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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一片死一般的安静,祺灵郡主她们一干娘子惊得目瞪口呆,而房门口围满了人群,却是谁也不敢出声谁也不敢踏进一步,齐刷刷瞪着双眼屏住呼吸!
李老太医这会子吓得更是昏了头,“......医的医的,老臣已经开了方子......”
玄武逸城一把丢开太医,赶紧吩咐道:“熬药,快去!”
后来,七娘病好了之后穆九来探望,还将此事当做故事一般说与苏七听,“七娘你当时昏了过去没见着,你可不知道玄王殿下那样子多么俊气,虽然寒着一张脸,吼叫的声音格外吓人,可是那一脚就将雕花的楠木大门踢开,又是那般迅速地抓起太医,这一套动作下来真真是行云流水般,像是已经练习过数遍了似的,更为关键的是你没见着王爷那双凤眼里的焦急,啧啧啧,那般妖艳的一双凤眼,偏生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还这般的好看,我往日里还只觉得咱们玄王殿下太过妖气,可那日,想不到那黑墨般的凤眼里竟然还有焦急、关切与心痛!哎呀呀,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湿了多少闺阁娘子们的锦帕,如今整个帝都城里都道咱们帝都四公子很是钟情长风将军之女呐!”
可惜那时候,七娘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着玄武逸城那厮了.......
等到药熬好,祺灵郡主亲眼看着苏七被喂了药,又发了身汗,太医院里接着赶来的三位太医都说不妨事了,她才稍稍安心地去府里头大波大波滞留没走的宾客。
凌华阁的闺房里里外外的娘子公子哥们都被郡主友好地请下去喝茶了,玄武逸城也跟了过去,只是将自己的贴身小厮留在了闺房外,按他的吩咐是“以便苏家娘子的丫头婆子们一时需要什么物件又找不着”,祺灵郡主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也将自己的奶妈妈留了下来。
事发突然,可好在出事时那些个前来贺寿的官家老夫人、老太太们都已经被护送回了各自府邸。这其中就包括王府的王老夫人以及国公夫人和安庆王妃,祺灵得了好消息,已经立马派下人们前去禀报,还一再强调。“切记,一定要缓缓地说,国公夫人和王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千万不能吓着了”,“其他有的没的就别乱嚼舌头。只是苏家七娘已无大碍了,你可千万要第一句话说,可记着了?”
委派的是长公主府的家生奴才,家生的自是不比外头采买进来的,他们一家子甚至一大家族都是在长公主府为奴为婢的,早就在深宅内院里被主子们吩咐惯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话又该怎么说,自是再精通不过。
可祺灵郡主还是不放心,又特地唤来自己的奶妈妈一同前去。一旁立着的玄武逸城有心阻挠,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没了祺灵的奶妈子守在凌华阁,最好不过了。
于是,待到祺灵郡主忙着迎来送往,玄武逸城亟不可待地去了凌华阁。
内室里只有尘素婆婆一人守着,玄武逸城冷着声音道了句“下去”,她便乖乖退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掩紧房门。
玄武逸城深呼吸一口,方才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边。
小丫头还没有醒。白着一张脸,没了往日里生气时的娇俏,浅笑时的乖巧,还有喝了梨花白时的胭红醉人。
玄武逸城轻轻抚上了苏七的脸庞。
细嫩的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可偏生又嫩得像那水豆腐似的,若是再多少一点血色,再加上一丝一毫的娇俏就更好了,只是这张小脸似乎又清瘦了些,还记得岑州初见时可还带着点婴儿才有的肉嘟嘟。如今却是连下巴都尖翘起来,苏七到了帝都只怕是过得不舒心了。
玄武逸城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张樱桃般的小嘴如今却是显得有些苍白,真不知道这么一张小嘴,为何会一下子说出那么多的伤心话来,那日的小厨房里,事后回想的确是他玄武逸城有错在先,可这丫头怎么能够如同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难道她说话就不经脑子想想的吗?
什么叫非亲非故?
自己这样就差没有掏心掏肺了,她难道半点都不知道?
玄武逸城苦笑一声,这丫头还没及笄呐,只怕是个不懂事,又如何能懂他这大老爷们的心思。
也难怪自己那天会气急了一口堵了上去,当时听了那些话自己气得跳脚,只想着自己不要听,不要再听这些,如何堵住她的口不再让苏七说下去了才好,脑袋里还没想出个雏形法子来,自己已经贴了上去......
也许,这就是本能!
玄武逸城又是一声苦笑,谁叫自己挂念上这丫头的,谁叫自己从南蛮跑了那么大一圈,路过岑州时便再不想走了的,谁叫自己贪念一坛子梨花白的,谁叫自己......遇上她苏牧梨的......
母妃说,缘分从来都是那样的奇妙......
他如今......算是懂了!
还好,不算太迟......
“苏七,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傻?晴雨芙蓉池到了凌华阁便是一丈有余的水深,你即便是担心着祺灵,也不该自己那样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才是......”
谁,谁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好吵!
七娘蹙了蹙眉,躺在雪地里又翻了个身,她好累,为了给祺灵郡主准备劳什子礼物,她都已经好些天没有舒舒服服睡过了。
玄武逸城将脸颊上的一缕青丝小心地捋到耳后,于是珍珠般的小耳垂显露出来,玄武逸城忍不住轻轻抚了上去,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这般小巧,人瞧着是高挑,可这小骨架的却是越发显得清瘦,摸上去想不到还是软软的肉呼呼的,连着小小耳垂都这般的柔软。
他不由得浅笑起来,轻叹了口气,方才道:“你这会子若是醒了。听到我说你傻只怕又会气得面红脖子粗的。”
七娘暗自在心里“呸”了一口,你才面红脖子粗,你全家面红粗脖子!
“哎,你说你怎么不傻了。明明自己是个旱鸭子,还要那般逞强的跟着祺灵跳入晴雨芙蓉池,人家祺灵可是她父亲东城驸马爷亲自传授的水技,放眼整个帝都只怕是男子都没有几个能和她比的,你说你好好的跟着凑什么热闹。真是傻得没救了!”
这下七娘火大了,敢请这世上的小人还真真是不怕死啊,竟然在人家姑娘家睡着后一个劲的说坏话,这就算了,还说什么傻得没救了,丫丫的,你才没救了,精神病发了,连药都不用喂了,直接自杀好了!
不想。耳边的那厮竟然还没完没了了。
“想想也是,你自幼就是丫头婆子看着长大的,听说还一直病着,只怕也是没好利索,看来日后的药还是不能停。还有,本王想着若是有机会,七娘这水技也得学学才好,若是下次还想着跟风跳湖,也好少呛几口水,听闻凌华阁那一带的池水虽看着干净。只是里头养的鱼也多,不仅仅有那宝贝的玉容鱼,连些其他品种的观赏鱼类也是一抓一大把,想来。七娘不仅仅呛了水,只怕是连同那鱼儿们的排泄物也品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如传说中的,玉容鱼的粪便也是独特的?”
“不过就算是味道不好也无妨,玉容鱼全身上下都是宝,想来那便便定也是其中之一了,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七娘还不醒。是不是方才玉容鱼的便便吃多了,被补到了?不行,这么关键的事可得让太后娘娘知道个信才是。”
“你说是不是呢,七娘?”
话一落,七娘猛的侧过身子,“哗啦哗啦”的大吐特吐起来。
玄武逸城吓得一大跳,接着却是以边拿盂盆,一边惊喜道:“七娘.....七娘,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七娘吐过后还是觉得恶心,好像自己满嘴的鱼腥味般,玄武逸城瞧在眼里,赶忙殷勤地递过香茶 末了还不忘揭开茶盖吹了吹。
“茶水不烫了,你快漱漱口!”
七娘顾不了其他,一把接过狠狠漱了口,又大口大口的灌了几口,方才心里的浊气散去。
玄武逸城立马给满上了,又喊了丫头进来清理,这会子,他这心里头就有些过意不去了,方才一心想着如何将苏七丫头给唤醒,可如今回想,自己那般挫劣的手法是不是太过了?她们这些小娘子向来都是最爱干净的了,落入池中本就受了惊吓受了寒气,自己再那般的恶心她,真真是有些过分。
玄武逸城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七娘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茫然地再次扫了眼四周,不对,方才自己明明躺在雪地里的,怎么一下子又回到了凌华阁,那方才自己待的地方是哪?不会是另一条穿越线吧?
七娘觉得有点头痛,不过能够平安回来,她还是高兴的。祖母还在这个时空呐,自己可不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只是,玄武逸城那厮在这干啥?
难不成方才在她耳边唠叨的那些恶心话,就是他说的?
丫丫的,你才吃鱼粪,你全家吃鱼粪。
玄武逸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他苦笑一声,看来自己又惹着这小丫头了,瞧瞧那双瞪着自己的大眼,还有那副咬牙切齿的像,玄武逸城赶忙别过了头。
这丫头可是记仇得狠,自己这般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砸了便砸了呗,还是亲眼看着苏七醒来的好,虽然那些个太医们再三保证说没事,可谁又能预料其他的,只有这让这丫头醒来,亲自问问才安心。
于是,玄武逸城柔声问道:“如今可算是醒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想不想吐?”
七娘懒懒地摇了摇头,自打从水里捞出来,自己这身子骨就格外泛着懒,方才好不容易美美睡上一觉,不想玄武逸城那厮偏生要把你恶心到。
不想,这厮还没完没了了。
“那如今饿不饿,可否用些清淡的粥?”
“你如今才醒来,只怕是吃什么都没胃口的,要不些用些暖汤垫垫胃。也正好驱驱寒气。”
“只怕是新熬的汤药快好了,还是赶紧进些东西才好,尘素,尘素。去那些清淡的吃食来……”
玄武逸城扯开嗓子唤道。
等到尘素和楚晴一起进来行了个大礼,尘素婆婆一连高兴地拉着面具脸楚晴奔去了厨房。
七娘却不由得皱了眉。
她冷声道:“玄王殿下,本姑娘的病便不劳殿下费心了,日后,咱们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说完,她扫了眼玄武逸城,只见那厮本来还亮闪闪的眼珠子,此刻如同突然没了神似的一下子没了光亮,空洞洞的瞪着自个儿,瞧得七娘心头一紧。
七娘觉得今儿个把话说清楚才好,她别开视线,接着理智道:“殿下与我等毕竟身份有别,何况男女乃是大防。七娘虽自幼长在乡野,可这些基本的观念倒还是懂的,那日小厨房之事,七娘知道人难免有一时冲动的时候,那件事虽荒谬,可七娘也不会再追究,七娘已经忘了,还请殿下也要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玄武逸城只觉得晴天霹雳。
忘了?
还要忘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
难道自己掏心掏肺的话,这丫头只当是一时冲动?
玄武逸城苦笑出声,他走上前去。死死瞪着眼前娇娇弱弱的女子,只觉得那张嘴真真是可恶,一醒来便是这般伤人,他道:“忘了?苏七。你是太天真还是太傻,那样的男女之事怎么是一句说忘就能忘了的话?本王既然亲了你又抱了你,怎么也得担负起责任来,难不成做下这些之后,拍拍屁股直接闪人?如此待你,那你和本王在烟花场所遇到的那些女子有何区别?”
“还是七娘认为本王是那般付不起责任的小人?”
“你放心好了。本王既然能够那般地待你,自然迟早会回了皇祖母,亲自去将军府求娶你的!”
此话一落,七娘直接跳了起来,她死死皱着眉,哀叹一声,“我何时要你负责了,不就是抱了一下亲了一口吗?本姑娘就当是被狗咬了得了,好好的要你玄武逸城付什么责任?”
“难道海门听懂本姑娘的话?我说了,那事咱俩就此打住,日后你还是光鲜亮丽风流倜傥的玄武逸城,本姑娘继续做我的苏家娘子,你既不欠我什么,也没有得罪我什么,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过好自己小日子好了,还有,日后若是在帝都的贵圈里遇上了,当做不认得般,行个礼问声好就得了,如此岂不是最好?”
七娘话音方落,玄武逸城大声吼了句“不好!”
带着十足十的赌气,再加上那张负气的脸,像是个任性的生气了的孩子似的,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七娘哀叹一声,闭上了眼。
她该说的话,想说的话已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玄武逸城那厮还是这样纠缠不清,那就不能怪她日后半分情面也不留了。
她清了清喉咙,低沉着声音道:“仔细说起,咱俩认识至今也不过是短短数月的时间罢了,若是认真算着见面的次数只怕是五个手指头便够了,我苏七年纪尚小,又是才回了祖母身边,只怕是嫁人这档子事情祖母想都没想过,说句心里话,我这一两年内也是不愿嫁人的,祖母年纪大了,能多陪陪她老人家便多陪陪,再说了,七娘自幼长在乡野,虽也知道婚姻嫁娶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七娘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心里的选择。”
“玄王殿下,苏七的心里没有你……”
“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那日,玄武逸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般落魄走出的凌华阁,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打马奔回的玄王府,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的绿蚁楼,只记得当老嬷嬷和那管家惯例送来美人和美酒时,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那甜白瓷描金文的酒壶摔到了那管家虚与委蛇的脸上,接着尤不解恨地将那燃着西域情谜香的金鼎香炉一脚踢开了好远,然后三下五除二般直接将那个陌生的美人和老嬷嬷丢了下去。
最后,直到那管家吓得落荒而逃,他方才“哈哈大笑”起来!
宣泄的,放肆的,愤怒的,无奈的……
笑到最后,已然泪流满面!
他一软,颓然坐到了满目狼藉的屋内……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憎恨自己,憎恨自己所过的窝囊日子!
多少年了,自那年自己方才年过十三,宫里头那位宠爱他的皇舅父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塞着各色各样的女人。
还记得第一次的恶心场景,他刚过完十三岁的生辰,那日皇祖母去了郊外玖能国寺上香,日过午时,皇舅父身边的大公公毕福全突然来请,接着被七拐八拐地带入一间密室,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男人正压在一个白花花的女子身上,狠狠地压着,再然后,听见他那往日慈爱的舅父唤着他过去,他像是喝醉了般乖乖的红着脸走上前去,皇舅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附上了那花白的胸脯……再然后他代替了皇舅父的位子……
那日自己发泄了多久他根本不知道,第二日醒来出宫时,那个女人也跟着他回了玄王府……一道来的还有管家和嬷嬷……于是自那以后,他的府邸各色各样的如花美人越来越多……于是他玄王殿下见美就收的名头越发响亮……于是,他越发不可收拾,甚至一度整日整夜的沉溺女色当中,不可自拔!
直到,他发现了房中酒和香料的问题……
他清楚记得那情谜香的味道,与那日在密室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多翻打听查探,方才在一位委派过来的美人嘴里撬出了话来,“……陛下……陛下担心当年的咒杀之术……遂想再三确认……”
玄武逸城闻言暴怒之下生生掐死了那位床榻美人!
想不到,那般疼爱自己的舅父皇竟然是这般对付自己!?
自那后,玄武逸城开始找各种理由外出,浪迹江湖,独自行走,反正他不想回帝都,甚至买下一艘乌蓬小船,仰面躺在船头,不要随侍,不要船家,就那样随波逐流,飘到哪便是哪,停到哪便是哪,只有这时,他的心头才是放松的。
他想,他只怕就是这无根的船,流浪漂泊,却终究找不到归宿!
心口一痛,他对着陌生山峦放声大哭!
第一次,在异国他乡,他终于哭出了声……
那一年,玄武逸城十四,他开始四处流浪,努力打听有关北上玄武皇朝的事。
至今,五年时间,他已经韬光养晦了这么久,虚与委蛇忍耐了这么久,如今却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束缚压制他的大越王朝,他要回去,回父皇母妃的北上玄武,回到自己的故土,回重建当日玄武的辉煌!
这一刻,他万般迫切地想要回去!
身后的密室悄无声息地开启,一位小童模样的小人儿出现在眼前,清清秀秀的,如同七八岁的小童般,却不想那声音苍老至此,只听得他低沉地道:“……南派人宗主已确认身份,正是南蛮巫洛族丁字一脉传人,目前受墨贵妃驱使,近来被烈焰司冰魄大人盯上,巫妖圣女的事宜,他们宗主要求面谈……”
玄武逸城缓缓抬起头,嘴角是一抹惯有的邪魅轻笑,他吩咐道:“下去准备,本王要面见这位丁字一脉传人!”
小童应了声“是”,却没有走。
“还有什么就说!”玄武逸城的言语里已经多了几分不耐烦。
小童面色如常,道:“酉时正,大越皇帝亲临长公主府,酉时三刻,携苏家七娘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