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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祠,半旧不新,香火倒很是旺盛,庙里供奉的正是被世人誉为包青天的包拯,俗称包黑子或者包公。
黑衣人将于文浩随手扔至庙中。
于文浩一个‘唉哟’后从晕睡中醒转,当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堆干枯的稻草上时吓了一跳。很是惊恐的拍着自己的脑袋还道着‘又作恶梦了’的话。接着,他将自己死劲的揪了揪,再度‘唉哟’一声,道了声‘不是梦?’后,迅速爬了起来,跪在稻草上,开始哆哆嗦嗦的四处察看。
祠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倒是祠内隐有火光跳跃。
于文浩的眼光不自觉看向那个背对着他正在上香的穿着一袭黑衣的高大背影,本想问‘你是谁’的话,但抬头间见香案前供奉的是包老爷,脸黑似锅、怒目瞪眼、呲牙裂嘴的,在夜里一眼看去还有些碜人。
又一个哆嗦下,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这,这是哪里?本府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是谁?”
“故人相逢。怎么就不认识我了?”说话间,黑衣人转身,揭了蒙面的黑巾,正是穆易。
“穆夫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快送本府回去。”见有熟人,于文浩的底气又足了些。声音也不颤抖了。
“来到黄泉路,怎么能回去?”
一听这话不对劲,于文浩有些不明白。“什么黄泉路?”
“我是索命的判官,今日特来索你的命。”语毕,穆易将手伸向脸部,一揉一抹之下,已经变做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不是脸上那一条从左拉到右的伤口,眼前的人应该是个非常秀美的少年,双眉若箭颇具英气,只是那双满月似的眸中如今满是阴森的戾气,看着便似要勾魂般。
虽然少年脸上有伤口,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认得出少年的样子。于文浩在盯睛细瞧后,吓得一个哆嗦,快速的窜至墙角处,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不停的挥着,“啊……鬼……鬼啊……别过来,别过来”的惊声叫着。
“包龙图,日审阳、夜审阴,他接我诉状,今夜审你。”
“啊,不是我,不是我,饶命啊……饶命啊……他们死了,我就知道是老天开眼了啊,可老天开眼就应该知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啊……”
穆易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起于文浩,怒指着自己的脸,道:“看清楚,苦主在这里,今夜不说出实情,马上就下十八层地狱过刀山火海。”
“是他们,是他们撮合我的。如果我不干,他们就要杀了我啊。”
原来,十年前,濯州水灾,接着便起了瘟疫,一应吃喝穿用等物质急缺。于是,祖居濯州且世代在濯州经商的杨老爷准备前往湖州买进粮食、丝绸、药物等物回濯州好发一笔横财。不想途经合州时露了财,被江州死者、湖州死者二人盯上了。
这二人是惯犯,最喜不劳而获。如果说原来只是小偷小摸的话,如今就想大干一笔好收手。自从他们盯上杨老爷后,更是尾随着杨老爷住了同一客栈,也就是于文浩当年所开的客栈。然后,他们胁迫于文浩和他们合作,否则就杀于文浩全家。
于文浩受要胁,只得屈从。他对客栈的构造最是熟悉,当事时,他和那二人趁着夜间的功夫将客栈承重墙墙体内里掏空,看似结实的客栈实则受不得丝毫风吹雨打。
他们本等着来场风雨,好将一切都归于自然灾害。万不想那两天,合州天气晴朗,根本就没有风雨欲来的现象。
眼见着杨老爷在合州的事已是办妥,第二日要起程往湖州,再不动手就晚了,三人一合计,便想到了一条毒计。
在准备好一切后,看杨老爷和他所带的仆从、保镖都在,于是于文浩示意客栈的跑堂、店小二一众人等去三楼拖个桌子到另外的房间拼桌。
说要宴请朋友并要求拼桌的人正是江州死者、湖州死者。
跑堂、小二等一众客栈的伙计们在卖力拖桌子的时候,江州死者、湖州死者假借要和于文浩商量菜单的事借机离开,实则他们三人都躲进了客栈的地窖。
那桌子奇重。跑堂、店小二等人合众人之力虽然拖动了桌子,但因了拖动桌子产生力道的原因,客栈也在那一瞬间倒塌。
客栈中所有的人都被埋在废墟中。
早有准备躲在地窖中的于文浩等人自然没事。等人们挖空废墟的时候,于文浩等人趁乱掏走了杨老爷随身携带的银票。
官府查清了杨老爷的身份便差人前往杨老爷的老家濯州报信,由于路途遥远,待杨家的人来认尸的时候离那客栈倒塌之日隔了许久。
杨家的人在料理了杨老爷的后事后,这才说起杨老爷身怀百万银票的事,还拿出银票的副本予以证实。
官府的人去察了,说银票已被人兑换,而且就是在杨家人替杨老爷办丧事的这几天……
这件事就说不清了。
当事时,这百万银票的事是人云亦云,有的说‘是杨家人自己拿了、贪了,监守自盗也就罢了,还想再讹官府一笔’的话,也有的说‘许是别的人拿的,借着杨家人办丧事之际去取了,栽赃在杨家人身上’的话。总而言之,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官府也未定论,只做‘疑案’存档。
后来,陆续传来杨老爷这一房的人死绝的事,见东窗事未发,于是,于文浩三人都觉得当初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
转眼,十年过去了,去岁初,江州死者最先死亡,而且身亡地现‘老天有眼’字样。这件案子给了湖州死者、于文浩二人当头一棒。当事时,二人很是提心吊胆了一段时日,一年后发现他们二人无事后,于是他们二人还想着那江州死者的死是不是应在了其它事上也说不定,应该和十年前的事无关,于是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紧接着,今岁初,湖州死者亦死了,身亡地亦有‘老天有眼’字样。
这一下,于文浩便想着定是老天的惩罚来了。
这段时日,他过得相当的小心谨慎。出门有许多保镖保护,上堂有许多捕快保护,不论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即使是夜里睡觉,从来只睡床里侧,让妻妾等人睡在床外侧守着他,还在睡房里摆着菩萨以驱鬼。
不想所有的防护都是白搭,成天做恶梦也便罢了,今夜报应还是来了,阎王叫他三更死他便活不到五更,如今轮到他了。
一来本就一直日防夜防、担心害怕,二来穆易的相貌和十年前的杨老爷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是以,在见到穆易的相貌后,只当杨老爷果然在阎王面前告了状,阎王派包公来审案了。于是,在包公像面前,于文浩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招了。
‘哈哈哈哈’的抑天长笑,穆易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声音在夜中显得越发的碜人。于文浩缩在墙角,颤抖道:“杨老爷、杨老爷,你看,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如果当初我不合作,他们二个就要杀我全家啊。”
“所以,用我全家的死成全你们全家活着?”
“不不不,不是,不是。后来我还专门派人去你们家来着,想送些衣物钱财,但没有找到你们。”
杨老爷死后,杨门败落。那百万银票并不是杨氏一门独有,还有几个合伙人。合伙人逼债上门,杨氏一门将能卖的都卖掉还了债,从此杨氏一门没落之极。
因牵连了整个杨氏一门,做为杨家大房的杨老爷这一支人也就是杨老爷的妻儿便被杨门的人赶了出来,可怜杨老爷的妻子和穆易当年不但身无分文且还落了个上无片瓦遮雨的境地。杨妻拼着最后一口气带着年幼的儿子又活了两年,最后含恨而终。临死前将百万银票副本交到儿子手上并叮嘱儿子一定要洗涮杨氏一门的冤屈以证实杨氏一门不是监守自盗之徒。
自从母亲去世,可怜年幼的穆易孤苦无依,在饿得将要死的时候,一个挂名的道士正好路过,救了穆易一命。那道士见穆易生得机灵,很是喜爱,便又将自己一身的文武造诣传予穆易。这才有了穆易后来一身的惊人才识和过人武功。
于文浩良心发现遣人前往寻找杨老板妻儿时,已是多年后。当然就寻不到穆易了。
听了穆易的讲述,对比了时间后,于文浩这才知道眼前的不是鬼而是人,不是杨老板而是杨老板的儿子杨斌。
至此,于文浩不得不感叹:时也、命也、运也。如果当初能早一步找到穆易,隐瞒此事照顾他长大,今日今时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爹、娘,你们的仇,斌儿替你们报了,替你们报了。”
虽然知道眼前的是人,但于文浩仍旧一动不敢动,只是呆呆的看着穆易。只见穆易跪在泥塑包公像前,又将香案上的一个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两个牌位,喊着‘爹,娘’的话。眼见穆易对着牌位跪拜三拜后,于文浩才忐忑开口,道:“杨……杨斌。我……我们谈谈。”
“谈,谈什么?你知道了一切,比我那糊涂鬼的父亲要强了许多。便是死,也可瞑目了。”
穆易一迳说,一迳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瓶子,然后将瓶子打开,一迳将瓶子中的石灰往地上洒一迳道:“这里,就是你横尸的地儿了”。
随着瓶子中的石灰洒完,他又缓缓的将瓶子塞入袖袋中。接着,缓缓的从腰间抽出软剑。原来,他的武器是软剑,不注意的话会认为只是腰带而已。
穆易用剑指着洒了石灰的地,看着于文浩道:“来,过来,躺在这里,我让你死得舒服些。”
“别,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了,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可以将所有的银子还给你,还给你,别杀我……”一迳说,于文浩一迳再度想往后退,奈何他本就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而那柄闪着寒光的软剑反射着雪光不停的在于文浩脸上晃动。
自知今夜难逃一劫,于文浩不知不觉中裤子都湿了。
穆易冷哼一声,道了声‘孬种。’
眼见着穆易提着软剑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于文浩两眼一翻,差点便要晕过去,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住手。”
穆易举过头的软剑顿时顿住,回头看向来人,正是靖安帝。他和于文浩同时道了声‘凤老爷’。
就似看到救命稻草般,本就在半晕不晕的于文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的爬到靖安帝身边,抱着靖安帝的腿,道:“凤老爷,救命,救命。”
靖安帝踹了于文浩一脚,将他踹至一边,亦是道了声‘孬种。’
“凤老爷,你不是回东傲城去了?”
“我又回来了。”
“今夜之事纯属个人私怨,请凤老爷不要插手。”
“如果我偏要插手呢?”
一听凤老爷要插手,于文浩再度有了生的希望。急忙不顾一切的再度爬到靖安帝身边,躲在了靖安帝身后,猥琐的伸出脖子,看着和靖安帝两两对视的穆易。
“那就不要怪我出手狠毒了。”说话间,穆易那年轻俊美的脸因了刀痕、因了抽搐而显得阴森之极。
“爹。”武念亭担心靖安帝,不顾上官澜拉扯的从暗处现身,跑向靖安帝。
不想武念亭会出现,在穆易出手的同时,靖安帝亦出手,比穆易更快一步的将武念亭捞入怀中。并怒道:“天珠,你师傅呢?知不知道这里危险?”
武念亭从包公祠外跑进,要经过穆易才能到达靖安帝身边。如果穆易存心以武念亭为人质,那武念亭就危险了。好在靖安帝的武功不错,心思转念间出手也快,抢先一步救下武念亭。
穆易想将武念亭当人质的想法也就一瞬间,眼见靖安帝出手身后便空了档,露出于文浩猥琐的脸。是以在靖安帝救下武念亭的瞬间,穆易的软剑直接便转了方向,手起剑落直刺于文浩的心脏。
但紧接着,穆易只觉得有什么击中了他的剑,逼得他的剑不得不偏了方向,只听于文浩‘啊’的一声,那本要刺穿于文浩心脏的剑刺中于文浩的左肩。于文浩痛得倒地的同时,仍旧不忘飞快的又爬到了靖安帝身边,躲在了靖安帝身后。
知道有人用暗器迫使他的剑转了方向,穆易缓缓转身,看向缓缓走进来的上官澜。
“聂兄。”
“穆兄。”
“好功夫。”
“彼此、彼此。”依上官澜的武功,救下于文浩轻而易举。但不知怎的他犹豫了一下,心中对穆易居然有了测隐之心,是以仍旧让于文浩吃了点苦头。
“你不是走了吗?”语毕,穆易还看了武念亭一眼,见武念亭的眼很是怔忡的看着他,穆易居然有了丝不自在,很快的别过脸,不敢再去看武念亭。
“我走是走了,不过是去带两个人过来。”
随着上官澜拍手,两个四十上下的清瘦男子走进包公祠。穆易一见,笑道:“曾知府、谷知府。”
在生死边缘混的人,爱钻法律漏洞的人当然对官场是熟悉之极的,穆易口中的‘曾知府’是江州知府,而‘谷知府’正是湖州知府。穆易在这两个地方犯下血案,自然便认得他们。
曾知府一挥袍袖,指着穆易厉声道:“杨斌,你先后犯下两桩血案,如今人证物证据在,还不束手就擒。”
穆易却是笑着摇头,道:“人证,谁是人证?”
谷知府道:“我等都是人证。”
“你们在我眼中,不是活人,如何能成人证。”
这是要将他们都杀光的意思吗?穆易这话说得信心十足,倒让靖安帝‘哦’了一声,道:“你确信你有让我们全都闭口的本事?”
也不回答靖安帝的话,穆易只是看向上官澜,道:“听闻,京城中逍遥王爷的郡王爷上官澜年少便被御封为金牌御医,更被御封为我东傲的少年圣儒。他有一个徒弟,是武府武老爷子天赐的孙女,小字天珠。如果我没猜错,聂兄,你应该就是上官郡王上官澜罢。其实我该道你一声上官兄才是。”
曾知府、谷知府闻言均大吃一惊。他们二人虽然听说过上官澜,但并不曾和上官澜谋面过。他们只是接到密令,说是钦差至合州,命他们二人速至合州共同协助钦差破‘老天有眼’血案。不敢耽搁密令,两人速速启程,日夜兼程来到合州,然后今夜便被安排在了包公祠附近,接着便亲眼目睹了今夜的一众事。
现在,两位知府想着上官澜方才说的‘我走是走了,不过是去带两个人过来’的话,如今再联系着穆易的话,便认定上官澜的身份了,想着上官澜也许就是钦差。二人急忙作揖道:“参见郡王爷。”
上官澜只是摆了摆手,笑看着穆易,道:“穆兄的探子不错。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说出我们在你眼中只是死人的话。你这也忒小看我逍遥王府了吧。”
“穆某虽不才,但也察得清楚。上官兄,你不过是寻徒而来误打误撞撞进杨家的私人恩怨中罢了,所以并未做多少准备。除却跟随着你的四个保镖外,那四个抬轿的轿夫也勉强可算保镖。也就是说,能够保护上官兄的不过区区八人而已。至于凤老爷,我倒是看走眼了。但凤老爷要保护天珠,就会束了手脚,所以不足为惧。”
语及此,穆易看向曾知府、谷知府,又道:“至于二位知府大人,我倒真不知你们来了。更不知上官兄明着回东傲城实则是接你们去了。这一招,上官兄瞒我瞒得好苦。我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来接徒弟的师傅而已。不过,便算如此,你们的人仍旧没有我的人多。所以,今天,这包公祠,将是你们一众人的葬身之地。”
语毕,穆易挥手间,包公祠附近四周居然同时燃起了火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乌压压手持弓弩的黑衣人。一眼扫去,近百人。
而这近百人同时弓弩上弦,对着包公祠的方向,形势紧急,一触即发。
万不想一个学堂的夫子居然也有这许多的随从。曾知府、谷知府同时吃了一惊。额头的汗不自觉的往下淌。他们想着来了合州自然便有合州官府的人帮忙抓拿案犯,无需他们出手,是以所带随从不多。哪曾想方才藏在暗处居然让他们听了一曲案中案,这合州知府居然是十年前‘百万银票案’的案犯。那于文浩已是自身难保,又怎么能做他的指望。
对方有那么多的帮手,看来这一次在这包公祠中的一众人确实在劫难逃,保不准就会被人射成马蜂窝。
在江州知府、湖州知府思绪间,武念亭看着她曾经崇拜的夫子,眼中有了浅湿,道:“穆夫子,你的意思是,天珠也要死?”
不敢看武念亭的眼睛,穆易只是说道:“你放心,夫子不会让你太痛苦。”
呵呵一笑,武念亭眼睛更湿了,道:“果然,果然天珠太小,许多事还看不清楚。天珠自以为看得清一切,但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仍旧会感情用事。原来,穆夫子的贪欲越来越大,大得不但要报个人私怨,还要累及无辜。今天累及无辜,明天呢,是不是就要将自己当做替天行道的大侠,扯起反旗,和朝庭对着干。”
穆易含笑点头道:“若我能还一片澄净于天下,又何乐而不为呢?”语及此,他又道:“天珠,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如果你没看到今夜的事,我当倾全力将自己所学教授予你,可惜……”
不待穆易将话说完,武念亭截话道:“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说话间,她走到上官澜身边,抱着上官澜的腰身,看着穆易道:“因为天珠有师傅,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他会教导天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小节。这些,都无需穆夫子操心了。一个心中只装着个人私怨的人,便算是才高八斗也只是庸才。在天珠眼中,穆夫子如今不过是一个庸才而已。天珠又怎么能和庸才去学什么才识呢。”
眼角不自觉的抽搐着,穆易道:“天珠,你……”
“穆夫子,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骨灰带往濯州,葬在你父母的身边。使得你和你父母团圆,这是学生能为夫子最后做的事了。权当还夫子教导天珠这段时日的恩德罢。”
“天珠,你这个样子,我倒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不,您下手,下手的好。最好是重重的下手,这样天珠才不会又生出不忍之心。”
“傻子。”一迳说,上官澜一迳替小徒弟擦着眼泪,又道:“明知他所做不对,还为他掉什么泪。”
“穆夫子的母亲当年将那百万银票的副本交予穆夫子是为了洗涮杨氏一门的冤屈以证实杨氏一门不是监守自盗之徒。而穆夫子领会错了他母亲的意思,如今不但没有洗涮杨氏一门的冤屈,更没有向天下人证明他杨家不是监守自盗之徒。我是为穆夫子的母亲伤心,不是为穆夫子伤心。”
穆易恼道:“胡说,我杀了他们,自然就洗涮了冤屈,自然就证明了我杨家不是监守自盗之徒。”
“谁,谁知道?我们倒是知道,可你要杀了我们灭口。”语及此,见穆易身躯一震,武念亭又道:“既然要杀掉我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依此类推,所有知道真相的人想必你都会杀掉。那天下还有谁敢出面证实你们家是冤屈的,还有谁敢证实你们家不是监守自盗之徒呢?”
是啊,知道的便都知道他杀了人。知道他杀人的他都得杀死以绝后患。这样算来,有谁能够给杨门作证?
只有他一人,仍旧只有他一人而已。
念及此,穆易手持软剑的手无力的垂下。半晌,他又突地执起,指着武念亭道:“不,我有人马,我今日杀了你们,明日夺了合州,它日不愁夺不了天下。胜为王、败为寇,我说我杨家是冤屈的就是冤屈的,我说我杨家没有监守自盗就没有监守自盗。”
“师傅,你瞧。他母亲在九泉下之下肯定要伤心。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她拖着病体含辛茹苦的将儿子又养大两年,原以为她儿子至少懂了点道义。不想她儿子不但不懂道义还误解了她的叮嘱。你说,这位母亲在九泉下该是多么的伤心啊。伤心自己怎么生了、养了个为了个人私怨却要谋夺天下的儿子。这个儿子在谋夺天下的时候得杀多少人啊。”
“不许说,不许再说了。我母亲没伤心,没有……”说话间,穆易的剑直指武念亭方向,但手却是颤抖着。
“果然,这国家还是依法治法的好。要不然,个个为了私怨便去夺天下。这百姓哪还有活头。”
随着武念亭语毕,穆易的剑直指她面门前,他那句“天珠,别怨为师”的话未尽,在众人的一片惊叫声中,上官澜看似缓缓出手,却仅用食指、中指便轻巧的夹住了穆易手中的软剑,在穆易不可思议的眼光中,上官澜只是轻轻的将两指挪动一二,那软剑‘啪’的一声,居然断为两截。紧接着,上官澜踹起一脚,踢向穆易心窝。
穆易也不是吃素的,只在一怔间便飞身后退,避开了上官澜的脚。退至包公泥塑像面前站定,他看了看手中断剑,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柄软剑是他师傅也就是那个挂名道士送他的,是千年玄铁制成,无坚不催,更别说上官澜方才只是用手指头便轻巧的折断了它。
这等功力,这等功力……
很快,穆易便想到上官澜家的财力,他抬头道:“上官兄。不想上官兄医术惊人也便罢了,更是武功高手。如果你肯为我所用。它日夺了天下,我许你和我裂土封王。”
‘哧’笑一声,上官澜道:“家父就是逍遥王,你说我的王位用得着你来封吗?”
一滞,穆易又道:“可你今日若不从我。这外面上百的弓弩手就会将你射成马蜂窝。你就没有未来了,也不可能承袭你父亲的王位了。”
“嗯,是个问题。”语及此,上官澜很是为难的看向靖安帝,道:“陛下,您说,臣下该怎么办呢?”
一声‘陛下’之称。震得穆易手中的断剑‘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是啊,靖安帝御封武府天赐的丫头为‘明镜公主’的事虽然被一众朝臣拦阻,但这天下无人不知那也就是迟早的问题。既然眼前的上官澜是上官澜,眼前的凤天珠就是武念亭,那天下敢当武念亭的爹的人……
在穆易的脑袋快速运转中,曾知府、谷知府早就跪伏于地,道:“卑职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示意二人‘平身’,靖安帝只是看了目瞪口呆的于文浩一眼。也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惊吓连连,在知道凤老爷就是靖安帝后,于文浩两眼一翻,直接便晕死过去了。
“澜儿,你真调皮。朕多次许你王位你都拒了,如今倒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王位来征寻朕的意思。你是真聪明呢还是装糊涂呢?大不了一死,陪着朕死,你也落个忠义两全。”
“呃,既然如此,那臣下就还是陪着陛下罢。”语及此,上官澜牵着武念亭的手来到靖安帝身边。而武念亭呢,一手牵着上官澜,一手牵着靖安帝,高兴得时不时的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一幅尚不知死神临近的神采。
曾知府、谷知府相互看了眼,然后亦急忙跪着爬到了靖安帝身边,虽然跪着,但仍是伸手挡在靖安帝面前,道:“臣等保护陛下。”
“嗯,倒有可取之处。”
其实,穆易早就有夺天下以还天下一片澄澈之心,但他也知时机尚不成熟。不到万不得已,他一般不会出动自已暗中准备了几年的人马。今日出动这许多的人,也不过是因了上官澜的出现。就算上官澜回京了,但穆易总觉得还是小心谨慎的好,是以这次出手便在这包公祠备了许多人马。
穆易想着就算上官澜去而复返,他有这许多的人马,一样可以置上官澜于死地。
果然,上官澜去而复返。
万不想靖安帝也在这里。
此时他想,是不是老天真的有眼了呢。只要擒得靖安帝,这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再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念及此,因了激动,素来觉得稳重有余的他此时再也止不住的激动,脸一抽一抽的,因了刀伤的原因,显得极度的狰狞。他手指着靖安帝方向,看着包公祠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弓弩手,道:“留下他,其余的人,杀无赦。”
随着‘杀无赦’三字落地,‘唰唰’四声刺耳之声响若惊雷般疾弛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分别直贯穆易四肢。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穆易便接连后退,最后退到墙上一动不动。
再看,原来他的四肢被四根粗如臂膀的箭羽钉在了墙上。
穆易震惊看着着那四枝箭羽,居然没觉得疼痛。当他想动弹的时候才感觉到了疼,而且根本就动不了。那箭羽便似钉子般将他钉住了。
武念亭不忍,扭了头,上官澜轻轻用手捂住她一侧的脸拉入怀中,不让她看下去。
箭羽都有这么粗,那弓有多大就无法想像。这力道之大当然就可以将武功高强的穆易钉在墙上了。
小刀、小槊背着手走进来。本来相当有气势的二人,一见靖安帝便躬身跪下,道:“属下救驾来迟,望乞恕罪。”
紧接着,那围在包公祠外里三层、外三导的弓弩手亦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都撤了吧。”
原来,上官澜等人虽然出了合州城,但精明的感觉到一直有尾巴追随。如果有尾巴追随,那就说明穆易不是一个人在行动。是以,众人一合计下,直觉此事不是简单的‘老天有眼’案了,只怕有更大的隐情在后面。于是他们分做了三路。
一路由小渺、小茫等人组成,仍旧带着大量的合州特产招遥进京。一路由小刀、小槊暗地里拿着靖安帝亲批的密令去江州、湖州传曾知府、谷知府到合州看‘老天有眼’案的侦破过程。最后一路便是靖安帝、上官澜了,他们人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潜回了合州城,住进了引凤山庄。
然后,天猛等人暗里打探,终于探知所有的事,知道穆易手中集结了一批为数不少的人马,这几天这批人马活动很是频繁。
可以说,如果穆易这次不小心谨慎、不调动人马的话,靖安帝、上官澜他们未必便能发现这个更大的隐患。
这也是上官澜在教导小徒弟的时候可以那般笃定穆易的膨胀之心、贪欲之念的原因。
可以说,今天,上官澜给小徒弟上了一堂扎扎实实的课。虽然残忍,但小徒弟却是受益匪浅。
天猛、天玄等人查清了一切,当然便知道穆易今夜为了小心行事而出动了大部队的事。于是,他们分做两拔,一拔直接将潜伏在这包公祠的穆易的人都悄悄杀掉换上自己的人。另一拔由天平、天满等人带着直接去了穆易的大本营挑馆,估计现在应该也是一个不剩了。
小刀、小槊早得靖安帝的吩咐,一旦他说‘杀无赦’三字便是事情结束之时。万不想靖安帝还没说‘杀无赦’三字,穆易却是狂妄的喊了出来,然后便出现方才穆易被钉在墙上的一幕。
‘啧啧’的摇着头,看着穆易,靖安帝叹道:“朕都还没说那杀无赦,你便说了,唉,你这是有多狂。杨斌,事已至此,你可有后悔?”
“成王败寇,何有悔之?”
“至死,你没有完成你母亲临终的遗愿,你枉为人子。有何脸面去见你父母?”
穆易一怔,眼神黯然。只听靖安帝又道:“知道朕为什么不允你杀了于文浩?”
穆易抬头看着靖安帝。
眼中有了丝怜惜之彩,靖安帝道:“因为他是人证。是唯一可以证明你杨氏一门没有监守自盗的人证。你若杀了他,你杨氏一门就彻底的被钉在了监守自盗的耻辱柱上,你母亲的临终遗愿将再也完成不了。如今,朕还你杨氏一门的清白,但你也必须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语毕,不看穆易动容的神情,靖安帝牵了武念亭的手往包公祠外走去,临出门之际又站住,并不回身,只是说道:“杨斌,你也许想不到,最终是你要推翻的朕替你杨家一门翻了案。其实,朕亦如你一般,期望着这天下一片澄澈。但天下之大,朕不可能事事顾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而为,尽力不负天下百姓厚望。你呢,你的目光所及到底有多远?果然是看透了天下、心怀了天下?我们在你眼前做了这许多事你一无所知也便罢了,却仍旧在做着你主宰天下的美梦。如今,朕用你那一百五十随从的命祭旗,希望你能看得明白,你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一百五十,这么清楚?
原来自己没有长远目光,不过鼠目寸光。
原来自己没有心怀天下,因为这一百五十人都为他而死。
原以为的宠图大志不过是不符实际的纸上谈兵。
原以来的万丈高楼不过是虚构的空中楼阁。
到最后,却是他想推翻的人替他偿了他母亲的临终遗愿。
呵呵,他的人生哪有什么对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念及此,穆易‘呵呵’的笑了起来,道:“天珠,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放心。天珠说了将穆夫子送往濯州安葬便一定算数。”
口口声声仍旧是‘穆夫子’,在武念亭的心中,他不是那个只记个人私怨的杨斌,也好。穆易凄怆一笑,倒也从容。道:“谢了。”
“不谢。”
“陛下,对不起。”
闻言,靖安帝闭了闭眼,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平复了心神,仍旧牵着武念亭的手,坚定的步出包公祠。
上官澜看了穆易一眼,亦步出包公祠,武念亭的声音传来,“师傅,你们故意瞒着天珠,让天珠风风火火的请假说什么回东傲城,就是为了迷惑穆夫子的吧。”
“不是。因为张家二郎之事,为师在合州露了身份。想那‘老天有眼’的案犯便会留心,既然他要留心,为师便得作态。只是为师也没想到会是穆夫子。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哦,那就好,只要师傅不利用天珠就好。”
包公祠内,小刀、小槊行至穆易面前。
穆易看向小槊,道:“那一晚,在我脸上留下一刀的人是你。”
“是。想报仇吗?”
“不,我要谢谢你。”原以为是于文浩的保镖救了于文浩一命,万不想是靖安帝的侍卫。若起先还怨怼于文浩的狗命大的话,如今穆易却庆幸于文浩能够活着。
当然明白穆易如今明了自己错在何处,也当然明白穆易如今明了于文浩的活着才是洗清杨氏一门冤屈的关键,只可惜知道也晚了。
念及此,小槊拍了拍穆易的肩,道:“走好。”
穆易含笑闭上了眼睛。
小刀、小槊相视一眼,同时快速伸手,将钉着穆易的巨形箭羽拔出。瞬时间,穆易四肢处似碗口般大的箭洞喷出如柱的血。
穆易跪倒在包公祠,迷蒙的看着包公泥塑,看着包公泥塑前的牌位,嘴中道着‘爹、娘,对不起’的话,渐渐的合上眼睛。
合州知府于文浩居然是十年前合州发生的那桩‘百万银票疑案’的案犯!
这件事一夜间传遍合州城上下,两个月后仍旧是合州城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想那杨老爷的百万银票果然不是他杨家的人监守自盗。”
“更不想那穆夫子居然就是杨老爷的儿子杨斌。世事难料啊,那般儒雅有才识的人居然是那‘老天有眼’案的案犯。”
“他也太过极端。若不是靖安帝亲临合州破了此案。这案子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的怪力乱神呢。有才识的人走了歪路真是可怕啊。”
“万不想那豆腐铺的凤老爷就是我们东傲英明神武的靖安帝。哈哈,我东傲之人有福了。”
“你有福,那豆腐西施却是哭了三天三夜。”
“为什么?”
“因为彻底的无望了呗。”
一时间,都明白那个‘无望’代表着什么,酒楼中笑声四起。相邻的茶楼中,有人接话。
“不管怎么说,靖安帝还了杨氏一门的清白。杨氏一门总算可以抬起头做人了。”
“我看,杨氏一门大房的人都死绝了,还不还都无所谓。”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杨氏一门二房、三房的人都还活着。虽然他们当初将大房的人赶出来不地道,但他们也是倾尽财力将所有能卖的都卖了替大房还了债也算仁义。”
“是啊,因了这个案子。杨氏一门二房、三房的人被钉在耻辱柱上已经相当可怜了,从商不允、入仕不可。这么些年,还不知他们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我听闻,陛下亲派上官郡王前往濯州安葬杨斌,并宣读了十年前的疑案真相。杨氏一门的人哭得稀哩哗啦。那杨老太君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这才闭了眼。”
“诶,我还听闻陛下有意命上官郡王暂时接管合州一切事务,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小舅子就在府衙当捕快。他亲口说了,上官郡王确实接了合州知府的班,不是暂时管理我们合州,而是要长期管理我们合州。”
“真的?”
“那是当然。虽然上官郡王以郡王之身暂管合州事务确实委屈了些。但听我小舅子说,他不但要管理合州事务,便是江州、湖州的事务也要暂时监管起来。”
“为什么还要管江州、湖州的事务?”
“因为江州、湖州发生了那般大的命案两州知府破不了案不说,还准备以‘恶人有恶报’之说来结案。靖安帝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这才下来查案,案破了自然便要责怪两州知府办事不力。还有,那穆易在暗中网罗了那么大的一个组织,做为两州的知府居然丝毫不查。这处处显得他们二人失职。不过好就好在那天在包公祠中,两州知府誓死保护靖安帝,于是靖安帝念及这两州知府虽然糊涂,但难得的有忠君之心,也算有可取之处。于是只治了他们两个的失职之罪,罚降职一级,罚俸一年,仍旧在知府之位留任察看。但在这察看期间,江州、湖州两州所有的事必须先呈报上官郡王才可下定论。”
“啊啊啊,我可是相当期待上官郡王当我们合州的家啊。”
“只怕还得再等一段时日。”
“为什么?上官郡王两个月前便去往了濯州,按时间算应该早就回合州了啊。”
“因为,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上官郡王必须处理好后再回合州。”
因茶楼中这人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论是酒楼还是茶楼的人不觉都看向了他,同时问:“什么事?”
“此番随着靖安帝潜伏一年有余破了‘百万银票案’、‘老天有眼案’、‘杨斌谋逆案’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难道你们忘了?”
“凤天珠!”几乎所有的人异口同声。
“正是。原来她便是武老爷子那天赐的孙女武念亭。”
于是,一时间,整条朱雀大街的酒楼、茶肆中谈论的皆是武念亭那神奇的出身,由楼上至楼下,由大厅至门外,由门外到隔壁的酒楼、茶楼,所有人都在感叹着武老爷子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的事,谈及往事一众人都唏嘘不已。
“话说,去岁大年初二,靖安帝曾颁布了御封武念亭为明镜公主的圣旨,不想被内阁驳回。虽然这道圣旨被驳回,但天下谁人不知靖安帝对那武念亭的宠爱。”
“不说靖安帝对她的宠爱,只说那武念亭小小年纪就和靖安帝潜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如今更协助着靖安帝破获了一起惊天冤案、两起恐怖血案、一起谋逆险案。如今谁再敢反对她明镜公主的御封,我就和谁急。”
“呵呵,不光是你急,我也会和那些上书反对的人急。”
“还有我,还有我……”一时间,谈论的人们皆举手,生怕少了他们的份。
那最先报料的人又道:“诸位别急,别急。我得来消息,上官郡王要处理的事便是那武府的丫头御封公主之事。他出手处理,这件事十有*便能成。也许你们不知道上官郡王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因为那武府的丫头可是上官郡王唯一的徒弟。”
“谁不知道?上官郡王来合州的第二天……”
于是,议论的全部是上官澜来合州第一天的风光,以及第二天上官澜将张家二郎起死回生为小徒弟武念亭平冤的事。
待议论之声渐小,那报料的人憨笑着摸了摸头,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知道的我就不说了,我就说你们不知道的吧。我京中的朋友得来消息,说靖安帝回了京城后,将那武念亭在江州、湖州、合州陪着他潜伏于民间破获数桩奇案的事告之了内阁,内阁的人在感叹武念亭智勇双全的同时,忆起去岁过年时曾驳回了武念亭御封明镜公主的圣旨,一时间内阁的人都羞愧之极,于是他们在商量后同时起草了一份奏折,奏请靖安帝御封武念亭为明镜公主。但偏偏,靖安帝将这折子给压下了。”
众人听得精彩处,那报料的人居然闭口了。一时间,众人急了,道:“为什么?”
“因为啊,靖安帝说武府那丫头的功劳虽然不小,但御封公主是不是也不合规矩了些。呵呵……”
这笑明明就是笑去岁内阁的人也是以‘不合规矩’驳回了靖安帝的谕旨的事,同时也是笑内阁的人如今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可,可……如果内阁的人又收回奏请……”
“急什么?这奏请只怕收不回了。”
“为什么?”
“上官郡王前往濯州为那百万银票疑案中受了冤的杨氏一门宣读洗冤圣旨时,随同上官郡王的还有他的小徒弟武念亭。听闻武念亭捧着杨斌的骨灰将它葬在杨老爷夫妻墓边的时候,说了一番‘学生敬重师长、一诺千金’的话,当时便感动了在场的好多父老乡亲。更感动了杨门的那个老太君,那个老太君在临死前便叮嘱杨家的二房、三房连夜赶制了一把万民伞,同时以一个活了百岁的老人的最后心愿亲手写了一封请求靖安帝御封武念亭为公主的万言书,如今那万言书和万民伞都在上官郡王处。”
“啊,是啊。万言书出自一个受尽人世间悲欢离合的一个过世了的老寿星,而万民伞又承着万民所请,这样看来靖安帝没办法不得不批准那奏折了。”
“不但如此,上官郡王在濯州一行后,同时又去往江州、湖州察看了一番,那两州的人一见上官郡王便激动得不得了,当他们看到武念亭时便更是激动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在那万民伞上签下名字。啧啧啧……两州数十万人,听闻那万民伞被签得密密麻麻,而湖州的人恨不得再制一把万民伞才是。”
“这武府的丫头虽是天赐,但论出身却是出自于我们民间,算不上世族中人。可以说是寒门中首出的一位公主。不但承载着天赐的重任,更承载着我们民间众多美好的心愿,别说一把、二把万民伞,便是十把、百把万民伞要做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也正因了此,上官郡王便阻止了一众人的请求,只说有心便成。这不,听消息,上官郡王已拿着万言书、万民伞上京去了。这一下,没有人再能反对武府的丫头公主之封的事了。便是靖安帝那‘不合规矩’的话也得收回了。”
“哦,等郡王爷的小徒弟御封公主之后,他便会回合州了吧。”
“正是。”
“啊。原来还有这许多的奇巧在里面。不论如何,我现在最希望的便是上官郡王早些处理好他小徒弟的事。然后来合州当我们的父母官。”
于是,再次议论的皆是不知哪家的姑娘有幸会成为上官澜的妻子的事,还有好事者将合州上下能够排得上名号的有才识、有家势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比划了一番。一时间,酒楼、茶肆是笑闹声一片、啧啧声一片。
此时,一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轿从合州朱雀大街鳞次栉比的酒楼、茶肆、书肆等地方走过。
小轿内,听着外面传来的众口一致的赞美、议论,上官澜看向那个坐在他身边,只顾揭着轿帘,看外面的场景、听外面一众议论的小徒弟,那总如小老虎般斗志昂扬的脸上如今满满写着‘与有荣焉’四个字。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当普通的小轿出了合州城的时候,众人皆不知他们议论的主角已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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