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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我看您也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先走了,您慢慢养伤,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好了之后也不要过度操劳。”男孩腼腆的说道,一副不居功,事了拂身去的模样。
这是什么知晓礼数,善良敦厚的孩子!秦掌柜的眼泪直接被男孩的这句话给催了出来,眼下他更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放这孩子走了。
秦掌柜紧紧拉着男孩,断然不能放这男孩离去“孩子,你别着急,等着大叔。”。
伤情处理完毕后,脚踝也被复原,虽然依旧有点红肿,但是缓慢的站立行走是没什么大问题了,真正严重的是秦掌柜的右胳膊,大夫确认是断了,复位后上了夹板,说是要带着月余,然后每过几天来复诊下。
在医馆中男孩帮着秦掌柜跑前跑后,热心非常,主动要了温水,递给他喝下,这一件件给秦掌柜感动的稀里哗啦,这会子坐下来稳当了,他想起来刚才男孩对他说的,家里没有大人了,这才开口问道:“孩子,你之前说的家里没有大人是怎么个情况,你又为何穿成这样,大清早的一个人走在街上?”
男孩听见秦掌柜的提问,忍不住红了眼圈,:“大叔,先父已经病逝了。”
“那你的母亲呢?你的宗族父老呢?没有叔伯兄弟吗?”秦掌柜追问道。
“母亲在先父病逝后改嫁了商户远走他方,有个叔叔,”男孩顿了下,用力咬了咬嘴唇,“叔叔说我母亲行为失格,说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子,将我赶了出来,占了父亲留给我的房屋田产。”
“至于各位宗族父老也是统统同意了,将我从族谱里除了名。”说道最后男孩已经是泣不成声。
秦掌柜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孩子的命运竟然是如此坎坷,什么亲生非亲生的,他父亲在世时候怎么不提出来,这人一走,就生了疑问?
那叔叔的言论恐怕也是抢夺兄长家产的托词!那孩子母亲竟也舍得抛下他改嫁远去!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靠什么维生?”秦掌柜很是心疼,这孩子生活坎坷,却又如此善良懂事,真是世态炎凉。
“我住在城外的一处废弃棚屋内,之前想在这城内找一处可以学徒的地方,却没人肯用我。”男孩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彻底低下了头。
看着男孩落寞的样子,秦掌柜一时难忍心疼,:“你想做学徒?你可是能吃得了苦么?”
“我能吃苦,我可以的,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有力气,我,我还念过学堂,我识字的。”听到秦掌柜的问话,男孩赶忙抬头回答,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大叔难道你?”
秦掌柜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没错,我名下,有一家酒楼。既然你识字,又肯吃苦的话,可以去酒楼做学徒,我管你吃住,你可以愿意?”
面对着钱掌柜主动提出的机会,男孩变得激动莫名,“大叔,这是真的吗?您愿意收留我?”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秦掌柜看着孩子这样,心里也有点难受,安慰道:“不要哭了,孩子,我们回去吧。”
赶紧答应了,男孩又扶起秦掌柜,这次轻松多了,虽然这脚踝扭伤处还是有点疼痛,不过经过治疗后,已经可以稍微用上一点力气了。
一大一小一瘸一拐的在路上走着,遇到了相熟的人,秦掌柜也打着招呼,“这不是秦掌柜么,这怎么伤到了?这么不加小心啊。”
“没事没事,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找了大夫看了,没什么大碍。”
“这就好,秦掌柜,你摔倒了不要紧,这卤味可千万不能断啊。”听到了秦掌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对方也开始打趣起来,虽然是玩笑话,但是也包含了对自己卤味的认可,秦掌柜也不生气,“放心吧,就算咱这腿断了,卤味也不能断。”
走了一段路,终于是来到了秦记酒楼门口,此时已经是太阳高升,店里的伙计早就把板子撤了下来,大门打开,正在收拾卫生,准备中午上客。
眼见秦掌柜被个小孩搀扶着走过来,伙计扔下手中的抹布,赶紧跑过来,迎候秦掌柜进门。
“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啊,在哪伤到了啊?”伙计一边扶着秦掌柜进门,一边询问。
“别提了,”秦掌柜被扶到屋内的椅子上,调整姿势坐了下来,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今早,我还是去屠户那里定猪,谁知道出来巷子口,这脚下一滑,就撞到了墙上,这就动弹不了了。”
“幸亏,有这孩子,”说着,秦掌柜把乖巧的站在旁边的男孩拉了过来,“这孩子路过,将我扶到了医馆,又把我搀扶回来,”
伙计看着男孩穿的不仅破旧,还是身不合时宜的料子,这头发面貌也是好长时间没收拾了,:“这是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啊。”
话音刚落,男孩的脸羞的通红,秦掌柜赶忙开口阻拦:“这孩子是个好的,只不过是家道中落,我今日被他所救,他也无处可去,因此留下他做个学徒,你来的早,以后多提点照顾他。”
秦掌柜为人和善,手下的伙计也都不是什么奸诈的人,刚才也是不小心脱口而出,现在得了掌柜的吩咐,也点头照办。“放心吧,掌柜。”
“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秦掌柜问道,“不明,我叫叶不明。”男孩抬起脸,坚定的说。
自此,叶不明就算是在秦家酒楼落了地,小伙计带着他换了衣服,洗了澡,收拾的干干净净后,这才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虽然年纪还小,确是长得十分俊秀,尤其一双眼睛目若朗星,看的秦掌柜更加满意,同时心里也有点可惜,这样的孩子,却有如此不堪的身世,真是可惜了。
夜深人静,历经大半年的时间,终于能再躺在屋子内的土炕上睡觉的叶不明,却还是睁着眼睛,耳边传来的是小伙计的打鼾声。
他一早就知道这家秦家酒楼,知晓秦掌柜是个人品口碑都还算不错的人,这家店,是他最后的选择,因此务必一击即中。
他了解这个地方不是因为这家酒楼有多么的出名,而是因为他那改嫁远走的母亲最爱吃这家的卤味,甚至一度达到了一日不可无他的地步。
自己那愚蠢的父亲,为了讨好他的母亲,几乎是风雨不误,只要酒楼开门,卤味有售,就天天来买,回去送给母亲,母亲每次只是尝一点,剩下都进了父亲和家里其他人的肚子,叫自己看来,母亲不是多爱吃这家的卤味,她只是享受父亲殷勤的照顾。
这就是自己为什么知道秦掌柜早起挑猪习惯的原因,至于那走了千万遍的路为什么会好端端的滑倒,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凑巧的出现在那里,现在自己躺在这通铺上,就是最好的回答。
谁能想到,在城内的平坦小路上会出现一小摊海边海藻的透明粘液呢。
这滨州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温柔痴情的父亲,美艳娇气的母亲,幼时学堂上被夫子夸赞的自己,家有薄产,生活无忧,叔伯宗族父老也是一团和气,而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一场可笑的梦而已。
梦碎了,剩下的就是丑恶的现实和卑鄙的人性,这滨州现在成了他最痛恨的地方。
之前的自己想要离开滨州,却苦于没有盘缠,被叔叔和宗族的孩子虐打欺辱,背后则是那些所谓的狗屁长辈的纵容,他们不仅要吞没自己的家产,还巴不得把自己赶出滨州,甚至是想要逼他去死。
这种种屈辱,他会铭记在心,绝不忘记,想到这里,叶不明的嘴里又传来一股腥气,被窝里的拳头也是攥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