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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除了姜敛, 只有珏知道。朴蔺对自己富二代的身份深恶痛绝,他一直心朝群众志存高远,毕业以后撒腿就跑,跟他妈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报了督察局的考试。
“督察局对面的那栋商业楼是我妈的, 她没事就坐在里面喝咖啡, 用望远镜看我有没有下班, ”朴蔺说得很悲伤,“我和珏的约会她还不知道。”
晏君寻把光屏关掉:“赫菲斯托斯会看你的亲属关系, 我们不能立刻联系她, 你也知道其中的危险。”
“那个赫菲斯托斯, ”朴蔺快哭了, “它究竟是来干吗的?”
晏君寻想了想, 说:“回收。”
时山延把搏击武器递给晏君寻,顺势看向车窗外。
低暧山脉的中间呈现出过度开采的模样,这里没有做任何虚拟绿化。烟囱高耸在眼前, 向附近喷发着灰尘,空气里有种很难闻的味道。
车下了主道, 行驶在焦炭厂的土路上,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就进入了焦炭厂的范围。焦炭厂附近的民居形成了“井”字构造, 靠近道路两侧的民墙都呈现出久积尘灰的老旧感,时山延在民墙上看到了“联盟必胜”的战争标语。
停泊区是由这里的工业镇发展起来的,当时的绿化不需要虚拟数据。目前还住在这附近的人都是焦炭厂退休职员, 其中孤寡老人占据多数。根据这几年的联盟调查显示,除了停滞区,其他区域的生育率也在极速下降,人类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越发力不从心。傅承辉曾经号召区域养育,打出的标语是“把您的小孩交给联盟,联盟创造美好明天”,在待发展地区引发了抗议。
停滞区组织只是反抗黑豹强权的一个团体,这种团体在其他待发展地区还有。联盟的内部矛盾在南北战争中被激化了,因此战后傅承辉的政治表达强所未有的强势。
晏君寻想到苏鹤亭刚才说的。狐眼是北线联盟的卧底,也是黑豹成员,他在傅承辉的授命下击杀了统帅,但接着就被时山延击杀了。这好像是个轮回,现在该时山延了。
时山延擦着枪,对朴蔺说:“正规医生取不掉芯片,你可以问问你妈,她认识黑市医生吗?”
“她不认识,”朴蔺把车停下来,扭过半身,忽然灵光一闪,“但我知道,这片区域里就有。”
* * *
姜敛隔着玻璃,手都戴上了束缚锁。他问对面的7-004:“我犯了什么法?”
“包庇组织卧底,”7-004趴在桌面上,翻看着姜敛的资料,“时山延是停滞区组织卧底,主理系统本来可以在督察局里击毙他,但是你禁止成员开枪,导致他跑了。这给我们的后续工作增添了很大的麻烦,”他抬起的脸上戴着墨镜,“我们需要调查你。”
“时山延是你们黑豹派来的,”姜敛的镜片有点花,但这不影响他看人,“我在接收他以前就向黑豹提出过意见。”
7-004看了姜敛片刻,说:“是这样吗?我没有在系统那里看到你的反对意见。”
时山延的相关资料都由系统负责保管,包括督察局对他的观察日记。现在主理系统“疯了”,7-004说什么都行。姜敛开始怀疑这是场有预谋的栽赃。最早时山延来到停泊区,黑豹就要求他住在分隔区由系统监控。
系统,全他妈是系统。
“我想问你,”7-004说,“时山延行为异常你为什么不上报?”
姜敛推了下眼镜,说:“他在这里表现得很正常。”
“他朝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观测手开了四枪,”7-004指了指资料,“你觉得这是正常的?”
“你和我都不在现场,”姜敛看着他,“只有时山延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失去抵抗能力。万一对方还有反击的余力呢?”
7-004说:“他打坏了对方的手脚。”
姜敛心情沉郁,说:“对方还有牙齿。你在任务里用过牙齿吧?就像电影里演的,为了完成任务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能使用。”他一边想着难搞,一边说,“你跟我讨论01ae86正不正常就是在浪费时间。我说他正常你说他不正常,那你就按照他不正常往上报好了,他压根儿不是停泊区督察局编内人员,他是你们的黑豹的人,跟我没关系。我当时禁止开枪是因为我认为根本没有开枪的必要。晏君寻是督察局的侧写师,他有问题可以申请调查,我们全方面配合,但是那个傻逼系统——你听到了吗傻逼?是你的开枪命令吓跑了他们。”
主理系统转动着摄像头,警告道:“你不要骂人。”
“我没骂人,”姜敛的火气已经窜到了头上,他看向系统摄像头,“你他妈不是人,你不是。”
“系统享有人权……”
“傅承辉的提议没通过,”姜敛砸了下桌子,在连续几天的禁闭里变得胡茬邋遢,非常暴躁,“系统就是人类的辅佐道具,你一只笔没区别!笔有人权吗?”姜敛气极反笑,“傅承辉想靠系统给他的投票继续当联盟老大是吗?傻逼!停滞区组织迟早要炸掉他的指挥中心!”
“他说了停滞区组织,”主理系统转向7-004,“我可以判定他和组织也有勾结。”
“是啊,没错!”姜敛猛地站起来,“随便你们怎么说!操蛋的!”他的眼镜滑掉些许,露出他的黑眼圈,但是他顾不上,他指着系统摄像头,“你是智能系统吗?你的智商跟我家狗一样!”
“你太过分了。”主理系统打开室内喷射机制。
姜敛头顶上方顿时出现一排水管,接着射了他一身水。他在喷射里狼狈后退,撞翻了室内的椅子,眼镜也掉了。姜敛挡着脸部,对7-004喊:“别想让我闭嘴——”
玻璃上的通话口关闭了。
姜敛再度回到了禁闭空间。
* * *
“‘螨虫’团体里有个医生,”朴蔺在前面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资料里说他是‘螨虫’老大的私人医生,地位和‘螨虫’刺青师一样,都是新人进团时要拜的前辈。”他回头,苦中作乐,“他整容手术做得也挺好,你们有需求吗?好吧,我们都没有这个需求。”
此刻还下着毛毛细雨,三个人在焦炭厂附近的民居巷子里。这些巷子的排水沟没有设计好,又因为懒于疏通,堵塞的积水都变成了深黑色的浓稠液体,散发着恶臭。
晏君寻的鞋子已经湿透了,他问:“姜敛没有抓他?”
“他只是个医生,”朴蔺在昏暗中辨别着那些门牌号,“姜哥做事喜欢留一线,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优点。”
姜敛在很多时候容易扮演一个出力不讨好的角色,这点让他老婆最失望。
这片没有系统摄像头,时山延路过刚才那个巷子时,还听到了墙内有收音机的声音。这些民居都是平层,有着单独的小院子,不过大部分都没人住。
朴蔺带着他们在这里越走越深,最终停在靠近焦炭厂边缘的巷子里。他用随身带的小手电筒照了照门牌号,说:“就是这里了。”
晏君寻抬头看到上方被雨淋得烂的蜘蛛网,示意朴蔺敲门。
朴蔺抬起手,又回头看向他们。他欲言又止,迟疑了几秒,才说:“我不能保证他真的会配合……对吧,毕竟他老板都被我们抓了,而且我们现在就是逃犯,如果他打开电视看到新闻,说不定会报警……”
朴蔺说着,时山延已经敲响了门。
过了半晌,里面的门开了,有人踩着拖鞋站在台阶上,问:“谁?”
时山延回答:“病人。”
对方说:“我不是医生。”
“问题不大,”时山延敲门的手推了推,“我带着枪。”
朴蔺心想糟了,谁知道对方在台阶上咳了几声,走过来了。门开时里面时没人说话,黑漆漆的缝里挤出枪口,医生用□□对着他们。
“不就是个枪吗,”医生露出苍白的脸,鄙夷地说,“谁还没有啊?听你讲话牛逼上天了!把你的枪收回去,”他瞟到眼熟的朴蔺,把枪怼到朴蔺脸前,“不然我现在就崩了他。”
朴蔺没听太清,还是立刻举起了手。
* * *
医生叫手术刀,他就这么自称的。手术刀今年56岁,不是“螨虫”的专属医生,而是这里的黑市医生。他的大背心挂在削瘦的肩膀上,正在院子里的脏水盆里涮脚。
“谁看病啊?”手术刀的寸头掺杂着白发,但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脑子方面的看不了。”
朴蔺说:“我大哥。”
手术刀看了眼时山延,到他这里来的十有□□都是枪伤。他换个脚涮,把枪扛到了肩膀上,手臂内侧都是文身,他也不问时山延,只是嘀咕了句“搞毛”。他对朴蔺说:“我看你他妈才有病,把人往这里带经过我同意了吗?我点过头了吗你就带?”
朴蔺被骂得两手贴裤缝,他说:“一样的……能治好就是一样的。”
“你们督察局缺个屁的医生,别是钓鱼吧?”手术刀把拖鞋重新穿上,“要是钓鱼,我就弄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