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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骥从屏风缝里偷眼望向前厅,只见刘阿据案而坐,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案前侃侃而谈,这儒生面皮白净,穿着身淡绿的绣花绸衫,虽然身处刀戟环绕之中,却面无波澜,反而始终挂着斯文有礼的微笑。
“李异与我的恩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提它干什么”,刘阿在没和赵骥商量前并不急于表明态度,“要说借刀杀人的话,只怕也是你们想借我的刀去杀李异吧,吴王待我不薄,这巫县可有封给我的一半,我为何要降”。
儒生眉毛一挑,依旧不疾不徐的说到:“将军此话可谓言不由衷”。
赵骥这才注意到儒生的眉毛竟是白色的,心中顿时浮起一句话来: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原来是他,被诸葛亮盛赞过的侍中马良,他来这里干什么。
只听马良续道:“巫县地薄人稀,产出不多,何况巫县钱粮大半还是归李异的,将军所得不过尔尔,这些年来日子怕是过得不易,若能归降朝廷的话,陛下御口亲承将军仍领旧部,我大汉虽不封地,但粮饷皆由朝廷供给,岂不胜于坐困巫地”。
刘阿似有所动,当即应道:“还请尊使稍事休息,兹事体大,我得和部下商量后再行决定”。
赵骥知道刘阿这是打算来和自己商议,只见他起身作势送客,马良答了一礼后,刚往外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说到:“将军切莫久议不决,朝廷除我之外,还派了议曹赵骥前去李异处,若是他先降了,将军的起义之功只恐就不能独得了”。
“你说谁?”刘阿浑身一震,不明白马良为何这时提到赵骥。
“此人说来还与将军有些干系”,马良淡淡答到,“赵骥是新任的议曹,据查实乃是故征东中郎将赵公韪的遗腹子,将军与李异皆是赵公旧部,李异极有可能念及故主之情而归降,是以良才会劝将军莫要迟疑”。
“放屁”,刘阿是个不擅作伪的直肠子,当即怒道,“李异会念个屁的故主之情,主公当年就是被他杀害的,你们让少主去巫县,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什么,赵公是李异杀害的?”马良一脸惊异的愕然道,“那……那赵议曹岂不危险”。
马良疾步冲向刘阿,几名护卫为防行刺赶紧伸手把他拦住,马良挣脱不得,焦急的喊到:“昌懿是朝廷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深得陛下器重,与我乃是知心的忘年交,还请将军看在赵公的情分上,速速发兵救援”,说话间眼泪就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看着马良声嘶力竭的急迫模样,赵骥不由得暗自赞叹道:“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把算盘,厉害,这要放在后世,妥妥的是个当影帝的材料啊”。
赵骥吩咐身旁的小头目快去把刘阿带到后面来,他的演技可比马良差多了,可别让对方看出破绽来。
刘阿转过屏风步入后厅,一看见赵骥就说到:“这马侍中倒是个重义之人,一听说少主有危险便急得没奈何,我若不是已经将少主截下了,此刻定要点齐兵马和他同去营救”。
“切”,赵骥冷笑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今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他的面,一个秩比二千担的侍中哪会和我这个小议曹有交情”。
情节转换得太快,刘阿的榆木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那……那他哭个求啊”。
“朝廷早知道李异与我有杀父之仇,也知道叔父极重我阿翁当年的知遇之恩,所以才故意派我前去巫县送死,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激怒叔父去和李异火并,最好能两败俱伤,这样最后无论是谁胜出都会实力大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命于朝廷了”。
“好歹毒的诡计啊,其实只要让我知道少主尚在,也自会听从少主的主意,又何必要用此等阴谋”。
“非也,若叔父实力未损,就大可以从容谈判提出条件,绝不会同意部下被朝廷分散整编的”。
刘阿恍然醒悟,气得顿脚怒道:“混账,那马良居然敢惺惺作态愚弄于我,待我去剁了他喂狗”。
赵骥连忙扯住刘阿:“叔父息怒,其实他来得正好,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来招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李异,又保存住实力”。
耳语一阵后,刘阿怒气未歇的返回前厅,只见马良颓然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叹息着:“唉,昌懿算来应是昨夜进的巫县城,此刻只怕已经遭了李异的毒手了,哀哉,英才斯年早逝,痛哉,空余高朋满座”。
马良越说越伤心,以至于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然后上前拉住刘阿痛不欲生地喊到:“李异前弑将军故主,现更穷凶极恶害了昌懿,断了绵竹赵氏的最后一点血脉,春秋不禁复仇之义,难道将军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要不是赵骥刚才的点拨,刘阿只怕早已被马良的表演激得热血上头了,他强忍住一拳揍在马良脸上的冲动,咬牙恨道:“侍中放心,我刘阿若不能手刃李异,当真是再难为人,只是此事尚需侍中相助”。
刘阿逐退左右,这才低声说到:“我有一计,请侍中知会吴班将军来日领兵攻城,李异必会向我求援,到时候我便尽点寨中兵马下山,这时就请吴将军让开一条道放我进城,入夜后,我在城里举火为号,与吴将军内外夹攻,则巫县可破矣”。
“便依将军所言”,马良抹干眼泪,但仍犹带悲声道,“在下保证,吴班将军定会全力配合,请将军放心,待巫县城破之日,再与将军拿李异的人头共祭昌懿在天之灵”。
刘阿拔剑向天恨恨说到:“我刘阿不杀李异誓不为人”。
“如此,便拜托将军了”,马良举袖遮脸作拭泪状,暗中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得意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