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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郑太后真的知道错了,太皇太后才软了口气,“起来吧,你也不必再梳洗了,儿子病了,当娘的可不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走吧,咱们去看看太子,既然皇上要废太子了,君无戏言,太子府承辉小两口住着就不合适了,以前的太孙宫不还没动么?叫他们先住那儿去,以后啊,每天过来跪一跪,”
天天过来跪?郑太后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扶了太皇太后,“臣妾扶母后出去。”
周承辉看到太皇太后跟郑太后携手而来,鼻子一酸,连忙将头低下,平时跟两宫撒娇的事他没少做,可当真有委屈的时候,他却不愿意亲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看到孙子浅蓝袍子素银冠,直挺挺的跪在殿前的青石地上,郑太后心里的那点子算计登时无影无踪,她怎么就忘了,如果周承辉被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但他要死,就是将来的子女,也休想活下来,“我可怜的辉哥儿,你放心,有皇祖母呢,皇祖母一定不会叫你有事的!”
这才是亲祖母该有的态度嘛,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多余的话哀家也不再说了,你只记得,不论什么时候,先顾着自个儿,你好了,咱们这些人才能好,”
“是,承辉知道了,”周承辉重重的向太皇太后跟郑太后磕了个头,“惹父皇生气,便是承辉的大错,”
“太子妃到底是女儿家,身子娇贵,这么一直跪在地上,会伤身子的,来人,给太子妃拿个垫子过来,”太皇太后看着同样一身素衣,面色平静的杨骄,满意的点点头,“你也是个好的,好好陪着殿下,”
“是,臣妾会一直陪着殿下的,”杨骄冲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老娘娘您年纪大了,千万莫要为这些事生气,我们没事的,”
“魏国公在那边呢,你过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太皇太后见魏国公向这边走来,冲郑太后道。
“是,臣妾也正纳闷儿呢,就听说秦逢时在殿下气晕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情况,臣妾也得问问魏国公,”郑太后有太多话要跟魏国公说,也不跟太皇太后客气,向她一礼,便带了宫人迎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太子是什么商量的?”魏国公刚一坐定,郑太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想想朝堂上的事,魏国公也觉得出乎意料,不过比起周璨当庭要废太子,魏国公更吃惊的是原来这个皇帝这么不成器!
他将当时的情景一一跟郑太后讲过才道,“侄儿也没有想到,皇上对先皇居然有这么深的怨气,连三年不改其志的规矩都不守了,还有太子何错之有?难道当年咱们保下他,还保错了?”
再蠢再无情,也是郑太后亲生的,听侄子骂儿子,哪个娘也不愿意,“皇上也是话赶话了,哪里会真的废了太子?”
“侄儿担心的是,这阵子梁氏跟顾家人来往频频,若真的叫他们成了事,这些年侄儿跟着太子可没少做事,只怕您不在之时,便是咱们国公府被清算的时刻了,”也是因为这个,魏国公是绝对不会叫梁贵妃跟顾家得逞的。
“你放心,当初哀家既然叫你全力帮太子了,就不会叫咱们府上没有一个好下场,只是现在怎么给皇上一个台阶下,叫他体面的将说出去话收回来,哀家就不相信了,哀家还活的好好儿的呢,他就敢真的废了先皇立的太孙!?”
有了郑太后的承诺,郑永郐算是彻底放心了,这些日子妻子从宫中回来,提起姑妈的态度,总是一脸忧虑,虽然郑家是跟定了太子,但若是家里这个老祖宗不一心,行动起来就太麻烦了。
灵佑帝这次是真的病了,群臣们便再次可以在府里安心的用完了早饭往各自衙门里办差,而秦逢时,也在灵佑帝清醒之后,立马被召进了宫,
“中玄,亏朕一直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跟周承辉那小子一条心?!”看到秦逢时垂着头进来,灵佑帝心里的火又上来了,指着秦逢时骂道。
“陛下,太医说了,你不能生气的,”栾嫔看到灵佑帝发怒,连忙俯身为他揉着胸口,“您召见秦相之前,可是答应过嫔妾的,要心平气和的跟秦相说话,”
栾嫔压低的声音道,“您是皇上,真的看谁不顺眼,直接叫侍卫将人拉下去打板子便是,犯不着伤自己的龙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爱妾一阵儿娇声软语,灵佑帝的火气才算是熄了许多,“朕听爱妃的话,不生气,朕得长命百岁,好好看看你们这起子小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自己一心辅佐的君王?跟个碎嘴的婆娘一样,秦逢时压下心中的无奈,提袍跪在灵佑帝榻前,“陛下的微臣解释,微臣也没有想到张天师会说那样的话,原来他至始至终在都欺骗微臣,微臣也是上了他的当了!”
“那你为什么不许朕废了太子?!”原本灵佑帝以为,就算所有人不赞同,秦逢时也会支持他的,有了秦逢时,他就算是杀光了那些反对他的人,这朝堂也照样运转的下去,可万没想到,秦逢时当时也不站在自己一边!
“微臣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在皇上心里,二皇子更肖皇上,可是先皇去世一年未到,您也刚刚册封太子不久,就无故要废太子,这会引起朝野震动,于国不利啊!”
现在秦逢时已经不敢跟灵佑帝讲什么嫡长之类的话了,左右周承瑞也不错,真要是换了他做太子,自己悉心教导几年,也照样是一位明君,说不定还比周承辉好左右呢,可是废太子是举国大事,周承辉在朝中已成一党,哪里是一道圣旨便可以废除的?尤其是掌着兵权的几家勋亲,可都站在太子一边儿。
“你的意思?”
秦逢时看了一眼小心为灵佑帝试汗的栾嫔,没有吭声。
栾嫔也是个晓事的,忙起身道,“嫔妾去将莲芯捡出来,一会儿泡了茶给皇上,您可不许嫌苦不喝哦!”
“去吧,爱妃捡出来的黄连,也是甜的,”灵佑帝恋恋不舍的放开栾嫔的手,待她出了殿门,才收回目光道,“你有什么计划?”
“唉,当时臣就说了,叫您罚太子闭门读书,这一罚什么时候解禁,还不是皇上您说了算?”多好的时机,却白白错过了,自己还背了个气病皇上的罪名,将来只要被人攻讦,这一条是准跑不了的,
灵佑帝哪肯承认是自己没想明白,抚着肥硕的肚子不自然道,“你以为朕不明白你的意思?可那治表不治本,将来朕成天跟那起子小人打嘴仗,听他们叫嚷放太子出来?”
秦逢时也没指望灵佑帝会承认错误,“臣来时看了,太子如今正跪在殿外呢,皇上您先叫殿下回府才是,不然这一来二去的,就是皇上您不慈了,”
一个皇帝,不孝不慈,简直就是被人唾弃的对象,但凡周承辉有异心,灵佑帝就是人人喊打的对象了。
这周承辉天天在自己殿前跪着,过来给他求情的也好几拨儿了,想想这些日子梅氏伺候自己也是尽心心力的,灵佑帝颔首道,“就依你,来人,传朕的旨意,叫太子回府去吧,”
叫太子?司虎心里一松,忙在门外脆声应了,颤颤儿的跑走了。
见灵佑帝还肯听自己的话,秦逢时精神一振,“皇上您春秋正盛,如今二皇子年纪尚小,咱们可以从长计议,微臣就不相信,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太子他能一点儿错儿也不犯?其实微臣觉得,皇上您想叫殿下像您当年一样,也是一片慈父之心,这不出门,不上朝,自然就不会犯错,太子中宫嫡出,谁又能奈他何?”
秦逢时不住的摇头叹息,连灵佑帝都要觉得自己真的是对儿子满满慈心,偏这个不孝子不感恩,还操纵着群臣跟他做对!“知朕者,中玄也,朕起初哪里是真的要废了他?只是这一试才知道,原来这朝堂上,他一个太子,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势力,中玄你说,他要是没有别的心思,笼络这么多朝臣要做什么?”
他是好父皇,错的都是周承辉,是周承辉逼他废太子的!
“等皇上病愈之后,便叫殿下听政吧,先皇在时,太子不是已经跟着上朝了么?皇上您再派些差使给他,”
“朕懂了,”差使办的好不好,可不是他周承辉说了算了,这要是回回都办砸了,就别怪他无情了。
京郊一处偏僻的庄子里,顾培正正戴着斗笠倚在一颗大柳树下悠然的喝着小童儿泡的新茶。
“相父,相父,”周琛疾驰几十里,远远看到顾培正,兴奋直接翻身下马,向顾培正跑过来。
顾培正虽然人不在京城了,可是每天都有快马向他禀报京城里的风吹草动,现在看到周琛,自然知道了为什么这么高兴,“嘘,殿下吓跑了草民的鱼了!”
自周璨登基之后,周琛为求顾培正支持,不但许诺成功之后封顾培正为异姓王,为了表示亲近这意,还改了称呼,不过顾培正却一直谨守君臣之礼,不肯应他一声。
这几日朝堂上的风云急变,已经让周琛激动的根本在王府里呆不住了,若不是被府里的谋士拦着,他当天就冲到顾培正这里来了,“一条鱼有什么?等将来,本王将这整座山还有这山下的湖,都赐给相父!”
“殿下可是因朝中的事来?”顾培正没有接周琛的话,纵然那个异名王叫他动心,但却不是他真正决定帮周琛的理由。
“相父也听说了?不过今天我在路上已经收到消息了,说是周璨已经命那臭小子回太子府去了,我看啊,这回叫臭小子赢了,”
“我这位皇兄简直没有一点儿帝王之才,谁不知道他这皇位是靠儿子保住的?现在椅子都没坐热呢,就要过河拆桥了,当初那臭小子若是不帮他,难道我这个皇叔还会亏待了他不成?哪像现在,只怕有一天,命都没喽!”
想到周璨跟周承辉父子俩就要斗起来了,周琛就合不拢嘴,就算将来江山他得不到,能看着这对父子自相残杀,也挺开心的。
如果叫你得了江山,周承辉只怕死的更快,顾培正捻须而笑,“那殿下准备怎么做?”
“我这不是来请教相父了么?下来咱们要怎么做?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儿,那个周璨气量太小,脑子也不够用,我叫咱们的人跟着郑家马家一道儿反对废太子,他就炸了!”可惜只晕了,没气死!
“皇上身边有秦逢时呢,殿下放心,他是个爱权的,他是绝对不会乐意皇上留着太子的,”一个已经成年的太子,怎么可能被秦逢时左右?
“估计以后,皇上会频频找太子的毛病了,只有一个犯了错的太子,废除的时候,群臣才无法反对,而且,还得犯大错才行!”
“那咱们呢?帮着皇上?”
顾培正拿出鱼饵小心的挂在银勾上,“先帮着吧,咱们这位皇上,你不帮他,他什么也做不成!”
“妾身见过秦相,秦相万福,”跟灵佑帝计议好了,秦逢时精神抖擞的从乾清宫出来,没想到正与一个美妇撞了个正脸儿。
“哦,娘娘有礼了,”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自然是宫眷了,秦逢时连头都不敢抬,拱手一礼,“娘娘先请,”
“秦想不记得妾身了?咱们原本在太子府里是见过的,”德妃薛氏今天是特意在这儿堵秦逢时的,哪里会叫他这么轻易就走了。
“这个,”看这架势,自己是走不了了,秦逢时抬眸匆匆扫了德妃一眼,“原来是德妃娘娘,臣秦逢时见过德妃娘娘,”
“秦相不必如此多礼,妾身也是乍一见秦相,心里挺高兴呢,”德妃向身后一抱着皇三子的乳母道,“还不让安儿给秦相见礼?”
几个月的娃娃能见个什么礼啊?秦逢时汗到下来了,再次一揖到地道,“不敢,微臣见过三殿下,”
“原来秦相高就之后,就跟妾身生分了,妾身原想着有缘再见秦相,求秦相看在往日,能应妾身一件事呢!”薛德妃叹了口气,声音里是无尽的惆怅。
“不敢,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什么往日?秦逢时迅速看了下四周,除了薛德妃带的人外,再无他人,高悬的心才算放下了。
早知道当初在太子府遇到这么个麻烦,他就不会看到个小姑娘在哭,就过去询问了,现在好了,在薛德妃口里,却成了叫人误解的把柄。
薛德妃并没有急着说出来意,她静静的看了秦逢时一会儿,“噗嗤”一笑,“瞧秦相吓的,妾身能有什么事?”
她伸手将儿子抱过来,“如今妾身再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夫君冷待便偷哭的傻姑娘了,现在妾身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妾的安儿长大成才,”
“秦相,”
“啊?娘娘请说,”
“如果安儿到了开蒙之年,由秦相亲自教导如何?妾身跟安儿能依靠的,除了皇上,就只有秦相了,”
“这?”叫自己给一个小娃娃开蒙?他可是两榜进士,翰林学士。
“秦相看不起妾身?”
“不,怎么会?娘娘想将三皇子交给微臣教导,也是看得起微臣,”秦逢时脑子里飞快想着薛德妃的用意,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灵佑帝废太子给闹的,这看中太子之位的,不只是梁贵妃,还有薛德妃。
这下秦逢时心里有底了,他直起腰来微微一笑,“微臣能不能给三皇子开蒙,还要看皇上的意思,等到三皇子三岁之时,只要娘娘能请得动皇上金口玉言,臣便竭尽所学来教导三皇子。”
如果灵佑帝能活的长久,那么年纪更小的周承安,可比周承瑞更好,尤其是他已经听到风声,梁贵妃跟顾氏打的火热,想想当初顾氏一党对他的打压,捧出一个不被顾家控制的太子,对自己更有利。
“那妾身就先谢谢秦相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薛德妃郑重向秦逢时一礼,“那妾身就不耽误秦相了,请秦相先行,”
“嬷嬷,你说的一点儿没错,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咱们安儿可也是皇上的血脉呢,”看着秦逢时走远了,薛德妃将手里的儿子交给乳母,扶了身边一位深紫比甲的嬷嬷小声道。
“薛老爷升了三品,马上就要调回京了,您的家世,虽然比不上皇后娘娘,可比那位高多了,她能想的,凭什么咱们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