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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刀山火海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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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郧中隐几个眨么眼儿没见了从风,起先以为他可能先回客栈了,到了客栈也没见到人,大家就在一起胡乱猜测,但不敢往坏处想。捱到夜里仍不见他回来,便有些慌神了。郧中隐要上街寻找,马翼飞想了一下,拦住说:“与日本人比试可不是儿戏,他说过总督大人派人暗中监视他,监视也是保护,想必歹人不敢近身,要我说应当不碍事儿。”

    大家毕竟心里不踏实,一宿没睡安稳,天一亮便赶西大街来等候。还没到跟前,老远觑见戏台前边的坪里矗立着一根海碗粗的木柱,足有三丈高,柱上密密麻麻横着什么耀眼的物件。

    拽开大步走过去,郭老板在那儿指手画脚,一帮伙计正往木柱旁一丈开外的地上堆放木炭。此时才看清楚横在木柱上的耀眼物件全是一尺半长的钢刀,刀背朝下,刀刃朝上庚妹数了一数,共有三十六把。这几个大惑不解,郧中隐就问:“郭老板,这是干嘛?”

    郭老板从口中拔出烟袋,回答说:“是从风师傅交代的,在下只是替他张罗。”

    郧中隐又问:“从风呢,从风在哪儿,咋没见他?”

    早来的看客三三两两围拢来看稀奇,郭老板不及回答,忙去招呼:“各位,请退后、请退后。”

    几个伙计连忙钉桩系绳,围出偌大一个圈,把看客阻挡在圈外。

    马翼飞说:“中隐,从风都交代郭老板准备场子了,还用问吗?人家正忙不过来,咱们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庚妹的目光在扫描四周各色人物,她这会儿瞪着的不是瞄人家腰包的贼眼,而是正常人的略带焦灼的眼神。每当庚妹收敛图谋不轨的心思的时候,她的眼神闪烁的是秋水般的灵动,这种灵动常常使曹嘎三魂不守舍。

    庚妹灵动了半天,没有从杂七八色的人群中动到从风的身影。

    曹嘎三走过来轻轻捅她一下:“看什么呢?”

    庚妹身子侧了侧,没有给曹嘎三第二次碰她的机会。随口说:“从风这混蛋在哪儿呢?”

    “好啊,你敢在背后骂我混蛋。”

    众人一回头,从风正不急不慢走过来。只见他头上缠一条黑头巾,上身着靛蓝色对襟短衣。下身穿一条宽臀紧腿白色灯笼裤,腰上系一条红色鸾带,都认不出来了。

    庚妹满脸惊讶说:“怎么穿成这样?”

    从风拍了拍胸部:“好看吗?”

    庚妹上看下看,点头说:“整个一苗子,不过看着还行。挺精神的。”

    郧中隐嗔责他:“我说兄弟你多混,这一宿不回来也不漏句话,哑腮帮子了?”

    从风轻描淡写说:“别提了,昨儿总督大人待见我。”

    全念坤说:“敢情是总督老儿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去了,一句话的事儿。”

    “香的喝辣,等着吧。让总督大人请,够喝一壶的。唉,不说了、不说了。”从风摇手摆头,转了话题,“今儿我可要抖神儿。让武藤章吓得尿裤子。”

    大伙想着前两场武藤章占了上风,今日这场要是不能扳过来,就败局已定了,心里都替他扭着一把汗,但口里只能给他打气:“从风,也没见武藤章那龟孙子有多厉害,你攥把劲,指定能赢他。”

    从风说:“我不赢他谁赢他!一会儿看我的。”

    庚妹想问他立那插钢刀的木柱干什么用,恰在此时报时锣声响了,武藤章端坐台上。盯着坪里的木柱愣神儿。

    从风撩衣甩袖登上台去,这几个手心攥着汗找位置坐下来,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台上,谁也不吱声。

    响器一阵紧似一阵敲着。从风在台上踏着声点手舞足蹈。不一刻乐器骤停,只见他走到台前朝看客拱一拱手,说:“武藤先生说过,好戏在后头。今儿个请各位瞧好戏。”

    话音一落,遂开始使活儿,果然一出手便技惊四座。连武藤章也始料未及。他一连演了酒米三变、一蛋变四、引烟成字、线灰悬铜钱等八个活儿,留着后边两个不变,转身对武藤章说:“武藤先生,要不我歇会儿,你先把前面的破了?”

    武藤章没料到从风今天会有这样的表现,功底之深和出手之娴熟无可挑剔。而对他台下布置的场景究竟要出什么招,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心里想:看来这一局我必输无疑,只能破他这八个活儿了。

    武藤章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却装出满脸不屑说:“你以为就凭这些雕虫小技能赢?武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解。”

    从风说:“武藤先生别嘴硬了,甭管我小技大技,你就等着输吧。”

    武藤章走到台前,连连挥手,示意他让开。

    从风退到一边,不看武藤章,闭着眼睛打盹。

    武藤章提神运气,莫名其妙的“嗨”一声,便开始依样画葫芦演绎那八个活儿。虽然手上功夫不如昨天利索,但最终都一一破解了。扭头对从风说:“从风先生,我说你玩的都是雕虫小技,服不服?”

    从风睁开眼,“啊?”一声,“武藤先生叫我吗?”

    武藤章说:“我已经破解完了。”

    从风说:“已经破解完了?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武藤章心里冒出火来。

    “我没看,我睡着了。”从风站起来伸了半个懒腰。

    “你想赖账?”武藤章有些愠怒。

    从风说:“武藤先生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赖账?就算你全破解了。”

    武藤章紧逼喝问:“什么叫‘就算’?”

    从风说:“不‘就算’,一定算,一百一的算。武藤先生,不跟你逗咳嗽了,不还有两个吗?我给你来俩绝的——上刀山、下火海,听说过吗?指定你不知道,你们东洋人不会玩儿。”

    武藤章用怪异的目光瞥了一眼台下,没吱声。

    从风纵身一跃,跳下台,直奔木柱下边。从郭老板手上接过一只罗卜,轻轻触向木柱两边的数把刀刃,一碰两断,显示刀刃无比锋利。然后不慌不忙把鞋脱了。赤着脚围着木柱绕了一圈,看客不知他要干什么,不错眼珠儿地盯着。

    从风用挑逗的眼神朝台上瞟了几下,学武藤章的做派打个响指,毫不犹豫手攀刀刃往上攀了两级。紧接着悬着的双脚也分开踏到了刀刃上,手攀一下,脚蹬一步,就那么一级一级在刀梯上往上攀爬,场子里静得能听见树叶落地的声音,看客一个个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出。

    从风如履平地,轻松自如,不大的工夫,就见他登上了柱顶。看客一齐鼓起掌来。就在这时,忽然间他失手悬空,吓得看客一阵尖叫,三丈多高摔下来还不落下残疾?不料他连翻三个筋斗,双脚在刀梯顶端稳稳当当站住了,从容摆出鹞子翻身、雄鹰展翅几种姿势。

    看客正在啧啧惊叹,忽听他口中发出悦耳的鸟雀啁啾之声,就见数只喜鹊凌空飞来,落在他肩膀上。他抓住两只喜鹊合掌一拍,一眨眼喜鹊全不见了。却抖出两条条幅来,上边分别写着两句话:“中国戏法了不得∕东洋魔术比不上”。

    看客尖叫欢呼,掌声像元宵节的鞭炮,噼噼啪啪使劲响。

    他把条幅叼在嘴里。头朝下脚朝上一梯一梯退下来。

    地上那一堆连延丈多长的木炭,早已被郭老板的伙计烧得炽热赤红,从风脚不落地,直接跃在炭火上,如履平地一般来回走了两趟,然后把条幅扔进火堆。变出一个灯笼来,往上一抛,灯笼浮上半空,化成一团火,火中飞出数只喜鹊,喳喳叫着,扑棱着飞走了。

    武藤章的脑袋像石化了的肉疙瘩,伸长脖子缩不得,鼓起眼珠眨不得,半天愣不过神来。

    从风穿上鞋,轻轻松松回到台上,冲他吃吃地傻笑,说:“出水才见两脚泥呢,武藤先生,是不是?”

    武藤章的目光还在刀柱和炭火上游离,他倒没有怀疑道具有蹊跷,这种表演曾听师父提起过,但从未见过真情实景,以为不过是个传说而已,这会儿亲眼目睹从风演出来,方知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功夫。心里想,我今天输他两个活儿,最后一局如果打个平手,整个比试就让他赢了,谁还会承认我是天下第一?我的名声就得毁在这小子手上。暗地里琢磨了一会儿,想了个歪主意,对从风说:“你刚才这个叫什么来着?”

    “上刀山,下火海。”

    “上刀山下火海——这只能算一个。”

    “怎么只能算一个?上刀山是一个,下火海是一个,明明是两个。”

    “你们中国人说上刀山下火海是比喻勇敢的人不畏艰险,上刀山是不畏艰险,下火海还是不畏艰险,对不对?明明是一个意思,你怎么把它分做两个意思?从风先生,你想赢也不是这么赢的嘛。”

    从风心里晓得他明明是在讲歪理,但歪在哪儿愣不过神,半天说不出个字儿闷儿来。

    郧中隐气得两眼暴突,太阳穴上的青筋像大雨来临前爬上地面的蚯蚓,冲武藤章破口大吼:“落道帮子东洋狗狡皮赖,我操你八辈子祖宗!”

    看客也打抱不平,有人叫骂:“滚刀肉胡搅歪缠,不识数睁眼瞎你!”

    郧中隐见众人都起哄,一肚子怒气火上浇油,揎拳掳袖窜起身要去揍武藤章。

    庚妹在一旁助劲:“上,揍丫的!”

    全念坤也挥起了拳头:“揍丫的,一句话的事儿!”

    马翼飞急忙揪住郧中隐:“这不是动拳头的事儿!”

    从风想起总督大人的约法三章,见这势头急眼了,慌忙堵住:“中隐大哥,你别掺和行吗?我和武藤先生比手段,你别添乱了。”

    郧中隐怒吼:“这落道帮子寒碜你,我咽不下这个气。”

    马翼飞揪着郧中隐往后退,说:“中隐,你这是要把从风往火坑里推。”

    郧中隐不满说:“这是什么话!”

    马翼飞低声说:“从风在总督老儿面前立了生死状,你把武藤章揍了,他两个的比试没法分出高低,想想会是什么结果?”

    郧中隐捶了自己脑袋一拳,五脏六腑气得要爆了。

    从风盲驴拉磨似的绕着武藤章转两圈,武藤章瞎搅理儿他说他不过,脑壳不过想,以为让他一个也是铁板上钉钉自己赢了,于是说:“你说只算一个就只算一个,九个了不是?我再来一个好了。”

    曹嘎三在下边嚷了一句:“你傻啊!”

    从风愣了一下,嘟嚷着问:“我傻?我怎么傻?”

    武藤章怕他反悔,赶紧说:“从风先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着呢。”

    从风从道具包袱中掏出一张比脸盆大一半的黄纸,又掏出一支蜡烛,把蜡烛点燃,捏着黄纸就近烛火烘烤一会儿,再把黄纸举起来比划一番,轻轻的抖了一下,抖出一星火苗儿,火苗儿愣是怪,它不把黄纸点着,却溜溜儿的在纸上游走,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印记,渐渐的那些印记变成了荷花图样,不一刻就有五朵荷花跃然纸上,错落有致,栩栩如生,大有名家丹青之妙。

    看客啧啧称奇,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从风自鸣得意,一双眼斜睨着着武藤章,心里想不信你能看出门道来。

    还别说,这武藤章的能耐真不是吹出来的,他运神想了一下,就动手变起来,一招一式都合上了从风的辙,虽说荷花画得跟狗尾巴花似的,但套路出来了,自然要算破解成功。

    从风有些惊奇:“这你也会?”

    武藤章爱答不理,说一声“明日见高低”,收起他的包袱,脚底抹油,呲溜走了。(未完待续。)

    PS:  成长于深山密洞的主人公,携带神秘信物闯荡江湖,致使官府如临大敌,逆党余孽企图灭口,因此前途危机四伏,但又明难防暗。

    小说两条线纵横推进,情节离奇曲折,撒网提纲,铺而归总,脉络清晰。

    故事时张时弛,不泛温馨与虐心、惊悚与悬疑的描写;亲情和爱情,忠义与奸诈,明争和暗斗,机智与诡算,诸多场景触目惊心;励志青年、码头苦力、江湖艺人、黑道白道、官场众生、境外间谍,各种人物相互交织,构成一幅晚清衰落中孕育着新生的缩影。

    小说的结局解开多个谜团,但谜底令人意外。

    一个与父辈毫不相干的哥老会后裔,如何与防民如虎的晚清社会相斥相容,这是小说的思想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