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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周明珊便起身梳洗,可令她失望的是,父亲周泽终究还是没回内院来看袁氏,直接早起去翰林院了。
周明珊咬咬唇,有些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心凉,亏得她昨晚专门留下来守夜。
虽然她早有预料,可直接面对这样的事实还是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母亲重病,父亲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如果知道,难道当真就如此忙碌,连回内院看一眼妻子的空闲都没有吗?
周明珊不敢多想,不想让自己深想下去。
她摇摇头,甩掉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谁知,接连两日,周泽都不是称有应酬,就是说在忙公务,一直留在外书房,没回内院。
这下,任谁都看出来了,三爷是在避着,躲着,故意不回听闲居。
虽然有去年的旧历在,大家都惧怕周明珊的铁血手腕,可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依旧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诸如“三奶奶要失势了”“三奶奶没有儿子好可怜”之类的话。
周明珊火了。
她直接叫人带话给来兴,要是三爷仍旧不回来,她就直接去翰林院去哭诉。
这招确实有效。
许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三爷周泽终于在这日下衙后,回了听闲居正院。
周明珊紧紧盯着眼前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男子,抿了抿唇没说话,直接去了东次间。
袁氏在西间起居,她不想打扰。
“爹,您知道母亲重病吗?您连着三日不回家是想故意落母亲的面子吗?您这样做对得起母亲吗?”
跟在她身后的周泽一进门,就被劈头盖脸来了几句。
他本就沉着脸,现在脸色更黑了,看着像是风雨欲来之势,“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周明珊不由得笑了,嘴里却苦涩得厉害。
她一动不动得打量着周泽,她的父亲,还是那样熟悉的眉眼,跟她一样高挺的鼻子,可是到底是哪里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呢?
眼底的湿意再也忍不住了,咸湿的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周明珊感觉胸肺间突然生气又一股怒意。
她抬起衣袖重重抹掉眼泪,竭力抑制着胸口的愤懑,嘶喊道,“爹,你知道吗?娘亲她没多少日子了!”
周泽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大变,声音陡然拔高,厉声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没多少日子了?”
“呵呵……原来您也不知道……”
周明珊垂下头,泪珠一滴一滴掉到青石地板上摔得粉碎,“您觉得这种事我会胡说吗?”
周泽脸上忽青忽白,视线焦灼在她身上似乎在确认真伪,许久才道,“你怎么知道的?张大夫说的?为何孙大夫没说?”
看来父亲也并不是一点也不关心正院之事,起码他还知道她请了张大夫来为袁氏看诊。
她抬起头,直直对上周泽的眼神,“父亲是不相信女儿吗?”
周泽愣了一下,把视线转向一边,声音有些冷,“珊姐儿又何曾相信过为父?”
周明珊呼吸一滞,这件事上她确实无话可说。
自从重生以后,她对周泽就再不像从前那样全心信赖了。
此次请张大夫看诊便是如此,若是真的相信周泽,便不会在他上值时,专门又请了别的大夫来看诊。
父女俩都没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周明珊先打破了僵局。
“父亲,张大夫从去年母亲小产就一直为她看诊,母亲生产的时候又救了她的性命,若论了解母亲的身体情况,肯定非张大夫莫属!”
这算是解释了她为何要请张大夫来看诊的原因,在这节骨儿眼上,她不想让父亲心生隔阂。
“父亲若是信不过张大夫,可以再请别的大夫来为母亲诊脉,女儿绝不会阻拦!”
周泽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声。
周明珊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女儿不知道孙大夫是如何跟您说的,可母亲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却是真的,前几日就在您去翰林院之后,母亲便开始低烧晕迷,女儿无奈才请来了张大夫!”
周泽脸色又是一变,眼底浮现出了担忧,声音也变得低缓无力,“我一直以为她是在跟我赌气……”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孙大夫也说了你母亲体虚,需要好好休养,我以为她只是那日受了刺激,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没想到……”
周泽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了懊悔的表情。
没想到母亲的病会是这么严重,周明珊暗叹一声。
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看父亲的样子,大概是开始相信张大夫的话了。
“张大夫说,其实母亲自从去年生产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只是她恳请张大夫瞒着我们,才一直没说……”
周明珊把袁氏的良苦用心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又流下了成串的泪珠。
“你母亲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周泽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怀念、眷恋,似乎还夹杂着甜蜜、无奈以及不解等周明珊看不懂的神色。
似乎那个温和可亲的父亲又回来了!
周明珊暗自舒了口气,开始步入正题。
“爹,您到底跟娘有什么争执?若不是重要的事儿便是让让娘也未尝不可,毕竟她现在身子这样,您也用不着跟她计较!”
“唉……”
周泽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再也不复清冷寡淡,没好气地瞪了周明珊一眼,“还不是为了你的亲事!”
原来周明珊和袁氏去显国公府赴宴那日,周泽在翰林院也碰上了一件事。
翰林院的他的上司,侍讲学士张大人跟他提了一个人,一个鼎鼎有名的人。
说到这个人,京城的官宦人家大概少有人不知道的。
本朝初定鼎之时,便对前朝的一些官制做了修整,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通政司。
通政司在前朝只是一个处理文书的清淡衙门,可是在本朝却是大大的不同,借鉴了了前朝锦衣卫的经验,又对部分职权进行了限制,变成了本朝新的通政司衙门。
本朝之人没经历过前朝锦衣卫缇骑的黑暗压迫,可也能从正史野传里一窥端倪,那绝对是如狼似虎。而本朝鼎鼎大名的通政使虽然没达到那种可以止住小儿夜哭的程度,可也是京城官场众人头上的“镇山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