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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震奸宄风行雷厉,诉冤屈楚楚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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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中密毒,见血封喉。”赵云枪尖翻了翻那物,眼角余光一闪而逝,不著痕迹地睃了一眼人群东北角。他心如明镜,却不立时挑破,以免引发变乱,仍是朝许长老施压,“想必我来时路上,十丈陷阱,密丸毒瘴,钩刺铁棘,所用的也是这般毒物?”
对方竟然沉不住气,急着要杀许长老灭口,这件事解决起来,便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困难。
赵云此言一出,登时引发一片怒骂之声。一时间群情激愤,若非军令如山,很多人当场就要暴起冲上来将许长老斩成肉泥。他们素来敬爱头领,万没料到,今日浮云前来赴会,竟遭遇了如此狠辣诡谲的算计。
许长老睁大了眼盯着地上铁藜一动不动,吓傻了一般。他稍一沉默,忽然大叫起来:“浮云头领!丈八头领被关在秦长老营帐!毡毯下方有个地洞,孔莲他们也在那里!”
他语速飞快,全不似个老人。只怕稍微说慢一点,便会被人扼住喉咙,失去说话的机会一样。
许长老此言一出,秦长老等人尽皆色变。然而,他们完全控制不了局势,一切都被赵云拎着在走,他的每一步,每一句话,仿佛都已经预算好了,拿捏得恰到好处,叫人无从还击。
几位长老皱眉对视,脸色无比难看。不由同时望向场中那人,那张英俊淡漠看似和煦的面孔,此刻却释放出无法抵挡的强悍与威压。这一瞬间,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恍然想到——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浮云头领,从来都不止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少年将军,他的胆略智谋,精细冷静,更是举世罕见,令人生畏。
这个人,实在是可怕!
部众兀自咒骂不止,孔莲、何童、严烈等人在军中威望不低,许多人都曾受过他们的恩惠。何况被羁押的人中,还有一个大头领丈八。太平教教规,单单残害教中兄弟,谋反作乱,以下犯上,便已是犯了死罪。
赵云朝孔莲的部下们一挥手,那些人早已按捺不住了,即刻起身飞奔出去救人。
几位长老见事情败露,正要互传眼色,却被赵云冰冷的目光一扫,登时垂头不敢动作。
祁寒见赵云将危机解于无形,不由既惊且佩。
心中暗道:“原来他这般厉害!适才情况凶险至极,我们四面受敌。但凡有人一声令下,便会立时引发流血搏命的危乱。阿云却没给他们集结作乱的机会,第一时间喝令众人坐下,使得叛乱者失了暴起的先机。他一番巧妙言辞,引起部众们对慷慨旧谊的回忆,顺道动摇了对方人心。甫一压制住对手,便不予对方喘息之机,以迅雷之势抓住许长老这个弱点。三五句话拿住对方,使其无路可退,继而供出扣押之事,激起了部众的敌忾之心。此时,只怕连那些长老们身后的部众,也开始犹豫不定了吧?”
想到这里,祁寒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不够了解赵云。
从前所见的赵云,仅仅是那个永远会对他微笑的赵云,而阳光的另一面,却是他未见过的雷厉风行,手段强硬。好似狂云卷风,阴冷慑人。
望着那白袍迎风飒动的背影,祁寒一时迷蒙,突然想到,为何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来都是那般谦和温柔,爱护有加?
思及此处,心中便涌起暖流,颊上生晕,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
其实,祁寒的阅历不足,他所看到的,还只是一小部分。比如他并不知道,赵云在来回走动,大声质问许长老之际,已借了视线死角,向孔莲、何童、严烈、华恒,及丈八的几位亲兵们打出了手势。
部众们所坐方位皆按六十四衍化卦象排布,几名亲兵得了暗号,立刻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八传六十四,快速将讯息传到了外围。不过眨眼的功夫,外围数千人都已得了赵云的号令,随时准备应战。
以他二人为圆心,四围困锁占住要道之人,大多数参与了作乱。只几绺孔莲等人的部众间杂其中,毫不知情。赵云有效地利用了这一小撮人,成功将消息传了出去。如此一来,叛乱者反而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腹背受敌,情势登时扭转。
赵云眸光凛扫,一直留意着四周动向。当发现外围的喧哗议骂之声骤然安静了许多,他情知众人已得了他号令,便即唇角轻勾,眼神变得越发泰然自信。
这次叛乱势不在小,过半部众参与其中,一时之间,他也想不通这些向来效忠自己的部卒,为何会受人挑唆,欲行谋害。但现在却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
周遭变得静默,但听闻沉滞的呼吸之声,仿佛连时间都停步不前。
赵云立枪于地,右手扶剑,面容一派平静不露山水,但他那副英俊眉眼顾盼之间,却是气势凌绝,使人生出无限压迫之感。
他在等。
在等丈八、孔莲他们,只要这几个人被救出来,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祁寒紧握的双拳,垂于身侧袖中,站在五尺开外凝望着他,一瞬不移,陪他静静等待。
然而便在这时,一个部卒突地站起身来,“嘤咛”一声,扑向圈子内围。
祁寒吃惊之下回头,见一个年轻的部卒扯下了头巾,长发披散着跪在地上簌簌发抖,身周几人将他围住怒目相视,手中刀刃寒光闪闪。
何童手底一名亲兵见机最快,见事情有异,立刻斥道:“此人无状,欲冒犯首领,还不快将他拿下挟走!”
几名部卒听了,立刻架住那人打算拖走,谁知那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喊道:“浮云头领!奴家总算等到你了,请为奴伸冤做主!……”
此言一出,人人震惊。那人语声嘶哑娇软,竟是个女的。
祁寒嘴角一抽,这又是怎么回事,太平教的兵卒中竟然藏匿着女人?
那女子大声鸣冤,赵云身为头领,便不能视而不见,只道:“将人带上来。”
部卒将那女子带上,祁寒打量一看,那妇人身材纤瘦有致,长发凌乱却有光泽,穿的是普通部卒的甲衣,鞋裤之上还有两个破洞补丁,虽然男扮女装,却也颇有几分清秀姿色。
秦长老不知是否想讨好赵云消罪,立时上前怒骂:“哪里来的无知妇人,敢女扮男装混在我军之中,还妄想蛊惑头领生事,我看你是找死。”说着唤过左右,要先痛打一顿。
那女人登时哭道:“妾乃高阳县女闾(妓所)中人,女扮男装藏身浮云部中,实有深重苦衷,不敢存心不良。妾素知浮云头领匡扶正义,为民做主,只盼有一日能见到头领,替我伸冤做主……”说罢,掩袖啼哭,呜呜咽咽地好不凄惨。
周遭部卒都愣住了,见那女子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眼泪将污糟抹黑的脸冲出两道雪白,都是心中一动。纷纷暗想,弱质女流,却随军旅奔波劳累,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如无奇大的冤屈,必不至此。浮云部卒都是些热血男儿汉,见这女人哭得凄凉,心中都起了恻隐之心。
秦长老却仍呵斥:“头领归来大喜之日,焉容你这鄙妇在此哭哭啼啼?没得扫兴!左右,快将她带下……”
部卒们一听,俱是冷哼不满,都将目光投向赵云,望他能主持公道。
赵云抬眸,冷然看了那秦长老一眼,后者顿时收声缩了缩脖子。
赵云心道:“你又何必作态。且不管你们设下了何种阴谋算计,我照接便是。”
便将目光一转,落到那女人身上,清澈的眼瞳里看不出情绪,道:“你既呼冤,当众道来即可。”
那女人闻言面露喜色,慌忙擦泪屈膝行个大礼,一边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她名叫蒻姬,乃河间府高阳县县丞的独生女儿。其时县内爆发瘟疫,太平教中有一队人马前去援济。半月之后,瘟疫事缓,她父亲便杀猪宰羊,拿出家中存粮大宴宾客,犒劳这些“英雄”。谁知便在那一夜,那伙人的头目利欲熏心,杀害了她的父母,玷污了她,更带兵将她家钱粮财物劫掠一空,使她沦落女闾中人。
半月之前,她在妓所遇见一名浮云部卒,碰巧发现那人衣角的祥云图案,与当初那伙人的标记一致,她这才想尽办法,甘冒奇险,扮成男装混入浮云部中,想伺机寻到那伙仇人。今日突然见到了浮云本人,她便不顾一切冲了出来。
听那女人泫然而泣讲完这些,周围便翻起阵阵低议之声,有些语声莫名尖锐。祁寒眉宇一凝,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便见那女人拭泪,向赵云盈盈拜倒,道:“……浮云头领,那一夜天色昏黑,贼人头目辱我于暗室,我……我实未看清仇人面目。还请头领为蒻姬做主,寻出那一伙伤天害理之人,以教规严惩,替我死去的父母讨回公道。”
听了这话,登时响起一片唏嘘之声。这件事要依教规处置,蒻姬口中的那位领头之人,祸害无辜抢夺钱财,杀人父母辱人子女,便当是死罪无疑。
说话间,那女人见赵云冷然望着她,竟浑然不惧,仰头与他对视。泪水朦胧中,一双黑亮透光的眼睛闪动不已,凄然道,“浮云头领,你可知道当时那一伙人,到底由谁统领?”
赵云心中一凛,却是面不改色,道:“兴平二年三月,高阳县瘟疫成灾,浮云部奉命持先师符水、医仙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