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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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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已近中午,冷风一抬手,止住了小李子和薛麻子的争论,笑道:“诸位兄弟,眼瞅着可是饭点了,若是各位没什么事,今天中午我来请客,不知意下如何?”

    小李子与薛麻子眼睛一亮,不约而同的叫道:“没事!没事!”

    田三自然也不会拒绝,若说这交朋识友,关系往来,哪有酒桌饭堂上来的更爽利的?

    “组长,若说好吃的,莫过于这附近的福堂春酒楼,吃的喝的,南来北往,应有尽有,保管您满意。”

    小李子眼珠子一转,抢在了薛麻子前头,提供了聚餐的场所。冷风并不熟悉,见薛麻子也没反对,知道应该错不了,当即一声令下,几个人兴致勃勃的往福堂春酒楼而去。

    金陵东路是法租界最重要的道路,公董局、领事署和总巡捕房都集结在这条有着鲜明南洋风情的街道上。从闽广迁来的许多广东籍居民聚居于此,并修建起广东骑楼式建筑。这种骑楼既能挡雨又能避阳。据记载,这些骑楼于1912年至1929年陆续兴建。可以说,上海“骑楼”是南洋文化的一种传承。

    所谓骑楼,就是在建筑物一楼临街部分打通为行人走廊,上方的二楼楼层状如“骑”在一楼之上。骑楼的由来,有说中国古已有之,系传统“不见天街”的变形;有说乃洋人东来,不适应热带气候,为求凉爽,在洋楼前加盖一层“廊房”,随着洋势力扩张,便在南亚、东南亚、华南遍地开花。

    金陵东路的骑楼很高大,一般都有二层楼高,而不是像东南亚那样只有一层楼高。再一个,所有骑楼的柱子,基本都是欧式的风格。这里的骑楼,比较高大,气派。廊柱上,装点着欧式不同花冠、花纹;牛腿和雀替也有不同的图案。

    这条街道上商铺林立,百货店、鞋帽店、绸布庄、绒线店、饭馆酒楼、食品店、文化用品店、烟酒店、五金电器店、银行、银楼、药铺随处可见。

    小李子所说的福堂春酒楼,距离巡捕房也不过500米的距离,几个人一路说笑闲谈,很快便看到了福堂春酒楼的金字招牌。此时正值饭点,出入酒楼的食客络绎不绝,可见这家酒楼的生意的确不错。

    还没踏进福堂春酒楼,里面嘈杂的人声便扑面而来。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看到小李子与薛麻子,脸上更见殷勤,慌不迭的打着招呼道:“二位爷来了,二楼雅座,还留的上好雅座,快请进!”

    这份殷勤劲落在冷风眼中,不由得暗自点头,心里对这法租界华人巡捕的地位进一步有了了解。方才在路上闲谈时,冷风也对巡捕房的一些事情有了大致了解。尤其是关于收入这方面,不单单是他,也是田三所关心的。

    别看李华是田三的舅舅,但涉及到巡捕房的一些具体事宜,也没能讲的十分详细。此时听小李子和薛麻子争先恐后的卖弄,受益匪浅。

    这这也的乱世中,与外地相比,法租界的存在,无疑是个奇葩的地方。在有些人看来,法租界就是中国最为繁华的地方,但同时也是东方最为龌龊的地方。

    在这里,有最大的鸦片烟馆,有最为新奇的赌场,最大的酒店,还有最厚颜无耻的娼妓。这其中,对于法租界最为重要的收入便是烟税,而涉及其中的三鑫公司,便是掌控全局的最大后台。

    三鑫公司,最早时由潮州几名大烟商与上海三大亨联手组建而成,专门控制了上海的鸦片贸易。尤其是国际上禁烟运动风风火火,公共租界也响应禁烟之后,法租界却是听之任之,甚至放纵鸦片在法租界的横行无阻。

    对于三鑫公司而言,已经建立了庞大的鸦片运输通道和分销渠道,每个月都由鸦片产地的军阀负责护送鸦片烟,甚至征集了长江流域上的军舰来进行传输,直达上海码头。然后三鑫公司通过码头的分装,然后销售到各地烟馆。如此庞大的利益渠道,全盘都是由三鑫公司所控制。

    据说,每年三鑫公司光是孝敬法国总领事的就高达18万银元之多,而法租界从领事到巡捕房探目,每一级别都有相应的一份收入。这可是除了薪水之外,三鑫公司专门孝敬给他们的报酬。

    要知道,身为三等巡捕的每个月薪水是40元,每上升一等,便加了10元。而三等探员的薪水则为100银元。除了三鑫的孝敬之外,还有辖区内各个烟馆的孝敬,这便是巡捕收入的大头了。正因为如此,法租界巡捕房在每家烟馆都会派驻有相应的巡捕进行保护,法租界的人早已见惯不惯了。

    等到入了雅座,李大江殷勤的为冷风拉开座椅,待众人坐下后,大声吆喝一声,旁边站立多时的店小二殷勤伺候,随着李大江不住口报着菜名,店小二高声唱和复述一遍。

    就听着李大江一连报出了十来道菜式后,才停住了口,饮杯茶后又要了几道点心,这才殷勤的询问冷风道:“组长,您看这些够了没?”

    冷风还未说话,旁边的田三却忍不住了,皱着眉头道:“这,不大好吧,组长请客,这菜点的也太多了。”

    李大江嘿嘿笑了两声,并没回复田三的质疑,径自看向冷风,等着他来拿主意。冷风微微一笑,冲着李大江说道:“小李点菜的水平不错,那就这些吧,再吩咐老板,给兄弟们来两瓶好酒。”

    看冷风不为所动,神情也是泰然自若,李大江眨巴下眼睛,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冲着店小二道:“听到了么,再加两瓶好酒,拿两盒好烟。告诉周老板,今天是我们组长请客,让他机灵点。明白了么?”

    果不其然,从李大江的最后一句话里,冷风便知道自己所想无误。

    这个小李子看似殷勤,其实也有些偷奸耍滑,想要掂量下自己的份量底细啊。故意点许多的菜,看看自己的态度和反应。这要是少不更事的,恐怕光从神情反应上就能知道几斤几两了。

    其实他敢这么做,若不是自作聪明,恐怕也是受了旁人的怂恿。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大不了就是拍马屁拍过了呗,还能责斥他不成。况且最后的这句话,就明白的告诉了冷风,这顿饭,也就是挂个名字罢了。这巡捕房的探员组长请客,这个所谓的周老板该当如何做,自然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了。

    果然,十分钟不到,便端上了几盘凉菜。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腹便便的周老板,一进了雅座,便找到了正主儿。冲着居中而坐的冷风,拱手施礼道:“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见谅见谅。鄙人周小春,忝为这家酒楼的老板。不知您怎么称呼?”

    冷风也客气的站起身,拱手道:“周老板客气了,在下冷风,新任麦兰巡捕房探员,以后免不了叨扰周老板了。”

    “哈哈,冷组长不嫌弃的话,尽管来我福堂春酒楼,鄙人求之不得。这顿酒席,还请组长给个面子,算是老周我请大家喝酒了。”

    “哎呀,这怎么能行?周老板,您太客气了,这让冷某如何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冷组长日后多多关照老周,那就是老周的福分了。来,这是刚从欧洲过来的上好红酒,请各位尽情品尝。”

    冷风推脱不过,也只好接受了周小春的好意。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面子上的应酬罢了,恐怕这巡捕房的高级探员过来,这个周老板都是如此态度。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在法租界里,这巡捕房的地位和权势可是旁人不能比的。

    周小春与他们寒暄几句后,告辞出去。直到此时,田三才明白了,为什么李大江居然敢点那么多菜,也不怕冷风破费,而且旁边的薛麻子也没有吭声,任由李大江在那边卖弄口水。但他却没明白,这两个家伙其实并没按什么好心,也是想借这么一出,来看看冷风这个新任组长的底细罢了。

    冷风心里明白,但只当做不知道李大江他们的小伎俩,只是满脸笑容的招呼着这几个名义上的手下,大快朵颐,尽情享受这满桌的飞禽走兽。

    因为时至中午,下午还要有公事要办。冷风也不敢让他们多喝,酒过三巡后便停住了酒杯,一边吃着,一边随便谈论这上海滩的奇闻异事。

    兴许是多喝了几杯,这李大江的脸上已是微微泛红,显然是不胜酒力,话也多了起来。倒是旁边的薛麻子,脸色丝毫不见变化,时不时的与李大江争论两句,但话里行间,却少了一些针锋相对的味道。

    “过两日可就是花国大总统的竞选了,小李子,你一直心心念你家的翠香楼小九,可想着过去捧场么?”

    薛麻子突然提起了一桩事体,言辞间就带出了一丝淫邪的味道,不怀好意的调侃着李大江。

    这周老板送的红酒别看度数不高,却颇有些后劲。李大江显然有些上头,眼珠子都泛出了几丝血色。听到薛麻子所说,当即大着舌头道:“我家小九,虽说比不了什么含香老五和富春楼老六,那在翠香楼里,也算是有点名号的,至不济也能争个什么督军高官当当的。我,我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冷风笑而不语,田三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往日并不接触这些堂子里的姑娘,哪里晓得个中的趣事。但青年人心性,毕竟还是有些好奇的,就低声询问冷风道:“组长,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啊?怎么我一句没听懂。”

    冷风呵呵一笑,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两个家伙,谈论的无非是妓院里的一些花边新闻罢了,什么花国大总统,都是那些堂子里的姑娘们弄出来的把戏,听我一句劝,你啊,轻易莫要招惹那些女人。”

    田三黝黑的脸庞透出一丝尴尬,竟是有些扭捏,道:“我,我娘说了,过段时间便要给我说一门亲事的,自然不会招惹那种女人。”

    冷风看他这般模样,不禁暗自好笑。如此性子,居然让他来做这个巡捕,真不知他那个当探长的舅舅是怎么想的。

    恰在这时,从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酒杯被砸碎的声音,随即便传来了一个人的怒骂声,隔着一堵墙,听得也不是很确切。在场的其他人并没当回事,在这酒楼里面,喝多了摔杯子吵架斗嘴都是寻常事,并不稀罕。但冷风的耳朵一向有异常人,却是将隔壁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妈的,眼看着老子的资历也煎熬的差不多了,偏偏这时候多了个人争果子,真他娘的郁闷。”

    “黄组长,您别往心里去,这新来的人不过是一介白丁罢了,在咱巡捕房里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比得上您有地位,别看李华吆五喝六的,谁不知道咱麦兰巡捕房,您黄大组长才是断案的高手。”

    啊,隔壁居然是他!另外的一个三等探员黄仁柱!听着说话的内容,看来的确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担任探员颇有些忌惮啊,以后要小心谨慎才是。

    “哼,苏二宝你别想着拍马屁,上午的事情大家可都知道了,李探长的亲外甥一脚踢死了白喜德家里的狗,你居然找舅舅打外甥,可真是笑掉了我们的大牙。”

    “嘿嘿,黄组长,这李华的事情你莫要说不清楚,之前我可是听说了,他得罪的人,那是青帮里的大佬,哼,这次管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里,冷风还想继续听下去。但不知为何,隔壁的人声音突然放低了,这下子连冷风的耳力,也是徒叹奈何了。不过听这苏二宝所说的,似乎话中有话啊。其中更是提到了他的顶头上司-探长李华,莫非这个李华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又耐心听了一会,隔壁的人似乎有所警觉,声音再不像方才那般高亢,反而是窃窃私语,听在冷风耳朵里,几乎听不清任何字眼,也只好就此放弃了。不过冷风还是有些好奇,不知道李华身上有何麻烦。若是能帮得上手,看在田三的面子上,冷风自然也不介意出手相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