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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直到现在还温暖着瑾辰的心,尽管之后因为瑾辰被囚禁,云宿总是偷跑出去玩,两人甚少见面,不过只要回到异兽族,云宿总要来守澈府上和瑾辰一叙的。在瑾辰心中,可能守澈的话并不算什么,但只要关系到云宿,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暗暗下了决心,就算拼了命,也要保住一见如故又丝毫没有架子的异兽之主云宿。
守澈知道瑾辰对云宿的关心甚至超越了自己的,但他却丝毫不吃醋,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没给他带来一丝光彩,如今宫离既然提出要他出任这个重要任务,守澈虽然有些担忧,心里却也是有着小小的开心。他佯装重重叹了口气,让瑾辰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半天才回过头,重新回到桌边,扶稳椅子坐定,方才道,“这一次,关乎到异兽族整个族群的安危,关乎到异兽族的未来王位。”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瑾辰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偏偏守澈就是喜欢卖关子,吊人胃口。瑾辰千年如一日的被关在这狭窄又荒凉的后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就算异兽族发生了大动乱,他也是不清不楚。
“哎,”守澈重重叹了口气,从头开始简单的说道,“想必关于王的感情问题,你也清楚吧。”
“那又怎样,别想套我的话。”瑾辰白了守澈一眼,云宿上次来找他,还是曼兮离世的时候,这一次带方泠芷回来,一直被事情缠着,没时间来瑾辰这里,所以他并不知晓。但是上一次云宿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对方泠芷的感情和矛盾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瑾辰还予以安慰来着。不知这一次是否为那个女子?
瑾辰还是经历太少,又长居深宅,心里想什么,脸上就立刻表现出来。这自然逃不过老谋深算的守澈双眼。他眼珠一转,想着既然瑾辰已经知道了大概,就轻描淡写便是,于是继续开口道,“这次王回归。身边带着个已死的姑娘。王以王位相逼,要我等四位长老施展还魂术救那位姑娘……”
听守澈娓娓道来,看来那姑娘应该是云宿口口念念的方泠芷了,瑾辰心里有了数,但听守澈还在说着,“异兽族的规矩就算别人不懂,你我又怎会不懂?当初我便是与其他种族结合,所生下的你,被所有族民不容。你想一想,若王与那姑娘结合。不知又会生下什么野种,这样的王势必会引起族内大乱,一直觊觎王位的七王爷和十四王爷定会趁这时候蛊惑人心,引导族民与大臣推翻王。你该知道,这异兽族可不是我们四个长老就能左右的,所以万一发生动乱,我们也不能做什么。难道你也想眼睁睁的看着王被逼退位吗?”
见瑾辰不说话,表情满是矛盾,守澈心里清楚定是云宿对瑾辰说过他对方泠芷的喜欢,所以瑾辰才会矛盾。守澈双拳一握。继续添油加醋道,“我也清楚,王是你唯一的知己好友,你为他着想。是重情义,这是好品格;不过你若真的为他着想,就该知道,异兽之主事事都要以异兽族的安定繁荣为主,王若安心娶了幻锦,之后诞下血统最纯正的小皇子。再立下诏书,那七王爷和十四王爷就该彻底死心,异兽族的隐形危机就算度过……”
“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到底要我做什么?”瑾辰不耐烦的皱起眉头,没什么好心情的打断守澈的话。
本来守澈该勃然大怒的,或者说什么“你这不孝子,居然打断为父说话?太没家教”一类,但瑾辰如此表态,也就是说,他默认了守澈的话。这正好让守澈达到目的,他还有什么不满呢,只是生生板起脸,认真道,“我们会好生规劝那位方姑娘,让她识时务;王那边,我们也会认真知会此事,并且将最坏的结果告知。”
“王与方泠芷情深似海,怎么会听你们的三言两语。”瑾辰不满的翻着白眼,对于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耳根子及软的父亲,他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呵呵,这点你不用担心,玉长老这次都站在我们这边,还有什么不可能呢。”守澈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笑意。
“我该做什么,三十字内说完,我不想再听你废话,看你这虚情假意。”瑾辰不耐烦的重新侧躺床榻之上,手持竹简,看样子,是在下逐客令了。
守澈抑制住心里强烈的不满和怒火,好不容易挤出张笑脸,道,“因为你身上有‘隐’的能力,你负责安全护送那姑娘离开,确保她不会回来坏事……”
“行了,多一个字了,你走吧。”瑾辰翻了个身,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读着竹简上的文字,虽然心已经老远的飘到云宿那里。
“我是你父亲,和你多说几句话也不行吗?”守澈立即怒意四溢,一拍桌子道,“我们的计划,我也不会说与你听,谁知道你半路会不会告诉那姑娘,反正你们都是一路人!”
“你还真聪明,幸亏你没告诉我,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说得对,我们是同路人,该互相帮助才是。”瑾辰立即顺着守澈的意思说了下去,意在赶紧把他气走。
“最后一句话,留给你,”守澈起身走向门口,在重重的一声关门声后,声音才传了进来,“你们两个野种最好一起消失,都再别回来碍眼!”
父亲说自己的亲生儿子是野种?还嫌弃到眼不见为净?这是何等天大的笑话。瑾辰像往常一般自嘲的扬起嘴角,继续翻阅他的竹简,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离开,离开这里也好,去一个没有嘲笑没有奚落的地方。瑾辰突然没心情再翻竹简,反倒起身,走到铜镜之前,望向镜中那个双瞳色的男子,忽的一圈砸碎了铜镜。右手上传来阵阵疼痛,是镜片刺穿了手背,他却丝毫不以为然。这是第几个牺牲的铜镜了?瑾辰不记得。他只知道,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一面新的铜镜摆在外面。让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记得,自己的出生是个莫大的耻辱,自己是绝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当初爱上异族女子的是守澈。与异族女子珠胎暗结的是守澈,亲自抛尸留子的是守澈,将儿子带回异兽族的还是守澈。从头到尾,都是守澈的错,为什么如今他却像一个受害人一般。将所有的错抛给自己?世上哪有这样的父亲?
只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工夫,甚至还不待瑾辰清理手上的伤口,那血还未结痂,门外已经再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瑾辰心下一紧,难不成方泠芷已经被他们带来,而刚刚守澈进来说与那些,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
***
“姑娘,就是这里了。”方泠芷抬头的阵子,发现已经到了守澈府上。外表看来,这里的布置倒是与玉麟府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牌匾上的大字。推门而入,才发现原来居然内里差了这么多——玉麟的府邸朴素淡雅,可以看出他为人定然也是极为低调的;但守澈的则不然,一入府中犹错入仙境,许多她见也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引入眼帘,空气中也飘着淡淡的香气。守澈引方泠芷踏上绿色小径,入游廊,在经过一个极大的怪石花园,过一道垂花门,面前镜像忽然萧条起来。再没有鸟语花香,似乎连天空都变成灰色。方泠芷左张右望,再向前看时,已是一道破败的柴门。
面前这个小院落。与之前见到的府邸格格不入,倒更像个村野小屋。四面都是尖锐的竹篱笆,推开柴门进去的时候,地上满是油绿的小草,中间由于长期踩踏,一条小径长驱直入。再看那屋子。虽也是红墙绿瓦,却因年久失修,开始露出破败的迹象。方泠芷将一切尽收眼底之后,疑惑问道,“这就是令公子居所?”
“不错。”守澈笑的很不自然,生怕方泠芷再问什么多生事端一样,速速走在小径上。方泠芷在后紧跟,见守澈不敲门,用力推门而入,她却乖巧的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去。虽然之前是农家女,却也明白些人情世故的,所以在逍遥派的时候,即使是方泠芷仙资为零脸蛋又丑的那些时日,她也是很受七星楼上上下下欢迎的。
“方姑娘来了。”守澈话音才落,这才发现瑾辰立于铜镜之前,而铜镜早已碎成千万块,地上还有零星的血迹;守澈非但没有丝毫的怜爱,反而深深的蹙起眉头,抱着膀子满是嫌弃道,“你打碎再多铜镜又有何用,赶紧清扫干净,不然方姑娘进屋如何落脚?”
瑾辰却大大咧咧的甩甩手,简单用手帕包扎了手背,后扭头转身侧卧在床上,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摆手道,“家里那么多仆人不使唤,使唤我做什么。”
“你!”守澈再度气的七窍生烟,回头工夫,发现方泠芷并没有进屋,这才稍稍放了心,又对瑾辰小声道,“收拾好你的一切东西,记住,走了就别回来!”
尽管守澈声音很小,可就在门外的方泠芷还是听到了。她心中的震撼可不是一点两点,她知道瑾辰的身份可能不为异兽族所接受,可是绝对想不到的是,守澈身为瑾辰的父亲,居然也这么对儿子。方泠芷心里忽然开始可怜起瑾辰来,好歹他也是雷氏一派的血脉,本该开开心心的度过短暂的一生,现在虽然得到了永生,却被如此对待。
“你何必这么急着赶我走?不用你说,我走了也不会回来!”瑾辰起身,俯视着守澈,就像再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一般,眼神中满是冷淡,“只不过现在,该走的人是你!”
“好,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了,我这一生唯一的污点就算洗清了!”守澈丝毫没有遮挡自己的嘴,说出的话句句伤人心肺。
方泠芷再也忍不住了,她之前就因为冲动而犯过错,可这个毛病就是如何都改不了。加上对守澈等人决定的不满,几乎不假思索的,她大跨步进了门,礼貌节操全都丢到一旁不去理,直接揪起守澈的衣领,顺便抓住一捋胡须,痛的守澈呲牙咧嘴,得道老者形象荡然无存,“你这老头,对面的是你儿子,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妻子吗?做出这种事,你还敢说你是爱着你妻子的吗?你的儿子是在这世上你与你妻子相爱过的唯一见证,你居然开口闭口的说他是污点,还要赶他走!你才是污点,有你这种父亲,是你儿子一生的污点!”
瑾辰呆了,与其说是对方泠芷的所说惊呆,倒不如说是为她的所做惊呆。守澈可是异兽族四大长老之一,地位仅次于异兽之主的,什么时候受过别人的这等待遇?别说揪衣领扯胡子,就算是说重话的都没有,如今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居然还说守澈是自己的污点。一念及此,瑾辰忽的发出一阵爆笑,直笑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放开老夫!“守澈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接一挥手臂,将方泠芷向后一推。方泠芷一个没站稳,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还好瑾辰眼尖,虽然还弯着腰,但却伸出一只手臂,直接揽住了她。
待两人都站定,方泠芷才发现,瑾辰居然高她两头还多,要想看清瑾辰的容貌,定要仰头才是。瑾辰的肤色是苍白的,这估计是长期被关在后院不见天日的缘故;身材不必说,自是高大挺拔;有棱有角的坚毅脸型,一看便知是那种执拗绝不变通的类型,不过细看之下,眉眼之间似乎还有几分俊俏的女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