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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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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静洗完澡,穿着浴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因为水蒸气而雾蒙蒙的玻璃,心里想着等会出去以后究竟该用什么方式对付孟方言。
她有三种选择。
赶他走,让他留下睡一晚,和他睡。
可惜门外的人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做选择题,大概是听到水停了的声音,孟方言直接敲了敲浴室门。
她放下吹风机,打开门把手。
“洗好了?”他走进来。
她看了看他。
“那我去洗了。”他手里拿着替换衣物,从她身后经过,又突然停顿了一下。
祝静拿着吹风机的手一紧。
“这浴室挺大的,”他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她沉默两秒,拔下吹风机插头,摔门而出。
……
等孟方言从浴室出来,祝静发现她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只见他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衣,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对她说,“我要走了。”
她关上了电视机,心里松了一口气,“慢走不送。”
他走到门口,握着门把,回过头看着她,“祝静。”
“当你需要我时,我一定会再次出现。”
祝静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脸庞,慢慢地开口,“我不需要你。”
他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等他走后,她突然没有了做任何事情的*。
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她从下飞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并且遇上了这么多的糟心事。
打开手机,是曾序、曾琦,还有谢忱发来的问候短信。
谢忱是她的同窗,他和双胞胎兄妹是她在英国最好的朋友,之前他们去黄石公园旅行,谢忱因为家里有事缺席,因为一直都形影不离,他们还被戏称为是医学院的“神奇四侠”。
回了短信,她躺了下来,裹紧被子。
她觉得冷。
这个城市里居住着名义上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可她却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回英国,想回到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待她如家人的朋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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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祝容融和周易祺的婚礼。
祝静那天起得很早,先去健身房锻炼,然后再去游泳,之后还做了一个spa,等菱画和祝沉吟到酒店来接她的时候,她穿着那天买的礼服裙子,安静地站在酒店的大堂里玩手机。
菱画去接她,“我和你打赌,就我刚刚走过来的两分钟之内,最起码有十个男人回头看你了。”
她勾住菱画的手臂,“大帝今天去吗?”
菱画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会去,他要是去,就说明我和他的脑子都被车撞过了。”
两人上了车后座,驾驶位上的祝沉吟今天难得不是白大褂示人,穿着衬衣和西裤,回过头朝她们笑笑。
“哥,你怎么能那么帅。”祝静故意托着下巴,做怀春少女状。
祝沉吟无奈地笑,菱画被恶心得直翻白眼,“祝静你真恶心……对了,说到帅哥,我还没问你上次试礼服时那个帅得飞起的男的是谁啊?就你那个未婚夫。”
“未婚夫?”祝沉吟捕捉到了关键词。
祝静浑身一震,拧了菱画的胳膊一下,“什么未婚夫,就一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我看人家对你一腔深情好么?”菱画知道她不想让祝沉吟知道,只能和她小声咬耳朵,“祝静,我发誓,我这辈子没见过比那个男人更帅的男人了。”
“比瞿溪昂还帅?”祝静斜睨她。
“……当然,人家是混血好么?简直就像电影明星。”
祝静顺着菱画的话语想到那人的那张脸,不知怎么又想到在黄石公园他载她策马而行,想到他轻薄自己时的毫无愧意,想到他在更衣室帮自己系上礼服,想到他永远胸有成竹的从容。
他说他还会再次出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场景之下。
而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想要再次见到他,见到这个突兀地就闯进她生活的神秘人。
…
婚礼现场排场很大,祝容融和周易祺在大门口的花门前迎宾,祝敬国和后妻在会场门口和来宾握手。
祝静三人走到门口时,祝容融刚刚还眉开眼笑的表情顿时就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过了一秒又努力地变回笑容满面。
“姐!”祝容融迎上来,看着她,“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还有菱画和沉吟哥。”
菱画用鼻孔哼了一声,一点面子也没给,祝沉吟算是点了点头,但是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祝静看着祝容融,再看看祝容融身后表情复杂的周易祺,竟然对他们露齿一笑。
“妹妹,妹夫,恭喜你们。”
她格外咬重了“妹夫”这两个字,然后居然直接绕过了祝容融,走到了周易祺身边。
在门口的众人顿时都愣住了,本来和t市大佬们相谈甚欢的祝敬国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似乎想要走过来阻止她。
“摄影师,来,帮我和我妹夫照一张。”
祝静枉顾祝容融刀子一般的眼神,随手勾起了周易祺的手臂,笑着对着摄影师说。
周易祺看着她挽着自己的手臂,只知道直愣愣地望着她,而摄影师见这么个顶级美女朝自己微笑,魂也丢了,居然就真的拿起照相机,迅速按下了快门。
一张没有新娘的照片。
祝容融的脸色难看如山雨欲来,可还没等她发作,祝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抬手就松开周易祺,头也不回地往会场里走。
“静静,”周易祺忍不住,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
她甩开他的手,似乎觉得连多看他一眼也是多余。
“慢慢抱着你的美娇娘拍照吧。”菱画跟在祝静身后,嘲讽了一句,“渣男。”
等进了会场,菱画和祝沉吟先去落座,祝静则去了洗手间。
等从洗手间出来,果不其然祝敬国和后妻管芯都已经早早候着她了,她心里一声冷笑,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
“祝静,”祝敬国从她身后叫住她,声音里隐有怒气,“我警告你,你今晚别再给我出什么乱子,我叫你回来只是因为你姓祝!”
“敬国,你别和她理论,这种和她妈一个性子的没教养的姑娘,除了一个姓氏,和我们祝家又有几毛钱关系?”管芯挽着祝敬国的手臂,如往常一般添油加醋,“你瞧瞧她身上这条裙子,又是用你辛苦赚来的钱买的,没有了我们祝家撑腰,她算什么?”
祝静听了他们说的话,觉得这话语里处处是槽点,她都不知道应该从哪儿下手开始反击,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祝敬国皱眉,“祝静,你别想再动周易祺的主意,她是你妹夫!”
她摆了摆手,“爸,你真的想太多了。”
“第一,我有操守,从不捡破鞋;第二,我也想改姓,是你拼命拦着不让;第三,我从16岁开始就没花过你们祝家一分钱,这裙子也和你的钱没有半分关系,用你的钱我嫌脏。”
“祝静!”祝敬国抬手要打她,“你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气死我是不是?”
她回头看祝敬国愤怒的脸庞,“是你觉得我活着是为了气你,因为你只要一看到我,就想到我妈,所以你这辈子都不想让我好过。”
祝敬国气得浑身发抖,直接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啪。”
祝静用手臂挡了一下,没有打到脸,但是手臂却因为这一巴掌的毫不留情而迅速红了起来。
“我没时间再和你们演八点档了。”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转身离开,“等婚礼结束,我不会在这个恶心人的地方再多呆一秒钟。”
等回到座位,菱画和祝沉吟明显都发现她比刚来的时候心情更不好了,祝沉吟细心,一眼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红肿,立刻叫来服务员,拿了些冰块包在毛巾里,放在手臂红肿的地方轻敷。
“祝静,”菱画看不下去,直叹气,“你这又是何苦?”
她不说话,面无表情、垂眸靠在椅背上。
婚礼很快就正式开始,周易祺和祝容融相携着一起走红毯进会场,音乐声响起,每一桌的人都站立起来为他们鼓掌,祝容融一脸甜蜜地挽着周易祺,和他频频对视,祝静没有起立,在璀璨的灯光中,平静地看着他们走到舞台上。
祝敬国大手笔,就算瞿溪昂没有来,证婚人也请到了当朝二把手,等证婚人说完证婚词,司仪说了几句,居然就将话筒交给了祝容融。
“怎么回事。”菱画压低声音在祝静耳边说,“哪有新娘子是在这个时候说话的?”
祝静冷眼看着笑容满面的祝容融,心底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她的直觉一直很准。
“今天,首先要感谢各位愿意赏脸来参加我和易祺的结婚典礼,共同见证我和易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祝容融拿着话筒,优雅地对着台下说道,“我觉得我很幸福,也很幸运,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在我最爱的男人身边。”
说了一大段,祝容融忽然话锋一转,
“而这种幸福,我还想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分享,因为没有她,就没有我和易祺的今天。”
祝静听到这里手指一动,目光如剑般转向祝容融。
而祝容融也似乎早就看见了她,此时微微笑着看着她的方向,“我衷心地感谢这位能让我和易祺相识并相爱的人,她今天也在现场,为了参加我的婚礼,她甚至不远万里从英国赶回来。”
“让我们有请我最亲爱的姐姐,祝静上台。”
全场的人此时都看向了祝容融手指的方向,祝静手里握着的冰块包瞬间掉落在了地上,众目睽睽和聚光灯的照射下,她漂亮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一丝血色。
菱画和祝沉吟都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菱画因为愤怒,手指深深地掐进了手心里,而祝沉吟咬了咬牙,用眼神示意菱画沉住气,用力握了握祝静冰凉的手。
“姐姐。”祝容融又在台上唤了一声。
祝静终于慢慢起身。
这个会场里,除了她,祝容融,周易祺,祝敬国,管芯,还有菱画和祝沉吟之外,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整件事情的事实真相。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妹妹对自己姐姐最真挚的邀请和感谢。
而她知道,只有她知道祝容融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多么恶毒的光芒和快意。
十多米的距离,她终于走上舞台。
侍从听从祝容融的要求,很快递给了她一杯酒,她拿起酒杯朝祝容融走去,看着祝容融朝自己举起酒杯。
“姐姐,谢谢你,希望今后一生我和易祺都能在你的祝福下过得幸福。”
祝容融扬了扬嘴唇,将手里的酒杯一干二净,“希望你看着我们白首到老、永不分离。”
全场众人都发出了欢呼声,甚至也都学起祝容融,爽快地干了自己面前的一杯红酒,为这位善良美丽的新娘喝彩助兴。
祝静站在原地看着祝容融,刺目的舞台灯光照射在她的身上,照射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她不能开口骂祝容融,更不能动手打她,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这里,做一个“好姐姐”。
在祝容融自导自演的整部戏里,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