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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回安家,风平浪静,安简民连联姻的事儿都没提,一家人仿佛都忘记了这件事。汪倩,现任的安夫人,一向看到安吉儿就打满了鸡血,不找点茬,刺两句都不痛快,这次安吉儿回来,她竟然也没多说什么,嘴上积德不少。安静更是一如既往地高冷,不曾对安吉儿说过一句话。
安吉儿乐得清静,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不可控制的事情,从那个晚上开始发生。每次安吉儿快睡着,外面房间里就有奇怪的声音,一起来又找不到,根本没法好好睡。而这些声音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会听到,安家其他人,包括家里的佣人、花匠,都说不曾听到奇怪的声音。一连三天如此,安吉儿被这些奇怪的声音搞得夜不能寐,精神也变得狂躁起来。
安简民却以为她是在外面野惯了,被拘在家里不高兴,闹幺蛾子,也不理睬她。安吉儿去医院检查耳朵,很正常,她又报了警,请私家侦探,闹到最后连道士尼姑都请了回来,除了增加安简民的厌恶感之外,毫无作用。
一到晚上,这些声音就会在耳边响起,安吉儿只能昼出夜伏,才能好好休息,一个月下来,她脸色非常憔悴,整个人也仿佛老了好几岁。安家的下人本来就对这个二小姐不太熟悉,这下更觉得她阴郁恐怖,不敢接触。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傍晚,安家来了一个客人——张家的老管家。这老管家兢兢业业服侍了张家几十年,永远都是一脸褶子的五十岁老绅士的模样,他一抬头,正好看到穿着白色睡裙、面容憔悴的安吉儿,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是代表张家,来告知一声两家定亲的事。安吉儿是张家大公子的未婚妻,这是两家很久之前就敲定的事情,张家管家这次过来,就是先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大公子张伯仪就快回国了,过些天张家夫妇二人就会上门来说订婚的事情。张伯仪即将回国的事情,网络上早就有报道了,谁人不知。张管家却还特地跑一趟,正式告知一声,可见张家真是在意安家啊!安简民想到这里,脸色越发放松、自在。
张家家主,张伯仪的父亲,正在竞争一个京都的重要职位,一旦竞争成功,张家就能立刻再上升一个地位!那时候的安家,同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安吉儿嫁过去以后,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张家未来主母,何等的风光!安简民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小女儿,但毕竟也是自己的孩子,以后还能够成为安家的有力背景,心中越发得意起来。
他顺着张管家的目光一抬头,也看到了旋转楼梯上的安吉儿,见她这副模样,脸色变了,恨铁不成钢道:“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回去换套衣服下来!”
张管家连说不介意,笑着又说了两句,匆匆走了。安简民心中憋屈,跑到安吉儿房间里骂了她一通,只以为张家会失望了,当下甚至心想,要是张家真能进军京都的那个职务,哪怕把他优秀的大女儿嫁过去,也值了!
他却不知道,那张家的管家心中对安吉儿满意得很:原以为是个仪态万方的名媛,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女人,那这样的话,即使张家欺骗了安家,也不会太对不起他们吧?
因为张伯仪,已经死了。
张伯仪前些日子回国了,下了飞机却不知为何没有联系在机场等候的司机,反而打的走了。谁料路上发生了车祸,车被撞得面目全非,司机当场死了,张伯仪浑身是血,还没等到送到医院,人就没了。张伯仪是张家内定的未来家主,多年的继承人培养,毁于一旦。不过这件地震级大事只有张家内部极少数人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张伯仪还在国外深造,即将回国。
即将到来的大选,张家家主与对手实力相当,此刻不能有任何影响时局的坏消息!大公子死了,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能让对手知道。张家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甚至在得知安家小女儿回家之后,派人来商量当年婚约的事情,一副喜事将近的样子。
张管家回去以后,安吉儿的情况更严重了,折磨她的声音没有了,但是她开始出现幻觉。她总感觉墙角有东西偷偷摸摸探头出来看她,她看到安家大门外有黑色人影晃来晃去,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些黑影是要进来抓她当新娘的,要把家里厨房的刀扔出去,扔到这些黑影身上,才能破解。
安吉儿那时,精神正是被折磨得几乎奔溃。她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有一把刀,刚好划到了现任安夫人,汪倩的腿上。汪倩再也忍受不了,当即就叫来了精神病院的车,把安吉儿给拖了过去,谁也没有反对。
霍水仙揉了揉脑袋,安吉儿之前一向很正常,直到回到安家之后,才渐渐变成了一个疯子。她真的疯了吗?没有,她只是被吓住了,想必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康复。不过,显然有人想要把她一步步逼疯。这个人想要她死,却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用这种办法把她逼到精神病院,然后让阴小奇下手。
至于张伯仪已死的消息,则是本月初刚传出来的。不知是谁爆的料,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连闭塞的精神病院都知道,处在了风刀浪尖的张家家主一下子跌了下去,惨遭败北。
如果进入任务的时间早一点,霍水仙还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但是现在却有点困难了,这所精神病院每一道门都有人24小时把守着,四周的围墙有三四米高,上方还又都装上了电网,与其说是医院,倒不如说是一间戒备森严的监狱。
夜色降临,华康的病人们,每天下午六点就会被要求吃下安定片和安眠片,七点多几乎就都睡着了,会有看管的人过来拉上每一个大病房的铁网门,整个医院便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今晚不知为何,来拉门的是汪医生。他把门拉下来,往后看了两眼,离开了。霍水仙闭上眼睛,把藏在喉咙的药片给逼了出来,装进了随身的小药盒了。自从这些医生发现有的病人会把药片藏在舌头底下之后,他们就会盯着每个病人把药吃下去,还会用镊子拉起他们的舌头去看。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今夜比以往都要安静许多,有几个喜欢打呼噜的,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声。霍水仙弯着腰检查铁门,本来以为还要花点功夫,没想到门根本就没锁上,五米外的过道里,站着两个保安,背对着霍水仙,小声地聊着什么。霍水仙看到他们手里有电棍,没有轻举妄动,回到床上耐心等待着。
果然,过不了多久,保安换班,换了另外两个人来。不一会儿汪医生也来了,似乎与他们很熟悉,笑着讲了几句话,又往他们手里塞了点东西。这两人似乎习以为常,看也没看,摘下帽子,塞到帽子里,又端正地带好了。汪医生这才往里走,不慌不忙拉开了大门。
铁门老旧了,发出刺耳的声音,却没有吵醒任何人。汪医生走到霍水仙床前面,伸手掐了她一把。霍水仙一声未哼,汪医生确定她睡死了,这才摸了摸她的脸,把她背在背上,带了出去。门口的保安仿佛什么都没看到,由着汪医生把人背了出去,直到走出住院部,汪医生才松了一口气,霍水仙感觉到他背部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了。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汪医生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倒是替傻大个挡了一劫,表姐指明要你的。要不是一次没法弄两个人出来,我还真不想让出这个赚钱的机会。”
又走了两步,汪医生恨恨地骂了句脏话,又道,“何兵这个煞笔,又让我来驮尸,不就是欺负老子没法做手术吗?大头都被这煞笔拿走了,表姐也正是的,说了也不管管。”说着感觉霍水仙在往下滑,他又往上拖了拖,一只手不安分地摸着霍水仙的屁股。
霍水仙睁开眼看到远处,不仅医疗值班室亮着灯,手术室也亮着灯,听汪医生的话音那个没见过面的何医生估计也在里面。霍水仙一把抓住汪医生那只咸猪爪,汪医生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要喊出来。
霍水仙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猛地一拉,将手中小瓶子捏开瓶盖,连瓶子全塞他嘴里。汪医生下颚脱臼,痛的满脸泪水,只感觉到一粒粒药片状的东西顺着喉咙滚了下去,吓得手脚乱踢,却发不出声来。
霍水仙一脚踹在他脚踝上,又狠狠踩了上去。他不是说脚坏了就坏了,截肢最方便吗?这话不知道对多少病人说过,不知道多少精神病人的手脚就是被他这样整治的,今天把这些都报应到他身上,想必他也很喜欢。这个汪医生痛的蜷缩在地上,顾不得脚,两只手拼命往嘴里扣,想要把药盒和药片抠出来。以往他给那些病人吃这些药片的时候,总觉得好玩,听话的乖乖吃下去,就跟死猪一样,任由他们摆布;不听话的更好玩,强行灌下去,看着他们从挣扎,慢慢道双眼呆滞,最后还不是任由摆布?
汪医生给别人灌药的时候,心理痛快的很,现在却是恐惧极了!这些肯定就是平时他们给病人吃的那些药,吃下去以后,那他岂不是要任由眼前这个女人摆布?他一只手去扣药盒,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了霍水仙右脚踝。他印象中,霍水仙又瘦又小,右脚踝最近受到重伤,他只是被搞了个突然袭击才处于劣势,现在只要抓住霍水仙的弱点,他自己又是个强壮的大老爷们,还弄不死她?
霍水仙由着他抓着她的右脚踝,左脚狠狠踹到了他脸上,汪医生鼻子吃痛,后脑勺撞在水泥地上,加上药效开始慢慢发作了,头一歪,昏了过去。霍水仙将他的双手双脚都错了位,让他就是醒过来也爬不动,这才拖到了小花园了,藏在一片灌木地下。这所谓的汪医生,从他晕血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外科医生,而很有可能是安夫人汪倩的亲戚,被她安插到华康精神病院。既然不是医生,那就更谈不上医德了。今天,霍水仙只是把这汪某对精神病人做的一切都还给他了,让他也尝尝被见死不救的滋味。
摸到手术室那边,一个年轻的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正哼着歌擦手术刀,应该就是汪某说的何兵。破旧的病床边上,还有一些消毒用具,有一个便携的小冰箱,何兵打开小冰箱,拿出一袋冒着雾气的袋子。霍水仙隔着窗户看到袋子上写着小字:液氮(器官移植专用)。
果然如此!怪不得医院每周总有人失踪,霍水仙摸清了规律,猜着今天会再有人失踪,没想到,这次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霍水仙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去,拿起一把刀抵在何兵的脖子上。何兵吓得两腿直哆嗦,他没敢往后看,又觉得自己脖子前的手凉得吓人,又比一般人要白许多,做贼心虚,夜半三更的,一下子想到以前被自己摘了器官最后熬不过去死了的病人们,以为冤鬼锁魂,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霍水仙见仪器盘里有一只极细的针筒已经装上药了,看旁边的药剂瓶,是麻醉剂,问道:“注射多少合适呢?”
何兵吓得说话都哆嗦,脱口而出:“不、不知道,随便打的。”
“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霍水仙这话问的又缓又轻,凉气吹在何兵的后脑勺上。何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起流泪下来:“别、别怪我!要怪就怪汪倩那个贱人,我以前是在宠物医院打工的,就看见人家给动物做过手术,以前汪倩常常带她家狗去我们医院,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她说要给我介绍个好工作,就把我送到了这里,姑奶奶啊!您可千万别怪我,这一切都是那个不要脸的老女人的生意,我连个零头都拿不到啊!”
何兵竹筒倒豆子似的讲了一大堆,倒也是讲明白了。怪不得安家这么大方,合着背后还有这样见不得人的生意。很多精神病人,早就被家人放弃了,送到华康以后,几乎不收什么费用,谁还来看他们,死了一个两个谁知道?这些人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有些运气好点,摘了器官还能活下去,有些万一被这些所谓的额“医生”没有缝合好,死了也就死了。说监狱还是说轻了,根本就是地狱!
当务之急,还是先去这一切的源头,安家。
何兵一手拎着便携冰箱,他的后腰上,被霍水仙拿刀子抵着,倒也不敢乱动,神色僵硬,带着霍水仙慢慢走出了华康的大门。门口的保安见到带着口罩低着头的两人,把霍水仙当做了护士,直接就放两人出去了。
便携冰箱里,冰冻者汪某的一颗肾。何兵说,要是回去没东西交差,那汪倩那个老女人会折腾他的,他也没办法,只能先拿汪某的挡过一时了。何某知道安吉儿和安夫人之间的矛盾,心知这一颗肾必定不是用来移植的,不会拿去检查配型的状况,可能只是给汪倩过目一下就扔了,因此倒也胆大。
霍水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刀仍然抵在何兵的身上,回想起他给汪某开膛取肾的场景,倒真不知说这人胆小还是胆大了,或者在他眼里,人命和猫啊狗啊的命一样的。
很快车子开到了交易地点,汪倩亲自来了,打开便携冰箱看了一眼,笑出声来。她摸了摸何兵的脸,柔声道:“兵兵,你很乖,姐姐很喜欢你这样,知道吗?你这是在做好事,我们只不过是从一个疯子身上,把有用的东西拿出来,交给更需要的人呢,懂吗?”
何兵点点头。
汪倩提着东西,踩着高跟鞋走了。她今天心情舒畅得很,没时间和何兵温存,只想着赶紧回去跟女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霍水仙扔下何兵,跟了上去,走之前在他腰窝上用内力按了两下,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人的两条腿也就废了,只能躺在床上,想必也没法再拿起手术刀害人了。
汪倩径直回了安家别墅,丝毫没感觉道车子的后座里,卧着她一心想要弄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