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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康王府里人的都好酒?这个杨骄也是头一次听说。
在她的记忆里,不论是周克宽还是周家兄弟两个,基本都不怎么碰酒的,她依稀记得周徇说过,周克宽以前是好酒,后来王妃丁湘云怕他坏了身体,便硬给管住了,可听曲氏的意思,王府多少年前,是有痛饮的习惯的,她不由看向陪从在曲氏身旁的丁湘云,一个继室,硬是改了康王府的规矩,这里头真的只是周克宽太过宠爱她的缘故?
丁湘云听到曲氏说起当年老王爷在时周家喜欢饮酒的事,面色就不怎么好了,好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她已经不再像最初时那样,只要一想起来,心就痛的抽在一起,现在她可以淡定的想过去,就像以前的事,都是一场梦一般。
“骄娘可有事?这么看着我?”丁湘云刹那闪神,回眸正碰上杨骄看过来的目光,忙敛了心神换上亲切的笑脸。
丁湘云掩饰的极好,奈何杨骄却一直在观察她,自然将她瞬时的感伤看在眼里,她挂起关切的神情,“没事儿,只是看到王妃似乎想起了伤心事,您还好吧?”
“哪有,”丁湘云猛然感觉上座的婆婆刀子一样的目光,吓的一个哆嗦,强笑道,“我只是这几天有些累了,一时闪神罢了,好啦,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跟蓓娘说,我前头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啦……”
“蓓娘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啦?”杨骄一出荣恩院,便轻轻拉了周蓓儿的衣襟小声道,“王妃不会介意吧?”刚才丁湘云走的时候,在有心的杨骄眼里,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没事的,王妃她平日里就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无端的就会触景生情起来,想来是祖母的话,又叫她想起来什么来了,”因为郭氏跟老王妃的关系,周蓓儿认定杨骄是知道王府旧事的,因此一见到杨骄,便将她当做自己这一边儿的了,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避讳,“这不,我那个大哥过几日就要迎新人进门了,王妃怕是想到以前了。”
周蓓儿的唇边挂起一抹讥诮,“过几日府里就要迎黄姑娘进府了,这些原本是大/奶奶管着的,偏王妃娘娘不放心,事事都要亲自过问,不免累了些。”
这话里的意思就多了,杨骄抿嘴一笑,丁湘云稳坐康王妃近二十年,可是骨子里的东西还是难以改变的,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张影心并不怎么得丁湘云的意,“原来黄姑娘就要进门了?我说呢,今天大*奶奶打扮的格外精神。”将胡氏弄出黄府,并且顺利“遇到”周昧,杨骄也是着实花了番功夫的,现在看来,目的是达到了。
听到杨骄的话,周蓓儿也忍不住笑起来,张影心不打扮的隆重一些,怎么能挡住她憔悴的气色?“谁说不是呢,表姐妹马上就要成姐妹了,我大嫂啊,盼这杯茶盼了许久了,昨天还亲自往黄府去了一趟,送了许多药材,给黄姨娘补身呢。”
前几天时常“替”周昧给张影心送消息的吉庆,被周昧打发到外头给他寻古本去了,这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
“那大/奶奶还真是个贤德人儿,不愧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只怕女四书是自小就学的,”想到前世张影心就是周昧身边的一只狈,帮着他没少算计自己,已经被她深藏的恨意又涌上心头,“以后黄姑娘可是有福气了。”
“何止是黄姑娘,我大哥才是真正有福的那个呢,”周蓓儿望着重华院方向幽然而笑。
以前丁湘云防范太严,就算周蓓儿想做些什么,手也伸不出去,要说这张影心还真是她的“福星”,自她嫁进来,王府便一乱再乱,因为管家不力被曲氏厌弃的丁湘云也不像以前那样能将整个王府控制在自己手中,而她,就在这个时候,叫自己的人盯上了这母子两人,不然她也不会发现原来看似恩爱的周昧夫妻,并不真的齐心,尤其是张影心,居然连外院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现在好了,被她“无意”捅到了周昧面前。
以周昧的性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是不可能不记下这笔账的,现在再多个野心勃勃的黄宜恩,以后,大家就有好戏看了,周蓓儿自幼长在曲氏身边,对她的心思还是能猜到几分的,比着想尽办法也讨不了曲氏欢心的周昧,周徇就是曲氏的心头宝,这个世子之位,曲氏一直压着,只怕也是等二孙子长大的一天,而对于周蓓儿来说,性子软和,跟她感情又好的周徇,要比人前儒雅,人后阴着脸的周昧,更适合世子之位。
“蓓娘姐姐在说什么呢?”马芯娘一直想寻机会靠近周蓓儿,却见她被杨骄霸着,苦等之下,便有些不耐烦了,上前几步抱了周蓓儿的手臂,一脸娇俏道。
“你这个丫头,就那么想跟你周姐姐说话?一刻也不能等,”马蕊娘没想到高傲的妹子居然做出如此不礼貌的事情,忙上前拉了马芯娘笑嗔道。
若依马芯娘一惯目下无尘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这么委身去与周蓓儿一个庶女相交的,即使她贵为县主!
可现在不一样了,马芯娘被姐姐骂过之后,并不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进耳里,起码她现在知道了,她想嫁给周承辉,就得能担起靖国公夫人,甚至是郡王妃,太子妃这样的责任来,那跟宗样搞好关系,甚至帮着周承辉拉拢实权宗室,便是她义不容辞的事,马芯娘相信,如果她能将这些事做好了,太子妃看在眼里,也自然会愿意为周承辉向马家求亲!
“我不是许久未见周姐姐了么,上次我生辰,却因为身子不舒服失礼了,今儿接到周姐姐的帖子,便想着要好好跟周姐姐道歉,叫她别怪我呢,”马芯娘可怜巴巴的睁着大眼睛望着周蓓儿,“周姐姐可饶了我这一遭吧!”
周蓓儿正跟杨骄说话,贸然被人打断,心里实在是不怎么高兴,她伸手在马芯娘如花似玉的俏脸上拧了一下道,“行啦,谁舍得生你的气啊,光看看这张小脸儿,心都要化啦,啧啧,我只要一看到你啊,就在想,芯娘你前世一定是天宫里的仙女,才能生出如此容貌来。”
这话听起来完全是溢美,可夸来赞去,全是马芯娘的容貌,心思一向细密敏感的马芯娘哪里会听不出?
马芯娘一向自负美貌,也恨自己这副容貌,因为这一张脸,人们便看不见她的才华跟品性,只会将她当成长了一张漂亮面孔的俗物,“姐姐说什么呢,我哪里美了,盛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了,其实我最仰慕的就是像府里大/奶奶那样的诗书画皆精的才女了。”
“是啊,我这个妹子啊,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读书画画了,你前儿不是还写了一首诗么?快去跟兰婷好好切磋琢磨吧,省得我们这些俗人领会不了其中深意,”马蕊娘都想拧马芯娘的嘴了,不论是杨骄还是周蓓儿,在诗文上都没有长才,甚至对那个张影心心底也没有多少好感,妹妹这是要往墙上撞啊。
“因为今天要请你们过来,祖母特意赏了我几盆宫里赐下的春牡丹,都是宫里匠人培育的新品,咱们啊,会写诗的就写诗,会画画的就画画,什么也不会的,就看着一群美人,写诗画画,对了,再叫小戏们过来吹着曲儿,等一会儿四时楼的席面送来了,咱们就好好品品我大哥送来的杏儿酒,”一进周蓓儿宴客的妙雨轩,周蓓儿便笑着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了。
“蓓娘这安排倒是妙极,”阳泉县主完周蓓儿的话,已经笑倒了,“咱们这些蠢的,便老实坐着赏花听曲观美人,不亦快哉!对了,前儿我进宫,还听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在说,三皇子如今也大了,到了开府的时节,”说到这儿,阳泉的目光从在座的一众贵女身上滑过,如愿的看到各异的神情,轻轻一笑,不再往下说了。
阳泉县主对这些勋贵之女骨子里是看不上了,就如这些以功勋起家的勋贵看不起靠血脉得富贵的宗室一样。自己不过一句话,面前这几个原本矜持清高的,哪一个不变了颜色?
周珩比周承辉还长着两岁,开府便是要封王选妃了,明眼人都知道周珩这一生跟储位是无缘了,可其生母牛恬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建安帝子嗣又少,周珩封王是一定的事,得了这门亲事,将来一个太平王妃是少不了的。
自己这个堂姑姑,还真是无风也起浪的性子,自己不过是想着才刚开始出门交际,便要订亲了,以后又要闭门不出,心里遗憾,才打算在订亲之前的日子里,享受一下京城贵女们的好时光,她却好,扔出这么块石头出来,只怕这些人……
“原来三皇子要开府了,我们竟然没听说呢,”周蓓儿压下心中的不悦,浅笑道,“不过那也是两宫娘娘跟恬妃娘娘要操心的事儿了,跟我今天的宴会可是没有关系的。”
老王妃曲氏年前才应承着帮着办了一回赏花宴,为宗室里到了年纪的子弟相看人家,周蓓儿生怕有人误会了她今天请客的用意。
“那倒是,不过啊,我还知道一件事呢,”阳泉县主很得意自己掀起的波浪,心里犹觉不足,装作没听懂周蓓儿的话,继续道。
杨骄则在看妙雨轩里诸位姑娘的神色,蓦然想起,周珩选妃确实是在周承辉之前,当年祖母也是动了心思的,却没有想到,被自己给搞砸了……
而这一世,她的所有注意力,先前在康王府,现在在周承辉身上,竟然将这件事忘了,而现在的自己,只怕离那个静王妃的位置更近一些。
杨骄目光落在姜卉身上,前世她就被自己这个“好友”摆过一道,帮着姜卉出头,跟李让在宫里起了争执,结果,坏了顾贵妃的好兴致,被狠狠给训斥了,颜面尽失,而姜卉,却毫发无伤。
不过姜卉就算是算计了自己跟李让,最后静王还是选了李让为王妃,可惜和美登对的一对儿,最终也是落了个被杀的下场。
这一次,自己却不能再跳到她的坑里去了,如今她的名声,是万万毁不得的。
姜卉正跟跟权兰婷凑到一处,杨骄正看到了她的目光若有所恩的停在了权兰婷身上,不由暗笑,权兰婷若是没有莲华寺的事,在京城也是头一份儿的贵女了,可惜皇家娶亲从来不把“才”字放在第一位,何况牛恬妃跟郑皇后更亲近一些,怎么可能娶延安侯家的女儿,就算是顾家,也不会同意的。只是姜卉却看不透这些,凡是年纪家世相当的,品貌上乘的,都在她的警惕范围之内。
“县主有什么话就直说便是,这么喜欢卖关子,”凡是沾到皇家的事,马芯娘就无法保持淡定,左右她年纪尚小,就算是有失礼之处,也没有人真心跟她计较,因此说话就随便了些,“我还等着看权姐姐画画呢!”
阳泉县主瞥了马芯娘一眼,“噗嗤”一笑,“这个小人儿还真是个急性子,也亏得你年纪小,不然啊,没准儿恬妃娘娘就跟归德侯夫人求了你做儿媳妇去!”
“县主慎言,我家芯娘当不得这样的玩笑,”马蕊娘见阳泉县主说话轻佻,心下不喜,脸不由沉了下去,而一边儿的马芯娘,则已经泪水盈睫,怒道,“县主你欺负人!”
自己不过是想请人聚一聚,这还没开始呢,眼看便要闹起来,看着杏眼中已经蕴满泪珠的马芯娘,周蓓儿也一阵儿头疼,这个孩子真是太娇气了,“阳泉姑姑快跟大家说说你又有什么新闻了吧,别揶揄咱们芯娘了,真要引出她的金豆子来,祖母只知道了,该怪我不会待客了,”怨不得这阳泉县主年过十七了还没定下人家,就这不讨喜的性子。
自己一句话把个小姑娘逗哭了,说出来也挺没品的,阳泉县主摆摆手,“唉,我也是玩笑之语,芯娘万莫放在心上,我跟你们说啊,这次顾贵妃请了皇上的旨意,要在长春宫给昌王新添的小皇孙办满月礼呢!”
果然来了,前世,她就是在小皇孙的满月宴上,跟李让对上的,杨骄的目光再次在妙雨轩众人面上滑过,于她们这些女儿家来说,昌王的儿子,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有关系的是,那天两宫跟牛恬妃一定会到!
阳泉县主爆料完毕,心满意足的抱了杯花露歪在红木大靠椅上看着那些勋贵女子三三两两你写诗,我画画,心下微嗤,面上便不自觉的带了出来。
“你这是何苦来?”李让也没有跟大家一起写诗,而是坐到阳泉县主身边,小声道,“作弄我们,你可解气?”
“我作弄的是她们,可不是你,你这人,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怎么了?我把这池子搅一搅,咱们不就看清楚了到底会浮上来几条鱼?”阳泉县主跟李让极为亲密,掩口道。
她见李让仍是一脸的不赞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啊,就是太善了,将来被人吞了只怕还得问问人家有没有硌到牙呢,你看到没,那个姜卉,听到我说老三,脸都红了,还有那个权家的丫头,眸子乱转的,老三虽然没有老二那么得宠,可是人品才学,哪一处不是最好的?若是落到了她人毂中,你可别跟我哭!”
李让真是恨不得捂了阳泉的嘴,大急道,“你在这儿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那你也别教训我作弄人,咱们啊,各做各爱做的事,谁也别管谁!”阳泉躲开李让暗中拧她腰的手,嘻笑道。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们这些人家,可是你虽然贵为宗亲,不是还得嫁人么?宗亲联姻最多的,不还是我们这些人家么?你现在是宗室女,将来是要做勋贵妇的,何必总是这么愤世嫉俗?难不成你看上了世林哪家的儿郎?”李让见阳泉“死不悔改”,忍不住又要劝她。
“嘁,谁要嫁那些虚情假义之辈?我跟你说啊,我还有个消息没告诉别人儿呢,你要不要听?”阳泉县主附在李让耳边,低语了几句,而李让已经心神俱裂,险要惊出一身汗来,“你说的是真的?清河公主?”
虽然李让跟清河公主并不熟悉,可是这样的消息,也太叫人惊诧了,“她只要再熬上些时日,有了驸马,不就当家作主了?”难道顾贵妃的手还能伸到公主府里不成?
“我倒觉得这样才一了百了,不过啊,长春宫里那位,什么时候能由着别人算计她?”阳泉县主悠悠的抿了口花露,她对清河公主不怎么看得上,堂堂大晋公主,窝囊成那幅样子,也活该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