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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到了嫌犯母亲的主治医生,她听打我们的问题沉吟了一下,才缓慢说道:“我现在和你们说的都是我当时告诉他的原话,他的母亲应该是快撑不下去了。”
“可是只是植物人的状态啊。”我记得有很多植物人最后还是能够苏醒过来,好起来的。
“不是所有的植物人最后都能完全得到治愈,有些植物人最后会发展成为脑死亡,我们也无能为力。他母亲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了当时的情况,能撑下来一年已经真的是极限了,现在他母亲的生命体征已经在逐渐消失,我告诉他可能撑不过一个星期了,还让他去买了寿衣,看看能不能冲一冲,让他母亲在或一段日子。不过照他母亲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可能了,即使再多活两天也不过是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患者家属听完之后又没有什么反应?”刘警官问他。
医生摇了摇头:“没什么反应,那个人本身是很怯懦的,平常也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和别人起争执。一年前我告诉他真相的时候,我就是执着的和我说他想在坚持一下看看有没有奇迹的发生,他说他看过很多例子最终植物人还是恢复成为了原来的样子,他说他觉得他母亲也一定撑过去的,当时他还说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救他的母亲,让他的母亲能够活下去就行了。之后他从来没有拖欠过任何一笔医药费用,虽然像是他的幻觉,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母亲正在一点点好起来。因为身为医生,他每次这么说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大去欺骗他,所以没回我都只能和他说实话,他母亲的情况正在一点点恶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我每回这么说的时候,他都会显得特别不甘心,让我在想想办法。我在他母亲身上用了医院里所有的办法。但是完全没有希望。我实话和他说过,但是他总是特别执着与自己的母亲会好起来,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他只会告诉我花多少钱都没有问题。后来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就少了。因为我是在劝不动他放弃了,其实在两个月以前他母亲就已经出现了脑死亡的征兆,但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结束自己母亲的生命,一直到现在的状况越来越糟。’
“他母亲在治疗当中有没有过看起来像是好起来的状况。就是回光返照的状况?”因为都是学医的,所以里竟有些问题倒是能够直接和医生交流。
医生点了点头:“确实出现过患者似乎正在恢复的表象,但是事实上病理上并没有任何好转。但是那段时间患者的儿子似乎很开心。”
“那您见过患者的其他家人么?”刘警官问医生。
医生想了想才点头回答:“见到过另外一位探视者,是个女的,胆子似乎很小,我去病房例行检查的时候看见的,见到我的时候一下子就躲到了患者儿子的身后,似乎不太愿意让我看见她。不过患者的儿子好像挺反对他过来似的,我在病房外面听过他们之间的争吵,不过好像只有患者儿子单方面的责骂。似乎是不太想让那个女孩子过来探视。那个女孩子似乎被骂哭了,说了一句‘为什么我不能来看妈。’之后我就推门进去了,虽然他躲到了患者儿子的背后,但是还是能看见他一直在那抽泣着。因为是别人的家务事我也很难查收,就和他们说了一句,这里是医院不能吵架。患者的儿子一直在道歉,不像刚才那么凶了,我才离开的。”
“是这个女孩子么?”刘警官从手机调出照片给医生看。
医生看了一眼之后瞪大了眼睛点点头:“没错,就是她。她?”
“她死了。”刘警官面无表情,收起手机后继续问道。“你见过那个女孩几次?”
医生歪着头想了想才比了一个数字三说道:“应该不超过三次。不过应该是和他哥哥发生争吵之后,就是我碰巧听到的那次之后,那个女孩儿确实也就没再来过医院。”
“他们吵架是在什么时候?”刘警官的表情可以用急迫来形容,
“大概是在两个月之前吧。我能理解为什么患者的儿子会火气那么大,就像和刚才你们之前提到过的那样,他的母亲在表面上有所恢复之后,病情一下子急剧恶化,中途还实施了一次小型手术,自主的呼吸、消化功能都在慢慢衰退。我告诉患者家属事情之后。她也只是默默的和我说了一句知道了,还请我多费心之外,并没有在过多的和我争执什么,只是对于延续母亲生命这件事情还是在默默坚持。”对面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无奈,“我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是生命的这种事情我真的不能欺骗他。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对了,您前两天和他探讨母亲病情,告诉他母亲最后情况的时候,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镇定么?”李京的眼睛死死地叮嘱医生,像是在给予确认什么一样。
医生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嗯,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劲儿地拜托我们再想想办法。”
离开了医生办公室,我们再次踏进了病房,看和病床上用呼吸及维持生命的女人,李京问刘警官:“她车祸的肇事者找到了么?”
刘警官摇摇头:“刚才我问过了,当时是在晚上,那个地段没有监控,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没有了意识。刚刚让人查了她的资料,她一直没有结婚,收养了几个没人要的孩子,大多都是被父母遗弃的,是个很善良的人。【ㄨ】”
李京点点头走出了病房,时灏的电话也接踵而来。时灏已经查到了她家属的名字,她一共收养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中间的老二是最后一位女受害者,老么是失忆者,而老大,我们让医生辨认了一下,医生很肯定就是每天过来探望的那位患者的儿子。
身份确认,最后一位嫌疑人叫做穆籽,根据时灏的查找。穆籽之前是个在高速跑运输的工人,只是小的时候家庭不是特别好,没上高中就出去打工了,她的妹妹因为身体残疾也没能念完高中。而弟弟(失忆者)也因为腿的原因提前辍学和哥哥一起外出打工。他们不是Q市的人,而是来自很远的L市,只是因为长年在TS高速上奔波,而对沿线的几个城市很熟悉,他们在TS高速上做了十年的运输。从最开始去给大公司拉料,到最后穆籽选择了单干,买了自己的皮卡往来于城市间送货。母子四人唯一的资产就是那辆小小的皮卡,他们住在一个有集装箱改造的棚户区里,棚户区离他们的母亲出事的地方很近。在他们三人的母亲没有出事之前,他们一家人很和乐地住在那两间小小的集装箱组成的临时的家中。但是在母亲出事之后,那两个小小的集装箱仿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灵魂,棚户区里的邻居再也没听到过里面传来任何聊天的声音,靠近它的时候隐隐传来了刺骨的萧瑟。
根据时灏所查阅的银行记录,给母亲治病的钱应该是来自兄妹三人这十年来攒下的所有收入。算下来也应该是所剩无几了,前几天穆籽把车也给卖了,之后交了最后一笔费用。
在去年十月份,穆籽兄妹的母亲出事之后,穆籽和弟弟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在Q市做了送餐员,而穆籽的妹妹则去找了一份在医院做清洁员的工作。除了去攒钱为母亲治病,他们也在偷偷查明母亲遭遇车祸时候的真相,交通队里有穆籽曾过去讨要录像的记录,但是因为那个路段没有监控,又因为没有目击证人。所以什么都没有拍到。根据交通对的人回忆,母子说母亲出事的时候正好是他的生日,那天下着大雨,母亲怕他们几个开车不小心出事。特地站在路口等他们,结果没等到他们自己先出了事。
交通对的人同情他,私下和他说现场的轮胎痕迹看应该是肇事者驾车超速行驶,在看到他母亲之后刹不住车,撞上了他的母亲,现场有刹车痕迹。但是没有下车查看就直接离开了,所以才导致她母亲救治不及时变成了植物人。
李京又让时灏去查几位受害者的驾照信息,发现他们在死后都曾受到过警方的超速行驶和闯红绿灯的罚单。他们被害的时间并非超速当日,应该是穆籽发现了他们超速之后,联想到了自己母亲的遭遇,跟踪几日之后将他们杀害。而每一次杀人的时间恰好都是穆籽被告知母亲病情一次又一次恶化的时间。应该是当时这些无事红绿灯,超速行驶的车主刺激了穆籽紧绷的神经,最后抓住了他们,送到了自己的住处,发现他们毫无悔改之意的时候,再加上医院里一次又一次希望之火被浇灭的失望,终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穆籽把他们当成了害母亲成为植物人的罪魁祸首,将他们一一杀死。
在杀掉他们之后,为他们在右手画了五芒星的图案,L市所盛行的宗教里面,五芒星是通往冥界,祈求死后得到救赎的一种符咒,在穆籽居住的集装箱里面,也发现了不少被五芒星的图案,经过化验,分别来自七位受害者的血液,整个阵法就像是在祈求上天对于这些他家乡中的受害者惩罚一样。
突然,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李京,母子是不是买了自己跌皮卡为母亲服了治疗费用?”
李京看着我眼里满是疑惑,突然他像是明白了我的想法一样,大喊一声:“不好。”拉着我和刘警官匆忙之中跑到了医院。
“兄妹三人应该早就想走了,只是抱着母亲还有可能活下去的希望而活着。医生告诉他们的实话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希望,所以应该是穆籽的弟弟妹妹要求母子杀掉他们追随母亲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你说过的,这三人里面,母子是唯一一个最具有控制欲望的人,这种人往往用情极深,认为一家子就应该永远在一起,所以他一定同意了弟弟妹妹的请求,在最后一次被医院告知母亲在也挺不过来的时候,它执行了自己的计划,准备带着一家人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撑不过这几天了,所以他应该还会想方设法回到医院看自己母亲一面,然后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我相信在他的右手手背上应该也有一个五芒星图案。如果我们看见了,一定要阻止他,他真的是太傻了。”
冲向外科住院楼层的时候,医院已经解除了封锁,一些家属已经陆续进入了住院处。刘警官通知院长疏散人群的同时,我们三人已经到了外科门口,示意护士保护其他人离开住院处之后,我们慢慢接近了穆籽母亲的病房。穆籽正站在窗户边拿着刀逼着母亲的主治医生写着什么。窗户已经被他彻底卸了下来,他拿刀的右手手背上有一个刚刚刻上去的五芒星图案,未干涸的血迹映衬着图案的恐怖与诡异。
主治医生并没有显出害怕的样子,还示意我们不要过去,他的脖子上已经因为锋利的刀刃渗出了一些血迹,而他的手还在抄写着一份东西。穆籽看我们进来了,转向我们让我们不要过去,我们安静地站在原地,李京让穆籽好好看看自己的母亲,如果穆籽做了什么傻事,就再也不会有人能够照顾她的母亲了。
穆籽只是笑了笑,含着眼泪说道:“你们不用安慰我了,医生早就告诉我这项了,你们看我母亲的脑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我妈妈已经走了。所以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希望已经没有了,我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和我的家人团聚。”
“你不担心你的妈妈后事么?她死后要入土为安啊。”我极力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了让刘警官和李京一会儿能阻止他做出更傻的事情。
穆籽摇了摇头,突然把把从医生的脖子上拿开,想自己的胸口扎去,人也向窗户的方向倒去。刘警官一把冲上去抱住了母子的大腿,想把他抓上来。我则叫来了在外面的其他警员护送医生出门处理伤势。刘警官和李京合力把穆籽拽了上来,但是穆籽已经没了气息,最后在急救室里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我去看了他最后笔者医生写的纸条,是让医生保证在自己的母亲死亡之后帮忙厚葬自己的母亲。钱就用他母亲治疗生下来的费用。穆籽母亲的脑电波已经彻底成为了一条直线,但是当我靠近她母亲,将信念给她听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角画下了一颗水滴。我惊奇地看着李京,没想到一直秉持着无神论的李京只是用很严肃的表情告诉我那是来自灵魂的泪水,是她母亲最后的21克重量。
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穆籽母亲的灵魂滑进稀疏花白的头发里消失不见。
最后一次看医生的时候,只有我和李京。
“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你见过失忆者。”李京看着他问道。
医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杀意,他母亲是他最后的支柱,而他的母亲没有几天的生命了,我想让他尽最后的孝道。穆籽自己也是癌症末期了,即使被你们抓住,他也时日无多了,真相是在你们找我的前一天的晚上他去宿舍告诉我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叫做魏凯的男人,那个男人让我给你们捎句话。”
“什么话?”李京问道。
“是但丁在地狱第三层看到的景象:黑暗中,我看到令我瞠目的景象,两队人使尽全力滚着硕大的圆形重物,面对面相互冲刺撞击。一方叫骂‘你们为何不肯放弃?’另一方回击‘你们为何放手丢弃?’重物撞击的疼痛,令两方发出惊人的哀嚎声。但是,无论多么痛苦与疲倦,彼此的攻击却无法停止。他说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些事情你是永远阻止不了他既定的结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