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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锦瑜还真是奔着杨骄来的,因此看到远远的杨骄已经站了起来,心里挺高兴,“我正想寻人说说话呢,就看到你了。”
“这不,我一看啊,就知道锦瑜你是来寻我的,”杨骄拉了常锦瑜的手道,将马蕊娘介绍给她,等两人厮见之后,才又道,“我也许久没见你了,连明春,这阵子也光顾着她的亲事了,连个条子都懒得给我递一张。”
“嘁,那就是个没良心的,现在只想如何备嫁妆了,我几次下帖子,她都推托着不肯出来呢,也得亏她那个性子,怎么就能关得住,”常锦瑜见杨骄跟她态度亲切,心里也十分欢喜,拉了她的手坐下。
马蕊娘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杨骄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不过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有些事人家不愿意,马家也有自己的办法,何况从内心讲,她也并不真的希望妹妹去给人做妾,哪怕是皇家呢,君不见盛宠多年的顾氏,一句话便几起几落,而郑皇后,再不得宠,只要不犯错,就稳坐中宫,
“常姑娘怎么不在那边儿与她们一道儿写诗?”工部侍郎常景龙马蕊娘知道,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杨骄还跟常家的女儿交好了,但以常景龙资政殿学士,工部侍郎的身份,他家的女儿,应该也在甄选的范围之内,马蕊娘看着一身银红软缎褙子的常锦瑜,笑问。
“是啊,我可是常听明春夸你是个才女,没想到你居然也学我们逃了出来不成?”杨骄也奇怪这个时候,常锦瑜怎么单独出来了,“今天顾家也来了好几位姑娘,我都没有见过,不知道你跟她们熟不熟?”
常锦瑜自知凭自己的家世,是不可能成为太孙妃的,而做什么太孙嫔,她根本没有兴趣,所以干脆也躲懒儿避了出来,现在遇到杨骄,正好跟她说说话,省得一个落单,“明春那张嘴你还不知道?有一她都能说出十来,我也就在她跟前装装才女罢了,如今有曾姑娘在,我就不出丑了,你问的顾家姑娘,顾四跟顾七我都认得的,剩上那几个,见的少,只是不知道,怎么请了她们来了?”
常锦瑜不知道德阳公主为什么请了顾家人来,连顾家的那几个姑娘也不知道,但她们心里清楚,这于她们来说,是多么宝贵的机会,因此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表现,希望能一鸣惊人,为自己的谋得一个好未来。
“杨姑娘,我家郡主请你过去一趟,”几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见一个公主府的小丫鬟过来,一福道。
看来这是有后续了,杨骄无奈的向马蕊娘跟常锦瑜一笑,“郡主见召,我是推也不能推的了,你们,”
“在这儿坐了半天,也怪没意思的,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她们的诗写的如何了,”马蕊娘率先起身。
常锦瑜出身有限,容貌也不出挑,因此也不担心自己成为诸人的目标,这个时候,也不好弃杨骄而去,“是啊,我估摸着她们诗也该作好了,咱们一道儿过去看看。”
“杨姑娘来的正好,”惠然郡主看到杨骄,倨傲的点点头,随手一指长案上摆着的一张张白宣,“你来帮你挑上几首好的,我好给母亲送过去,”
叫自己来选?杨骄环视四周,浅浅一笑,“郡主真是太抬举我了,那边公主跟昌王妃还有各府夫人们都在,咱们怎么能妄下决断?何况虽然杨骄不才,也知道诗以言情咏志,不论今天孰有孰劣,都是大家的心血之作,理当敬献到公主跟前,郡主说是不是?”
这下杨骄又将球给踢了过去,惠然郡主这是铁了心跟自己过不去了,还特意叫人将自己喊过来为难,自己若真的拿大去品评那些诗作,可就将整个盛京城的闺秀都得罪了,现在她倒要看看,惠然郡主会不会傻乎乎的去裁汰优劣。
“杨姑娘说的有理,咱们也不过是随兴之作,哪里真的去争什么高低?送到公主跟前,也不过是博长辈们一乐罢了,”顾湘睨了惠然郡主一眼,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童,不过是仗着身份,也敢来品评她们的诗作?
太子一派对顾家成见颇深,惠然郡主对姓顾的自然没有好感,见顾湘出来支持杨骄,小脸一板,“怎么?本郡主想先看一看,免得真有什么不拙劣的诗作污了我母亲的眼,有什么不对的?还是你怕你的诗被贴出来叫人笑话?哼,什么顾家,我看也不过尔尔!”
“郡主,不可胡说,”若不是自己的姐姐不肯走,项妙仪都想找借口回自己家了,“谁不知道顾姑娘品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连顾相也曾经感叹顾姑娘不是男儿,不然定能为顾家夺一个状元回来,她的诗又怎么会不是佳作呢?”
权家是顾氏的人马,权兰婷又深知顾家的女儿是绝无成为太孙妃的可能的,“是项姑娘说的是,湘姐姐的才学,我也是深为佩服的,若不是怕扫了大家的兴致,有湘姐姐在,我原本是连笔都在想动了的。”
这是做什么?全都跟自己过不去?惠然郡主拧眉环视,项嘉月可是说了,她是郡主,是除了公主跟王妃,她的身份最高,而且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的婶娘,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可能当众责罚她的。
可现在的场面却在惠然郡主的意料之外了,这些人仿佛一个个都站在了杨骄身边,她茫然的看着四周,气的小脸儿通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郡主,既然刚才杨姑娘那么说了,不论咱们谁的诗都是心血,没有优劣之作,那不如请杨姑娘也写上一首,顾姑娘不也说了么,随兴之作,”莫清婉在一旁掩口笑道,“以前不是听骄娘说过,你可是跟着阮氏女习过文的,想来不通文墨这样的话,不过是戏言罢了。”
“对,清婉姐姐说的没错,来人,将书案给我腾开了,咱们看看杨姑娘的诗怎么样?”惠然郡主大喜,也不等杨骄开口,直接吩咐道。
今天凡是来公主府的姑娘,都是有可能成为太孙府中人的,所以彼此间也没有多少情谊可以顾虑,甚至惠然郡主这么咬着杨骄不放,她们心里也是乐见的,都默默的将身子退到一边,给杨骄让出了一条路来。
“骄娘,你,”马蕊娘抬步上前,准备替杨骄说话,这写诗可不比练字,只要功夫下到了,纵使天赋有限,那字也是可以见人的,而杨骄,可是从来没有见她动过笔的,今天是铁定要出丑了。
“马姐姐不必担心,今天我原本是想着有顾姑娘曾姑娘这几位珠玉在前,就不在众人面前献丑了,可有人都开了口了,我要是再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岂不是像怕了谁似的?”杨骄轻嗤一声,用眼角扫了一眼莫清婉,如同看一件脏东西一样,完全不掩饰面上的厌恶。
莫清婉被杨骄这么当众嫌弃,气的脸色发青,可她激杨骄写诗,杨骄也接招儿了,此时再跟她呛声,未免就不智了,她摇着手里的水墨素绢扇,挑衅的回了杨骄一笑,别人不知道杨骄,她还不清楚么?杨清玉可是跟她说的很清楚了,郭氏不学无术的,自然也不懂的如何教孙女儿,杨骄也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加上有郭氏会巴结两宫,才在勋贵圈子里有那么一席之地,今天,她就要叫大家看看杨骄的斤两,也绝了杨骄的太孙妃之路。
杨骄走到书案前,只看着满湖的荷花并不说话,而身边的青苹跟青梅训练有素的铺纸磨墨。
一直冷眼旁观的丁颖跟曾荟不由交换了个眼神儿,就看这两个丫鬟熟练的模样,说杨骄胸无点墨,只怕传闻有些夸大了。
杨骄待青苹两人准备好了,走过去直接提笔毫不迟疑的一书而就,“曲沼芙蓉映竹嘉,绿红相倚拥云霞。生来不得东风力,终作熏风第一花。”(元-何中)
待墨干了,她缓缓退到一边,笑道,“叫诸位见笑了。”
杨骄确实不长此道,但她是在几天前,便收到了周承辉借青苹传的口信儿,说是德阳公主要办赏荷会,如今虽然她不是太孙妃的大热人选,可毕竟也两宫的考虑范围之内,再想像以前一样,推一句不擅此道便可以轻易躲过那是绝无可能了。
因此杨骄便早早的尝试着写了几首咏荷的诗来,又请了六叔帮着斧正,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生来不得东风力,终作熏风第一花?”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要告诉大家什么吗?杨骄此句一出,整个湖心亭都安静下来,大家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些许审慎。
“没想到杨姑娘还有如此高才,跟你一比,我们写的,都不用看了,”曾荟率先开口,“品此诗确如杨姑娘所说,以诗言志,杨姑娘的志向,吾等不及啊!”
原本杨骄是不打算用这首诗的,可刚才马蕊娘的一番话,还是叫她吃了心,难道杨家就真的弱的需要去跟人谈条件,自己就差的要早早就将周承辉身边的位置让出去,才能换得太孙妃的荣光?
意气之下,杨骄提笔将这首诗写了下来。
“不过是一时随兴而作,经不得曾姑娘推敲,叫诸位见笑了,”既然做了,她也不怕别人的猜度,杨骄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诗放在案上原来的那摞诗稿中,含笑在马蕊娘身边坐下。
“禀郡主,公主知道姑娘们都做好了诗,叫奴婢拿过去给大家瞧瞧,”一个青衣丫鬟过来,向惠然郡主一礼道。
惠然郡主完全没料到杨骄还真能写出来诗,她年纪小,书读的也不多,可是就看别人足用一柱香时间才写出一首,而杨骄被临时叫来,当着众人的面一挥而就,再看之后诸人的脸色,她也猜到了,杨骄那诗一准儿写的不赖。
“那不都在那儿嘛,你拿去吧,”惠然郡主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诗写完了,咱们这回做什么?杨姑娘,你诗做的不也挺好的嘛,干嘛说自己不会?我听人家说,你还不擅音律?只怕又没说实话吧?来人,将琴抱上来,咱们听听杨姑娘的琴艺如何?”
这是跟自己顶上了?作诗杨骄还可以提前准备的话,这抚琴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杨骄微微一笑,抚了抚自己胸前的玉锁,“郡主怎么老是为难臣女啊?这亭中擅音律者比比皆是,而且这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再听臣女拂上一曲,坏了公主跟沈王妃的兴致……”
“我今天路上耽误了些功夫,听外头带路的婆子说,今天项驸马在外院也宴着客呢,靖国公一早就到了,”常锦瑜看了一眼惠然郡主,小声道。
原来靖国公真的来了?亭中的闺秀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虽然她们也有猜测,可到底不敢肯定,现在常锦瑜透了实底,那就不一样了,现在不管杨骄到底是不是真的擅琴艺,她们都不能再叫她出来了,万一又是个中高手,岂不是再给了一次叫杨骄出风头的机会?
若真像杨骄说的,她真出了丑,坏了德阳公主的兴致,以她的脾气,只怕就叫大家早早散了,不等于自己也跟着错失了展示的机会?
“郡主还是不要逼骄娘姐姐了,姐姐她是真的不擅音律的,”马芯娘俏生生的站起身,“骄娘姐姐这个人啊,向来就是有一说一的性子,”杨骄次次说不擅文墨,这回却一鸣惊人写了好诗。
马芯娘是再不会给杨骄出风头的机会了,她向一直安静的待在一旁的沈苾芬笑道,“沈姑娘请恕我无礼,您跟王妃是姐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号才好了,不过您初到京城,礼当您先来才是。”
这次来做客的姑娘们都是由惠然郡主在湖心亭招待的,沈苾芬虽然跟谁都不熟悉,可还是跟着一道儿来了,只是顾忌她的容貌跟身份,没有人主动与她结交。
现在马芯娘直接将矛头转向她,她又如何听不出来马芯娘话里的意思,“马三姑娘不必如此,虽然我堂姐贵为王妃,可是沈家跟归德侯府却是相交多年,咱们与往常一样,平辈轮交便可。”
“我初来是客,既然马三姑娘开口了,我就抛砖引玉好了,”说完也不等马芯娘再说什么,便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只凤眼笛,倚着阑干,吹奏起来。
沈苾芬今天穿了件月白色半臂,半臂不知道是用什么料子织就的,此刻她又正处在亭子边,上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衣裙便折射出深浅不同的光来,浓的如湖中的碧水,淡的却像天际的孤云。
今天沈苾芬也没有用那些众人皆知的名曲,而是选了一首笛音并不高亢嘹亮的曲子,那笛声低缓,如一匹上好的丝绸,在凝碧湖上轻轻抚过,与沈苾芬的气质神韵浑然天成,竟叫人生出一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
沈苾芬一曲作罢,许久才有人轻轻抚掌,杨骄看着最有资格竞争太孙妃之位的几个姑娘,饶是养气功夫再好,此刻面上的笑容,也都像挂了张面具一样。
而不远处与湖心亭以九曲竹廊相连的一处竹亭上,沈骊君正矜持的向德阳公主道,“我这个妹妹,平时不怎么喜欢出门,也就在自己院子里,读读书,练练琴,为这个,家里的大祖母还将自己的嫁妆,九瑗琴赏给了她。”
九瑗琴是传世名琴,若是在沈苾芬手里,那这丫头的琴艺只怕不在笛子之下,德阳公主瞟了一眼过来给各府夫人请安之后,便坐在自己身边并没有离开的周承辉,见他只拿着丫鬟送来的诗作不语,抿嘴笑道,“承辉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