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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淮南刘子扬
华佗见刘备一脸严肃,脸上青筋直起,想是对那什么‘燕云’的关心备至。
他这人本来也是个滑稽之人,处事与他人不同。见别人不开心,他自己倒蛮是无所谓。
华佗也是一脸严肃的跟他说:“我还要连夜赶到柳乡去给一个垂死之人治病,你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了,快给我算了诊金吧。”
说着,便即往前走去。
“嗯?”
刘备看着他,又看看马厩。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华佗回头道:“人道刘大人是位仁义君子,怎么,这点诊金也付不起,还要挨延我的时间?”
刘备也怕得罪了华佗这样身有名望的人。心想燕云死就死了,已是挽回不了的事了。总不能因死的耽误生的吧?虽然刘备觉得此刻心里豁然挖空了一般念俱灰。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勉强笑道:“岂敢岂敢,神医快请!”
刘备带着华佗步入帐中,让许褚包了一包金子。
华佗把满手血迹洗掉。他两手落在脸盆里,漆金的脸盆荡漾着一圈圈涟漪,盆里的水比镜面还要干净。华佗手一放下,镜面被打破,盆子里立即泛起了一圈圈晕红。就像极了一个杀猪的,或者一个刺客,宰掉了猪,杀完了人,所以此刻需要净手。
刘备脸上尽显善意,他把从许褚手里接过的一包金子送了上前,满脸堆笑:“本来要请神医留下来用膳的,只是神医执意要走,我只好略备薄礼,望神医笑纳。”
华佗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他眼睛望向许褚,笑道:“借光,借光。”伸过那对湿漉漉,刚刚从脸盆里拿出的手,尽往许褚铠甲下缀布上翻擦着,一面笑道:“我要的是诊金,并不是买下一匹马的钱。”
刘备微微一笑:“多的就算是我送神医你的路费。”
华佗把手擦干,见许褚一脸的苦笑。许褚把手里干布送给他。华佗接过,哈哈一笑,说道:“许老虎,你何不早说?”将手擦了又擦,问刘备:“这可是一匹好马,不下三十万钱吧?”
刘备笑道:“是糜别驾替我在北地选购的,是良种的汗血马,应该值这个价钱。”
华佗将干布丢在案上,双手五指见缝cha针的一对,把十指骨节往胸前一纳。出劈驳劈驳如焚烧时惨烈的声音。
华佗说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你把该我的诊金就随便称个百十钱给我吧。至于你这能买一匹马的钱就收下吧,我想你那燕云够你骑个几十年的,你暂时也用不着。”
刘备喜出望外:“你说……你说燕云它……”
华佗不理,问他:“刚才我听许老虎说,你先前请过军医给这马医治过,只是不知道军医怎么说?”
刘备说道:“他说没得治。”
华佗怪道:“这军医就活该找打!他哪里是治不了,要是他及早医治,这燕云说不定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嘿,到底是为名所累。不过你这燕云倒是挺坚强的,血流了一地,它还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要是别的马,只怕早就死了。我就是在它身上拔箭头的时候,它也只是哀鸣两声。我先前看它把蹄子伸了出来,架势是准备踢我。不过,它很快又把蹄子生生缩回去了。嗨,我还没看过有这么灵性的畜生呢。”
刘备听他夸燕云,心里就是一阵的激动。他此刻恨不能马上把他拉下来,跟他温酒聊上三天三夜,把谯县城外土山脚下燕云救主的事跟他讨论一番。
刘备又想。怪不得先前听到两声轻嘶,原来是华佗拔箭时燕云出的哀鸣。再一想想。先前要留下来的时候,华佗只不让。看来是他怕我两留下来使他分心了,所以现在想想也不能怪他行医的毛病了。
华佗走前,又刻意嘱咐刘备:“马厩里风口太大,最好用什么将风口遮住。”又给刘备开了药方,让刘备叫军医每天按时给马身上的伤敷药,过个一月半月差不多也就好了。
刘备连声答应。将华佗送走后,先命人将大帐撤了一顶,用大帐的布料将马厩裹得密不透风,又把军医找来大骂一顿。军医被刘备骂得大汗淋漓。
这军医有苦不能说,只觉得自己冤得不能再冤。本来要说自己真的没给马匹治过病,要是治死了又怕大人怪罪。但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刘备叫他按照华佗的话给马匹按时敷药,军医也只能喏喏答应。
刘备见燕云气息渐渐均匀起来,眼睛也缓缓睁开,并不是那么患得患失了,也就放了心。刚刚出厩,许褚赶了过来,笑道:“主公,右护军得胜回来了。”
刘备轻哦一声:“那他有没有查探清楚跟黄巾大战的是哪路人马?”
许褚答道:“就是主公先前跟我提起的那位陈到陈将军。”
刘备心里愉悦:“哦?是陈将军?陈将军到了?”
许褚点了点头。
刘备整了整衣服,说道:“快随我去迎接。”
刘备跟许褚走到前营。先是马嘶人昂,接着就看到了一队队鲜衣亮甲,头戴白色盔缨,手执长枪的甲士。他们,把队伍摆在大营之外。
刘备看到这些士兵的装束,突然莞尔,终于是明白在山上看到的雪花是怎么回事了。
这队长长的队伍前面,数名将军按着马头,静坐在马背上。
但他们一看到刘备,便是齐刷刷,全都跳下了马。
刘备先看到的是厉影。厉影跨前两步,提着一颗头颅,丢在地上。他自己也跟着跪了下来,双手一拱,叫道:“斩贼将何仪一名,将头纳上!”
接着,陈到迈步走出,把手中提着的头颅也丢在地上,跪下叫道:“斩贼将刘辟一名,将头纳上!”
刘备两颗头颅,再看看他两衣甲上和脸上的鲜血,赶紧走上前去,伸手相扶,连连叫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又看向陈到,笑道,“可把将军盼来了。”
陈到笑道:“末将无才,让使君错爱了。”
厉影在旁,指着其中一颗头颅,说道:“主公可知道这何仪是何人?”
刘备看着他,表示让他继续说下去。厉影道:“这厮就是郸县那个贼将,他被我们占了郸县后,就跟这些人乌合在了一起。今日被我瞧见,合该死在我的手里。”
刘备笑道:“敢情他是心有不甘,所以又投靠了这伙人,要来报仇了……”
刘备一句未了,后面传来呵斥之声。
陈到解释道:“刚才我与这伙贼人猝然相遇,我也来不及禀明大人你知道,便即自作主张,设伏破了他们。只是贼人人数太多,一时也不能料理清楚,幸得厉护军及时相助,这才将他们彻底打败,并俘虏了数千贼兵。这些人此刻就押在后面,是以罗唣。不知大人如何处置他们,还请大人话。”
刘备想到了廖化的话。心想这伙贼人有十万兵马,这刘辟和何仪当是他们的先锋部队。先锋部队已到,他后面的主力军队当不久就要过来了。刘备也不着急,只是笑道:“将军远路劳顿,我也早让人为将军跟大伙准备好了酒菜,就等将军你了。至于这些俘虏,就将他们暂时看押起来,等战后再送回彭城,让公台安置他们吧。”
陈到点头称是。恍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走回去,拉来一人,对刘备道:“这位先生姓刘名晔,字子扬。他是光武帝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淮南成德人。此次设计伏击黄巾,就是他替我拿的主意。”
又向那人道:“这位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刘使君刘大人。”
刘备看到被陈到推上前之人两眼迥异,须眉如剑,脸色白皙,头额上阳光灿烂,看上去倒是只有二十上下年纪。刘备正吃惊陈到何要称他是‘先生’,听到接下来的‘姓刘名晔’四字,心里麻木的一震。也没有听他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是等到陈到话音一落,便即拱手上前:“原来先生就是被许子将称为‘佐世之才’的淮南刘子扬,久闻大名,幸甚幸甚!”
刘晔赶紧还礼:“刘大人何要多礼?让大人你见笑了。”
刘备先让厉影请了他们进了大帐,又回头让许褚安排陈到军队屯扎在外,并安排酒食。
刘备对许褚道:“这伙贼子虽然被暂时击退,但他的大队人马必将在天黑前赶到这里,所以你今天不可多喝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派出侦骑,让侦骑不停侦查黄巾军的动向,再是加紧戒严。”
许褚点头道:“主公放心!”
刘备回到帐中,不免跟刘晔互相寒暄,说了许多话。
陈到道:“刘先生虽然出生扬土(州),但他对扬土上亡命之徒滋扰百姓之事很是气愤,更是对袁术之辈深恶痛绝。他在扬土,听到刘大人在徐州的仁义之风,很是瞻仰。只恨路遥,不敢莽撞去见大人。于是在十几天前孤身前来东城,欲让我代为引荐。不瞒大人说,我对刘先生很是敬佩。特别听人说他奉亡母之名,杀死侍者一事更是佩服之极。故冒死将刘先生带来与使君相见,还望使君能赐予他一官半职,也好让他为使君效力,为朝廷效力。”
刘晔奉亡母之命杀死侍者一事,生在刘晔十三岁那年。
史书上记载,刘晔母亲名修,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他,一个就是他哥哥刘涣。等到刘晔七岁那年,他的母亲生了重病。他母亲临终的时候告诫他兄弟两,说:“你父亲所宠信的侍者为人歹毒,我身死之后,恐怕必将家。你两长大后如果能够替我杀了他,那么我死也能够瞑目了。”刘晔十三岁那年,他告诉哥哥:“亡母之言,可以行矣。”于是,刘晔随即入室,杀了侍者。将头颅割下,祭于母亲坟前。对母亲说:“孩儿已经杀了这厮,母亲可以瞑目了吧?”……
刘备听他说起这事,点了点头:“杀死侍者一事,我也是听说的。想亡母之命不可违,而且这侍者当真是个该杀之人。子扬你此举,可谓杀之可以。”
刘晔起身拜道:“使君明断。”
刘备想了想:“我身边急需一个出谋划策之人,这样吧,我镇东将军府内原来设有军事左右两掾,我再在军事掾上面设置一个军谋掾。你就做我的军谋掾士吧。”
刘晔再拜:“谢过大人。”
刘备跟他们又饮了数盏,这时想起一事,问陈到:“对了,我先前见将军士卒每人头盔之上都是戴了白缨,不知这白缨是哪里来的?”
陈到站了起来:“说起来这事我还未能跟大人你事前说知,某实在该死!”
刘备道:“将军只管说话就是,不需站起来。”
陈到坐了下去,这才重新拱手道:“其实他们头上的白缨,却是蜀中特产白牦牛的尾巴编制成的,我是专门托人从益州买来的。”
刘备哈哈一笑:“牦牛尾巴?”
陈到脸上一红:“是的。大人你别看这牦牛尾巴没什么特别,但把它编制起来,扎在头盔上,看起来却很是威武。我因为看到其他军队曾经戴过,为了振奋军士,我于是不惜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许多牦牛尾巴。只可惜现在也未能凑足,只弄了两千多顶。我把这两千多顶头盔先是奖励给了平时训练有素的士兵,其余三千人的,倒是一时未能装备上。”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陈将军为了激励将士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实在难得。你这样做,一点也没有错误,反而是一件大功,值得肯定。”
酒席结束。刘备立即让陈到引着,又去视察了这些将士。
陈到一到,这些将士不论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不管是手里拿着酒坛喝着酒的,嘴里嚼着饭团的。都是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他们目光如炬的直视着前方,前方虽然空无一人,却好像大敌当前。
刘备在全营走了一遍,笑道:“想不到不到几个月功夫,陈将军你就把我交给你的这些兵痞子练成了现在这副严于纪律的士伍,实在是难得啊。”
陈将军只是一个劲的客气。
刘备看着那些人站着不动,便笑道:“各位还是接着吃喝吧,你们也辛苦啦。等你们吃喝好了,我要检阅你们。”
说完,便即带同陈到又会了主营。
刘备在路上又问了问上次出兵钟离的事,陈到一一跟他说了。刘备又说到鲁肃,说鲁肃回来直夸将军部伍严整,有周亚夫之风。
陈到拘谨的笑了笑:“那是鲁司马他看得起我,其实比起周亚夫来,我可不及了。”
刘备笑道:“叔至你何必客气,其实我又哪里看不出来?虽然我没看见周亚夫是如何治军,但我却很是佩服将军你的治军之法。”
陈到不善言词,干笑了两声。
刘备这时停止步子,说道:“前些日子,我在相县欲要斩杀鞠义部下之事,叔至你可有听说?”
陈到道:“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起过了。不过,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备一脸正经的道:“叔至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你照说无妨。”
陈到听刘备这么一说,微觉哽咽。他怔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刘大人你在处理麴义部下一事上很是合理,不说那样做可以在军队里面确立威信,也可让大人你的仁义之名在百姓以致诸侯之间远播。就算在麴义看来,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但若是我,我却必将先斩那厮而后快。就算大人你说,这样做会让麴义难堪,但军法非同儿戏,若不严格遵守,何来威严?”
刘备被他这话一说,赶紧倒身下去,拜了再拜:“叔至你刚才所言甚是。我虽然位居使君之职,统领徐州上下,但有时候办起事来,缺少的却正是如将军你这样执法严厉的气魄和不惧。”
陈到脸上微红,赶紧又扶又拜,说道:“末将也只是遵法行事,这样才能让士兵威服。若是如大人所言,却是不能说大人你缺乏什么了,重要的是,大人你必须保持局面稳定,所以说大人有时候做起事来不免要瞻前顾后,这却不能怪大人你了。”
刘备叹道:“还是叔至你了解我。”
顿了顿,又说,“既然说到执法这事上,我却要拜托叔至你一件事,却不知道叔至你怎么想?”
陈到拱手道:“大人有任何想法尽管直说出来,命令属下就是了,属下甘愿效劳。”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我欲设置督军一职,劳烦将军你来做这执法刺jian的事。以后凡是三军将士,任何人犯法都由将军你来处理,将军意下如何?”
陈到微微一愣,说道:“若是说到执法一事,我愿为大人你把那些不守法不遵纪的人统统抓出来,让他们以后不敢不按照大人你的法度行事。”
刘备哈哈一笑,用手扶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终于把这颗大石放下了。”
陈到正要开口,那边一阵扰嚷,接着一名将吏跑来说道:“禀大人,刚才在营外捉到一个jian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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