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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仅仅只有数百骑参与拼杀,但当刘奎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之后,整个战场须臾之间便扩大了无数倍,战场之上到现在为止,大体之上已经形成了无序的战斗模式。到了这种阶段,一般而言,便是一方已经彻底承认了失败,只想逃得一条性命了。
刘奎下达分散突围的命令的时候,他的麾下大概便只剩下七八十骑人马了,而明骑却还有三百之九,基本上便是四五骑围追堵截一个。
程小鱼盯着一条大鱼。那个人应当是这一队秦骑的头目,上一次程小鱼就是从这个人的面前带走了数百个难民。
其实这队秦兵早已不是出城时的那队光鲜亮丽的雷霆军了,身上穿得也是五花八门,从外表上已经很难辩识出谁才是头领。不过当时程小鱼在这个人的刀锋之下站了不短的时间,硬是说服了此人让他带走了那些难民,对于这个人的映象,想不深也不行。
任谁冒着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的危险与对方做交易,也会将对方的模样牢牢的印在脑海之中。
那人的剽悍也着实出乎程小鱼的所料。两个明军骑兵在与此人的搏杀中被击败了,一个被一马槊捅穿了肚皮,就像先前程小鱼杀的那个一样,肯定是活不了啦。另一个也被他一槊杆子给拍下了马上,程小鱼瞟了一眼,那个身上的骨头只怕断了不少,此刻跌在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有。不过现在明骑已经控制了战场,只要他还没死,那就有七八成的机会能够活下来了。
当然那家伙也不好受,杀死杀伤两个精悍的明骑,他付出的代价也极重,程小鱼看到他身上至少多了两个血窟窿,一边奔逃一边还在不停的吐血。
程小鱼纵马死死的缀上了这个家伙。
战场之上很混乱,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追一逃。
霎那之间,两人便奔出了里许之地。看到对方的战马速度愈来愈慢,程小鱼不由心中暗喜,那家伙的马屁股上也在冒血了,不知被谁在混战之中砍了一刀。对方马力不济,在跑上一段路,必然完蛋。
程小鱼正想着,前面逃跑的家伙突然就勒转了马匹,从背向他变成了面向他,而且那家伙竟然还猛嗑着马腹,举着血糊糊的马槊,直奔着程小鱼而来了。
程小鱼也不是战场初哥,立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那家伙是一个老鸟,很清楚地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再逃下去,失去了战马,他便是自己的毡上鱼肉,他是想趁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先杀死了自己,再抢了自己的战马好逃之夭夭。
要是这家伙还完好无损,程小鱼一定会避开这样的家伙,因为看此人先前的凶猛劲儿,可不是自己一个小队长能顶得住的,但现在嘛,自己的机会可就来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家伙,自己还拿不下来吗?
在战场之上,杀兵和斩将的功劳,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能斩了这个家伙,自己说不定就能弄一个哨长干干,即便不升官,那赏银可也是大把的。有了这些银子,自然也就有了房子有了地,也就有了婆娘。
两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却都又怀着必杀对方的目的,面目狰狞的对向冲来,两柄带血的马槊端端正正的都对着对方的胸膛。
狭路相逢,勇者胜。
马槊距离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近,程小鱼身体微侧,几乎在同一时间,对方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两柄马槊带着风声,交刺而过,却都刺了一个空,同时从两人的肋下穿了过去。
空着的左手猛然一把抓着槊杆,向一侧用力一别。一般而言,只需这样一别,就会将对面的骑士别下马去。
程小鱼心中的喜悦刚刚泛起,一股大力都时也向他涌来,在马上再也坐不稳,身体一歪,从马上坠了下来。
而他对面的家伙与他一样,也同时跌下地来。
刚刚两人使出的战法一模一样,结局自然也是一般无二。
一落下地来,程小鱼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双手,放弃了马槊,身体一弹而起的同时,右手已经从腿边拔出了短匕,糅身扑了上去。
对方同样在落地的瞬间便已经松手向他扑来,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的是,程小鱼手中寒光闪烁,居然多了一把匕首。这就是双方军队装备上的差距了。
对手身高臂长,挥舞着拳头砸向程小鱼,程小鱼手中多了一柄短匕,手臂加上匕首的长度,倒也与对手差不多,在程小鱼鼻子上挨了重重一拳的同时,他的短匕也落在对手的肩膀之上。哧的一声便插了进去。
程小鱼眼冒金星,鼻血长流,看什么都成了双影儿了。
那人吃了一刀,一声闷哼,身体也是原地打着晃。
两人只是微微地顿了一下,便又扑上去扭打在了一起。这一次却是贴身肉搏了,两人几乎缠在一起,在雪地之上翻翻滚滚的搏斗起来。
这种状态下的搏斗,基本上便已经退化成了如同野兽一般的撕咬了,只剩下本能的反应而没有了什么任何清醒的思维。程小鱼手中的刀很快就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两人的拳头砰砰的互殴在对手的身上。
与程小鱼作着生死搏斗的正是这支秦兵的头领刘奎。他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普通士兵也这样难缠,当然,要不是他身先前身上受了伤,眼前这个家伙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现在,他已经感到气力渐渐不济起来,失血太多,晕眩感不停地袭来。
他必须要马上干掉这个家伙。不然让其它的明骑追上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活路。
但他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的顽强程度,虽然刘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那人却仍然在附隅顽抗。
程小鱼心中绝望程度正在一点一点的上升,现在他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感到对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而自己抵抗的力量却愈来愈小。
终于,程小鱼的双手都被对手格住,而对方两只铁钳一般的大手已经一正一反地扳上了他的头颅,下一刻,对方一发力,自己的脖子就会你麻杆一样在卡嚓一声中被扭断。
程小鱼绝望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
刘奎耳朵里已经听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他也终于完全制伏了眼前这个家伙,双手就待发力扭断那人的脖子的时候,他的眼睛落在了对方的面孔之上。
“是你!”他脱口而出。
十几天前,那个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带走数百个秦军家眷的明军,赫然便是眼前与自己搏命厮杀的家伙。
这一刻不知刘奎在想什么,他并没有马上扭断对手的脖颈而是迟疑了那么一下。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迟疑,让程小鱼觅得一线生机,他的两只手翻上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当刘奎省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一举杀死眼前这人的机会。
只是瞬息之间的僵持,身后的马蹄声便倏然而至,刘奎只觉得背心一凉,似乎全身的力气眨眼前便从那处发凉的地方奔腾而去。本来强劲有力的胳膊瞬间便软了下来,他扑倒在程小鱼的身上。
程小鱼仰面朝天,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一个明骑急奔而来,手里的马槊自刘奎的后背钻入,槊刃之上有留情结,自然不会伤着下头的程小鱼。
“兄弟你还行吧?”马上的骑士大声问道。
“死不了!”程小鱼吼道,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喜欢:“多谢你了兄弟!”
那人大笑着打马奔向别处。
程小鱼却没有爬起来,他知道,刚刚那一瞬间,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敌人,实际上是饶了自己一命。只要当时对方一发力,自己早已经死了。
“为什么不杀我?”他仰躺在地上,问道,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脑袋就垂在自己的肩头之上,他还没有死。程小鱼能感觉得到。
那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程小鱼的脖颈。
“我叫刘奎。”
“家在雍都三元里街。”
“有一个婆娘一个孩子。”
声音很含糊,时断时续,但程小鱼却听得很清楚。
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如同打摆子一样在颤抖,知道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好,你饶了我一命,我便还你两条命,等我们打下雍都,我会去三元里街,你的婆娘和娃娃,以后我养了!”程小鱼斩钉截铁地道。
波的一声,如同戳破了什么东西一般,身上的那人再也没有了动静。程小鱼仰躺着又过了一小会儿,才将身上的尸体推到了一侧,蹒跚着爬了起来,盯着这个差一点就要了他命的家伙。
“我说话算话!”他看着对方道。
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马槊,捡起了自己的短匕,自己的战马并没有跑走,程小鱼打了一个唿哨,那家伙便飞快地跑了过来,亲热地拿头蹭着程小鱼。
程小鱼翻身上马,回头再看了一眼刘奎的尸体,猛地策转马头,奔向大部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