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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正文第一八二章
此次营帐遇袭后,郑太后再去狩猎,荣晟帝荣绵都会随驾,郑太后倒也不反对。在回帝都前,皇室又举行了一次大型狩猎活动,也就因时令即将入冬,准备回朝了。
荣烺也换上缀着风毛的夹衣,每天骑着她的小马,随大部队回帝都。是的,经秋狝后,荣烺出行就不肯坐车了,每天都是骑着她的小马哒哒哒、哒哒哒的给皇祖母在外伴驾。
郑太后都随她,只是可怜过来请安奏事的大臣,见太后娘娘之前,先得给公主殿下行礼。
荣烺还特别的喜恶形于色,遇着她喜欢的大臣就眉开眼笑的,“齐师傅不必多礼,你是给朝廷当差做事的,咱们这又是在外头,没的这些琐碎规矩。”
遇着她不喜欢的,譬如赵尚书,她就坐马上等赵尚书行过礼,再假假的一挥手,“赵尚书无需多礼。”
再令赵尚书郁闷的是,他跟齐尚书前后脚,一道来的凤驾前,这差别,真是天上地下。
尽管赵尚书也不稀罕荣烺的另眼相待,但荣烺这样大咧咧的摆出来,仍是令赵尚书想吐血。
路上行了三五日,御驾回到帝都,颜相等百官提前在宫中等侯。母子二人携皇后皇子皇女在昭德殿前的广场见了百官,嘉许几句后,便令百官各回衙门,随驾的宗室也各回家休整,明日再进宫说话。随驾的官员也回家休息,明日再到衙门当差。
如此,荣晟帝奉母亲回万寿宫。
万寿宫里等着的是留守的几位妃嫔,皇后奉太后秋狝,后宫诸事,郑皇后便托付给了德妃。
因荣晟帝独宠徐妃,宫中后妃不显,德妃也是宫中老人,回禀后宫诸事,其实没什么事。亦可见德妃稳妥,后宫一切如常。
郑太后荣晟帝都赞了德妃几句,荣晟帝道,“你们也回宫歇了吧。”
这一通礼仪下来,也就快中午了。郑太后让荣晟帝、郑皇后、徐妃、荣绵都回自己宫去休息,荣烺送走长辈兄长,也与姜颖各回自己院儿里换衣裳。
她这一走就是一个月,赶紧回院看看屋子有什么变化没?
梨树的叶子已经掉没了,荣烺跟林司仪说,“咱们回宫的路上,路边儿的叶子也掉了大半。”
林司仪道,“都要入冬了。”
“是啊。”院子也没太大变化,就是院中留守的宫人内侍都等着给公主殿下行礼了。
桌椅屏榻还是原来模样,花几上供着新鲜的桂花,荣烺深深吸一口,“真香。”
留守的大宫人道,“是花房一早送来的。”
“这花儿好。”
荣烺坐在正中宝榻上,留守的宫人内侍上前请安,荣烺问她走的这些日子院儿里有没有旁的事?
这不问也知道是样样都好的,谁还敢亏待她不成?
大宫人道,“平常奴婢们都是各司其职,只是殿下不在,觉着院儿里冷清许多。针线房把下个月给殿下做的新衣送来了,上月的,她们是送到行宫去的,不知殿下可见到了?”
“我穿的就是。”荣烺摸摸身上绣着凤凰的大礼服,还有头上的七尾小凤钗,荣烺忍不住说,“林妈妈快把凤钗先给我取下来,怪重的。”
林司仪上前帮着荣烺将小凤钗取下来,说,“今儿是回宫的正日子,戴上好看。明儿奴婢令内务司将这凤钗退回去,让他们重做,做的轻便些,哪儿用这么足的料,缀的慌。”
荣烺深以为然,跟大家伙儿说,“这回我在猎场猎了好些东西,还没收拾出来,待收拾出来,大家都有份儿。”
宫人内侍纷纷笑着向殿下谢赏,上前服侍殿下更衣、洗漱。
非但凤钗沉,大礼服也不轻。荣烺都感慨,“亏得我身子骨儿好,要换个风一吹就倒的,这会儿都累瘫了。”
大家都叫这话逗乐了。
林司仪给她换了轻便夹袄衣裙,洗漱后搽过面脂,就有宫人凑趣问,“殿下,猎场肯定很大吧?”
“那不用说!有大片大片的草场,还有湖,还有山。我骑着马,身上背着弓箭,只要看到猎物,我立刻拉弓取箭,咻一下子,就打中了!”荣烺本身就有点小吹牛的毛病,再配上一帮子爱捧哏的手下,那说的真叫一个热闹。
姜颖过来时,远远从院门口就听到院儿里的笑声,走到正屋门,荣烺正说到小楚将军英武猎杀野猎的事迹,见姜颖来了,荣烺说,“我的弓箭虽好,比阿颖姐还是差一些的。阿颖姐一个人就猎了两车猎物!”
“哇!”宫人内侍震惊不已,忙请姜颖过来一起拍马屁。
姜颖笑,“我是自小就习骑射的,这在嘉平关寻常的很。”又与荣烺道,“这就要午膳的时辰了,咱们这就过去吧,别说皇祖母等咱们。”在宫中日久,姜颖早便改口,直接喊皇祖母了。
荣烺便笑着一同往万寿宫正殿去。
这一次秋狝得了不少皮子,荣烺这里自然是大头,也仅在郑皇后之下,与兄长荣绵齐平,较母妃徐氏那里还要略胜一头。
荣烺一个人穿用不尽,她素来大方,从姜颖颜姑娘几人,到教导自己的几位师傅,连教她武功的两位女道师傅也都有,还有与荣烺关系好受邀随扈的宗室女、帝都闺秀,都有所赐。
给师傅们的都令针线房做成成衣,其他人的便直接赏的皮子。
尤其荣烺这偏心眼儿的,她与齐师傅关系好,还额外多给齐师傅一件。
帝都哪儿有秘密,这事儿办的,史太傅私下很是醋了一回。他自认比齐尚书更加用心,像这次秋狝,公主都不读书,史太傅便秉承师傅的职责,进谏了一回。虽则公主依旧没读书,史太傅却认为,自己尽到师傅之责。
哪儿像齐尚书,就知道哄着公主玩儿。
这真是啊,什么时候都是佞臣小人更得君上喜欢。
对于此事,齐尚书就替荣烺摆平了,与一二嘴碎朋友感慨,“殿下心软,总说我孤家寡人,故而对我多有照顾。”
这话传出去,大家一想,这也是。齐尚书无妻无子,家里就他一个,公主多照顾他些,也是人之常情。
齐尚书私下还是提醒了荣烺一回,“臣与史太傅都是殿下的师傅,论官场行走,史太傅还在臣之上。另有其他师傅,也各有各有长处。殿下尤为厚待臣,臣心中感激。只是,都是殿下的师傅,殿下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
荣烺说,“在我心里,齐师傅你最好。我有东西就想给你。干嘛一碗水端平。内阁还有首辅次辅哪,这能一样么?”
齐尚书失笑,觉着荣烺总有些歪理,他道,“我竟辩不过殿下。”
“那是因为我说的在理。”荣烺有点得意。
除此之外,荣烺还额外赏赐了唐祭酒和白馆长。
白馆长管理官学向来得力,国子监的情形则有些复杂,荣烺知道国子监改制失败,唐祭酒在官场怕要受冷落,她想鼓励一下唐祭酒。
还有因父亲在病中,在家侍疾未能随驾的永安公府的李姑娘,荣烺给她的赏赐与其他帝都闺秀是一样的。
大家收到公主的赏赐,自然要寻日子进宫谢恩,于是,又有一番热闹。
只是,郑国公的病越发不好,太医回禀后,郑太后沉默片刻,亲自驾临郑国公府。荣晟帝知晓此事后,道,“朕陪母后一起去看望舅舅。”
“也好。”郑太后道,“叫上皇后,她心里没有不记挂的。”
尽管郑太后荣晟帝都提前说了,一切随简。郑家人还是一大早到门前迎侯,郑老夫人一把年纪,头发全白了,拄着郑太后所赐的沉香木拐杖,颤巍巍的还在行礼。内侍连忙上前扶了一把老夫人,荣晟帝先服侍着母亲下车,郑太后道,“母亲也太多礼了,咱们又不是外人。您这把年纪,天气又冷,何需亲自出迎。”
郑老夫人道,“娘娘与陛下恩深,礼数却不可轻废。”
荣晟帝虚扶着母亲问,“外祖母,舅舅身子如何了?”
“这两日瞧着,精神又略好了些。”郑老夫人由内侍与长孙搀着,亲自引路。
郑太后自先帝时入宫起,这是第一次回娘家省亲。不过,平时常见娘家人,一向亲近。郑太后道,“皇后与你祖母、母亲去说说话,女眷一概不必服侍,我与皇帝先去看望国公。”
大家都听郑太后的吩咐。
自郑国公称病,也有两年多的光阴,时久未见,郑国公更加枯瘦了,脸上皱纹深刻,一双与郑太后肖似的眸子尚且清明。
见郑太后荣晟帝亲至,郑国公连忙让人扶他起来。
荣晟帝温声拦了,“舅舅不必多礼,您这样,倒让母后与朕担忧。”
郑世子取过床头的引枕给父亲靠在身后,垂手侍立一畔。郑国公道,“我这也是老病,竟惊动娘娘与陛下亲至,心中委实难安。”
“寻常人家亲戚长辈病了,也得来看望。咱们本是骨肉至亲,兄长切莫多心。”内侍摆到两把太师椅,郑太后坐在郑国公床畔,“我原想自己来,皇帝听说后也要一起来看你。”
“臣好多了。”郑国公轻轻喘息,望向荣晟帝,“臣有幸生于盛世,得见明君,乃臣之幸事。”
荣晟帝道,“朕永远记得舅舅这些年的扶持。”
郑国公道,“陛下,为臣忠君,乃是本分,更谈不上扶持。”
虽是甥舅至亲,荣晟帝与郑国公的感情其实一般。这并不是双方冷淡,或者有旁的缘故。可能就是天生的不投缘,郑国公帮郑太后铲除林相,掌握大权时,荣晟帝还小。
荣晟帝并没有参与过那段惊涛骇浪的岁月,待荣晟帝长大亲政,他急于在朝独立,更亲近清流。但亲政后的第一次改制并未成功,荣晟帝不得不与母亲妥协,从而造就了如今的局势。
荣晟帝宽慰郑国公几句,便离开留母亲与郑国公说话了。
郑国公轻轻叹了口气,郑太后问,“兄长可是有不放心的事?”
“我之心事,也是娘娘的心事。”郑国公看向郑太后。
兄妹二人这几十年不知经了多少刀光剑影,见惯生死,此刻也不必说什么客套话。
郑太后道,“总归我还在。”
“娘娘在,郑家总是无忧的。”郑国公道,“自姑妈起,连续三代,郑氏女入宫为后。郑家,这些年,总以外戚为贵。老臣想着,能与皇室联姻,自然是郑家莫大体面,但其实,也不必总令郑氏女入宫。”
“阿锦年纪大了,我见过姜家孩子,颇是出众,俩孩子年纪也般配。”
郑太后道,“阿洋那孩子倒是很稳当。”
“若娘娘也看着好,臣就问一问嘉平大长公主的意思,若俩孩子有缘,还得请娘娘赐婚。”
郑太后道,“若有好消息,兄长只管让大郎同我讲,阿锦在宫里这几年,与我的孙女是一样的。”
“臣也常听阿锦说,她与公主也如亲姐妹一般。”郑国公道,“臣还有一事,想请娘娘个主意。”
“兄长只管说。”
“臣想为阿衡求尚公主。”郑国公平静的眼眸望向郑太后。
郑太后眉心极快的蹙了一下,回视郑国公,“兄长,不说旁的,阿衡年纪也不相宜。”
“阿衡可以等。”郑国公言辞恳切,“娘娘,这既是臣之私心,也是臣之公心。娘娘,我并非以老病私情相挟。娘娘,公主会需要郑家的。而郑家,也需要公主。”
即便郑太后也得承认,这的确是一桩极佳的联姻。荣烺长大嫁人,而郑家是勋贵之首,荣烺与郑家联姻,那么,荣烺顺理成章得到的就是整个勋贵集团的支持。郑家也可以保有现在的超凡地位,甚至,郑家能得到一位才干非凡的家主。
郑太后道,“这桩亲事与我、与阿烺、与郑家,都好。可有一样,儿女成亲,也要看性情是否相合。当初,我们看皇帝与皇后也都好。”
郑皇后不得荣晟帝欢心还在其次,让郑家焦灼的是,郑皇后膝下空空,宫中唯有的皇子皇女都出自徐妃腹中。
相较于郑家,皇长子荣绵更亲近母族徐国公府。
荣烺则不同,荣烺与郑家关系亲近,在宫里同郑皇后也好。
徐公府已经让郑公府打残了,可如果几十年后,荣绵登基,徐公府未必不能东山再起。郑家必需未雨绸缪。
可也如郑太后所言,如果是两相厌的联姻,怕要势得其反。
郑国公道,“让阿衡回来吧。三年前他在帝都跌了一跤,也看一看他如今可有长进。”
郑太后同意将郑衡召回帝都,“正好,我也看一看阿衡。”
“我的身子,勉力还能再撑半个月。”郑国公道。
郑太后道,“太医也不是阎罗王,兄长撑一撑,必能转危为安。”
郑国公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我也盼能应了娘娘的话。只是,若有万一,一切任由娘娘安排。”
郑太后握住兄长的手,“我会尽我所能。”
郑国公回握住妹妹,轻声道,“一切就托付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