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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出阁,这样的盛景可是难得一见。故而,八月十五这一日,公主府的前门聚集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哎,快看快看,新郎官来迎亲了!”
“好大的阵仗啊,竟然是十六人的大轿!”
“还有侍卫开路,不愧是皇子成婚啊,排场就是不一样!”
看着远处一路吹吹打打而来的队伍,围观的群众忍不住惊呼。
楚旻宁在那队伍中,绝对是最醒目的存在。他一改往日病弱皇子的形象,一身红色的袍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头墨色的长发用玉冠高高的束起,露出平日不怎么示人的俊美面容,身长如玉,精神奕奕,格外的引人注目。
迎亲队伍在公主府门口调了个头,这才稳稳地停了下来。紧接着,鞭炮声响起。大皇子府的管事,便开始向周围的人群派发红包。
与其说是派,还不如说是撒。大皇子府的几位管事手里各拎着一个硕大的钱袋子,里头装着沉甸甸的碎银子,很是打眼。
“真的有银子发啊,大皇子威武!”
“我可是天没亮就来排队等候了,还真叫我等着了!”
“幸好我选的位置够好,哈哈哈…”
“都是一两一两的撒,这得有多大的家业供挥霍啊!看来,那些传闻根本就不属实嘛!”
前来观礼的人们一边欢快的哄抢银子,一边小声的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的写满了大大的两个字——赚了!
直到唢呐声再次奏响,众人的注意力这才稍稍移向公主府正门口。
“看,新娘子出来了!”
楚旻宁应声望去,果然就见谢卿洛背上驮了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缓缓地朝着花轿这边走了过来。
“新娘上轿!”喜娘帮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谢荣华坐进花轿之中,便迅速的将轿帘子给放了下来,不给任何人见到新娘子尊容的机会。
谢卿洛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舍,还是得与妹妹道别。“小妹,他若是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为兄。”
谢荣华盖着盖头,看不清外头是何景象,却将谢卿洛的话听了个满当当。“大哥放心,小妹肯定不是会被欺负的那一个!”
谢卿洛怔了怔,他的宝贝妹妹似乎还真没吃过什么亏。然后望了望骑在马背上的大皇子,心中暗暗替他点了一排蜡烛。
当然,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谢卿洛走到楚旻宁的跟前,警告道:“对我妹妹好一些,否则,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善罢甘休!”
这话,说的算是很重了。
不过,楚旻宁却是根本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淡淡的回道:“你不会有动手的机会的。”
谢卿洛这还没会过意来呢,迎亲的队伍就再次启程,沿着朱雀大街出发,向着玄武街绕了过去。
皇后嫡子大婚,排场不消说,异常的盛大。后来史书对这一日做了小篇幅的报道,用了这么一句话——十里红妆,洋洋洒洒,万人空巷。
被送入洞房之后,谢荣华不由得松了口气。令人意外的是,婚礼异常的顺利,顺利的都让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要知道,那些野心家们可是蠢蠢欲动,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大皇子?起初,她坐在花轿里还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可料想中的砸场子或者抢亲什么的环节,居然一个都没出现,还她白紧张了一回。倒不是怕了那些人,而是她的完美婚礼,可不想被那些人给搅黄了。
谢荣华正想着问问外面的情形呢,就觉得遮挡在眼前的红布被人掀了起来。原来,她分神的这会儿,楚旻宁已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喜称,轻轻地挑开了她的盖头。
喜娘在一旁念念有词,谢荣华是一句都没有记住,而是痴痴地望着楚旻宁发呆。见惯了他平日那副清雅的装扮,如今忽然换了种风格,更加的秀色可餐啊!
喜娘见新娘子直愣愣的盯着新郎官儿瞧,而新郎官也嘴角含笑,一脸情深的望着新娘子,不由尴尬的笑了笑。可对方的身份,可不容她多此一举的去提醒,只得轻咳两声,继续念着祝词。
好不容易将一长串的祝福话语念完,喜娘这才上前,请两位新人坐于床榻边沿,又让丫头端来合卺酒。
谢荣华执起酒盏,勾住楚旻宁的胳膊,缓缓地将酒水送入口中。平日里,她是不怎么喝酒的,故而那酒水刚入空腔,就让她呛得眼泪翻涌,只差没咳出声来。不过,即便是如此的不舒服,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喝完合卺酒,他们就是夫妻了。
楚旻宁体贴的替她顺了顺气,然后将杯盏放回了盘子里。“外头还有宾客要应酬,我一会儿让丫鬟给你弄些吃食来。”
谢荣华点了点头,折腾了几个时辰,她的确是有些饿了。
喜娘们领了赏钱,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谢荣华只留了红妆红绸在屋子里服侍,其余人一走屋子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姑娘要不要先沐浴更衣?”红绸见她略显疲惫,于是建议道。
身上的嫁衣虽然好看,却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无数件,不热才怪呢。谢荣华早就想要拔掉这身厚重的嫁衣呢,红绸就提了出来,还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嗯,让她们去抬热水进来吧。”
红绸应了一声,便出去找人了。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水便送到了新房隔壁的耳房。
谢荣华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顿时神清气爽。等到换好了衣衫回到正屋,就见红妆领着几个小丫鬟正往桌子上摆饭。
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谢荣华感到十分满意。
“姑娘,奴婢为您布菜。”红妆摆好两套餐具之后,然后拿起一旁准备的公筷,夹了一块清爽可口的翡翠白菜到谢荣华的碗里。
一个眼生的丫鬟听到红妆的称呼,不由抿嘴笑道:“姑娘这个称呼怕是不合适了,以后咱们得改口叫太子妃了吧?”
红妆愣了愣,这才恍然,道:“瞧我这记性!方才听外头的人说,说是帝后亲临大皇子府,顺便还带来了册封的圣旨。”
谢荣华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嗯,她的大婚,果然是没有最完美只有更完美!
帝后亲临啊,这是多大的荣耀。
“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屋子里的丫鬟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立刻聚拢来,朝着谢荣华拜了下去。
不就是个太子妃么,瞧她们一个个高兴的都合不拢嘴,好像受封的不是她,而是她们几个婢女似的!
“行了,都起来吧。红绸,打赏。”谢荣华气定神闲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仪态端庄,举止优雅,镇定自若的功夫,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红绸大方的将装有银裸子的荷包拿出来分发给公主府的陪嫁,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掩饰不住。
好不容易将这些丫头打发了出去,谢荣华耳根子才算清净了。用了小半碗饭,谢荣华稍稍有了饱意,便放下了筷子。
“姑…不对,是太子妃,怎么才吃这么点儿,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不若,奴婢重新去做几道菜?”红妆对主子的饭量可是了如指掌,见她放下筷子,还以为是大皇子府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合谢荣华的胃口。
谢荣华平日里吃惯了红妆做的食物,嘴巴不是一般的刁。不过,楚旻宁请的厨子,岂会是泛泛之辈?味道自然是不差的。今儿个可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吃撑了再运动,到时候身体无法完全契合,岂不是很大煞风景?不过,谢荣华才不会告诉她们,她只吃半饱是这个意思。
接过红绸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谢荣华开口说道:“不用了,我吃好了。你们也累了大半天了,先下去用饭吧。”
红绸红妆屈膝道谢,乖乖的退了出去。
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谢荣华没有半点儿拘谨,适应的比谁都快。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当做消食之后,她便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走到靠窗的美人榻上,津津有味的翻阅了起来。不愧是楚旻宁,对她的喜好还真是摸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些话本她最近看得多了,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着实没多大意思。意兴阑珊的随手翻了翻,谢荣华便将话本丢在了榻上。
正百无聊奈之时,谢荣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出嫁的头一天晚上,公主母亲命锦溪姑姑送来一本册子,说是大婚之日用得着的。那时候,她正琢磨着怎么解决傅嫣然这个麻烦,便将那册子交给红绸放进了箱子里,连看都没看一眼。如今记起来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前世,她虽有聪慧的头脑,却始终跳不脱大家闺秀的束缚。言行举止,皆以女则女训为标准,谨言慎行,生生的压制住本性,就怕行差踏错一步,为家族带来麻烦。同样的事情,她的态度便截然不同。
当时,锦溪姑姑来教导她敦伦之礼的时候,她只顾着羞涩,只是匆匆的瞥了那册子一眼,根本不敢认真的研究,匆匆的应付了一番,便将锦溪姑姑给打发了。重活一世,她自然没了那些个顾虑,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好好的研究一下那本画册。
正好此时,红绸用完饭回来,谢荣华便将她召了过来。“昨儿个我交给你保管的那本册子呢?”
红绸怔了怔,然后才想起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由脸上飞霞,支支吾吾的道:“在箱子里呢,太子妃这会儿要吗?”
谢荣华毫不心虚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迫不及待。“快些取来,趁着你们姑爷还没回来,我先研究研究…”
一听主子的这番说辞,红绸的脸就更红了。这种事情,私底下偷偷的翻阅就行了,何必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口呢。唉,她家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红绸去开了箱笼,将册子取了来,然后顺手将主子平日里要用的衣裳器物都拿了出来,带着几个小丫鬟布置起来。
相比起后院的清净,前院可就热闹多了。这个热闹,还不是一般的热闹。
二皇子楚昀齐,趁着帝后驾临大皇子府的时候突然发难,带着戚将军手下的一万兵力和忠勤伯隐藏的五千人马,将大皇子团团围住,惊得宾客四处逃散,现场一片混乱。
“二皇子,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文丞相看到外孙带着一队人马闯进婚宴场地,不由惊愕的站起身来。
对于这个外公,二皇子楚昀齐还是颇为敬重的。只是,这个老头儿忽然一反常态,让他打消争储的念头,说什么大势已去,他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不过看在母妃的份儿上,他还是会对文家手下留情的。
“本殿怀疑大皇子楚旻宁与苏皇后图谋不轨,用药物控制父皇,逼父皇颁下诏书赐婚,并封他为太子!”楚昀齐一身银色铠甲,往高出一站,还真有那么一些傲视群雄的戚氏,显得意气风发。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的宾客就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身红色礼袍,正接受宾客敬酒的楚旻宁身上。
楚旻宁不动声色的放下酒杯,冷声问道:“口空无凭,二皇子殿下可有确凿证据?”
楚昀齐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自然是做了一番准备的。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心腹将领带着一个怯懦的宫女走了进来。
“这…这人看着挺眼熟…”不少人见到那宫女的面容,不由议论纷纷。
“此人,想必大家不会陌生。她是勤政殿服侍的宫女,名唤丹青。就是她告诉本殿,父皇近来行径可疑,疑被人控制。”楚昀齐突然将这个丹青拧出来,就是想要借她的口,开澄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文昌帝近来很不正常,而这一切肯定都是楚旻宁害的。由此推断,那赐婚和册封的圣旨,都是伪造或者被逼立下的,根本做不得数。
一些所谓的保皇派立刻跳出来,大声的质问道:“你老实交代,二皇子殿下说的,可都属实?”
丹青本就是文贵妃布下的一枚棋子,自然是向着楚昀齐的。只不过,她说的比较含糊,模棱两可的态度,反倒是更有说服力。
不仅如此,楚昀齐还将另外一个证据摆了出来。“替父皇医治的上官神医,想必大家不会感到陌生。曾有人见他出入大皇子府,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不用本殿说明,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吧!”
“而且,苏皇后出现的也太过巧合了一些吧。王皇后刚被废,她就冒出来了。谁都知道,二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谁知道现在的这个苏皇后,是真是假?!”
楚昀齐接二连三几番说辞,顿时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楚旻宁。
人群中,本就有许多的墙头草。听他这么一说,好些文武大臣心里都不禁怀疑上了楚旻宁母子。
“这么说来,真是太子伙同皇后娘娘,用药物控制了皇上?”
“上官世家不是不掺和皇族的事么,怎么跟太子有了关联?”
“这…苏皇后的确是早就过世了,当时还是皇上亲自公布的这一消息,莫非…”
“皇上…”
下边儿乱成一锅粥,端坐在高台上的帝后以及大皇子楚旻宁却仍旧安静的坐在原处,稳如泰山,似乎这些闹剧都与他们无关。
“一个宫女的话,也能相信?”宾客之中,忽然有人提出质疑。“先不说她是不是事先被人收买的,就拿她一个不懂医术的小丫头,就敢窥视帝王的一举一动,还妄议帝王的龙体,这本身就是大不敬之罪。”
率先呛声的,正是太医局脾气最为古怪的院判梁逢春。他可是好几次将皇上从鬼门关拉回来,医术如何,不容人质疑。他这一开口,顿时让局面扭转。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身体羸弱,上官神医入府替他医治,又有何不妥?如此就判定上官神医与太子殿下勾结,谋害皇上,这也太儿戏了。据我所知,上官神医可是在四皇子府住过好几个月,如此说来,四皇子的嫌弃岂不是更大?”
四皇子楚昀欢虽然叛逃在外,可到底并没有直接参与废后王氏的逼宫,故而文昌帝只是以捉拿王氏逆贼的罪名缉拿他,本没有给他定下大逆不道的谋逆之罪。所以,四皇子这个称呼,并没有更改。
“这个,我也听说过…”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
梁逢春起了个头,另外一些大皇子拥护者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讨伐二皇子。“这个丹青,似乎跟废后王氏宫里的宫女丹枫是亲姐妹吧?而这个丹枫,据说如今已经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了。”
“啊…这么说来,这丹青是贵妃娘娘放在皇上身边的眼线?后宫不得干政,这也太不像话了!”
顿时,局势完全反转,方才楚昀齐指正的那些,全都泼回了他自己身上。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楚昀齐没想到丹青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脸色不由一沉。不过,很快却又冷静下来,指向高台上的文昌帝。“过了这么久,大家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众人不解的望着他,看他还有何话说。
“你们没发现,父皇自打驾临大皇子府,除了叫你们平身,就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么?”楚昀齐说到这里,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容。
哼,他倒要看看,楚旻宁如何解释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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