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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的在天地间游荡，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人生看起来真的是从某一刻开始青云直上一发不可收拾，从医院到酒店再到别墅，钱有了，权有了，房子有了，小蜜有了，连绿帽子都有了。
可是他一路看来，却发现这些东西他生前极为看重，现在却觉得内心毫无波动了。
可是他依旧徘徊在这天地之间。
那么，他的羁绊到底是什么？
张议天恍惚间抬头，突然发现他好像不是在天上了，这里，是一条狭小的街道，斑驳的墙壁上留着熊孩子们的涂鸦，密集的建筑显得拥挤而阴暗。
可是这里，让他莫名的悸动。
他恍惚着顺着街道飘去。
他飘过街口王大姐家的杂货铺，看见王大姐正在记账本上密密麻麻的算着什么，他隐约间想起，自己似乎在这里也有一本赊账本。
他飘过入街第三间烟酒行，这里曾经是他半夜偷溜出来徘徊的地方，一口烟雾晕染了昏黄的路灯，烟酒里头真假参半，但是他跟老板称兄道弟，每次拿到的都是真的。
他飘过入街第七家麻辣烫，这是一个寡妇开的，一个人自力更生，还带着一个小萝莉，他总是喜欢过来要上一碗，顺手给小萝莉的手里塞几颗漂亮的糖，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还有眼睛里亮晶晶的星辰。
他飘过架在第八家门前的小推车，每到早晨，这辆小推车上便会满载热腾腾的食物，他若是起的早，就能就着小菜吞一碗白粥，若是起的晚，就只能叼着一个肉包，匆匆的往医院赶。
他飘过楼下的垃圾堆，那是他每天出门必定经过的地方，那时候还会有谁捏着鼻子在他的耳边说：“好臭好臭，快走快走。”
他飘过一方小小的花坛，花坛里粉色的小花孤零零的盛开，以前这里总会蹲着一直毛茸茸的大狗，等着他经过时身旁那人的两下抚摸，然后冲着他们的背影呜咽一声。
最后，他停在了一扇斑驳的木门前。
门上刷的黄色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两侧的墙壁上重重叠叠印着几只小小的脚印，纱窗破了一个大洞，残破的网格被风一吹，便晃动起来，晃得他咽了口唾沫。
是这里了。
明明是薄薄的一扇门，他却突然胆怯了，门后有他一直渴望的东西，也有他一直隐约间害怕的东西。
他徘徊着，徘徊着，风似乎都静止了，狭小的楼梯间里能够清晰的听见楼上楼下传来的杂音。楼上的八婆又在跟人煲电话粥聊八卦了，对面的小花是不是在跟男朋友撒娇？隔壁的“大作家”呼噜声真响，楼下的小黑狗肯定又做错了事正在遭受毒打。
那么她们呢？
她们在做什么？
他伸出的手搭在门上，凝固，良久，缓缓的，缓缓的，收了回来。
还是不要了，还是走吧。
他定定的又看了那斑驳的木门几秒，转身……
“嘎吱！”
门开了。
他蓦然回头。
皮肤蜡黄的女人弹出了头来，脸上有期待和惊喜，可是转瞬却变成了浓浓的失望，她茫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幽幽的叹了口气。
“妈妈，你在看什么呢？”
小小的脑袋从女人的腋下探了出来，大眼睛灰溜溜的转。
他的目光定格在小姑娘的脸上。那张脸上，有女人的影子，也有他的影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的孩子……
眼眶在一瞬间湿润。
“妈妈，什么都没有啊？”
小姑娘已经扫视完了整个楼梯间，疑惑的抬头看着那女人，惊讶的发现她的眼中竟然淌出了泪来，那泪划过她蜡黄的脸颊，蜿蜒出坑坑洼洼的痕迹。
他也看见了那泪，愣愣的伸手去帮她擦，手却穿过了她的脸，“啪嗒”，泪滴落在地上，似乎也砸在他的心上。
“妈妈，不哭，不哭！”
小姑娘也急了，伸手去擦，手上脏兮兮的东西却在女人的脸上划出了黑色的弧线，“啊，妈妈对不起。”
“没事。”女人温和的笑，抹掉眼泪，低头抚小女孩的头，“回去吧，是妈妈听错了。”
他凝固在原地，看着那母女俩，只觉得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痛。孩子大了，也漂亮了，眉眼真像当年的她；她老了，皮肤黄了，可是为什么笑起来，比别墅里那个娇媚的女人还要让他心动？
这是他的老婆孩子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就忘了她们呢？
“砰！”
门在眼前关上，他耸然一惊，连忙飘了进去。
一门之隔，又是另一个世界。
墙上的漆已经开始泛黄了，上面东一块西一块分布着幼稚的涂鸦、可爱的贴纸，再往中间，贴着一张张样式各异的奖状；
桌子很小，但是被拭擦的很干净，上面还有一束向日葵，像是从路边摘来的样子，却被搭理的很朝气蓬勃；
床也很小，上面整整齐齐的铺着被褥，他看见了缝补的痕迹，很细微，因为女人将补丁做成了一朵朵小花的样式；
厨房很拥挤，吃剩的饭菜没有被倒掉，小心翼翼的扣在水盆里，等着下一次被开启；
地板上散落着积木块，小女孩和女人相对而坐伸手拨弄，而再往旁边，放着一个专门装着药物的大箱子，那是给小姑娘吃的。
他伸手想要去摸母女俩，却终于还是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他在医院从小医生干到副教授，他在酒吧里剩下了一瓶上千的酒，他在酒店包下了总统套间，他在别墅里养了穿金戴银还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想起她们？
他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他追求了一生的东西都不是他想要的，现在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他却再也触碰不到她们了……
“你想起来了？”
他猛然回头，却只看见了一团忽明忽暗的白光。
“你是谁？”
他用身体挡在了女人和孩子的前面，如临大敌。
光团里却传出来一声轻笑，“天使1023号，你还没想起来么？”
天使？1023号？
轰！
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轰然炸响，无数记忆片段如同洪水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