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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大明湖畔
垂阳下,唯独一艘画舫还荡在湖心,四面水雾,如烟如雨,画舫随波荡漾,无边静寂的天地中,充满一种神秘而浪漫的气息,令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又令人忍不住为之毛骨悚然。
画舫里明烛高燃,另外还摆好了一桌酒菜,只可惜船舱里的两个人再也无心赏花赏酒赏美景了。
不,严格来说,在一息之间他们还是两个活人,而如今其中一个却嘴里满是鲜血躺在地板上,死不瞑目。
而另外一个后退半步,扶着桌子整个人都似乎要倒下去,过了半响才苦笑道:“难怪你如此信任他,难怪你如此听他的话,但……你的哥哥又是谁?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说话的人面容俊美,双眼秀逸清澈,鼻梁挺直,原本一直微翘着的薄唇此刻紧紧抿着,眉头皱起来,然而若是再来个江湖人士,他们定然知道这俊朗的男人是谁,可不是赫赫有名的“盗帅”楚留香么!
躺在地板上死不瞑目的男人也不是无名小辈,乃是天下一帮丐帮的新任帮主南宫灵。
楚留香木然叹了口气,他原本正在追查杀害了天星帮的总瓢把子左又铮、朱砂门下护法西门千、海南三剑之一的灵鹫子、“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凶手,历经艰难查到了丐帮帮主夫人秋灵素身上,却阴差阳错的揭开了丐帮上任帮主任慈的死因有疑,他查到的线索都指向了任慈的养子,他的朋友南宫灵身上。
现如今南宫灵却死了,被他的嫡亲哥哥害死了,这也是楚留香还能知道的唯一线索了。楚留香细细思索一番,有了头绪后忽而听得马蹄声响,楚留香有些惋惜又有些难过的看了南宫灵一眼,南宫灵生前做过错事,如今人已经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便也罢了,只是他失去了这么个一起捉过的海龟的朋友,总归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楚留香原本正打算将画舫荡到岸边,却又听得湖边一阵嘈杂声,似有人落水,楚留香将那惊呼声听得真切,不作他想冲出舱去,施展轻功,在湖面上凌空而跃,身姿潇洒飘逸,不稍片刻便是到了岸边将坠入湖里的黑珍珠,“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儿子”救了起来,很贴心的没有问黑珍珠是怎么骑着马把自己骑到湖里,马儿却在岸上的。
黑珍珠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切的问:“我爹到底在哪里?”
楚留香垂下头,说道:“令尊大人已……已故去了。”随后他就把札木合的尸身在哪里告诉给了黑珍珠,面对着悲愤交加的黑珍珠,楚留香只告诉他,杀死札木合的人在湖心的画舫里。
黑珍珠轻功自然是比不上楚留香的,他可不能从岸边用轻功掠上画舫,更何况他原本是沙漠里的儿郎,是个妥妥的旱鸭子。只能愤然的盯着湖心,又眼睁睁的看着楚留香骑走了他的宝马,也忘了深究他是怎么人过马不过的掉进湖里了……
殊不知湖心的画舫里,原本被神水宫出品的“天一神水”毒死的南宫灵,却是睁开了眼睛。哦,也不能说是睁开了眼睛,原本南宫灵便是死不瞑目的,现在在楚留香冲出舱中后,竟是有了气息。
半晌后船舱里响起了一声“*”,自然是出自死而复生的南宫灵之口,而船舱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面镜子,镜子乖乖的飘浮在半空中伏低做小,似乎还弥漫着温馨的意味←值得庆幸的是,没别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然等明天#大明湖里惊现湖怪#,可就成了济南酒楼茶馆里说书先生的首选了。
那句“*”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一直憋着没开口的魔镜凑过去,一张嘴就是一句洋文:[赛恩赛恩,快来问我是怎么把人给弄湖里的?]
顾青不甚灵动的转了转眼睛,没说什么就让魔镜蔫吧了。
顾青现在心情可不太美妙,尽管这并不妨碍他临走前一并把那壶被下了“天一神水”的酒壶,塞进魔镜的四次元口袋里。至于原本应该留有一具尸体,以免剧情不衔接的,呵呵,顾青则选择性的忘记了,谁让他现在是从一具快凉透的尸体上活过来,大脑总归是要僵化的,不是吗?
……
这一次系统,可该怎么说呢,新瓶装旧酒。
在贯通南宫灵的记忆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武侠世界后,顾青感叹道,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武侠世界了。顾青垂下眼帘,那一世的记忆完好无损的在他的记忆宫殿里,只是顾青真的很少再开启那已经尘封的记忆。他若是沉溺在过去,他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撑不住,在浩淼的记忆里迷失自己。
他曾经得到过教训,不打算再犯了。
但这一次顾青稍微放纵自己在那一世的记忆宫殿里呆了片刻,记忆宫殿保证了记忆的鲜活性和分毫不差的还原性。所以,顾青置身之中,父爱磅礴的玉罗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兄长”西门吹雪、爱作死却总是别人死的“四条眉毛”陆小凤等等的音容相貌都仿若他们仍旧在他身边,顾青忍不住扬起嘴角,在玉罗刹“乳燕投林”一般朝他飞来时,身体里的记忆让他猛地退后。只不过当时他是往后退,现在却是一退就退出了记忆宫殿。
顾青抿紧了嘴唇,良久后才收拾好外泄的情绪,转而回到他现在的处境上。之所以会说系统新瓶装旧酒,不仅仅是他再一次来到了武侠世界,而是系统“恩赐”给他的“外来物”。
t病毒x基因。
若说不同之处,t病毒经过了改良,而且投放在了已死之人身上,系统难道是想试试把他弄成丧尸,不,在中华的地界该称作僵尸吗?这还算是个比较新奇的点子呢。
很可惜让系统失望了,在接收了改良后t病毒后,他死而复生,显然还是个非常正常的人类。
除此不同之处,另外的不同就是这一次跟着他来的还有魔镜。罢了,暂且原谅脑洞总是开不到点上的系统好了。
系统:“……”
再来看他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这具尸体,身体的名字叫南宫灵,是丐帮现任帮主,前任帮主任慈的养子。实际上的身世南宫灵却也知道,伊贺忍侠天枫十四郎和曾经黄山世家女李琦的小儿子,还有个亲哥哥,是“妙僧”无花。听起来是很美满的一家四口,爹俊娘俏哥哥又活泼可爱,可现在的情况是爹死娘失踪,唯一的哥哥把他毒杀。
啧啧,还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魔镜试图把自己挂在梳妆台上,再三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它虽然不知道大魔王在想什么,但它已经感觉到大魔王的犄角不但长出来了,而且越长越黝黑发亮,一定是有人要倒大霉了,还真是……喜闻乐见呢。
……
半月后,大沙漠
沙漠也并非全是沙子,这像是一句废话,可比沙漠里出现的绿洲要更神奇的就只有一处了。那里全是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高入云霄,直插入苍穹之中,小的也高有数十丈,如太古洪荒时期的恶龙怪兽,不可谓不是沙漠中的奇迹。
更罕见的是,在这林立的石峰间竟是辟开了一处如桃源般的居所,在最中心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妙龄少女,不过今日倒是来了个男人,只可惜相貌獐头鼠目的让人不敢恭维。
就在这时候出来了个头上梳着两条乌油油大辫子的红衣少女,明眸善睐,如花似玉,就冲着这长相特别随心所欲的男人笑得甜蜜蜜,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的三角脸,“你回来啦。”
来人虽然长相抱歉,但声音却很优雅动听:“母亲呢?”
长孙红脸色有点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毕竟这种事却也稀疏平常了:“今日谷里来了位俊俏郎君——”
剩下的不用长孙红多说,易容成吴菊轩的无花也就明白了,只他声音沉了沉:“怎么带进谷里了?身份可是查清楚了?”
长孙红嬉笑道:“该是西域那边来的王公贵族,具体身份却是不大清楚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空长着一张俊俏的脸,却是个十足的呆子。”
无花挑了挑眉。
“身边连个奴仆都没有,就想着穿越大沙漠往中原去呢,倒是会些武功,可让我看却是不如我的。就这样子的,还想穿过大沙漠,不是呆子是什么。不过长得确实好看,和中原人有些不大一样,眼睛竟像是金色的,我瞧师父也就新鲜这一日罢。等那之后,谷里怕是有多了个扫地的,又或者一堆白骨,能有什么呀。”
长孙红不以为意的说着,她显然很了解她的师父石观音的,得不到的男人那是捧在手心里,百般诱惑,一旦那男人被诱惑了,自然也就被弃之如敝履了,不仅如此还将被活活折磨,谷里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扫地人可不就是如此。
无花轻笑了声,只是搭配着他现在不堪入目的容貌实在是违和的很,“那我便不去打扰母亲的好事了。”说完就看了一眼长孙红,不知怎的,长孙红竟是红了脸。
至于这“好事”进行的如何了呢?
石观音的房间,这屋子摆设非常的雅致,没有任何华贵的陈设、庸俗的古玩和炫目的珠宝,正如天生丽质,若是增添了脂粉,反而是画蛇添足了。
在这屋子里厅堂里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自然是被长孙红评价为“虽俊俏却有点呆”的西域王公贵族了。他确实有着俊俏非凡的相貌,五官轮廓要比中原人来的深邃,再加上不同寻常的眼睛和充满异域风情的发饰衣装,让他看起来勾人心魄的很。
咳咳,也难怪石观音见猎心喜,直接带回谷里来了。
只不过似乎线头没接对呢——
“可是叫郎君等久了?若是,那实在是妾身的不是了。”一道优美动人,光滑如缎子一般的声音先响起,紧接着褪去了面纱的石观音袅袅而至。她有着绝色无双的容颜,用“星眸”这样形容女子美目的词汇,都形容不了她那双明亮与温柔的眼睛;用“春山”这样形容美女的眉毛的词语,但雾里朦胧的春山都及不上她婉约的秀眉;似乎用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这般形容女子美貌的词汇,放在她身上怎么都不够用的。
这样的女子又如何不令男人心神俱醉呢?
只不过石观音原本含笑的神情,在觉察到她带回来的客人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没有痴迷,没有惊艳,和原本没看到她容貌时没有任何的不同时,那令人迷醉的笑容当即便僵住了。这怎么可能?!
“你……”
“石姑娘直接称呼我顾青便是,这是我阿娘给我取的中原名,中原的规矩果然是大些呢。”远道而来的客人笑着说,他中原话是一股子官话儿的味道,却听起来又有那么些别扭,像是故意在拿腔捏调,但听起来格外有韵味,再者他的长相属于俊美中带着些许邪气的,感觉有那么点坏,却正是女子最喜欢的长相,只是他现在笑起来却是纯然的笑容,和他的长相本该是不搭调的,可他那双猫儿般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却看起来很和谐,有那么些可爱。
矛盾又不矛盾,石观音得承认,他是她曾经见过最俊俏又勾人的男人了。可这如何都不能平复石观音现在无以复加的心情,倒不是说她愤怒,而是更惊奇了,心里的征服欲被点燃了起来。这是个特殊的男人,她现在更加想要征服他,占有他,要他将灵魂都奉献出来了。
这么想着的石观音莲步轻移,欺身上前,她的步伐有种奇特的韵律,身姿轻盈得像是真能作掌上舞,眼波忽然朦胧。
然后发现这个中原名叫顾青的年轻男人对此却有了反应,仍然不是为了她绝美的容颜,而是她走路的姿势,“像是在跳舞。”他说,充满了赞叹的意味。
石观音提着那雾一般纱衣的手紧了紧,险些将纱衣给撕开,她轻蹙秀眉,声音里带着些令男人心疼不已的委屈意味道:“郎君可是觉得妾身容貌不够美,怎的却只称赞妾身的姿态?”
闻言,顾郎君就势看向了石观音的脸,他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在看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他充满了无限的真诚,而且还自带着#全世界我只看着你#的效果。石观音被他这么一看,竟觉得心神那么一荡漾,可仅仅只有那一荡漾而已,然后就被沉甸甸的石头砸过来——顾郎君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竟然还不如她刚才莲步轻移带来的效果大。
石观音要抓狂了,而顾郎君定定的看了石观音三秒,却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这该怎么说呢,我看不清石姑娘你的脸,实在是不好做评断。不过听石姑娘的声音如此动听,想来相貌不会差的。”他窘迫之下,竟是脸红了。
“不会差”三个字让石观音如万箭穿心,她气血上涌,差点就一巴掌扇过去了结了顾郎君,但好在顾青在“不会差”这三个字之前说的话,石观音也听进去了,她没控制住面部表情,狞笑着说:“你说看不清我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顾青仿佛没察觉到石观音往外散发的杀气,他赧然解释道:“我没有针对石姑娘你的意思,实在是无论谁的脸我都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脸在我看起来都是模糊一片的,就是我自己的,即便是照镜子看来,我都看不清楚。我阿爹请来的大夫也没见识这等病,我觉得别人是眼盲,我这算是脸盲……”
他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我这次离开家去中原,就是听我阿娘说中原有神医,说不定他们能医治我的病。没想到遇到了石姑娘,中原人果然像我阿娘说的那样热情好客。”
石观音:“……”
石观音这次是真的怔住了,却是半信半疑:“我从未听说过你这等怪病,你可是只看不清人脸,其他的却是和旁人无异?”
顾郎君点头。
石观音冷哼了一声,虽然这么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顾青看她的脸时,没什么波动了,但石观音却格外不是滋味。石观音不爽了,其他人就别想爽快。
长孙红正含情脉脉的等着无花把他那让人不敢恭维的易容卸下,然后好恩爱一番呢,就听得外面师妹略显慌张的声音传来:“红师姐,师父生气了,你快过来。”
长孙红一愣,转眼却咯咯笑起来,别有深意的说道:“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罢,也难怪了……”话虽说如此,长孙红也不敢耽搁就往石观音的住处去,作为孝顺儿子无花自然也是要跟过去的。
出乎意料的,想象中的那什么事后场景没出现,毕竟两人身上衣服都穿得好好的,石观音那身轻纱也不算衣不蔽体,人也活得好好的。只是任谁都看出来石观音不高兴了,旁边的顾郎君却有那么些茫然,但这并不妨碍他让谷里年轻的姑娘们脸红心跳。
石观音原本是叫顾青瞧瞧被毁容的曲无容的,不过这会儿曲无容还没有过来,不过她瞧了一眼有碍雅观的无花,就让无花上前来。
无花怎么也猜不着发生了什么事,他恭敬的叫了声母亲。
石观音都没有因为这个称呼怎么样,她向来都很自豪她儿子都那么大的了,她的容颜和身材却依然保持的非常好的。倒是顾郎君惊讶极了:“母亲?你可是在叫石姑娘?”
无花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顾青转身朝石观音羞愧道:“我听石姑娘的声音如此年轻,便依着我阿娘说的叫了石姑娘,却没想到石姑娘和我阿娘岁数相当。在这种情况下,我该称呼您一声“石伯母”的,真是失礼了。”
石观音:“……”
无花:“……”
长孙红:“……”
其他的女弟子:“……”
石观音郁卒了,原本她是对顾青说的脸盲病半信半疑的,可就在顾青看向无花时,对无花现在的扮相——蜡黄的三角脸,五官却似要挤在一堆了,颔下几根鼠须,却似被火烧过,又黄又焦——根本就毫无波动。
即便是涵养再好的人在看到时都会掩饰不了眼底的惊讶与厌恶,偏偏顾青却是没有的。石观音对自己毒辣的眼光自然是信得过,顾青这并没有在伪装,而是切切实实的反应。
正因为如此,石观音才郁卒。她怎么能忍受她在顾青的眼里,不仅和其他人眼里是一样的印象,而且还不能凭着她现在的容貌,让顾青感叹岁月怎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石伯母——”
石观音眉心一跳,一个胆战心惊的眼刀斜过去,顺便还刮到了叫她母亲的无花身上。无花低下头,可偏偏顾青愣是感受不到:“原本是我唐突了,现如今伯母不如叫您的儿子陪我吧。”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在我家时,我阿娘还是教给我一些中原的规矩的。”说完就看向无花,像是在鹦鹉学舌般的说道:“令郎真是一表人才,果然虎父无犬子。”虽说他官话说的不利索,还带着一股儿异域味道,另外成语也用错了,但长得好就是有优势,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荡满了星光,真诚的让人看着都说不出什么孬话来,更别提苛责了。
无花:“……”他这是在反讽吧?
长孙红:“……”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可看起来不像啊,果然有那么呆呢。
石观音心累的别开眼,语气格外轻柔道:“这就怪了,照着你那怪病,在你的眼里,这人是没有美丑之分的,那你怎么还夸他一表人才?”
顾青眨眨眼,石观音也反应过来她这句话问的有点蠢,很明显那就是句客套话,还是他阿娘教的,就像是对着年轻的女孩叫姑娘,对着年老些的叫伯母一样。石观音也是被气糊涂了,索性一挥手叫无花陪着顾青在谷里“玩”。
等他们俩一走,石观音涂着豆蔻的指甲轻刮过墙壁,居然在石墙上留下一道指痕,笑得非常甜蜜:“我不信这病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