑九三掌飞至,左右开弓。宇文虚中沉声应对,却还是不小心中了一掌,连退三步。
眼见师傅挨了一下,左逢忱惊得叫出了声来,一旁的正信眼见押宝不对,手中的炒花生登时忘了吃。
宇文虚中挨了一下,内息翻腾,堵闷难耐,火气也上了头,怒道:“我本见你冲杀那狗官,寻思你是个正派中人,心中平生敬仰,未曾想却是个癫狂的老疯子。我对你一再客气忍让,到此为止了!”只见宇文虚中再无保留,尘流决催动急转,周身热气蒸腾,决风乱步复又用出,飞身冲了出去。
“好家伙!你爹看来一直有所保留,这身法感觉和之前换了一个人一样。”正信瞧得两眼放光,手中的炒花生又吃了起来。
“我从来没见师傅用过全力。”左逢忱想起当初那翠岛之上,宇文虚中一人破敌突围,也未曾见过如今的样子,显然这次遇到了强劲对手。
‘脉盛功俦,身至二周’左逢忱想起了石板上的尘流决纲要,‘看来这便是这尘流决第一重的二周身境了。’想到这,左逢忱不禁也对眼前的绝世争斗也产生了兴趣,心中的担忧不觉降低了几分。
再说宇文虚中二周身用出,内力如雨后竹节,成倍猛涨!决风乱步有了这浩瀚内力支持,登时强度大增。
宇文虚中步伐更快,踏地无尘,如同巫女祝祭,轻飘袅袅,但身形却快得生出了残影一般。
“好功夫!”
杨刑九忍不住叫了一声又道:“老夫行走江湖十几年,头一次见到你这般高手,今日也用用没出鞘的招式会会你。”
只见杨刑九一改刚猛,突然变势,飘身跃出,掌风如樱花飘散,落点无常,连出数掌,身法竟与宇文虚中不分高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重又角斗一处。
“小弟,是不是我这炒花生吃多了,醉了?这俩人怎么瞧不清楚呢?”正信不会武功,眼前两个绝世高手的战斗,已经超过了他的感知范畴。
“我也要瞧不清楚了,师傅这个样子,我从没见过,那黑衣服的狂人,身法感觉还要快上一筹。”左逢忱虽有尘流决内功在身,但修习未过深入,此刻也只能勉强看清。
“那怎么行!快给你师傅加加油,他要是输了,老子就更跑不掉啦!”正信急得直跺脚,仿佛宇文虚中是自己老子一般。
“正信。”此时马车中传出声音,却是车中的陈回。
“陈大叔,可是有什么好主意?”正信忙问道。
“你这傻小子,既然杨刑九要去歧山,那宇文虚中二人也要去,大可一起去了,何必在此争斗?”
“对啊!我光顾着看热闹,怎么忘了这个了?”正信一拍脑门,连忙对左逢忱道:“好弟弟,我看你一脸柔弱,还很面善。你何不赶紧出言制止一下,反正都要去歧山,大不了一起去便是了,干嘛非要打架呢?”
“对呀!哥哥说的有道理,我怎么也没想到。”左逢忱暗骂自己痴傻,拍了拍脑门连忙大声喊道:“师傅不要再打啦!大不了咱们一起跟那黑衣人去歧山不就得了!”
本以为事情的发展顺理成章,但那二人听了左逢忱的话,却并未有丝毫迟滞,争斗依旧激烈,乃至身旁三丈之内,罡风激卷。
“坏了坏了,这老死人癫狂无常,这次遇上对手怕是一时半会清醒不了了。”正信一脸慌张,手足无措,只得又拍了拍马车顶道:“陈大叔,快想想办法,那两个人现在上了头拉!再这么打下去,要出大乱子啦!”
马车里沉默了半晌,回道:“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正信,你快告诉那二人,就说我旧疾复发,昏过去了。我死了,他们两个就都去不得歧山了,如此说不定能止戈!”
“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正信银牙一咬,深吸一口气大喊道:“你们两个再打下去,车里的陈大叔可要断了气啦,杨前辈,快来看看,他又昏过去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二人换了一掌,各自跳开,那激斗罡风也随之散去。
只见宇文虚中嘴角渗血,显然受了伤,再看杨刑九也没好到哪去,黑色长袍上三个掌印,脸色泛青,似也吃了点亏。
“我说你们两个,都要去歧山,何必打来打去,一起去不就完了?不如好好给陈大叔治治伤,他要是死了,可就没人认识路了。”正信皮笑肉不笑道。
“这可不行。”宇文虚中运气调息了一阵道。
“有何不行?”正信问。
“这老疯子这般脾气,明显是到歧山寻仇的,教他进去了,歧山怕是凶多吉少。那车中之人,更不能跟他走了!”宇文虚中深明眼前的黑衣人武功绝高,如若放进歧山,定要出乱子。此念一生,更要将杨刑九拦于此地。
“拦我?很好,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杨刑九头一次比斗吃亏,此刻怒气正盛。见对方并无停手之意,反而坚定了阻拦自己的信念,当下狂性又起,再次冲杀而出,头一次运起十方胜境第三重,瑶池劲,抢身攻了上去。
“来得好!”宇文虚中连续争斗,劲力不减,此刻遇到对手,也是豪气大发,二周身催动,与杨刑九重新战到了一起。
“这可咋办?”正信见这二人又斗了起来,当下无计可施,垂头丧气。
“哥哥不要着急,我来想想办法。”左逢忱安慰道。
“你想个屁,那两个人武功这么高,他们想怎样,还不就怎样?”正信嗔道。
“依我看,师傅和这黑衣人武功难分高下,咱们何不直接驾着马车跑掉,师傅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拖住那黑衣人不成问题。”左逢忱此刻胸有成竹,坚定道。
“欸!对啊,咱们一起趁乱跑路不就好了!”正信锤了锤自己脑袋道。
一不做二不休,正信立刻翻身下了车,坐上马前催马便走。左逢忱也跳了下来,坐到了一旁。
眼见马车要走,杨刑九怒喝一声:“混账!哪里走!”转身便追。
但复又被宇文虚中两掌逼停,当下心中恼怒至极,瑶池,大同,落城三劲齐出,誓要当场毙了眼前人。
宇文虚中明白定是自己的聪明徒儿出了妙计,当下奋起勇力,全力出手。
二人边打边跑,一个追车,一个拦截,好不热闹。此刻天公阴沉已久,开始下起雨来,不消片刻,便转为倾盆大雨。
正信狠命催马飞车,奋力向城外跑去,杨刑九二人紧随其后。
路过那包子摊时,宇文虚中随手往身后一拍,那题字招牌直飞杨刑九面门。
杨刑九身形略微一滞,抬手击碎招牌,只一瞬,便见宇文虚中已纵身跃向马车,当下恼怒,奋身凌空一拳击向马车。这一拳夹带杨刑九癫狂怒气,破阵摧坚,无人能挡。宇文虚中落到马车顶上,转身全力催动内劲,二周身护体,游丝气急速流转,双掌并出!
车碎
两大高手全力一击,宇文虚中脚下马车应声而碎,左逢忱与陈回被抛出了车,驭马的正信没有武功,直接被震得晕了过去。
宇文虚中双足落地,瞥见左逢忱并未受伤,而是翻身落在了路旁,心中再无迟疑,转身抱起跌落地上的陈回,拔腿就跑。
‘这人太过疯狂,我先夺了这车中人,将其引开,免得伤了忱儿。’宇文虚中边想边跑,扛着陈回拔足飞奔,迎着风雨直冲码头大船。
此刻狂风大作,连老天似也被这二人激斗感染,雨越下越大,街楼牌匾纷纷被吹落。宇文虚中扛着人,一路辗转飞奔至港口。码头苦力们正忙着收拾怕水的货物,抬头看见来人肩扛一人,如履平地,飞奔而至,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恰逢港口正停着一艘老旧商船,船体爬满藤壶,破旧的船身上隐约刻着破浪飞星四个字,此时刚刚卸了货物,孤零零停着。
宇文虚中扛着陈回快速奔行,狂风裹着雨点,拍打在脸上,地上,腾起浓浓白雾,逐渐迷失了方向。眼见杨刑九越追越近,宇文虚中奔行中抬脚踢飞一各个货运木箱向后飞去。
杨刑九连连闪躲,死死咬住狂追。浓雾中,二人于码头腾起飞落,一前一后,宇文虚中跑着跑着,突见眼前已无路可走,只剩下一艘老旧商船,只得横下心来,飞身上船。杨刑九紧随其后,一并上了船,刚要出手攻击,但听天空中一声巨响,一道响雷从天而降,正中挂锚铁链!
那铁链早已年久破败,被这天雷一劈,登时断作两截。
变故陡生,没了铁锚固定,这破浪飞星号登时飘出了港口,此时湾口浪头越来越大,商船如同风中残烛上下起落,快速漂向了大海深处。
杨刑九本想夺回陈回,毙了宇文虚中,但海浪过大,在甲板上站立尚且勉强,更不提打斗。
“放下陈回,我放你一条生路。”杨刑九于狂风中大喊道。
“笑话,你这人癫狂至极,喜怒无常,想要取我性命,我看你没这个本事。”宇文虚中寸步不让,扛着人转身进了船舱,紧锁大门。
杨刑九武功虽高,但不识水性,更没有航海的经历,此刻破船剧烈颠簸,惹得阵阵恶心涌上喉头,连忙运功压制。
但这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一阵响雷过后,雨势更盛,天空如同撕开了口子,雨水倾泻而下。
杨刑九扶着桅杆,身形愈发杂乱,眼见就要双脚离地,飞出船去。
横行天下十余载,杨刑九此刻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恐惧,‘难道老夫今日要命丧大海了吗?’
正想着,一阵巨浪过后,船体陡降倾斜,杨刑九双脚瞬间没了着落,又被那高大船桅从背后撞上,登时口吐鲜血,如断线之鸢飞了出去。
生死存亡间,只见船舱大门大开,宇文虚中飞速窜出,一把抓住了杨刑九脚踝,奋起神功,硬生生将其拉了回来。
二人刚刚落到甲板上,那桅杆禁不住海浪颠簸,咔嚓一声,齐根断裂!顾不上多想,宇文虚中奋力将杨刑九拉回舱中,紧闭大门。此时海上暴风已近巅峰,这破浪飞星如同沧海一粟,在一阵滔天巨浪过后,湮没在了狂风骤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