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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南洛深山
“前面那片深林,便是那歧山山口大阵了。”陈回擦了擦额头汗水,指着前面道。
“好,那便即刻入阵。”杨刑九早已迫不及待,抬脚便要走。
“杨兄且慢。”
杨刑九面露不快,扬眉盯着宇文虚中。
“小弟不才,对这五行八卦略有研习,不如小弟托个大,先行一步吧。”
“好意心领了,但入歧山是我自己的事,不可让外人替我涉险。”
眼见杨刑九执意先行,其余二人也只好跟着。
三人步行向前,但觉身入阵中,一股微风凭空吹起,凉凉的,让人不禁神清气爽。陈回带路,三人于阵中进退绕行,不多时便入了阵中。
“接下来怎么走?”见陈回止步不前,杨刑九不耐烦道。
“实不相瞒,这大弱焚轮阵,顾名思义,是以风为破阵的钥匙。”
“焚轮谓之穨,扶摇谓之猋,却是有说法,但这阵法以五行为基石,为何却以风为钥匙?”宇文虚中不解道。
“巽卦风,无孔不入,可润万物。可行云布雨,可助长火势,可碎坚石,可生发草木,亦可锈蚀精铁。以风为阵眼,以五行为障眼法,这布阵之人不拘泥于规矩,有自己的想法,确实不错。”孤傲如杨刑九,此刻也不禁微微颔首。
“但这阵中之风却是与人呼吸吐纳,乃至体感有所关联,我的气海被杨兄震散了,此刻丝毫捕捉不到那风势的走向,如今走到这里,也只是凭借记忆,但再往里走,却是有心无力了。”陈回面无表情冷冷道。
宇文虚中见其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连忙偷偷瞥了一眼杨刑九,本以为杨刑九又要发狂,却听后者淡淡道:“这阵法主旨遵循天地循环大道,不拘泥于后人加之的道理规律,只尊重自然法则,后面的路无需你再带了,老夫已然看破这阵的破解之法。”
陈回闻言面色微变,并未答话,一旁的宇文虚中道:“杨兄果然好见识,这循风之术可有窍门?”
“执者失之,如若执于眼前,执于目标,便终会失去一切。寻常人入这阵中,必会苦思五行生克之道,执着于眼前的通路。殊不知这绕身清风便是指路明灯。”杨刑九言毕,嘴角竟扬起一丝微笑,惹得宇文虚中心中一阵嘀咕‘这老疯子不会疯了吧。。。’
却见杨刑九合上双目,十方胜境神功催发,一身精纯内力如同这阵中清风,直入天人相应之境界。只见杨刑九时而须发飞扬,衣袍飘荡,时而静如处子,一动不动,那阵中清风也似通了人性,随着杨刑九一身气息时而狂躁时而清净。阵中鸟雀似也被杨刑九带动,时而起落纷飞,时而静静趴在枝头。
“陈大哥,依我看,如若不是他丢了女儿,想必这天下第一,便是他的了。”宇文虚中站在一旁,也被这天人合一的境界震撼,忍不住出言夸赞道。陈回立于一旁,虽然面色依旧冰冷如常,但眼中似也闪烁着光芒。
二人静静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着杨刑九,直过了半个时辰,只见杨刑九突然睁开双目,口中轻喝一声道:“便是那了!”话声刚落,杨刑九轻踏地面,飞身纵起,直奔远方而去。宇文虚中不防杨刑九突然离去,连忙一把抓起陈回,飞身跟上。三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于这阵中拔足狂奔。
杨刑九越跑越快,所过之处却未带动花草树木,宇文虚中带着陈回紧紧跟在后面,直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杨刑九立于一绝壁之下,大口喘着粗气。
“杨兄,为何这点路程却跑的满头大汗?”宇文虚中放下陈回,见杨刑九这副模样,疑惑道。
“这风随着阵法实时变动,想要捕捉动向便要极尽控制自己的内劲,眼前这绝壁便是入口所在了。”杨刑九调息一阵,抬头望着那绝壁道。
“陈大哥,杨兄找的这地方,和你的记忆一样不一样?我可不想带着你爬这么高的山。”宇文虚中道。
“便是这了,这绝壁虽高,但入口并不在顶上,半途中便会遇到洞口山路。”陈回道。
“好,那我们便进山吧!不过杨兄,小弟可要劝你一句,这歧山传闻中可是高手云集,我建议你好好控制你自己,小弟可不想出什么变故。”宇文虚中道。
“好好说话,交出我女儿,只要星儿无恙,便一切安好,如若不从,那便寸草不生。”杨刑九目露寒光道。
三人不再多言,当下便开始攀爬绝壁,两位绝世高手此时出了阵,便不用再压制内力,不消多时便到了陈回口中的山腰洞穴。
只见这绝壁遍布青藤,那洞口就藏在一片翠绿之后,三人点了火折,顺着洞穴一路前行,直走了百余步,便听前方有人喊道:“来人可是杨刑九杨先生,擎穹剑宇文先生以及陈峰主?”
“正是!还请通报聂峰主一声,有贵客拜访,我们便到承月台等候吧。”陈回正色道。
“陈兄,这歧山中人怎得知道咱们身份?”宇文虚中疑道。
“许他杨刑九肆意横行,便不容在下密信通报一二吗?”陈回冷着脸道。
“许得,许得。”宇文虚中笑道。
不消多时,便从洞穴深处来了一队人马,这些人身穿五色制服,分青白黑红褐五色。
三人跟着这队歧山人马一路前行,走到了那洞穴尽头。步出洞穴刹那间,一片巨大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这山谷三面环山,东边的绝壁之上不知是人为还是先天所致,竟镶着一方巨大的圆形白玉石,那玉石光面如镜,此时约莫巳时初三刻,阳光照射在那玉石之上,折射到山谷正中的一片湖泊正中,映得整个山谷如天宫一般仙气四溢。
再看山谷绝壁之上松柏林立,幽禽暗宿,几道山涧泉水自峭壁缝隙涌出坠下,被阳光照出五色烟霞,如同仙境。
“想不到传闻中的歧山秘境竟有如此绝美景色,我宇文虚中平生却是头一次见到,实是妙哉,妙哉。”宇文虚中为这景色倾倒,忍不住出言赞美道。
“宇文兄弟过奖了,这处山谷得自天地造化,想我歧山先辈本已穷途末路,奈何绝境之际,竟无意中寻得了这处宝地,经过百余年的经营,这山谷的景色比之当初更甚。”陈回摸了摸胡子,面有得色道。
“那承月台,在哪?”杨刑九面色平静,似乎也被这美景所折服,轻声问道。
领路的一名歧山护卫指着远处山中的那片湖泊道:“承月台便在那湖中心的玉石台之上,一般遇到山中大事或贵客驾临,五位峰主大人便会集结山中各部于承月台议事迎宾。请各位随我来。”三人跟着引路护卫一路前行,顺着绝壁上开凿的小路折行而下。
“陈大哥,不知你是哪一峰的峰主?江湖上虽对歧山位置无人知晓,但五位峰主却是传的神乎其神。一会便要相见,心里还有点小期待。”宇文虚中嘿嘿笑道。
“宇文兄高抬了,我乃赤峰峰主,除我之外还有青峰峰主——粟雨陆神前;白峰峰主——无锻刀曹决;黑峰峰主——鬼夜哭赵恤;还有就是五帝峰峰主——蜂须剑聂端了。至于那些传闻,你也看到了,我虽为峰主,不还是让杨先生废了武功?”陈回一边介绍,一边苦笑道。
“额。。陈大哥倒也不用妄自菲薄,杨大哥武功盖世,胜负不丢人,不丢人。嘿嘿。”宇文虚中未曾想陈回面色苦闷,只得打趣道。
“江湖传闻,歧山五峰主各有所长,青峰峰主天赋异禀,风角术、望气术、观星术、占卜术,无所不知,堪称百年难遇的奇才,更有一身绝高内力。不知是否是江湖冒传。”杨刑九道。
“杨兄不用疑惑,四位峰主稍后便到。那四位可没有陈某人这么好欺负。”陈回此时回了自己地盘,语气逐渐强硬起来。
不消多时,三人便跟随护卫来到了山脚下,只见山谷中人来人往,如同一座小型城市一般,商铺工坊应有尽有,路边聚集着晒太阳的老人,玩耍打闹的孩童,肩挑扁担的百姓,人们盯着跟在卫士身后的杨刑九三人,低声议论纷纷。
“陈大哥,为何这歧山这么热闹,刚才在山上我还以为这里是个武林门派,哪曾想却如同城池一般热闹。”见着热闹街景,宇文虚中忍不住问道。
“宇文兄有所不知,歧山本是中洲各国无处容身的罪犯创建,可能说罪犯有些不妥。歧山先辈有被政治迫害的官员能士,也有被江湖争端迫害的门派弃子,这其中不乏绝顶高手,也有各门各派,各个国家的能人义士。当然也包含他们的家眷亲朋。历经百余年繁衍生息,这里便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陈回道。
“只是不知这山门在峭壁之上,这山里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城市?这木石土方,工作器具,要如何运送?”宇文虚中问道。
“呵呵,宇文兄可以往南方看。”陈回用手指着南边又道:“歧山坐落在南洛国边境,那南边便是临海港口。只是那港口的天气不太好,外来船只不得要领贸然进入只有船沉人亡一条路。故此我歧山众人倚靠天险,百年来也算安静,甚少有外人前来叨扰。”
三人穿梭于集市之中,往那承月台走去。却见路旁突然窜出一道黑影,跌跌撞撞竟一头撞到了杨刑九怀里。
引路卫兵未曾想竟有这般变故,下意识抽刀转身。却见那黑影是一幼小女童,那女童看上去四五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沾着泥土,裹着眼角泪滴,竟哭成了个大花脸,此时撞到陌生人怀里,又见到那些歧山卫兵抽刀相向,登时哭得更厉害了。
紧跟那女童又从街巷窜出几道身影,却是几个稍大一些的普通幼童。
为首一名身材高大一些的男童,见那女童撞到了黑衣陌生人怀里,立刻伸手拦下了边上的众人道:“哼!今天算你走运,再让我碰到,我非要锤死你。”那高大男童声音稚嫩,面色却凶狠异常,放完狠话又瞪了一眼杨刑九,转身便要走。
“慢着。”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只听杨刑九大喝一声,这一声似夹带着暴怒之气,震得房檐掉土。一时间整条街的人都吓了一跳,胆子小的孩童立刻便有被吓哭的。
只见杨刑九左手搂着那撞入怀中的女童,右手拦在那女童面前,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男童道:“你们几个,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她,下场便是这样!”说罢,杨刑九右手凌空一抓,一股凌厉真气飞射而出,将那街边一商户门口的招牌凌空震碎,碎木粉末登时撒了一地。
别说那几个男童,便是周遭的大人,眼见这凌空碎木的神威,当即便惊得四散跑开,再也不敢靠近。那几个男童更是吓得惊立于原地,片刻之后哭喊着跑掉了。
眼见杨刑九突然暴怒,几名歧山护卫一时间不知所措,握着钢刀立于原地。杨刑九雷霆之威过后,低头望着怀中的陌生女童,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那几个孩子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边说边温柔地摸了摸女童的头,又替她擦了擦哭花的脸蛋。
那女童虽被杨刑九护住,但那雷霆之威同样令她感到畏惧,虽然杨刑九柔声安慰,但那女童并不领情,用力挣脱了两下,飞速跑远了。
此时整条街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众人被这眼前可怕的黑衣陌生人吓得动都不敢动。
见这形势,宇文虚中连忙轻声道:“杨兄,你给孩子们都吓坏啦。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却见杨刑九默立当场,并不答话,只是仰头望着天空,呆呆地站着。过了片刻,才缓缓张口道:“我的星儿想必也和那女童一样,这么多年,不知被人欺负了多少次,被人伤害了多少次,又不知忍受了多少痛苦。”
宇文虚中听了,也兀自低下了头去,被这慈父爱女之心深深动容。
杨刑九道:“我等不及了,先行一步。”未及别人答话,杨刑九腾身向承月台飘飞而去。
宇文虚中摇了摇头,继续与陈回跟着卫兵往承月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