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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狗病?”梁俊口中喃喃,随即眼前一阵炫黑,脚下一个不稳险些便要摔倒在地。
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梁俊将要倒下的身体,柳玉暇也颇有些心有余悸的凑上去看了看,待确定梁俊只是被吓着了,并未有其他事情这才放下心来。趁着四下之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榻上的梁钰身上,这才敢悄悄地朝着夕若烟凑了过去,“这疯狗病听说是会死人的,你当真确定吗?”
虽说这梁钰平时的确是作恶多端,但毕竟还这么年轻,梁俊都年过半百了,要是连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都失去了,再想要个可以传宗接代的,怕是难了。
偷偷瞥一眼榻上面如死灰般的男子,柳玉暇不禁在心底里一阵唏嘘。
她虽不是学医的,却也听人提起过这个疯狗病,据说是一个健康的人被一只得病的疯狗咬伤以后,不出多久那个被咬之人也会如狗一般疯狂的咬人,而且一旦得了这种病,必死无疑。至少自古今来,能治好的,寥寥无几。
不过,倘若是真救不活梁钰了,那之前说好的那笔酬劳,估计也就只有随风而逝了吧。想到这个,柳玉暇心中还是免不了的有一阵失落外加可惜。
原本还以为柳玉暇是真的同情心泛滥了,可一回头夕若烟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来自柳玉暇脸上的那一抹失落,对,就是失落。不是因为梁钰命在旦夕而有任何伤感,而是即将失去那一笔丰厚的酬劳而感到失落,她怎么以前就没看透过,她身边竟还有这样一个贪钱之人。
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柳玉暇下意识地抬头,却并未看见有人正在盯着自己,夕若烟也并未看她,视线只落在病榻之上的男子身上。
真是奇怪,难道是她的错觉?
“夕御医,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求你救救我儿子吧。”久久缓过神来的梁俊也算是接受了这么一个十足残忍的事实,忽而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梁管家,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夕若烟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我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梁家还等着他来传宗接代呐,求夕御医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救救我儿子,哪怕是让我倾尽一生家产也在所不惜啊……”
梁俊老泪纵横,哭声在原本一片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是格外的突兀。然后即便如此,但对自己儿子的疼爱与在意却是真心实意的,就是原本还对梁钰存有偏见的夕若烟也不得不有些心软。
颔首示意梁管家将梁俊扶起,夕若烟回头淡淡一瞥病榻,“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我既已应下,便自当会竭尽全力。倾尽家产倒是不用,不过只希望在适当的时候,梁老爷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好。”
此话一语双关,梁俊有些不明所以,在抬头对上那一道清越目光的同时,心中也泛起了忐忑。但这种犹豫几乎是转瞬即逝的,想到自己还处于生死攸关情况下的儿子,他几乎是想都不想的点头应下。
得到了一份应诺,夕若烟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走到八仙桌旁写好了方子,“这病是急症,有人在被咬之后三四天就可能发作,但有可能会是一年、两年,甚至是更长。梁公子的病来得汹涌又猛烈,在不清楚病根究竟是何样时我不敢贸然下药祛病,不过,你们须得按照我写好的方子按时按量的为他服下,半点儿马虎不得。”
轻轻吹干纸上未干的墨渍,夕若烟将拟好的方子递于梁俊,“珍珠二分,琥珀、牛黄各四分,川贝二钱,麝香三分,沉香三钱,滑石五钱,共研为细末,分两次用药汁或开水送服。这方子上的些许药物或许贵些,不过想来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梁老爷该不会吝啬这些银钱才是。”
“那是那是,只要能够治好小儿,倾家荡产我都在所不惜。”梁俊连连应下,小心的将药方折好递与身侧的梁管家,忽又问道:“这药需吃多久?光吃这个,钰儿就能痊愈了吗?”
“我可没这样说过。”毫不客气的一语反驳,真是半点儿不作含糊,当看到梁俊一时怔住的模样,夕若烟这才悠悠道:“所谓治标不治本,这药只能够暂缓病情,想要救命,却还得另一味药引才可。”
一听梁钰尚还有救,梁俊一颗沉下的心霎那间又恢复了跳动,“夕御医但请吩咐,不论是天山雪莲还是千年灵芝,就算是要割肉救命,老夫也在所不惜。”
“割肉?”仿似听到了一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夕若烟突地一笑,“梁老爷是听书听多了吗?饶你再如何矜贵,在我眼里,你的肉与市面上的那些并无任何区别,甚至,还比不上一块小小的牛黄来得有用。”
梁俊无语凝噎,夕若烟这话里的嘲讽之意满满,纵然他此刻因着梁钰的病情而伤心难过,根本无暇深思其他,可这话里的意思如此明显不作隐藏,饶是他想要故作未曾听见,却也是的的确确的听得了一个明白。
市面上的肉,那不就是猪肉吗?竟然拿他与那低下的畜生相比,夕若烟的高傲与咄咄逼人,他此刻算才是真正的领教了一个清楚。
强压下心头的那份不悦,梁俊低低垂首,拱手道:“是老夫失言了。”
轻叹一声,夕若烟也不愿再在那件小事上多做深究,“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梁俊起初一怔,仍旧还是依言的凑了上去。
“你需要这样做……”
安置好梁钰,暂时稳住了他的病情后,夕若烟也打算告辞。梁俊亲自送着她出南院,一路上皆认真的听着夕若烟的叮嘱。
“这疯狗病来得凶猛,稍不注意就会失了性命,我写的方子只能够暂时延缓他病情的发作,为他保命。,但你们也要仔细着些,务必不能够行差踏错。”莲步轻移缓缓踏下门口的石阶,夕若烟叮嘱道:“得此病之人畏水,如无必要,尽量避着些。另外,我不可能一直在他床旁守着,我不在的时候,梁钰身边不得离人,若他什么时候犯了病,你们最好将他绑住,切记,要防止他咬伤舌头,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梁俊连连点头,将夕若烟说的话都一一记在心里,一时太过专注,竟是连夕若烟是什么时候停下的都未曾发现。
清冷的目光盯着梁俊那一张仿若在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颊,夕若烟几不可闻的浅叹一声,才道:“我知道他是独子,你素来心疼,不过眼下可是非常时期,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收起那份慈爱之心,否则,就是害了他。”
一下子被窥伺到了内心深处的想法,梁俊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是,我都明白,一定按照夕御医的吩咐来。”
刻意忽略掉梁俊脸上那极力掩藏着的不悦,夕若烟只作没有看见,转身便要踱步而出。
走出梁钰房间前的一个小院子便是南院中的一处大花园,再一直往前走便能够出了梁府,却在将要踏出垂花门时,夕若烟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朝着一个角落处望去。
角落处两个身着侍女服饰的女子不知在低低的说着些什么,似是在交谈,却更像是在争执些什么。原本这种豪门大户之间的事情不过也就那些,夕若烟原也不想多管,但其中一个侍女似是发现了她在看她们,迅速的将手中的物件塞到了另一人的手里,而那被塞过去的东西,却是眼熟得很。
粉嫩的樱唇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夕若烟心中泛起了疑惑,径直迈步便朝那角落处走了过去。
率先发现了夕若烟的侍女转身便要走,奈何手臂却死死地被另一名侍女拽着,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另一名侍女还不知情况,直到听得梁管家一声不悦的呵斥声,这才惊吓般的转过了身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过夕御医。”梁管家大声呵斥着,心中却暗恼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奴婢冲撞了贵人,由不得在下意识间瞥了夕若烟一眼,见着她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奴、奴婢见过夕御医,见过老爷。”那侍女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整个身体都不由自己的颤抖起来,低低垂着头,是半点儿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唯恐下一秒便会被发落了一般。
反观另一人,行礼见安动作流畅,语气平和,是半点儿不见任何慌乱的模样,与那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侍女简直是天壤之别。
目光淡淡自她二人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侍女手中的物件之上,夕若烟未及开口,倒是一旁的柳玉暇先一步洞悉,调笑般的开口,道:“哟,瞧这簪子倒是别致,这珠钗金钗什么的倒也常见,点缀珍珠翡翠的也不甚为奇,只是这簪子……”
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柳玉暇走上前去,自那侍女手中取过簪子拿在手中,伸出如玉手指,指腹轻轻拂过簪子上那一出凸起的地方,略一探究便不觉惊喜的笑了,“这簪子倒是十足的别致,我当凸起的地方是未磨平,还以为是块瑕疵,倒是真真的可惜了去。却是不曾想,这非但不是瑕疵,倒是有心而为,看不出来,竟还是个小小的玉兰花瓣。”
此言一出,夕若烟微微眯了眸,盯着那簪子的眸光中不觉更加深沉了一些。然而没人注意的是,一直处之泰然的侍女,此刻却是在听到柳玉暇这一番话之后,挺直的身子忽的一怔,垂下的右手不觉紧握成了拳,随后复又松开。
梁俊与梁管家是男子,自是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的,只当是个旁观者站在一旁,倒也不多插嘴。
“我瞧着也是挺别样精致的,只是不知道,这得巧的玩意,是谁的?”夕若烟嫣然一笑,明媚了春光,却也震惊了旁人的心口。
“是她的。”
“不是我的。”
两个侍女一个说是另一人的,一个却死活不认,如此巧妙的簪子竟还有人不认,倒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