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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这个狼盗首领,竟然徒手夹住了唐珊瑚的剑刃,而且整个人看起来还好端端的。
这怎么可能?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老八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过了好半天还没有合上。
而唐珊瑚在另一边,使了吃奶的劲都没能把宝剑从深未寒的手里拔出来。
她气急败坏地又拔了两下,仍是纹丝不动,她气得脱手放开剑柄,索性连心爱的宝剑也不要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破剑就送给你了。”
她说着,重新从腰间抽出一条红色长鞭,手腕一翻,就要朝深未寒抽去。
“毒丫头,快住手!”老八迅速地闪了过来,一把将唐珊瑚拉了回去:“你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也不怕你身上的毒,和他打,你只有吃亏的份!”
唐珊瑚气愤地挣扎着,瞪圆了大眼睛,不服气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你怎么知道他不怕我身上的毒?没试过怎么知道?”
“不必再试,你的确不是我的对手。”
深未寒好整以瑕地站在原地,脚步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更没有追击。
他修长的手指一弹,将手中的宝剑弹了出去,剑柄朝下,深深地插在唐珊瑚脚尖前一寸的土地上,红色的剑尖“嗡嗡”地震颤不已,就像一条张口吐舌的毒信。
看着毫无锋芒的剑柄被他随手一挥,竟然深没于地面一半的深度,唐珊瑚停止了挣扎,嘴巴张合了几下,不说话了,明艳的脸上是隐藏不住的惊惧表情。
若水暗暗咂舌,看着那柄宝剑,小声问小七。
“和你比起来,你们的武功谁更高一些?”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小七的回答,她诧异的抬头朝他看去,却看到小七的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锋芒。
那是一个顶尖高手遇到一个足以和自己匹敌的对手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极度兴奋和期待的锋芒。
小七微微眯起了眼睛,双目之中精光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答道:“他是个顶级的高手,但我与他自己究竟谁的武功更高一些,须得比过才知道。”
也就是说对上这个狼盗首领,小七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咯!
若水觉得自己的认知极限再一次被刷新了。
原本她以为小七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但遇到北曜国十三王子的时候,青影告诉过她,这位十三王子的功夫可能被小七还要高。
当时她并没有把青影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十三王子只是露了一手罕见的轻功而己,她还是相信小七。
可现在小七居然承认,对上这个狼盗首领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的时候,若水的心里有些不安了起来。
她不想让小七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既然明刀明枪的打,小七没有必胜的把握,那她不妨……
若水转动着眼珠,脑海中飞快地闪现过一个个念头。
她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来帮助小七,打败眼前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狼盗首领。
虽然唐珊瑚的毒剑对此人无效,但是若水相信,她怀中最少有三样东西,可以让深未寒于不知不觉中着了自己的道儿。
“水儿,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对决,你……让我和他公公平平地打一架,好么?”像是感知了若水心中的念头,小七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她深深看了一眼。
“小七……”若水的脸微微一红。
“你不相信你的夫君么?水儿,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凭真功夫打败他!”小七昂起头,傲然说道。
说完,他转向深未寒,目不转瞬地看着他。
在小七打量深未寒的时候,深未寒的一双眼睛也没有从小七的身上离开过。
这也许就出自于高手之间本能的互相感应。
两人就这么隔着四五丈的距离互相对视着。高手间的比试,不是从出手的那一刻才算开始,正式的交手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用气势在相互较量着。
如果哪一方在气势的较量上拜下阵来,那也根本没有出手的必要,因为结果也是必败无疑。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深未寒先开口了。
“这个姑娘是你的妻子?”他的视线在若水的脸上掠过,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看在朵拉姆和哲哲的份上,如果比试之后后你输给了我,我不会为难与她,除了要把塔克拉玛干留下,你们都可以安然离去。”
若水看着这个英伟的高大男子,脸上也闪过一丝笑意。
他真是一个极其聪明和智慧的男人!
因为他在气势无法胜过小七,所以他才会采用心理攻势。
他的这一番话,乍听起来,似是表现出了他的宽大和仁慈。而实际上,他是想在用一种心理暗示的手段,在小七的心里埋下一颗“你一定会输”的种子,最厉害的还是他最后的那一句话:“你们可以安然离去。”
如果心志不坚定的人听了,一定会因此消弭自己的斗志,认为即使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若水对小七有着绝对的信心,她的夫君是一个心智坚定无比的男人,他绝对不会被区区几句话就动摇自己坚定的信念。
小七果然笑了起来,“是吗?可惜我并不感谢你的仁慈,你要是有仁慈之心就不会成为狼盗,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句,如果你输了,我绝不会饶了你的性命,也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他学着深未寒的样子,视线从躺在地上的哲哲身上收了回来。
“身为狼神库日勒的未婚妻,她却从身体到灵魂都屈从于你这个无恶不作的狼盗首领,屈从于杀害她未婚夫的凶手。这样的女人,她不配活成这个世上!她背叛了她的爱人,更背叛了她的族人!等你死了之后,我会让塔克拉玛干带我找到狼神库日勒的墓地,我要看看这个女人,她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那个深爱她,而又被她毫不留情背叛了的男人!”
在小七的心目中,一个好女人应该是忠贞不二的,就像他的若水,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他一个。
像哲哲这种背叛了自己未婚夫,转而爱上仇敌的女子,确实让他感到不屑和鄙夷。
他说出这番话,有一半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情感,另外一半,则是为了激怒深未寒。
因为小七看得出来,哲哲显然是深未寒最心爱的女人,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果然,小七的一番话,让深未寒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平静无波的脸容上开始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怒气。
小七等的就是这一刻,倏地踏前三步,把两人的距离缩至三丈,手中虽然什么兵器都没有,但整个人却变得剑锋般锐利,涌起一股凌厉的剑气,朝着双眼微眯的深未寒碾压而去。
此时的小七脸容变得无比冷酷,双目闪耀着凝然如有实质的强大自信。
就连唐珊瑚,都不由自主地被小七的强大气场所迫,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小七,正是让若水最为心折的时候。
她两眼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小七,眸光闪亮无比。
深未寒的邪魅的面容露出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了,脸上露出凝重认真的神色。
面对小七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他不退反进,全身衣衫先是在气劲的冲击下,如波纹般卷拂飘扬,忽然又变得纹风不动,于不动声息间,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对手的攻击。
他突然一拳朝小七漩涡般的气劲中心攻来。
“好!”小七赞了一声,嘴角逸出一丝充满奇异魅力的笑容。
深未寒的拳意和小七的气劲中心撞击在一起,发出空气被挤压后突然膨胀的巨大响声。
“七嫂,小心。”
老八手疾眼快,一手拉着唐珊瑚,一手拉着若水,迅速地退后。
只见小七和深未意的撞击中心,连月光似乎都被撕碎了,迅速荡出了一圈涟漪,周围的景物随着这圈涟漪光影浮动。
小七和深未寒同时后退了半步,脸上俱都浮现出棋逢对手的兴奋之情。
同时大喝了一声“好!”
这一切看似缓慢,实际上却发生在瞬息之间。
小七突然腾空而起,右足踏出,在空中毫无借力的情况下,像是一条在水中穿梭的游鱼一般,半空中腰身一转,硬生生换了个方向,再度朝深未寒攻了过来。
小七的攻击裹挟着从上往下的压顶之势,深未寒的目光中精光闪烁,足尖平贴在地面上往后疾退。
“锵”的一声响起,两人的兵器同时出鞘。
深未寒的兵器的一柄好似饱饮了鲜血的马刀,而小七的兵器则抽出了缠绕在腰间的金丝腰带。
若水和唐珊瑚同时发出“呀”地一声惊呼。
这是若水识得小七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使用兵器,却是一条柔软的腰带。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用一条普通的腰带去对抗深未寒那柄看上去吹毛立断的宝刀,岂不是托大?
唐珊瑚忍不住叫道:“喂,你用我的软鞭吧!”她扬了扬手,准备把手中的红色长鞭向小七掷去。
“不必!”老八伸出两指,一下子挟住了软鞭的鞭尖,“我七哥的腰带可不是普通的腰带,它是由最坚韧的冰蚕丝织成的,天下间最锋利的宝剑也割它不断。现在,咱们就静静地看好戏吧。”
老八的神情轻松自若,他对小七的武功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只见凄迷的月色下,千年古堡的平台处。
两团人影上下翻飞,或触或离。他们一个手持的宝刃吹毛可断,一个手中的腰带柔韧无比。
两人斗得虽然十分激烈,手中的兵器化成万千芒影,不断地朝对方攻击而去,却没有丝毫兵刃相触的声音,只有气劲交击之声,响个不绝。
凛冽的气劲交击下,若水的眼睛被刺激得几乎要留出泪水来,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剧变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激斗中的二人吸引住,没有人留意到,昏迷不醒的哲哲不知道何时,睁开了她美丽的眼睛。
更没有人留意到,她是怎么样突然出现在正在交手的二人中间的。
“哲哲……”
在深未寒的凄决的低吼声中,仿若狂风暴雨般的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小七和深未寒都沉浸在棋逢对手的快意当中,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已经消失,留在脑海里的只有自己和对手。
谁出没有想到哲哲会突然冲到他们中间,为深未寒挡下了小七那看似危险,实则并非不可躲避的一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小七本能地把腰带从哲哲的胸口处抽了出来。
一蓬鲜血,从哲哲的伤口处喷溅而出。
深未寒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哲哲的身体好像一朵被风吹折了的花,缓缓地朝后倒去,他本能地伸出双手接住她无力的身子。
那鲜血像是艳丽的花朵,在苍白的月色下,在哲哲的胸前陡然涌现绽放。
“哲哲……”他颤抖着嗓子,低声喃喃。
他的手臂骤然用力,把哲哲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头看去,只见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美丽脸庞和喷溅在她雪白衣襟上大朵大朵的血花,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嘶吼。
“哲哲……”
那声音令人不忍听闻,就像是极大草原的天空中,那痛失爱侣,独自盘旋悲鸣的巨雕。
他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心中的伤痛难以抑制,在看见她胸口上的鲜血漫流时,那一股锥心的刺痛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的呼唤让哲哲唇边绽放出一朵微笑,但那朵勉强维持的微笑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她原本清澈的翦水秋瞳因为疼痛而变得朦胧,细致的肌肤也因为大量失血而显得雪白,整个人似乎要融入这银白的月色里,就此消失不见。
“哲哲……”一股深深的恐惧,让深未寒更加收紧双臂,他怕她下一刻,就会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不见。
若水医者的本能令她再也顾不得危险,虽然这个狼盗的首领随时都可能威胁到她,她还是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她吐出一口气,把胸中激荡的情绪稍微排遣出来一些,然后快步走到深未寒和哲哲的身边。
“我是大夫,让我看看她的伤势。”她的声音轻柔平和,有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深未寒把哲哲又抱紧了些,像是没有听见若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向若水,然后默不作声地侧了侧身体,给若水让出一点位置,但仍旧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姑娘。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若水好像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深未寒的嘶吼声,当她赶紧睁开眼睛的时候,哲哲就已经被深未寒抱在了怀里,所以她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哲哲究竟伤在哪里。
可是此刻,她一眼就看到哲哲胸口那朵巨大的且在继续绽放的血花时,若水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的手指在哲哲冰冷的手腕上摸了摸,就收了回来。
深未寒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之火,也因为若水的沉默而终于熄灭。
“几位,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哲哲的嘴唇颤抖着,短短的一句话因为胸口的剧痛而说得断断续续的。
若水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深未寒。
“此药可以让哲哲姑娘多支持一段时间。”
若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看出来,哲哲中了小七的这一击,足以致命,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她能做的也只是让哲哲在这世上多留半刻,或许是一注香,又或是一盏茶。
她和小七不一样,她对这个柔弱美貌的少女哲哲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更不忍心看着这朵美丽的花,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凋谢。
深未寒深深看了若水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药丸,垂下眼帘说了两个字。
“多谢!”
他把药丸喂到哲哲的口边,哲哲却摇了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这位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像我这样的人,没的浪费了姑娘你这枚宝贵的药丸。”
能让人在最危急的时刻多支持一段时间的药丸,很多时候就意味着一颗救命之药,珍贵的程度可想而知。
哲哲不想让深未寒欠下这些人的人情,因为这个人情,可能需要用他的命来偿还!
没有了她这累赘,以深未寒的本事,他一定可以逃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认识他的地方,继续活下去。
“哲哲,你不是总想和我说说话吗?我以前总是忙得没有时间陪你,连听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你听话,服下这颗药丸,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深未寒温柔地笑道,冷硬的五官也因为他的温柔而变得格外魅惑迷人。
哲哲摇着头,紧紧地闭上了嘴唇。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深未寒却笑了。
温柔到凄绝的笑容出现在他俊美邪魅、高傲狂妄得仿佛从来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脸上,让哲哲忍不住心碎动容。
“原来,你是想让我喂你,就像你以前不肯喝药的时候一样。”他把药丸放到自己的嘴里,温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哲哲的眼睛。
他扶着她的脸,低头,双唇覆上她的,缓缓地药丸哺入她的口中。
哲哲的牙齿咬得紧紧的,睁着大大的眼睛,拒绝地瞪视着他。
深未寒毫不放弃的注视着她的眼睛,过来好一会儿,哲哲终于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喉咙轻轻蠕动了一下,把药丸吞咽下去。
若水神色黯然地看着这一切,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狼盗首领,一个是背弃了狼神库日勒投入狼盗怀抱的女子,却还是禁不住感到心酸神伤。
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她转头,看到小七坚毅中也同样带着些许唏嘘的容颜。
两人紧紧地握着手,默默无语地后退几步,把这片空间留给了即将这对爱得痛苦挣扎却依旧坚持的情侣。
若水的药丸十分有效,哲哲苍白的脸上很快恢复了一些血色。
深未寒欣喜地轻抚着她娇美的销脸。
“哲哲,你真好看!现在的你,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巨大的篝火旁,有一个身穿鲜红长裙的女子在跳舞,她的头发绑成了无数的小辫子,随着她的舞姿旋转飞舞,她脸上的笑容比炙热的火光还要耀眼,一直照到了我的心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自己说,我要这个女孩子!”
他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双眼闪耀着明亮的神采。
“哲哲,那个女孩子就是你!我终于把你带到了身边,可是你从此以后不再笑了,再也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你跳舞。你就像一朵开得最美的花,在我的手心里逐渐凋零。哲哲,你恨我对吗?恨我把你掳到了这里,恨我让你过上这种的担惊受怕的日子,恨我逼死了库日勒,你更恨我……让你爱上了我。可是哲哲,即使让你活得如此痛苦,我也从来没有感到后悔过,我爱你,你就必须留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看着我,只能看见我!”
哲哲的脸上晕出一朵病态的微红,她笑了一下,笑容苦涩又甜蜜。
“是啊,你总是如此的霸道,蛮横地将我和你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我只要微微挣扎,就会被撕扯得鲜血淋漓,现在我才知道,痛若,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而言。深未寒,爱上我,你也感到很痛很苦,是不是?”
深未寒摇了摇头,凝望着她的眼睛:“不,有你在我的身边,体会着你带给我的痛苦,我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哲哲,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不可能再分离。”
哲哲轻喘了一下,她脸上的红晕开始迅速褪去,明亮的眼眸也暗淡了下来。“可是现在……我们到了必须分离的时候了!”
她颤抖地抬起头,在视力消失前,她轻抚上他的脸庞,她的声音轻柔如梦。
“天山之巅那落日的美景一定很壮观吧!还有纳木措那雪山草地的湖光山色……可惜,深未寒,我不能陪你去看了……”
深未寒感觉到怀里的娇躯在一点一点地变冷,他忍不住抱紧了她一点,再抱紧她一定,拼命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渐渐冰冷的身体。
“不看也没有关系,其实我们大漠的落日也很美的……”
“深未寒,我冷!”体温迅速消退,哲哲在他的怀里开始发起抖来。
“不怕,我抱着你!”他的双臂收紧,用力得好像想要把她嵌进自己怀里,火热的嘴唇不停落在她的脸颊上,眉眼间。
“深未寒,我怕。”泪水从哲哲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中浸染出来,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深未寒,看到他身后不知名的某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我真的好怕,我不怕死,我是怕、怕看见……他。”她用力吸了口气,吐出了那个名字:“库日勒,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可我,没脸去见他。”
“不,哲哲,那不怪你,全是我!”深未寒的嘴唇落在她冰冷的唇上,他尝到了淡淡的苦涩,那是她眼泪的味道,“是我逼你的,是我强迫的你!库日勒他一定知道,他不会怪你的。”
“不是……你不知道……”哲哲缓缓摇头,她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却仅仅是让自己的头颅微微摆动了一下而已。
她的眼睛看向深未寒,已经完全暗淡的眼眸突然散发出一道凝聚的光芒。
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若水的心骤然一紧,身体微微发抖,小七伸过手臂,将她紧紧地揽在自己怀里。
面对着即将生离死别的深未寒和哲哲,小七和若水二人心中同时感激上苍!自己最心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而且,会和自己永不分离。
自己二人比之深未寒和哲哲,实在是幸运太多。
老八本来和小七一样,对背叛了自己情郎的哲哲极为痛恨和鄙视,可看着二人真情流露,情真意切,哲哲显然已经支撑不了片刻,他心中的愤恨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只是默然无语地看着二人,同时心中暗自戒备。
他知道只要哲哲一死,深未寒一定会狂性大发,说不定会暴起伤人。
唐珊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忽然觉得脸颊上痒痒的,用手背一抹,才发现全是眼泪。
自己……怎么会流泪?她瞪大了眼睛,百思不解。
哲哲的嘴唇轻轻开阖,就连小七这样的耳力,都没听清她说的话。
深未寒低下头,把耳朵紧紧贴在她的唇边。
“我从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哲哲定定的看着他,低语着:“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就已经喜欢……喜欢上你了!”
深未寒浑身剧震,眼中蓦然闪过异样的光采,抬起头,直视着哲哲,“你……”
“他们说的没错,我……我是个……坏女人。”哲哲的声音越来越小,唇边的笑容惨淡。
“深未寒,你为……为什么要是狼盗?深未寒……忘了我吧……忘了……”
她全身的力气被抽离,身体瘫软了下去,被深未寒握在掌心中的手,因为无力而摔跌落地。
哲哲没有说完最后的话,就停止了呼吸。
她静静地躺在深未寒的怀中,美丽的眼睛闭了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凝视着她苍白平静却依旧美丽的容颜。
周围,只有大漠穿过古堡的风声,发出一阵阵的呜咽。
深未寒一动不动。
他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嘶心怒吼,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
怀中,哲哲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冷的没有了一丝温度,冷的连他的心、他的人都冻成了坚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未寒终于缓缓收紧手臂,把头深埋在哲哲的颈侧。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嗒”地一声,滴落在她依旧光洁优美的颈脖上,滑入了她的衣襟。
“哲哲……我很高兴!”深未寒慢慢地抬起头来,轻抚着她被大漠的风吹乱的发丝,轻抚着她安静娇美的容颜,和她笑意惨淡的嘴唇。
他居然笑了起来:“我真的很高兴!”
月夜下的千年古堡,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啸而过的草原风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时间一样,定定地看着深未寒,看着他温柔细致地帮哲哲整理她的头发和衣服。
直到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
马蹄声嗒嗒作响,若水和小七没有回头,那熟悉的蹄音,一听就是塔克拉玛干。
“你、你来做什么?”老八回过神来,瞠目结舌地看着枣红色的神驹旁若无人地上了平台。
塔克拉玛干看着躺在深未寒怀里的哲哲,突然仰首长嘶了一声。
深未寒好像对身边的动静毫无所觉,他温柔地轻抚着哲哲紧闭的眉眼,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担心将她从美妙的梦中惊醒一般。
“哲哲,你看,你的故人来看你了。”深未寒的唇边溢出一丝微笑,或者,应该说是故马才对。
“塔克拉玛干,你是来看她最后一眼的吗?”他这话虽然是对塔克拉玛干说的,但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哲哲的脸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担心只要一眨眼,心爱的姑娘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一样。
马蹄声渐渐的靠近,却在距离他们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这是一个危险的距离,塔克拉玛干只要扬起前蹄,马上能踢裂深未寒的头颅。
塔克拉玛干低头,似乎想闻一闻哲哲身上的气息,但它很快又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中流露出类似于人类的伤感,沮丧却又带着些许快意的表情。
当它的视线落在深未寒的脸上时,所有的情绪又被一种深深的恨意所取代了。
深未寒虽然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塔克拉玛干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意。
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神情淡然,毫不在意地道:“塔克拉玛干,你杀不了我,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他终于抬起头来,视线在众人的脸上环顾了一圈,最后在小七的脸上停驻。
“你是我生平仅见的唯一对手,可你依旧杀不了我。”他笑得狂放、傲然又自负。
小七凝视着他,极缓极缓地点了下头。
深未寒说得不错,小七和他交过手,虽然他的功夫比深未寒略高半筹,继续斗下去,他会赢,但是他却要不了深未寒的命。
以深未寒的身手,如果他想走的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拦得住他。
或许,若水可以,但小七比任何人都了解若水,他知道他的水儿,绝不会愿意在这种时候,出手伤害一个刚刚失去了爱侣的深情男子。
身后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凌乱毫无章法的脚步声显示出了来人惊恐莫名的情绪。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朵拉姆苍白憔悴的脸庞出现在月光下。
看到小七和若水等众人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朵拉姆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叫道:“若水姐姐,珊瑚姑娘,你们都没事,太好了!我担心……”
朵拉姆的话没有说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她的目光穿过塔克拉玛干高大神骏的身躯,落在了它身边的深未寒脸上,她的脸顿时一白,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深大哥,你怎么了……”她步履踉跄,跌跌撞撞地朝他跑去,却又在塔克拉玛干的身边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惧的往事,嘴唇上唯一的一点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变得如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透明。
“朵拉姆,你怕我?”深未寒看着她,露出淡淡的嘲讽笑容:“也对,我是狼盗,是你们草原部落人人痛恨的狼盗首领!你们每一个人听到我们的名字都会闻之色变,我就像是一个噩梦,朵拉姆,你怕我是对的。”
朵拉姆无助地看着他,双唇无法自抑地颤抖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模糊了她的双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把我的族人全杀了?我是那么的信任你,爱慕你,而你却让我变成了大草原上的孤女……你告诉我,为什么?”
朵拉姆发出一声声绝望充满伤痛的呼喊,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手背,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这一刻,她的眼前闪现过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他们全都是她的亲人,可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被她深深爱慕着的男人,夺走了她亲人们的生命!
“为什么!”深未寒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变得深浓,“朵拉姆,难道你忘了我是谁吗?我可是狼盗!大漠草原上赫赫有名的狼盗,杀人掳掠,这本就是我们狼盗的生存之道!”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你见过被狼群袭击的羊群吗?即使吃不完,带不走,他们也会把所有的羊都咬死,绝不留下任何一个活口,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被称之为狼盗!朵拉姆,你凭什么会认为我对你有所不同,就因为你爱我吗?可在这个大漠上,草原上,惧怕我却又深爱我的女人有何其多,你跟她们没什么不同!你们……全都爱错人了!我是狼,是大草原上最凶残的恶狼,你应该离我远远的,听到了吗?你最好马上就在我的眼前消失!”
说到最后,他带着笑意的俊美面孔已经扭曲起来,变得嗜血残虐,双眼中迸射出阴狠无情的冷厉。
朵拉姆浑身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深未寒,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可怖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朵拉姆,你怕了吗?你以前见过的那个温柔多情的深大哥,全是我伪装出来的假象,现在你眼前的这个我,才是真正的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狼盗头子!你要是不想死,就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深未寒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她,声音冰冷,不含半分温度,眼中更是一片冰寒,丝毫没有因为朵拉姆的瑟瑟发抖而闪现出半分怜悯。
“喂,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这样吓唬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吗?”
唐珊瑚再也忍不住了,挺身跃出,护在了朵拉姆的身前,一把扶住她软弱得几乎要滑坐在地上的身体。
“狼盗头子,你刚才不是说过,屠戳了朵拉姆他们那个部落的事情并不是你们狼盗做的吗?”
“你说什么?不是狼盗做的?”
多拉姆发出一声惊叫,她握住唐珊瑚的手,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深未寒,那惊恐绝望的眼眸中又重新焕发出一道希望的光彩:“深大哥,杀害我部落的凶手,不是你们?”
深未寒却冷冷一笑,昂起下巴,傲然道:“是谁做的,有区别吗?整个大草原上的牧民都会认为此事是我们狼盗干的,那就当成是我们做的好了,这样的事情,多一件少一件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喂,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是你做的你就承认,不是你做的你就说不是好了,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你们狼盗做的,为什么硬要往自己的身上揽,是嫌你们狼盗的名声还不够臭名远扬吗?”
唐山虎率直地说道,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是非分明,一是一,二是二,在是与非之间,绝对没有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
深未寒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话让她格外不满。
深未寒看都不看她一眼,更懒得跟她解释。
从唐珊瑚说话做事的方式可以看得出来,她压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了的小丫头。
像她这种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骄纵小姐,又怎么会明白他们草原上的狼盗?
她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为了能多活一天,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更不会明白,就算是再残酷再冷血的人也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天性如此,更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人人厌恶恐惧的恶魔。
这一切,都源自于求之不得的绝望和愤怒,源自于对生活的不公和控诉,当这一切压抑到极限爆发出来的时候,就会变成想要掠夺或是毁灭的暴戾气。一切都是环境造就出来的,没有经历过残酷环境的人,永远也不会懂!
“废话说的已经够多了,你们要么就动手,要么就离开。”
深未寒垂下眼帘,俊美的面孔上表情宁静得近乎死寂,像一口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的古井。
“我不走!”朵拉姆的身体虽然还在颤抖,却挣脱开了唐珊瑚拉着她的手,倔强的朝前走去。“深大哥,只要你说不是你做的,我就信,不管别人信不信,但是我相信你!”
“你信或不信都跟我无关!我说过,要么你们就动手,要么就立刻离开,不要打扰我和哲哲。”深未寒毫不动容,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哲哲的脸上,再也不舍得移开。
“哲哲?”朵拉姆这才发现,深未寒的怀中抱着一个年轻的少女。
那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深未寒的怀里,眼睛静静的闭着,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照出她清雅秀美的容貌,那乌黑的发丝和眉毛,衬托得她苍白的脸色,脆弱得格外惹人怜惜。
“她……好美!”朵拉姆情不自禁地赞美着,喃喃地问道:“她睡着了吗?她……就是你的妻子吗?”
她的这句话问出口,若水一下子想了起来。
朵拉姆在一年多前,曾经悄悄地跟在深未寒的身后,来到这座大漠中的古堡,她就是为了能看一眼这个少女,这个被她所爱慕的男子挂在心头时时想念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此刻她终于见到了,而哲哲却已经香消玉殒。
这样的相遇和重逢,着实令人心酸唏嘘。
在若水的叹息声中,深未寒轻轻的抚摸着哲哲的眉眼,目光中满是深情,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啊,她睡着了。她的名字叫哲哲,是我此生最深爱的女子,可是,她却不是我的妻子。她早已是我的女人,而我却欠她一个正式的婚礼。”
他低头轻轻的在哲哲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抬起头来,“今晚的天气不错,月亮很圆,月光很美,还有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以及你最挂念的塔克拉玛干……”
深未寒的视线在众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最后从塔克拉玛干的身上收了回来,深情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女子。
“哲哲,你愿意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吗?”
哲哲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有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的秀发,长长的发丝飞舞着,与深未寒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深未寒笑了:“我知道,你答应我了。”
他伸手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牌,郑重地为哲哲戴在胸前,轻轻地抚摸着。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礼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当作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哲哲,我们终于成为夫妻了,你高兴吗?”
朵拉姆看着他怀中一动不动的哲哲,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惊怖地睁大双眼,随后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
众人看着这场简单凄绝的婚礼,心头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沉甸甸地透不过气来,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
谁也硬不起心肠来对付深未寒。
这个手中沾满了无数牧民的鲜血,驰骋整个大草原的狠戾人物,在他狠辣无情的外表下,也有其温柔多情的一面。
他的一生只为一个人动心,而这唯一的一次动心却足以让所有人黯然神伤。
深未寒紧拥着哲哲,神色平静地抬头看着他们。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对我动手了。”他笑了笑,“各位作为参加我和哲哲婚礼的宾客,我希望你们能为我完成一个心愿,把我和哲哲埋在库日勒的身边,让我们三个人的恩怨纠缠,能够在另一个地方彻底解决。”
小七和若水大吃一惊,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飞身而起,向深未寒和哲哲扑了过去。
深未寒缓缓地靠在身后的围墙上,双手仍紧抱着啧啧。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一滴滴地落在怀中哲哲那张虽然惨白却依旧美得惊人的俏脸上。
若水伸出手指,在深未寒手腕的脉门上探了一下,便收回手来,对身旁的小七摇了摇头。
“他用内力,震断了自己的经脉。”她简短地说道。
他们习武之人都知道,经脉俱断是什么结果。
深未寒分明是早萌死志,在哲哲死后,他己不想再独活。
若水虽然早就猜到,看到眼前这一幕,仍是心中酸楚。
小七目光复杂地看着深未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话音刚刚出口,他心中却己了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只有情到深处的人才会明白,能与爱人生死相依,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异地而处,自己是深未寒,而若水是哲哲,恐怕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看着深未寒,小七的心中涌起了难以名状的悲伤。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深未涵选择了走上狼盗这条道路,但是,做了恶事做事的人,总是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付出代价,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他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深未寒淡淡地笑着,他低下头,温柔地为哲哲擦掉自己滴落在她脸上的血迹。
“哲哲,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在你终于承认爱上我之后,就算是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分离。不要怕,我来陪你了。”
“不……不要!深大哥,你不要死!”朵拉姆朝他扑了过去,泪流满面。
她拼命地擦拭着他不停地从嘴角冒出来的鲜血,转过头,一脸焦急地看向若水,叫道:“若水姐姐,快救他,快救他啊!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若水没有动,只是对朵拉姆微微摇头,一脸哀伤地看着她。
深未寒觉得全身的力气随着体温的降低,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轻轻推开朵拉姆的手,淡淡地笑了笑。
“朵拉姆,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可是你总是这么的不听话,一年多前,你就偷偷地跟我来到这里,现在又赶都赶不走,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朵拉姆的眼神竟然十分温和,眼神中满是宠溺之色,像是一个大哥哥在看着一个调皮不懂事的小妹妹。
“你知道?”朵拉姆吃惊地叫道。
深未寒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他扯了扯嘴角,现在,就连微笑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如果我连你跟踪我都发现不了,我早就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他的声音虽轻,却依然充满了骄傲和自负。
“可是你没有杀我,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虽然不像你喜欢你的妻子一样,但你至少也有一点是喜欢我的,对吗?”
朵拉姆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绝望的渴求。
深未寒淡淡的笑了一下,那温柔的眼神看得朵拉姆一颗心快速地跳动起来。
只听得深未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朵拉姆,你是这么的可爱,纯真,我喜欢你,就像喜欢妹妹一样。我有一个妹妹,她跟你长得很像,她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美丽。她总扎着满头的小辫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拉住我的手,问我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深未寒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朵拉姆的辫子。
朵拉姆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就快可以看见她了,还有我的娘亲,和我的妻子。哲哲,我的娘亲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很喜欢你……”
深未寒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是黯淡,他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在他的眸光即将消失的时候,他突然抬眼看向小七。
“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狼盗,那草原最凶残的狼盗,它在南越国的王庭!”
这是他此生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双眼,就此气绝!
直到死的时候,深未寒依然紧紧的把哲哲拥在怀里。
两人的面容都是那样的平静祥和,仿佛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两个人的身前,看着紧拥在一起深未寒和哲哲,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朵拉姆压抑不住的哭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若水没有流泪,她握着小七的手,喃喃地自言自语:“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此生不渝的爱情才能延续下去。”
听了若水的话,朵拉姆突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她痴痴地望着深未寒平静却俊美的脸。
她缓缓地抬起手,表情认真严肃地用衣袖为深未寒擦去他嘴角的最后一抹血痕,眼神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一丝心惊。
“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唐珊瑚担心地喊了一声:“朵拉姆……”
朵拉姆转头看着她,眼角露出一丝像似笑却又更像是哭的表情。
“我没事,我很高兴!他说他喜欢我,就像喜欢妹妹一样,我很高兴!”
塔克拉玛干走了过来,低下头颅,在哲哲冰冷的手边蹭了一下,打了个响鼻,转身又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突然放开四蹄,向远方疾奔而去。
随着塔克拉玛干的离去,周围响起了如同潮水一般翻涌的马蹄声,那一大群野马全都跟在塔克拉玛干的身后,像一片乌云般消逝在众人的视线。
惨白的月光照耀在大漠上,做为狼盗巢穴的千年古堡只留下一地被马蹄践踏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谁能想到,在大漠和草原纵横肆虐的狼盗们,最终是消亡在马蹄之下呢,狼盗们用他们的马蹄践踏牧民家园的时候,恐怕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们自己也会成为马蹄下的亡魂吧!
一切仿佛在冥冥中早有注定,命运就像是一双看不见的翻云覆雨手,在不动声色间就为世人安排了他们的宿命,不能更改,更不能左右!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大漠古堡的一侧又多了两座坟茔。
小七和若水终究是满足了深未寒的遗愿,将他和哲哲葬在了狼神库日勒的坟墓旁边。
他们之所以知道这座孤零零的坟茔埋葬的人就是狼神库日勒,是因为他们在那里看到了塔克拉玛干。
这匹神骏的宝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烈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卧在这座坟茔旁,流出晶莹的泪水。
三座坟茔都没有立碑。
千百年后,人们不会知道葬在这里的人是谁,更不会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爱恨纠缠的故事。
无论是生前多么潦倒或是多么纵横的人物,在死后也不过是成为一朵浪花,终究会洇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就连大漠的风都似乎带着声声的叹息。
若水看了一眼静静坐在坟茔前面的朵拉姆,然后转过头,看向前方朝阳照耀下壮丽苍凉的大漠。
命运实在是难以揣测,谁能想到,在大漠和草原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狼盗首领,最终会葬身于此?
他的双手不知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最终却只能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怀里,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若水唏嘘感叹。
小七走过来拥住她的肩膀,两人并肩看向朝阳下的大漠,那一片的金黄似乎蕴育着无限的生机。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就算他有自己的苦衷,这也是值得同情但绝不值得谅解!死亡,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结局。水儿,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咱们该走了。”
虽然小七并没说‘他’是谁,但他和若水都知道,他是谁。
虽然只和他见了一面,相处也不过短短的一夜,但所有人都不可能将这一夜的经历给从脑海中忘记。
狼神库日勒,狼盗首领深未寒,和他们心爱的女人哲哲,这三个人之间爱恨纠葛的故事,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并一定会在他们不经意的时候被想起。
若水点了点头。
“这里的事情的确结束了,而我们也耽搁了不短的时间,接下来可能要日以继夜的赶路了。”
可是,朵拉姆该怎么办?
她担忧的目光再次落在朵拉姆身上。
在离开之前,他们必须要对朵拉姆作出安排。
若水走到朵拉姆的身边坐了下来。
朵拉姆将视线从深未寒的坟墓上收了回来,表情平静又安详地看着她。
“若水姐姐,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他没有死,他和哲哲,还有狼神库日勒,都重新活在了这里。”
她摸着自己的心口,恬淡地微笑着:“真的很神奇呢,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狼神库日勒,但我却知道他是什么模样。嗯,他像达瓦大哥一样,把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两条辫子,头上还带着一条抹额,他身上的毡袍一定是破破烂烂的,身后背着一柄长剑,他和他的马儿总是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牙齿很白……他的长相粗矿俊伟,一点都不比深大哥差,能被这么出色的两个男人深爱着,哲哲姐姐真的很幸福!”
也许是受了朵拉姆描述的影响,若水的脑海中也情不自禁开始勾勒出狼神库日勒的形象。
她想了又想,这不正是朵拉姆所描述的那个样子?
若水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一个长相俊美粗矿的男子,正坐在他自己的坟墓上,手里拿着酒囊,仰起脖子痛饮了一大口,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他,咧开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带着比朝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他似乎在无声地对她说:“多谢!”
若水对他微微颔首,回报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醉眼迷蒙的塔克拉玛干突然抬起头来,和若水看的竟然是同一个方向。
小七只觉得若水的神色有异,连忙走了过来,“水儿,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你在对谁点头微笑?”
他顺着若水的视线瞧去,却见只有光秃秃的一座坟茔,连野草都未生出半株。
若水的眼中却看到,狼神库日勒将食指放在嘴唇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消失不见。
塔克拉玛干打了个响鼻,重新低下头来,而若水则是轻笑出声。
小七感到更加疑惑了,“水儿,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小七,我觉得朵拉姆说得对,库日勒、深未寒还有哲哲,他们都没有死,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活了过来!”
自从哲哲死后,若水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直很压抑,但到了此刻,就好像压在心口的大石突然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朵拉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若水走上一步,脱口问道。
“我吗?我想走遍整个草原大漠,到天山之巅去欣赏落日的美景,然后再到座落于雪山和草原之间的纳木措去欣赏那里的湖光山色……然后把我看到的美景印在脑子里,回来一一讲给他们听。”
朵拉姆微微地笑着,眼中焕发出明亮的光采。
“你真的决定了吗?”若水没有阻止她,因为她看得出来,朵拉姆真的长大了,她不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而是长成了一名成熟勇敢的草原姑娘,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一个女孩子独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想过了,若水姐姐,我不怕!我不是一个人,他们会在这里陪着我!”
朵拉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容中充满了自信:“若水姐姐,我是草原的女儿啊!任何的艰难险阻都困不住草原儿女前行的脚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回到这里来,如果你们想我了,就到这里来找我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唐珊瑚却突然跳了起来,拍了朵拉姆的肩膀一下,赞道:“好样的!朵拉姆,不愧是我的人。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些东西傍身的,保证不管是坏人还是野兽,都伤害不了你。”
老八忍不住发出“嗤”地一声冷笑,插嘴道:“就会说大话,你行吗?”
他的表情鄙夷又不屑。
唐珊瑚笑吟吟地瞧着他,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我行不行?你试过不就知道喽?”
老八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心中顿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老八这种不妙的预感,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他们快马加鞭,从大漠中出来,只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
若水原本还想继续赶路的,小七心疼她,怕她太过辛苦,于是,他们一行人刚刚从大漠出来,就决定在一个草原部落中暂时借住一夜。
“大家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在热情的牧民家中吃完晚饭,小七就拉着若水,婉言谢绝了牧民们热情地邀请他参加篝火晚会的请求,然后一头钻进了牧民为他们准备的毡包里。
他担心若水又像那天晚上一样,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据他所知,若水的酒量并不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喝到草原牧民自酿的马奶酒,就会醉倒。
她上次喝醉酒的情形,他还历历在目。他不担心她喝醉而耽误了赶路的时间,只是心疼她明天早上起来会头晕脑疼,不想让她难受。
如果去参加篝火晚会,做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好客的草原牧民们会一碗接着一碗来向他们敬酒,想要不喝是不可能的,因为拒绝牧民们的敬酒,在草原上是一件相当不礼貌的事情。
所以小七干脆找了让牧民们推拒不得的理由,说自己的妻子身怀有孕,并且连日赶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牧民们一听,纷纷向二人道喜,然后周到体贴地布置了舒适的住处让若水休息。
若水简直哭笑不得,她羞红着脸,没好气地瞪着小七,不知道他怎么会编出这么个荒谬的理由来。
小七却神色自若地一一向牧民们回礼。
等道喜的牧民们纷纷退了出去,小七收起了笑容,对着老八和唐珊瑚轻飘飘的一瞥。
老八和唐珊瑚也被小七爆出的这个消息震呆了。
他们一直和若水呆在一起,却一点儿也没发现若水居然有了身孕。
“七哥,七嫂,恭喜啊!”
老八目瞪口呆地看了若水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开口向二人道贺。
“嗯。”小七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目光再次向他一瞟。
老八登时明白,七哥这是嫌弃自己碍事,要打发自己走呢。
可是,七嫂有了身孕,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七哥他怎么能就这么无动于衷?难道他不喜欢七嫂有宝宝?
老八眼珠子骨溜溜转动,狐疑地在小七脸上转来转去,突然诡异地一笑,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凑到小七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话,话还未说完,突然后脑勺一痛,已被若水重重拍了一巴掌。
“老八,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毒哑了你!”
老八“嘿嘿”一乐,挤眉弄眼地看着小七,身子慢慢往后退去。
“七哥,小弟我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啊,你可一定要记住……”
若水秀眉一掀,眼一瞪,吓得老八剩下的话不敢再出口,掀开帐帘,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唐珊瑚这才回过神来,吃惊地看着若水,叫道:“若水姐姐,你真的……真的有了小宝宝?”她的目光落在若水的小腹上,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
“我……”若水张开嘴,刚要解释,就听到小七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是,她累了,需要休息。”
小七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他一冷下脸,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凝了起来。
唐珊瑚不禁觉得背上爬过一层寒意。
她对小七高深莫测的身手很是忌惮,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当下对着若水伸了伸舌头,便和老八一样,迅速在二人面前消失。
“小七!你为什么要这样说?”等到毡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若水忍不住跺跺脚,嗔怪地看向小七。
“因为,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晚,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咱们,你已经快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水儿,今夜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睡一觉。”
面对若水,小七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他拉着若水,一同躺倒在充满了阳光和草原气息的羊毛毡上,伸手蒙上了她看向自己那黑白分明的双眸。
“睡吧。”他轻轻地道。
他语气中的温柔和宠溺,让若水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虽然她不满小七这样擅作主张地替自己做决定,却对眼前这个满是柔情的他气不起来。
她偎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几乎就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突然,毡包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
若水一下子惊醒过来。
“是老八!”她听出那片笑闹声中夹杂着老八响亮的笑声。
“是。”小七无奈地道,揽紧了若水,“咱们继续睡,别理他,他一定是去参加晚会了。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少不了他。”
若水不由抿唇一笑,她静静地靠在小七怀里,享受着这难得的相拥时光。
小七说得果然不错。
小希和若水不参加晚会,但老八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凑热闹的机会的。
他坐在牧民们中央,一边享受着牧民端上来烤的香喷喷的羊腿,品尝着酸涩中带着美妙滋味的马奶酒,欣赏着牧人少女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
老八高兴得眉飞色舞,这简直就是他从进入草原以来,过的最美妙的一夜。
离开东黎国的这段日子,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
唐珊瑚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让他连喘息的余地也没有,只是一路奔逃。
可没想到,刚刚进入草原,他的坐骑就被唐珊瑚偷走了,后面的行程他只能用自己的双腿,来代替马的四条腿,同时,他还担心唐珊瑚在自己的食物中下毒,连饭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这种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找到了小七和若水,却又亲眼目睹了牧人部落被大批狼盗屠戮殆尽的惨剧,然后就是四天四夜的奔袭,尤其是深未寒和哲哲的死,让他的心情感到无比的沉重,直到出了大漠,才感觉到轻松了些。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那些笑容洋溢,热情好客的草原牧民,享受着他们的殷勤招待,隐藏在老八股子里的某种特性又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他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温柔多情的光芒,笑眯眯地看着围绕在他周围翩翩起舞的草原少女,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风情。
老八本就长得俊美无筹,又是个风流不羁的性子,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使得每一个草原少女都情不自禁地向他注目而视,露出了羞涩却又大方的笑容。
当篝火晚会进行到最*的时候,突然,有一名草原少女走上前来,对老八嫣然一笑,大着胆子把自己头上戴的花环向老八怀里一抛,引起牧民们发出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老八略略一怔,听着牧民们的笑声,他马上明白了这少女的意思,她这是向自己公然示爱!
这些大胆的草原少女啊,感情浓热强烈,表达好感的方式也和东黎国那些腼腆的大家闺秀们截然不同。
相比之下,老八更是喜欢这些热情奔放的草原少女们。
但他还是温柔地拒绝了那少女的爱意,站起身,把怀中的花环替那少女又戴回头上,那少女一脸失望地退回了人群之中。
老八虽然喜欢草原姑娘爽朗干脆的性格,但他可没打算留在这草原上当草原人的女婿。
一个少女被拒绝了,另一少女又大胆热情的走了上来。
一连拒绝了十多个少女后,老八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沾沾自喜。
他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唐珊瑚,眼中的炫耀之意在火光下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
唐珊瑚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看到老八示威样的目光,唐珊瑚出乎意料地对他笑了笑。
她居然对自己笑?
还笑得这么温柔甜美?
老八的表情就像大晚上见了鬼一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登时满眼戒备地看着她。
这个毒丫头,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唐珊瑚挑高了眉梢,再次对他一笑,将摆在面前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随后就站起身来,对她身边的牧民们道了声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就走了?
老八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唐珊瑚,直到她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里似乎涌上了一点淡淡的失落。
他拧了拧眉,不甚在意地喝了杯马奶酒,那香辣的酒气让他精神一振。
哈哈,走了好!
没有这个毒丫头在一边虎视眈眈,他可以玩得更加自在!
老八兴致高扬,和牧民们打成了一片,甚至热情地答应了那些邀他一起跳舞的草原少女请求,加入了舞蹈的队伍当中,和牧民们一起载歌载舞起来。
这天晚上,老八过得十分的快活。
他觉得自己喝醉了。
这是一种醺然薄醉的感觉,让他感觉好像进入了仙境一样,脚下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云朵当中,灿然的笑容就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过。
直到他昏然入睡的时候,他的脸上也依旧带着那醉死人的笑容。
一夜醒来以后,老八却觉得自己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睁开眼睛,他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视线所及的一个圆圆的帐顶,让他知道自己还没有离开大草原的范围。
但是,毡包中挂的那些乱七八糟、颜色鲜艳的绸缎是什么鬼?
老八头晕脑胀地东张西望,忽然打了个喷嚏。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劣质胭脂水粉的味道,同时,他还隐隐听到隔壁的毡包里,传来女子故作娇媚婉约的撒娇说笑声和男子粗俗不堪的挑逗声。
老八可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他竟然来到了一个大草原的妓馆之中,而且还是最低等的那一种!
在一忘无际的大草原,为了满足某些人的需求,像这样提供特殊服务的毡包还真不少。
从外形上看,它和其他牧民的毡包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毡包的主人会在外面的高杆上面,挂上一条颜色鲜艳的裙子。
草原上的风吹得裙子张扬飞舞,让牧人们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得清楚,从而一看就知道这座毡包是做何种营生的。
至于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居然出现在这里。
老八用脚后跟去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珊瑚!一定是唐珊瑚!
这个该死的毒丫头,她究竟想搞什么鬼!
老八气愤愤地咒骂着,一翻身想坐起来,然后去找唐珊瑚算账。
可他马上就发现,自己浑身竟然一丝力气也没有,就连小手指都动不了。
可同时,他的身体里又有某种灼热的气息在缓缓的流动,随着他意识的苏醒,连着他身体的某个机能也跟着苏醒了过来。
早晨的时光对于男人来说,正是一天当中情潮最浓的时刻。
老八本来觉得他的反应很正常,可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反应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很热,而且越来越热!
那种灼热感就像一把燎原的火,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全身都像被火烧烤一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该死的!唐珊瑚!
老八忍不住骂出声来。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准是那毒丫头给他下了药!
老八差点气炸了心肺!
这个该死的毒丫头,不仅把他带到了妓馆之中,还给他下了这种毒,最最气人的是,这该死的丫头给他找的还是这样一个最下等的妓馆……
这里面能有什么好货色!
“唐珊瑚,毒丫头,你有胆子就给我滚出来!”身体虽然不能动,但老八的嘴巴还是能动的。
他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的一声暴喝,登时让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很快,毡包的帐帘被撩开,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你是谁?”
老八的眼珠子瞪圆了,一脸愕然看着进来的女子。
她明显也是草原上的牧民,肤色黝黑粗糙,却涂着厚厚的一层白粉,一张厚厚的嘴唇却涂着大红色的胭脂,看起来就像是血盆大口。明明看不到腰身,却故作风骚地扭啊扭,一步三晃地向老八面前凑了过来。
“哎哟,我的小公子,你可终于醒了,可真是让奴家好等啊。”
她捏着喉咙挤出来的娇语笑声,让老八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尤其是看到她那硕大无比的体型和惨不忍睹的妆容,老八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该死的毒丫头,竟然给他找了这么丑的一个女人来解毒!
她就不能找个好点的货色吗?面对这么丑的人,就算是他中了情毒,他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老八的心里把唐珊瑚骂了上万遍。
这女人?她还能算是个女人吗?
长得丑也就罢了,丑成这样还出来吓人,不,丑成这样还出来接客,除非牧民们的眼珠子都瞎了,否则就是找个鬼,也比她强!
尤其是她那像小山一样的体型,简直比草原上的男人还要威武健硕!
唐珊瑚,你够狠!
老八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健硕的女人一摇三摆地走了过来,笑迷迷的视线在老爸的身上扫来扫去,越看就越是满意。
尤其是她的目光落在老八的下半身,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无比,涂的白粉都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一裂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我的小公子,你长得可真俊俏,”她一倾身,往老八身前凑了过来,“良宵苦短,我们不如这就安息了吧!”
说完,她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就要去解老八的衣襟。
老八只觉得连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如果要问他现在的感受,就是四个字:魂飞魄散!
他就是做梦,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被女人强暴的时候,而且还是被一个这么丑的女人!
如果他能动,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撞墙死掉算了,可怜的是,他现在连撞墙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一张嘴巴。
“啊!住手!别碰我!你、你别靠过来!”
老八尖声叫道,眼看着那健硕女人的一双黑乎乎的大手就要触到自己的衣服,再也忍不住了。
那健硕女人一愣,随后又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小公子,你这是第一次吧?瞧瞧,你害羞了,瞧这小脸红的,让奴家看了,真想好好地疼你。”
她边笑边说,伸出手,在老八细嫩如玉的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
老八已经欲哭无泪了。
他心里一边痛骂着唐珊瑚,一边筹思着脱身之计。
“你给我出去,我不需要你伺候!告诉你,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我就是个穷光蛋!”
老八情急智生,突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妓馆啊。
都说窑姐儿爱钱,没有钱,她们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
老八期待又得意地看着健硕女人,想象着下一刻,她就会翻脸把自己扔出毡包,那自己可真是求之不得。
健硕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又抿嘴,略带娇羞的一笑。
她这娇柔造作的表情让老八差点作呕。
“小公子,能够伺候你这么俊俏的男人,奴家宁可不收钱。不过嘛,小公子不必担心,你的钱,已经有另外一位公子,替小公子你付过了,他还嘱咐奴家,要好好伺候小公子你,一定要让小公子你……满意。”
说完,她对着老八抛了一个媚眼,差点让老八背过气去。
“什么另外的公子?谁替我付了钱,你就伺候谁去,总之,我不要你伺候!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老八板起了脸,一脸正气地说道。
他话一说完,健硕女人的脸上就露出了为难又失望的表情。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非常勉强,但却还是极力的维持着。
她以前所接待的客人都是浑身羊骚味,又粗鄙肮脏的流浪族行牧民,甚至是还有一些马贼。哪有机会见过像老八这种容貌俊美,有体格健壮的优秀男人。
能伺候这样的客人,别说是不要钱,就算是贴钱她也愿意!
可是这么好看的男人却是一脸嫌弃她的表情,让她十分的伤心。
“公子啊,奴家已经收了那位公子的钱,他让我如论如何一定要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否则……否则他就……”健硕女人不死心地看着老八。
“就要怎样?”老八咬着牙道。
这个唐珊瑚,她究竟还要玩什么手段!
她竟然还给一个大男人下情毒,把自己弄到妓馆里,这种事情像是一个女孩子做出来的吗!
她简直就是上天给他派来的克星啊。
“那位公子说,如果我没让公子你满意,他就要放火烧了我的毡包,而且,他还给我吃了一颗毒药,说叫什么千虫万蛇丸,如果我没完成她的任务,她就不给解毒,让我肚子里长虫子,然后从我的鼻孔、嘴巴里不停地往外爬……”
健硕女人一边说,身子一边发着抖,显然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行了,住嘴!你不要再说了!”听着健硕女人的嘴巴里说出来蜈蚣,蜘蛛,蝎子……的名字,老八浑身的鸡皮疙瘩又冒了起来。
看到老八扭曲的俊脸,健硕女人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的确是心甘情愿的想伺候这个男人呢,据说东黎来的男人都温柔多情,她要是真的和他有了一夜情缘,说不定他会为自己赎了身,带自己离开这里,去东黎……
“那公子,你是答应奴字伺候你了!奴家马上就给您宽衣!”健硕女人喜滋滋的伸,迫不及待地去脱老八的衣服。对她来说,能伺候老八比能让她拿到解药更为重要。
“住手,住手!谁说我答应你了!”
老八沉下脸来,疾言厉色地叫道:“我说不要你伺候就不用你伺候,你现在立刻就给我出去,至于解毒的事情,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可是,可是……”健硕女人不情愿的缩回了手,偷眼瞄着老八:“那位公子他……”
“那位公子!”老八咬牙切齿地道:“你马上给我把他叫过来,我要亲自和他说!”
健硕女人犹犹豫豫,恋恋不舍地看着老八,偌大的屁股好像黏在床榻上一样,怎么也不舍得抬起来。
“你就怕那位公子,就不怕我吗?”
老八狞笑一声,眼中射出凌厉鹰隼的冷光,“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比中毒更难受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