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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所在的这条酒吧街有个特殊的规矩, 因为天市寸土寸金,所以哪怕是犄角巷尾的旮旯小铺, 租金数额都不低。
这边又是地下乐团的集聚圈, 没有东家挂靠的地下乐团,自然承担不起这场地开销。
因此酒吧街的商铺集体对外开放。
签个合同,便能进行短期租赁或者临时租赁。
“暮色”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在知道这里是何子殊的前东家之后, 刘夏这间其貌不扬的小酒吧,就被封了圣地。
来往的乐团不计其数, 刘夏为了让这个“圣地”圣得更有逼格一点, 买了一大批新的乐器, 挂满了整面墙壁。
他的本意只是为了视觉冲击,谁能想到, 今天竟然还能派上这用场。
谢沐然挑了把电吉他, 拨了拨几根弦的空弦音,确定完弦音的持续性后, 抬头看刘夏:“夏哥,人有了,衣服呢?”
刘夏到现在还有点懵,听到谢沐然这话,直接开口:“你们来真的?”
不仅要同台,还要统一服装?
让blood和apex的人穿着同套衣服, 站在他的“暮色”里演出?
没人说话,短暂的沉默后,只一对视, 所有人都笑了下。
然后潇洒利落的取下各自的装备,对着他挑了挑眉。
刘夏嘴角弧度渐渐扬起,最后彻底笑开,撇过头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他的“暮色”,他的“blood”,对于何子殊、对于涂远他们,对于自己来说,都已经成为一种过去。
他也没觉得有多失落。
就像原先唱到嗓子破锣,第二天照常扯着喉咙,吼完整场的涂远,结婚、生子、家庭美满,再也没有一扎啤酒、几根串就说到天亮。
就像原先被他爸拿着人字拖,追着满巷子跑的自己,已经接手这间酒吧,再也不用模仿他爸的笔迹,给那不及格的卷子签名。
更别说现在的何子殊。
刘夏真没觉得多失落,都得往前走。
涂远、何子殊、他。
暮色、blood。
都得往前走。
可是当这群人重新站在自己眼前,熟悉的眼神,没变的默契,同样的神采飞扬,他才惊觉自己有多怀念。
有的过去,原来是过不去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各自再往前走。
刘夏深深舒了一口气:“等着,你们试试音,半个小时,我去买。”
刘夏回来的时候,手上除了衣服,还有一大桶红色的颜料。
刘夏兴冲冲:“要做就做齐全点!”
吊牌没拆,吉他手凑上去看了看,大牌子,开口:“这一件的价格可就抵那时候的五件了。”
刘夏:“怕你们穿着不舒服,挑了干净的,也没什么气味。”
贝斯手吹了个口哨,把衣服给何子殊一递:“那就麻烦我们的御用设计师了。”
刘夏怕他们冷,没买t恤,买了十几件黑色的兜帽卫衣。
何子殊拿着笔,就跟那时候一样,把衣服铺在小几上,一笔一划都格外专注。
黑色的底,朱红的颜料,寒气一沾,便很快凝干。
何子殊画完最后一件衣服,收笔,起身,朝着刘夏走过去。
刘夏正踩在凳子上取置物盒里的摄影机,膝盖处忽然被轻轻拍了拍。
他低头,看见何子殊,开口:“怎么了?缺什么吗?”
何子殊笑着摇了摇头,把衣服递了过去:“你的。”
刘夏一诧:“我的?”
何子殊:“嗯,你的‘b’。”
刘夏愣愣接过,打开一看。
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在衣服正中间的位置,是一个“b”,那个他耿耿于怀了很久的队服标记。
可在“b”的后面,还有两个字符。
“&”、“a”。
【b&a】
“blood”和“apex”。
刘夏鼻子一酸,嘴上说着:“干嘛呀这是,我又不上台。”
可却把衣服抱在了怀里。
何子殊就静静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那年的队服,是刘夏用自己零花钱买的,在不远处那个批发城里。
五件,刚刚好的一套,老板不愿拆,他也没把自己算进去。
何子殊把这件欠了这么多年的衣服,还给了他。
刘夏抽了抽鼻子,声音很轻:“怎么把blood写前面啊,大a团小b团,逆cp了!”
何子殊笑了笑:“因为是给你的啊。”
刘夏眼圈彻底红了。
因为是送给他的。
所以哪怕“apex”粉丝再多,对他来说,排在最前面的,仍旧是“blood”。
刘夏仰头,快速眨着眼睛,好让眼底不那么湿,一边装腔作势恨恨道:“你这个该死的男人,不要再发散魅力了,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告诉你!”
涂远他们轰的笑出了声。
何子殊回到沙发上,正想把衣服往身上套,手上却突然一空。
陆瑾沉的声音随即响起:“穿这个。”
衣服回到自己手上,可左心口那边却画着一个红色的“l”。
是他画上去的。
但这衣服是陆瑾沉的。
何子殊抱着衣服,抿了抿嘴。
陆瑾沉轻笑:“上台的时候,灯光会打暗,别人看不见。”
刘夏怕眼尖的粉丝会认出来,以防万一,特意叮嘱了灯光师,把光打成红色,调到最暗。
何子殊闻言,乖乖套上了衣服。
可想着心跳的位置,写着一个“l”,耳尖还是慢慢红了起来。
何子殊怕自己一直不说话,会被陆瑾沉看出什么来,随口确认了一句:“应该都看不见吧?”
“别人看不见。”陆瑾沉忽的笑了一声,慢声道:“你看得见。”
说完,陆瑾沉抬手,在何子殊心口的那个“l”上,一点,莞尔:“这里是我。”
陆瑾沉动作很轻,只一下,可何子殊的心却猛地漏了一拍。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低,周遭人又忙着复习曲子,没注意到这角落。
何子殊脸腾的红了,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陆瑾沉。
正想往前走几步,刘夏正好推开门,看着他们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个小时,人就多起来了,要不……就现在?”
休息室短瞬的停了一下。
紧接着,涂远他们几个习惯性地举手,准备开场碰拳,忽的意识到今晚不止他们,便停了下来,偏转过身去,看着陆瑾沉他们。
陆瑾沉往前侧了一步,和何子殊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谢沐然和纪梵也跟上。
最后是刘夏。
轻轻一碰,所有人笑了笑,朝外走去。
十点的酒吧街,还没沸腾,却也不像来时那么安静了。
舞池虽然空荡着,但卡座、吧台已经见人。
刘夏没和何子殊他们一起,特地换了个方向。
进门的瞬间,口哨声已经从各个角落响起。
刘夏虽是老板,却也不经常露面,大多在休息室待着。
而且能找到这来的,就没人不知道这是何子殊的“前东家”。
这牛逼的朋友圈,加上刘夏在哪儿都吃得开的性子,别家都是老板给客人送酒,在“暮色”经常反了过来。
几个熟客朝着刘夏扬了扬下巴,权做打招呼。
酒吧气氛因着刘夏的出现,闹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原本亮着舞台,却忽的沉入暗中。
借着吧台微弱的蓝光,隐约可以看见舞台上有人在走动。
有人开了口:“小夏老板,这才几点啊,这就开始了?”
“对啊,都没什么人。”
刘夏笑了笑,语气随意:“没表演,试试音,开个嗓。”
客人闻言,自顾自低下头去,直到——
主唱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瞬间抬起头来。
舞台上已经暗红一片,细细密密渗开,一路从舞台延展到舞池、吧台。
“轰的”两声响,整个酒吧沉了下来。
入眼之处,除了浓密的黑,便是绮丽的暗红。
主唱的声音伴随着吉他、贝斯的声音一同响起。
没有介绍、没有前奏。
就像这片黑色中,突然烧出来的红色一样。
他们看不见脸,背后巨大的实时投屏也没有任何动静。
音乐推向中奏,当电琴响起的第一声,舞台突然放亮。
依旧是红色,但暗色降了几分。
他们这才看清舞台上的位次。
贝斯、吉他、电琴、键盘、架子鼓,主唱在最中间。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卫衣,把帽子翻了上去,戴着黑口罩,遮的格外严实。
快节奏的情歌,可配上主唱清冷的声线,竟然有种诡异的性感。
音乐渐重,主唱忽然偏头,朝着架子鼓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一眼,那人的鼓棒一转,第一声落下的同时,主唱回过头来。
宽大的兜帽随着他的动作忽的滑落,露出一截细净的脖颈。
底下有几个女生仍旧看不清脸,可这个小意外配着灯光和音乐,抓的人心头止不住的痒。
就在这时,主唱大概也被这小意外惊了惊,轻笑了一声。
恰好是一个断奏点,所以这带着笑意的气音被话筒一收,落入所有人耳中。
尖叫四起。
“我靠,这笑声,这掐点!!!”
“太心机了太心机了!这掉帽子和笑的时间点一定经过反复排练!可是我他妈被杀死了!!”
“主唱这声线真的绝了!太性感了卧槽!这暮色怎么这么多神仙啊!”
“看那个打架子鼓的啊!!太太太他妈帅了吧!”
“绝壁玩街头音乐的,那几个花手不是一下子练得起来的。”
“其他人也是啊,快慢都跟得上,肯定不是新人,神仙乐队!”
“出道!!!给我马上出道!给我原地马上出道!!!立刻立!马上马!我立刻送你们上热搜!!!”
没有前奏,没有尾奏。
在所有人的不经意间,突然开始。
在所有人没回神的瞬间,也突然结束。
就像主唱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是歌曲开始的瞬间一样。
主唱的声音一落,演出结束。
所有人还来不及鼓掌,台上已然起身,鞠躬,从台侧走了下去。
这一操作打的所有人一头雾水。
完了???
这就完了?!!
自我介绍呢??
再来一首呢??
不是说好是开嗓的吗!
敢情开的是他们的嗓吗???
这突然空降的乐队,吊足了所有人胃口。
有人已经忍不住了,朝着刘夏的位置大喊:“老板!这什么乐队啊!怎么什么介绍都没有啊!不地道啊!”
“我怎么觉着这主唱声音这么像子殊啊,虽然低了点,可感觉很像,还有身高!”
“这话我都听过无数遍了,但我还是要说,这是这几个月模仿何子殊,模仿的最像的了,模仿出了灵魂,还特地戴了口罩。”
“小夏老板,这乐队叫什么名字?”
刘夏往后台的方向走去,随口一诌:“黑口罩乐队,新乐队,成团没多久。”
刚成团,大概四个小时。
刘夏摸到休息室的时候,还有点大喘气:“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我看也可能就是暂时,但怕等会儿有人跑过来问。”
“要不,我们先躲一下?”
几人余劲还未消,问:“躲哪儿?”
刘夏眼睛一闪:“老地方!”
谢沐然虽然不知道刘夏口中的“老地方”是哪里,可他现在还在兴头上,忙举手:“去去去!”
二十分钟后。
涂远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跟“apex”同台演出。
还在演出完后,乌泱泱一群人跑了十几分钟,躲到这地下乐团聚集的野河吹风。
如果非要让他形容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的话。
那就是——
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