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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孤云将细针藏在指缝之中,借着那赵老大伸手往自己手中放银子的功夫,出其不意地刺伤了他。
这时候他见赵老大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呼噜声打得山响,却是昏睡了过去。
这针上的毒药原本是他特意为唐绛儿准备的,没想到因为墨白突然回来,没用上,倒用在了这名街头混混的身上。
他心中冷哼一声,暗想,这般舒适的死法,倒真是便宜了他!
几名混混原本以为是燕孤云使了什么诡计,暗算了赵老大。
等到他们听到赵老大的呼噜声,心情登时放松下来,又是惊奇又是想笑。
老大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倒在地上睡起觉来,还打得如此响亮的呼噜,他这是有多缺觉啊!
“老大,老大,你醒醒,别在这儿睡觉,会着凉的。”
混混们围在赵老大的身边,七嘴八舌地想叫醒他。
他们哪知道赵老大是中了毒,最少也要睡上四五个时辰,别说是叫,就是推他也醒不过来。
燕孤云趁几人不备,将细针分别在几名混混身上挨个刺了一针,只是这针上的药效就轻得多了。
那几名混混嘟囔了几句有蚊子,就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小兔子,快跟我走。”
燕孤云得手之后,上前一步,一把拉过已经看呆了的凝露,转身就往小巷子里面走去。
凝露感到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比梦里发生的还要不可思议。
那几名纠缠自己的小混混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睡起觉来?
她身不由己地被燕孤云拖进了巷子里,突然想起,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但见死不救,反而把自己卖给了那群不是人的混混,卖了整整的五两银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
羞愤和屈辱让凝露忘了对燕孤云的惧怕,她用力一甩,挣脱开了燕孤云的掌握,身子向后退去,大眼睛恨恨地瞪着燕孤云,里面满满的是轻蔑和愤怒。
“燕公子,你已经把我给卖了,凭什么还要让我跟你走!”她语气中充满了讥诮,嘴角勾起冷笑。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主子了,男女授受不亲,请燕公子你自重!”
凝露冷冷地说完,就转过身,飞快地向前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奔向何处,也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她只知道,她要远远地逃开这里,逃开燕孤云,逃开那几个混混,谁知道他们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前来追赶自己?
所以她一定要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谁也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去。
如果真的落入那群混混手里,她就是生不如死!
“小兔子,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燕孤云的声音在她身后厉声响了起来,凝露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就加快了步伐,越跑越快。
她不仅仅要躲开那几个混混,她更要躲开这个无良的旧主子燕孤云。
燕孤云连喝了几句,只见凝露反而跑得更加快了,他已经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这小兔子是傻了吗?
她难道没看出来,那几个混混全都是他做的手脚吗?
自己的这番英雄救美,还是俏美人做给了瞎子看了,白费劲!
小兔子不但不领情,反而把自己当成了仇人一样。
他眼见凝露已经快奔出了巷子,无奈之下,只好追了上去。
他虽然只有一层浅浅的内力,但毕竟有以前的轻功根底,要追上凝露还是易如反掌的。
凝露听得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是燕孤云追了上来。
她心中害怕,脸色变得惨白,双足发软,忽地脚下一扭,一下子摔倒在地,她抚着足踝,脸现痛苦之色,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
一双做工精美的薄底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凝露顺着靴子慢慢地抬起眼上望,只看到燕孤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勾着嘲弄的笑意。
“小兔子,你倒是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燕孤云笑着问道,只是一双眼睛里却闪着冰寒的光,里面没有半点笑意。
凝露被那寒光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垂下眸来,不敢再看向燕孤云。
“抬起头来,看着我!”燕孤云陡然一声厉喝。
凝露身子一抖,却低下脑袋,垂得低低的,固执地不肯抬头。
她不要怕他,他已经不再是她的主子了,她不该怕他的,不是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燕孤云的声音,她就打心底里感到战栗和恐惧。
但再想到他刚才的冷漠和无情,她就对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恨意。
她就是死,也绝不要跟他回去。
谁知道他把自己带回去之后,会不会再把自己卖给另一波人!
“我不跟你回去,你要打要杀,全由得你,我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凝露闭了闭眼睛,声音变得空空洞洞,对一切已经了无生趣。
她知道燕孤云听了这番话之后,一定会大怒,说不定会直接将自己打死也说不定。
但她已经豁了出去,心道:死就死好了,索性死了倒还干净。
“扑哧”一声,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随后,燕孤云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笑道:“傻兔子,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就像是寒冰乍逢春暖,燕孤云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
他不但没有动手打她,反而弯下腰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足踝。
凝露浑身一僵,怕得往后缩了缩。
她真的怕极了燕孤云的笑声,据她对他的了解,他笑得越是温柔,接下来就会爆发出更大的怒气。
“别动,再动,你的兔子腿可就要断了。”燕孤云牢牢控制住她的脚,不让她挣扎,然后脱掉她的绣鞋,又扯脱了她的袜子,露出一张柔美如白玉般的脚掌来。
凝露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燕孤云会脱掉她的鞋袜,一时之间,只觉得羞不可抑,就像是全身没穿衣服般暴露于人前,无地自容,恨不能地上有条缝儿好让自己钻进去。
老天哪!
燕公子怎么可以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他居然大胆到脱她的鞋袜?这不啻于光众脱她的衣裳一样的羞辱于她!
“你、你要做什么?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凝露震惊过后,拼命地把脚往后缩去。
要知道在她所受的礼仪规矩之中,女子的脚是她身体极为隐密的部分,只有成了亲之后,才可以在夫家面前露出,有好多的女子,就连新婚之夜,都不脱肯脱下袜子,更有的女子,成亲数十年,都不曾被自家的夫君看过一眼自己的脚。
燕孤云却根本不懂得这一套礼仪规矩,他只是想帮凝露检查一下脚踝的伤处而己,脱了鞋袜看得会更方便一些,哪里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一个姑娘家的底线。
“别动!我是要帮你看看伤处,又不是要打你,瞧你怕成这副样子!”燕孤云一手抓住凝露的脚掌,一手按在她的足踝处,轻轻转动,一抬眼,看到凝露一副惊恐欲绝的表情盯着自己,不禁有些恼怒。
自己又不是老虎,也不是恶狼,她干嘛露出这副表情!
亏得他刚刚才把她从那群混混手里救出来,还好心地替她按摩伤处!
真是狗咬神仙,不识好人心!
他气愤愤地瞪了凝露一眼,见她足踝已经肿了起来,心中又是一阵怜惜。
看她伤成这样,肯定是走不动路了。
燕孤云索性将她横抱了起来,大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凝露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心中的骇怕越来越重。
燕公子分明是不怀好意,他不但看了自己的脚,还摸了自己的脚,现在更抱着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肯定是要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不,她绝对不会屈服,就是死,她也不会从他!
“别乱动!都受伤了还不老实,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打你屁股,重重地打!”燕孤云双臂一紧,抱得她牢牢的,同时眼神威胁地瞪着她。
一听到打屁股,凝露马上不再挣扎了。
这是比脱鞋袜还更厉害的羞辱!
燕孤云露出得逞的笑容。
果然是小姑娘家,被自己一吓唬,马上就变得老实了。像她这么乖的小兔子,他怎么舍得打她的屁股呢?
“小兔子,你刚才生我的气了?”燕孤云低头看她,只见她的小脸憋得通红,目光看向他处,就是一眼也不肯看向自己。
“……”凝露连眼睫毛都没眨,对他的问话有如不闻,更不回答。
她不但生他的气,还很鄙夷他,她瞧不起他,更恨他!
“真是只傻兔子!”燕孤云很想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尖,却腾不出手来,“你以为那几个混混是怎么倒下的?他们好端端地怎么会倒地大睡?”
闻言,凝露的身子一颤,转过脸来,双眼睁得大大的,看向燕孤云。
她的嘴唇动了动,“你的意思是,是你?”她咬住了嘴唇,神色复杂。
不,她不信!
他明明把她给卖了五两银子,现在却拿这种话来哄她,真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好欺骗吗?
“废话,不是我还有谁会救你?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那几个混混是这里的街头一霸,根本没人敢惹!”燕孤云没好气地道。
直到现在,她还不肯相信他,当他燕孤云真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主人吗?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卖了?”凝露憋着气,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还卖得那么便宜,只卖了五两银子,她凝露在他眼里,就只值五两吗?
燕孤云闻言,“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弄了半天,这小丫头是为了这个而生气啊!
他转了转眼珠子,故意逗她:“你可是觉得公子我把你卖得便宜了?好,那下次我就多要点银子,五十两,哦,不,五百两如何?”
凝露一听就急了。
还下次?他果然还是要卖了自己。
谁知道他下次会不会把自己卖去青楼妓馆!
“你、你要是还要卖了我,还不如现在就一掌打死了我,我、我不要活了。”她扭开脸,一脸绝望地低声说道。
燕孤云却是心中大喜。
这丫头的意思分明是说,想一辈子跟着自己,自己要是不要她,她就宁可去死。
这还不是对自己有情义,是什么?
没想到这丫头这几天故意躲着自己,原来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啊,自己还以为她真的恼了,这几天都没敢再去招惹她,还想方设法的哄她欢心。
怪不得人们常说,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
就连凝露这么个黄毛丫头,都和他玩起心眼来了。
他望着凝露那张气得通红的小脸,笑吟吟地说道:“小兔子,你怕我卖了你,宁可去死么?”
“……”凝露用力咬住嘴唇,却神态坚决地点了点头。
被卖进青楼,那简直比死还要可怕。
“哈哈,哈哈哈!”燕孤云仰起头来,放声大笑,这次是他难得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声,把凝露都笑愣了。
她愣愣地转过脸来看向燕孤云。
燕孤云突然低下头来,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神情极其认真地说道:“乖兔子,你心中有我,待我这等情义,我怎么会舍得卖了你?你放心,这一辈子,不管是谁出多大的价钱,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现在,你可放心了吧?”
“你、你真的不会卖了我?”凝露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了。
“就算是拿座金山来换,我也绝不会卖了我的小兔子!”
燕孤云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已经是他最直接的表白,可惜凝露心神不宁,根本没有往深处细想,只是听到燕孤云答允再不卖她,不由喜动颜色。
她宁可天天被他欺负,宁可永远当一辈子的丫头,她也不想被货物一样,卖给一个又一个陌生人,任人凌辱。
“小兔子,你听到我不卖你,就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凝露诚实地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抹喜悦的红晕。
燕孤云目不转眸地望着她娇美漾起红晕的小脸,那脸上绽开了喜悦的笑意,明眸流转间,盈盈欲动,说不出的俏丽动人,只看得他心头一热,忍不住便想在她的脸上亲上一亲。
他刚刚一低头,忽然眉头一皱,目光中露出怒意。
凝露吓得呼吸一窒,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却没想到她被他抱在怀里,她这一缩,倒往他怀里贴得更紧了。
燕孤云却往她往地上重重一放,伸手扯下了她一片衣襟。
“啊,公子,你、你要做什么?”凝露发出一声惊呼。
“脏了,我来帮你擦干净。”
燕孤云盯着她脸庞上的某处,那里,曾经被那个赵老大的臭猪嘴碰触过,那个肮脏丑恶得像猪一样的男人,竟敢碰他的小兔子,真真是该死!
让他死得那样舒服,倒真是便宜了他!
燕孤云愤恨地想道,拿起衣襟用力往凝露的脸上擦去。
他很用力地擦着,擦得她那薄薄的脸皮都红了起来,还是不肯停手。
凝露疼得眼中蓄满了泪,可是看到燕孤云那恶狠狠的神色,她不敢哭,不敢叫,更不喊呼痛。
可是燕孤云越擦越是用力,他像是泄愤一样,一下又一下。
“别擦了,别擦了,我疼,公子,疼……”
凝露终于受不了,疼得叫出声来。
燕孤云一愣,停下了手,只见那吹弹得破的肌肤已经又红又肿,竟然被他擦破了皮,沁出微微的血迹来。
他不但没有怜惜,反而生出一种痛快的感觉。
“疼?疼就给我记住,以后,要是再敢让别的男人碰你,碰手,我就剁了你的手,碰脚,我就跺了你的脚,听明白了吗?”
他声音清冷,一双眼睛没有半分感情地望着她,像是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凝露的哭声哽在了喉咙里,她连眼睛吓得都不敢眨了,怯怯地点了点头,心中委屈得只想大哭一场,却用力忍住。
不哭,不能哭。
她的眼泪换不到任何的怜惜,所以她绝不能哭。
“很好。”燕孤云满意地点点头,拉过她的手来,将刚刚得来的五两银子放在她的手心。
“……”凝露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他给她银子,她的卖身银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银子给你了,拿去买糖人儿吃,想吃多少就买多少,你就是想把整个糖人儿摊子买下来,这银子也足够了。”
燕孤云慷慨地一笑,看着凝露那傻呆呆的样子,心中大乐,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小兔子,快收起来,看到这么多银子,可高兴傻了吗?”
“公子,我不能收,我真的不要。”
凝露真的被吓到了。
五两银子,这是她在侯知府里半年的工钱,可她才服侍了燕孤云短短数天的时间,他居然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银子。
她拼命地把银子往燕孤云手里推。
燕孤言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悦地瞪着她,那冷冷的眼神看得她心中一颤。
“为什么不要?你嫌这银子脏?来路不正?”他冷声说道。
“不、不是,是、是这银子太多了,真的太多太多了。”凝露小声答道,低头不敢看他。
原来是觉得太多!
燕孤云一下子释然了,脸色马上多云转晴。
他的小兔子就是这么乖,才区区的五两银子,她就吓得这么手足无措,要是给她看到自己存在九阳山上的全部家当,这小兔子还不得立马吓晕过去啊!
“呵呵,不多,才五两银子而己,只要你一心一意地跟着我,我让你吃得最有钱的富家小姐还要好,穿得比皇宫里的皇后娘娘还要漂亮,你放心,你主子我有得是银子,你尽管拿去,放心大胆地花。”
燕孤云把银子直接塞到了凝露的怀里。
他这个大胆的举动又让凝露变成了化石。
她瞪着燕孤云,心里半点没有得到银子的喜悦之情,反而涌上了一股浓浓的羞耻之感。
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的银子?
她现在全都明白了。
他是把自己当成了青楼里的姑娘了,他摸了她的脚,又亲了她的脸,还借机揩她的油……
这笔银子,就是他的调笑之资啊!
凝露几乎想都不想地,就准备把怀里的银子扔出去,远远地丢掉。
她虽然是个丫头,可她并不下贱,她绝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银子!
“你要是敢不要,我就会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凝露的举动没有逃过燕孤云的眼睛,他的脸上瞬间掠过一抹阴影,沉声说道。
她的手顿时僵住了。
低了低眼眸,她应道:“是,公子。”然后就咬住了嘴唇,一言不发。
但她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五两银子,她一文钱也不会花!
“好了,咱们快回去吧,你惹出了这场祸事,耽搁了这么久,我师兄都该等急了。”燕孤云再次把她横抱起来,大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凝露忍不住探头往刚才几名混混倒地的方向瞧去。
他们睡醒了之后,不知道会不会继续追上来找事。
“公子,那几个人……”她欲言又止。
燕孤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也忒好心,居然现在还操心那几个混混的身后事。
“你放心,他们再也不会骚扰你了,而且,再也不会骚扰到任何人。现在,他们只是暂时的睡着了,七天之后,他们就会一直一直地睡下去,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凝露心中一抖,两只眼睛恐惧地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燕孤云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庞。
主子的意思是,那几个调戏自己的恶棍,再过七天就会死掉?
“不错。”燕孤云看懂了她的意思,忽地笑了,“怎么,害怕了?你家公子我的手段还多得很,只是让他们就这样在睡梦中离开人世,还真是便宜了他们!他们敢动我的人,我真该将他们一个个剁碎了喂狗才是。”
凝露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
是的,得罪了主子的人,是永远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一定要记得牢牢,牢牢的,永远永远也不敢忘记。
“燕师弟,你们这个糖人儿买的时间够久的啊,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燕孤云抱着凝露,刚刚拐进了马车停靠的巷口,一眼就看到了墨白。
他高高地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语气中满是讥嘲。
凝露对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害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地往燕孤云的怀里躲了躲。
燕孤云抱紧了她,仰起脸来对着墨白歉意的一笑。
“抱歉,刚才出了点事耽搁了,她的脚扭伤了,我只好抱她回来。”
他走近马车,将凝露放在马车上,凝露低头地抚着脚踝,然后一扭头,钻进了车厢里。
“是么?”墨白冷冷地道,一双目光像冷电般在燕孤云脸上来回扫视,只看得燕孤云呼吸不畅,心跳加速。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么?”他强自镇定地问道。
“什么事?十九,你是来问我么?我倒是想问问你,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墨白的声音很冷,表情更冷。
“师兄,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是凝露的脚扭伤了,行走不得,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燕孤云笑了笑,答道。
他不想提到遇到几个混混的事情,他怕师兄追问起来,自己难以解释为什么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对付了那几个恶人。
“是吗?十九,看不出来,你年纪越长,心眼也跟着长了,居然当着我的面,还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说谎!”墨白的一双眼睛就像利箭一样,直直地射在燕孤云的脸上,像是能看到他的心里。
燕孤云不由自主地调开眼神,不敢和师兄的目光相触。
“师兄,你、你说什么?小弟不懂你的意思,小弟怎么敢欺瞒师兄。”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墨白的语气十分严厉。
燕孤云一听,就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师兄早就心里有数。
他垂下头,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如何向师兄解释这一切。
墨白的确将燕孤云暗算那几名混混的场面尽收眼中。
试想以他这样的耳力,那几名恶棍污言秽语调戏凝露的声音并不小,他早就听到,便想去出手替师弟解决麻烦。
他来去行动如风,燕孤云根本没有发现师兄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他的所作所为,尽数落入了墨白的眼中。
燕孤云所持的尖针虽细,手法虽快,但他是如何出手,何时出手,墨白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震惊无比。
一来是因为燕师弟这扮猪吃老虎示弱,扮得实在是太像,就连他都以为燕师弟因为失了功力,准备向对方卑躬屈膝,可是眨了下眼的功夫,燕孤云就成了那头吃人的猛虎,几名凶神恶煞的混混却变成了任他宰割的羔羊。
二来,燕师弟那针上不知道喂的是什么毒药,居然刺中人之后,马上让人陷入昏睡之中。
实在是太可畏可怖!
墨白站在街角,呆呆地看着燕孤云,只觉得这个一向柔弱熟悉的小师弟,突然变得陌生可怕起来。
他那略带稚气而无害的笑容后面,却隐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墨白以前不齿用毒,更是鄙夷用毒之人。
但是他自从和若水接近之后,若水的所作所为,却对他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他慢慢意识到之前的自己看待“毒”这个问题上过于偏颇,有失公允。
在若水的手中,毒,可杀人,亦可活人!
他看到若水用毒,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舒畅,因为他知道,若水绝不会滥用毒物,她的每次用毒,都是有的放矢,不会无故害人,更不会随意置人于死地。
可不知怎的,同样是毒,当他看到燕孤云用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丑恶、憎厌,甚至有一种深深的痛心。
而他身为师兄,能做到的,就是想方设法不要让燕师弟走上了歪路。
他不希望燕师弟变成第二个十三师兄!
至于燕孤云为什么突然学会了毒术,他早就猜测出来。
虽然燕孤云一个字也没提,但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是做过的事,就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定是上次回山之后,燕师弟偷拿了十三师兄藏起来的毒术秘笈和心法。
让墨白感到失望的是,燕师弟不但偷拿了,还偷学了,不但学了,还拿出来害人。
害人不成终害己!
他已经被自己练出来的毒害得变成了废人,却还不知自醒。
自己拿走了他的所有毒针,可他没想到,燕师弟居然又偷偷练出了另外一种毒物,虽然这种毒物及不上食人妖花厉害,被针刺中的人只是陷入了昏睡之中。
但墨白看得出来,燕孤云眼中露出的那一抹深深的恨意及杀气。
这几名混混中了燕师弟的毒针,是绝对活不成了的!
“燕师弟,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墨白冷冷地说完,就一跃跳上了短腿土马的马背,对早已经赶回来的车夫喝道:“赶紧跟上,再磨磨蹭蹭,老子打断了你的腿!”
他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那短腿土马顿时扬头长嘶,跟着拔足向前飞奔。
马车夫胆怯地偷看了燕孤云一眼,然后驾起马车,追赶墨白而去。
他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谁才是自己的老板,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转眼之间,墨白和马车拐了个弯,都消失在了燕孤云的视线之中。
燕孤云抬起头,看着巷子的尽头,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当地,旁边陪着他的,只有那匹胭脂雪。
“我亲爱的好师兄,你想就这样甩掉我么?你也太小瞧我燕孤云了。”
燕孤云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微笑,轻声低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
他若无其事的翻身上了马背,向前追赶了过去。
“师兄,十七师兄,小弟错了,小弟知错了,你等等我!”
他放声大喊,声音顺着风直传出去。
他知道,墨师兄一定能够听得到。
果然,他刚刚拐出巷角,就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条人影骑在马背上,勒缰而立。
他打马奔上,一口气奔到那条人影的面前,喘着气,低下头道:“师兄,师兄,我真的知错了,你和师傅的教诲,我从来不敢忘记半点。”
“你当真不敢忘记吗?师傅的教诲,你还记得多少?你在那针上喂的是什么毒?那几个混混不过就是调戏了几句你的丫头,他们当真就罪该一死么?”
墨白并不为燕孤云的话语所动,他冷冷地逼视着燕孤云。
事情的经过他一清二楚,虽然那几名混混不长眼,教训他们一顿也就是了,又何必一定要了他们的性命。
先前燕孤云在知府衙门连杀两名无辜丫环的性命,已经是犯了师门大忌,他也因此训斥过燕师弟,可这才没过几天,燕师弟居然再次犯忌!
这次他出手比上次更是狠辣无情,竟然一举杀了六个人,而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燕孤云,实是在让他又心寒又失望。
燕孤云垂首无语。
墨白看着他,缓缓举起了右掌,高高的悬在了燕孤云的头顶。
他心中又酸又痛,更是说不出的失望,燕师弟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胡乱出手,杀害无辜的凶人恶魔,短短数日之间,就杀害了数名人命,而他所杀一人,无一是武功高手,不是手无寸铁的丫头少女,就是不懂武功的街头混混。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师门,却容不得师门出现这样倒行逆施的杀人败类。
或许,是时候该替师傅清理门户了……
“燕师弟,你杀那两名无辜少女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绝对不可以再有下次,可是今天,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燕孤云心中突突乱跳,他知道师兄这是要代师行罚,清理门户。
他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威压和杀气。
墨师兄这番是动了真怒啦!
只要自己再不回答,墨师兄这一掌就会毫不容情的击在自己头顶,小命休矣!
一刹时间,他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是跪下哀求,还是转头逃跑?
逃?
他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墨师兄,且不说师兄轻功天下无双,就算他让自己先逃个三天三夜,他也一定有法子追上自己,就算自己逃到了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得过墨师兄的追踪。
求?
他更了解,墨师兄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卑躬屈膝之人,自己要是跪下央求,只会让师兄的心更硬更狠更不容情。
罢了,他就赌上一赌,拼上一拼。
“十七师兄,你一掌打死我罢!”
燕孤云突然脖子一梗,仰起脸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墨白。
“你道我真不忍心下手么?”墨白一字一字地慢慢道。
“十七师兄,死在你的手里,小弟一点也不觉得冤屈!这总比让小弟死在那些混迹街头的无赖混混手里要强,反正小弟已经是废人一个,连几个混混都打不赢的废人,像我这样的废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滋味?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燕孤云神情极是倔强,他把两眼一闭,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墨白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却说什么也击不下去。
燕孤云的话,一字字就像钢针般刺痛他的心。
是啊,燕师弟有什么错?
他如果不用毒针,就连那几个混混也打不过,难道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受辱吗?难道让他每次出了事,都来找自己求救吗?
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更不可能一辈子当他的保姆照顾他!
他练毒制毒用毒,只是为了自保而己,有情可原。
“你在那针上,喂的是什么毒药?”墨白冷声问道。
燕孤云虽然硬着头皮说出那番话来,可他心中殊无把握,这番话能够打动师兄,饶过自己的性命。
他心里头有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却迟迟没有等到头顶上那致命的一击。
这时听了墨白的问话,他的心登时落回了肚子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师兄的语气虽冷,但明显缓和了不少,想来心中的杀气正在慢慢消散。
“只是一种能够让人快速入睡的药物,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燕孤云一脸委屈,他幽怨地看向墨白,“师兄,你冤枉我了,师傅和师兄你的教诲,小弟时时刻刻铭记于心,绝不会滥伤无辜,那几个只是不懂武功的混混,小弟是想教训他们一下,怎么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呢?”
“是吗?只是安眠的药物?”墨白似信非信,睨着燕孤云。
“师兄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前去验看,他们绝对活得好好的,只是现在还暂时醒不过来,要一觉睡上四五个时辰。师兄,他们欺辱了小弟的女人,小弟只是让他们睡上几个时辰,算是惩戒,这应该算不得太过份吧?”燕孤云振振有辞地说道。
“好,那你和我一起去验看验看!”
墨白二话不说,连给燕孤云反悔的机会也没有。
他一伸手,拉住燕孤云的马缰,拽着胭脂雪就往几名混混倒地的方向行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识。
燕师弟说得再天花乱坠,墨白也不敢轻易相信了。
他一定要当面验清楚,燕师弟所说的是不是谎言。
要是燕师弟再敢欺瞒自己,他绝对下手不会容情,一定会亲手要了燕师弟的性命。
与其留着他继续在世间害人,倒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好!”燕孤云答得十分痛快。
他一脸坦坦荡荡,倒让墨白对他的话多信了三分。
两个人打马来到那条街道,只见那儿围了好大一群看热闹的人,正对着几个酣睡不醒的混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姓赵的那小子吗?这小子整天游手好闲,带着几名混混到处乱逛,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调戏姑娘,怎么会躺在这儿睡着了?还打着大呼噜,这是有多缺觉啊!”
“这不叫缺觉,这叫缺德!听说就在刚才,他们几个家伙围住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对人家动手动脚,后来不知怎的,就一个个倒下地来,我们还以为他们是被人下了毒手,没想到却是呼呼大睡!唉,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啊!”
“恶有恶报,这群恶棍,迟早会有报应!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听了众人的议论,墨白的脸色变得不那么难看了。
看来被十九师弟教训的那几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在百姓们的心中混得是天怒人怨,看来几个人就是真的死了,大伙儿也不会有半点惋惜,而只会拍手称快。
他不禁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对十九师弟下手。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那几名混混此起彼伏的鼾声,很显然,燕师弟并没有说谎,这几名混混并没有死,只是熟睡而己。
说起来,燕师弟给他们的惩戒还真是忒轻了!
要是换了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少也要剁了这几人的咸猪手,让他们一辈子也不能再对别的姑娘动手动脚。
“十九,是我错怪你了,你不会生师兄的气吧?”
墨白是个直肚直肠的人,是他冤枉了燕孤云,他就马上认错。
“师兄,小弟从来没怪过你,我知道你全都是为了我好,师兄的教诲,小弟一定牢记于心,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犯过的过错,小弟也绝不会再犯。”
燕孤云说得从容大度,神情认真恳切。
“好,十九你放心,以后有师兄在,无论是谁,也休想欺辱了你去!欺辱你,就是欺辱我墨白!”
墨白拍着胸膛向燕孤云担保道。
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对师弟的歉疚,只想要好好地补偿一番。
燕孤云自然明白,他微微一笑,道:“师兄,只要你不赶小弟离开,小弟于愿足矣。”
他知道自己越是说得可怜,师兄的心就会越软,越是不会赶走自己。
只要跟住了师兄,就能接触到那位太子妃,自己的仇和怨,早晚会得报!
“师兄,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赶你离开!”墨白怫然不悦。
他和燕孤云离开了人群,在不远处的前方,马车正徐徐前行,等着他们。
“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十九,要是一夜不睡,你能支撑得住吗?”墨白回过头来,关切地看向燕孤云。
听出了墨白的话中之意,燕孤云精神一振,抬眸看向师兄。
只见墨白双眸灼灼有神,一扫前几日萎靡不振的神态。
“师兄,你可是有了发现?”他问道。
“哈,十九果然是十九,最懂得我的心意。不错,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啦。”墨白扬起了眉梢,得意洋洋地笑道。
“啊?师兄,你是由何发现的?他们往哪里去了?”
这个他们,燕孤云知道,指的自然就是小七和若水。
他不由大为惊愕。
就是不久之前,师兄还一肚子没好气,处处拿自己撒气,怎么一转眼之间,师兄就大有所获?
“哈哈,说起来倒也多亏了我这毛驴兄弟,我刚才心情不好,骂了它两句,它居然就给我使性子,发脾气,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跑,我自然不能放过它,就追上去要好好教训教训它。”
墨白说得眉飞色舞,拍着短腿土马的脑袋,笑容满面,“然后,我就发现这马儿一头钻进了一家客栈之中,然后对着楼上狂嘶不己,我就纳闷了,它好端端地这是发了什么疯,难不成楼上有一匹母马不成?”
燕孤云不知不觉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后来呢?楼上真的有匹母马?”
他打量了几眼那短腿土马,还真是越看越丑,越看越像是头大毛驴儿,说不定它看上的不是母马,而更可能是头母驴!
这话他自然不敢当着师兄的面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师兄有多宝贝他这匹毛驴。在他们离开曲池城之前,师兄特意离开了几个时辰,就是去寻这匹大毛驴。
“楼上倒是没有母马,不过那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却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那味道还是经久不散。我叫来掌柜的一问,掌柜的说,几天之前,有人出手豪阔,包下了他家整间客栈,而来的客人却只有一男一女,看模样像是夫妻,也像是情侣,两个人长得都是风姿脱俗,让人一见难忘,听他描述,这两人就是那七小子和小丫头无疑!”
“哦?那包下客栈之人,却是谁呢?是这两人的朋友?”燕孤云却听出了被墨白忽视的一个细节。
“管他是谁呢,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他们啦!哈哈,哈哈哈!”墨白根本不关心燕孤云的问题,他一心沉浸在喜悦里。
“那师兄,你说那间房里有味道,却是有什么味道?竟然引起了师兄你的怀疑?”燕孤云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什么味道?自然是药材的味道!那间房里,有着浓浓的药味,这味道,我在水丫头家里闻到过,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在摆弄一些根根蔓蔓,瓶瓶罐罐,然后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而她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唔,其中的功效嘛,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小十九,你那点微末毒技,连给她提鞋子也不配!”
墨白说话毫不客气,燕孤云却也不恼,心中对若水更是多了一层忌惮。
“师兄说得不错,小弟这点儿东西,只能拿来对付那种不会武功的街头混混,哪里能比得了太子妃呢。”燕孤云苦笑一声。
听了燕孤云的话,墨白心中倒是一动,一个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他摸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燕孤云看,沉吟不语。
他的眼神让燕孤云变得心虚起来,他强笑道:“师兄,可是小弟说错话了吗?都怪小弟失言,太子妃乃是天上的云,小弟是地上的泥,哪里能够和太子妃相提并论。”
“十九,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
墨白忽然沉声说道,神情十分认真严肃。
“什么想法,师兄请讲。”燕孤云十分恭顺。
“你要是真想学习毒术,或许,你可以向水丫头讨教一二,只要你愿意,等见了她面,我可以向她提及此事,看她意下如何?”墨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