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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周斯绵做好了心理准备,让张娟娟闹腾闹腾。他以为,她闹腾几天,就会安静了。
打开家门,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沉闷气氛。他轻轻地换了拖鞋,故作轻松,笑着打招呼:“爸,娟娟,我回来了。”
父亲向他努努嘴,示意他低调。
张娟娟扭转脸,背对着他,说:“周斯绵,你在医院里够威风的,别回来了啊!你还把这里当成家?还把我当成你的老婆?呸!你对我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周斯绵没接话,他悄悄闪进厨房。他知道,张娟娟肯定不会做中饭,今天中午必须要自己动手了。
周金鹏说要去接记诚放学,躲了出去。两口子吵架,老人不能瞎掺和,老人一掺和,事情也许会更糟。
张娟娟径直走进厨房,将《离婚协议书》塞进周斯绵手里,说:“周斯绵,我看穿你了,你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我们还是离婚吧!”
周斯绵意识到事态重大。之前不管如何闹,如何吵,张娟娟从来没有写过这种东西。
他阴着脸,站在厨房中央,问:“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难处?”
她的脸上挂着无数愤怒,冷笑道:“周斯绵,我今天终于认清你了。你这个人,不适合有老婆,因为你根本就不关心她,不在乎她的感受。你只在乎你自己,把自己的原则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你让我放弃原则,像刘志和李劲柏一样,进监狱吗?”周斯绵不解地反问道。
“我不跟你吵,不跟你争辩,在协议书上签字,我们好合好散。”张娟娟冷冷地说。
周斯绵转身出了厨房,坐在沙发上,他不想跟她争吵。吵闹是没有意义的。很多事,不是争吵能解决问题的。
他打开电视,盯着电视画面,却不知道电视里在放些什么。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工作上,正在接受组织调查。家庭里,妻子跟他闹离婚。周斯绵觉得这样的日子太难熬了!
张娟娟跟着他出了厨房,关掉电视:“周斯绵,我已经想好了,你只要签字离婚,我马上带着周记诚离开这个家。我就不信了,离开你,我会活不下去。”
周斯绵白了她一眼,他的喉结上下移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张娟娟步步紧逼:“周斯绵,你说说,我跟你这么多年,得过你什么好处?就是调动一个岗位,依然当护士,你都不依不饶,你说说,你心里还有谁?”
张娟娟一顿数落,从周斯绵读研、出国读博、当院长,一直说到王晓霞调动,如今王晓霞又被退回到竿子乡卫生院当护士,被人瞧不起、奚落、戳脊梁骨、遭受白眼。
周斯绵逃也似的钻进书房。他也打定主意,不管张娟娟怎么数落,自己都不回嘴。他已经失去了辩驳的冲动。他不明白,张娟娟为什么变得胡搅蛮缠了。
两个人之间,她觉得他不近人情,他觉得她胡搅蛮缠,各有各的理,体现的是两个人的人生理念已经相去甚远。
“砰砰砰”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谁呀?”张娟娟没好气地问。
“白洛花。”
周斯绵心中一惊,她来干什么?
“娟娟,开门!”白洛花喊道。
门一打开,白洛花提着一袋子水果,笑眯眯进来,自言自语:“我知道这个时候来,会打搅你们吵架,但是,如果我不来,你们肯定不好收场。”
张娟娟心里纳闷,没好气地说:“白主任,这是来见证我们离婚的吧?”
白洛花讶异,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凶。她也遭受过离婚威胁,就是早几年人家传谣,说她和周斯绵的风言风语,远在外国的老公威胁她要离婚。那个时候,她的心都要碎了,毅然提出辞职,如果不是侯江涛拦着,自己说不定就真的离开市人民医院了。
白洛花想了想,平静地说:“娟娟,离婚这事要慎重。毕竟都是中年人了,对两个人伤害是其次,对孩子的伤害,是一辈子的。你家记诚还小,经不起这种打击的。”
张娟娟好像被这句话打动了,自己想着离婚,是一口恶气堵着心头,要狠狠地发泄出来。说到周记诚,她还真的不忍心让孩子受罪。
“离婚之后,你们两个人是解脱了,好像逃脱了双方的束缚,觉得自己自由了,可是,你想过将来吗?”白洛花劝道,“将来你要不要再找一个人过日子呢?像周斯绵这样的男人,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了,你能找到比他还优秀的男人吗?”
“白主任,我没打算再找,找一个周斯绵当宝贝,人家把我当根草,我再找一个,指不定比他还差,不是自讨苦吃?我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在张娟娟心里,自己带周记诚度过后半生,是最好的选择。
白洛花笑了:“娟娟,你是真的单纯。中年女人失去了家,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被人抛弃、遭人白眼!如果你这一点都没想到,说明你考虑问题真的太简单了。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复杂的!”
白洛花的劝说,好像在张娟娟这里起了作用。她低着头,说:“不管怎么样,他要向我道歉,还有,我不回原科室,要不然,我出去没办法做人。”
白洛花理解张娟娟的心思,她答应给张娟娟再换一个临床科室,从内科系统换到外科系统,这种正常的护士岗位变动,她就能做主。
哪知,周斯绵坚决反对:“白主任,你手里这点权力,不是给你拿来送人情的,即使是我的妻子也不行!”
周斯绵的话,让刚刚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张娟娟盯着周斯绵,咬牙切齿地说:“周斯绵,你是铁了心让科室同事看我的笑话吗?好吧!要让人看笑话,就一次看个够,离婚!离婚!离婚!”
张娟娟连说了三次“离婚”,看来她的心里已经绝望了。白洛花被这急转直下的情势弄懵了,说:“周院长,你这是何必呢!普通护士从内科系统换到外科系统司空见惯,怎么到了张娟娟这里就不行了呢?我想不通你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周斯绵说:“白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单独把我的妻子调动岗位,是什么意思?让我不打自招,还是有意让别人起疑心?你这是帮我还是在害我?”
白洛花没想到周斯绵这么敏感,考虑问题这么复杂。她悻悻地走了:“我劝不了,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你们闹吧,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