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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紫苑嘿嘿一笑,立刻聪明的岔开了话题:“荣喜说你受伤了,究竟是哪里伤着了?快给我瞧瞧。”
好在这‘拉扎尔.安格洛夫’听着实在不像是个人名,瞬间就被郭承嗣给抛到了脑后。他唇角一扬,背对着钟紫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狡然道:“你站的那么远,如何瞧的见?还不过来。”
钟紫苑咬咬唇,对他的担心还是压过了心中的羞涩,她慢慢走到了他的背后。一旦挨近,立刻有一股温热还带着湿气的男子雄性气息,将她团团包围。她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伸出指尖拨开他披散着的乌发,拉下了他肩头那软滑如无物的素绡纱。
她清冷的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了他滑腻温热的肌肤,引起他一阵微微的战栗。钟紫苑忙收回了手,说道:“等会,我手太凉了。”
她把手拢到一旁烧的通红的火笼上暖着,琥珀色的眼眸在炭火的映射下如宝石般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芒。郭承嗣侧着头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她的手修长且骨骼分明,指腹间还覆着一层薄茧,与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们精心保养过的手有很大的不同。
他不禁俯身伸出大掌把她的手轻轻拢住,随着他的靠近,扑入她鼻中的体息又浓了几分。钟紫苑只觉得脸颊又热又烫,渐渐的,她明亮的双眸开始变得慌乱和迷离,一种旖旎暧昧的气息在俩人之间弥漫。
郭承嗣深沉痴缠的目光在她这双并不太完美的手上流连,他的指腹在她手上的薄茧处轻轻抚过,弄的她痒痒的,忍不住轻笑起来。两人之间那暧昧旖旎的气息立刻消散了不少。
郭承嗣轻轻一叹,说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姐。好歹也算是出生官宦之家,却把自己弄的如此辛苦,狼狈,为什么?”
钟紫苑眨眨眼,说道:“官宦家的小姐应该是什么样的?每天坐在绣房中呤诗作画,抚琴下棋,或是管家计。看账本吗?我可做不到。要我每日里足不出户,我会被闷死。要我每日管家看账本,我会晕死。我最喜欢在街上闲逛。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才觉得鲜活有趣。还有那些被病痛折磨病人治愈后露出笑脸,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慰籍。所以成日这样忙忙碌碌的,对我来说并不是辛苦,反而会觉得每天都过的非常充实。”
郭承嗣默然不语。钟紫苑垂眸瞧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低低道:“其实这样的我并不适合你......”
郭承嗣抬眼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光芒闪动,深邃无比。半响,他才伸手抚上她的脸。此时的钟紫苑亦抬眸静静的看着他。他唇角微勾,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看轻了我。”
钟紫苑一愣,忽然释然一笑。爽快道:“对不起。”
“嗯。”郭承嗣傲然颔首,说道:“我下次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钟紫苑细白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低笑道:“知道了。”
烤暖了双手,钟紫苑重新拉下他肩头的素绡纱衣,露出他光-裸-的的背脊。可以清晰看见无处块触目惊心淤紫色的痕迹盘踞在上面,很明显是他在训练的时候因为摔打而造成的。那些伤痕大大小小,新旧不一。
钟紫苑忍不住心疼的念叨道:“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受了这么多伤,也不知早些叫我来瞧。”她打开随身的药箱,取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酒,倒在掌心中,搓热后覆在他背后的瘀伤处开始细心的推拿起来。郭承嗣没有说话,他微闭着星眸,享受着她难得的细心照顾。
也不知过了多久,营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士兵在外禀报道:“武显将军,蜀王世子在大营外求见。”
“请他进来吧!”郭承嗣沉声说道。屋外的士兵得了命令,立刻转身离去。郭承嗣却不解的说道:“斐一向最惧严寒,每每到了下雪天,那些没有地龙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待的。今儿怎么会想起到我这丰台大营来?”
钟紫苑收好了药酒,顺手拿了一件外袍给他披上。她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笑道:“兴许是这两个月没人陪他,觉得无聊了,就来寻咱们解闷。”
郭承嗣闻言。不由笑道:“你如今倒是把他的脾气给摸的透透的。”
钟紫苑一撇嘴,不满的说道:“他那脾气就摆在脸上呢!还用去摸吗......”
朱斐裹着一身风霜进到屋内时,钟紫苑简直以为是一只忘记冬眠的大狗熊滚了进来。他身上不但穿着厚厚的蜀锦棉袄,外面披着浓密丰盈的玄狐披风,头上还戴着一顶夸张的玄狐皮帽。整个人显得臃肿无比,往日的飘逸隽秀早就荡然无存。
进到屋内,他跺着羊皮靴上沾染的积雪,笑道:“你们可算是有口服了,今儿有人给我送了几只鹿来。左右我一人吃着无聊,索性带了一只过来。现在丢在伙房里处理,待会咱们烤着吃。”闻言,钟紫苑和郭承嗣不由相视一笑,这厮果真是无聊了。
朱斐凤眸一转落在了钟紫苑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后,不由大惊小怪的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打扮?真丑。”随即他又捏着鼻子嫌弃的怪叫道:“身上还一股子怪味,我说你不是来做军医的吗?怎么把自己整的跟个伙头军似的。”
钟紫苑因为在军营中活动,所以没有穿家里那些青黛精心缝制的袍服,而是套了一件和那些士兵一样,深蓝色的粗制棉军服。为了行动方便,她的腰间还扎了一根粗粗的牛皮腰带。再加上先前一直在伙房里熬姜汤,她身上臃肿的棉服也沾染了一股淡淡的烟火气息。远远看去,就和那些莽撞的大头兵一个样,难怪让精致惯了朱斐看不顺眼了。
钟紫苑一翻白眼,没好气道:“嫌我不好看。你别看就是。你以为你跟个狗熊似的就好看了。”
朱斐潋滟的凤眸微微弯起,不怒反笑道:“自从你们两个进了这丰台大营,好久没人和我斗嘴了,真是无比怀念呀!”
钟紫苑叉着腰,伶牙俐齿的回道:“见过找饭吃的,也见过找银子花的,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上赶着来找骂的。”郭承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钟紫苑傲然扬起小下巴。推开营门走了出去。
“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朱斐悻悻的脱去了玄狐披风,在火笼前坐了下来,伸出几乎被冻僵的。隐隐带着紫乌之色的双手笼了上去。他素有心疾,即耐不得严寒也受不了酷暑,每每身处这两种极端天气,他发病的几率也要频繁许多。
寒暄了几句后。朱斐忽然道:“你可知太后的头风之症日益沉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一天里起码有大半天的时间都是昏睡着。”
郭承嗣一惊,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诧异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太医院的人都毫无办法吗?”
朱斐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又飞快的掩了下去。他只撇撇嘴。说道:“太医院的人你还不知道,他们个个都是深得中庸之道,开出的药即治不好人也吃不好人。太后落到他们手里,哪里好的了。”郭承嗣也深知太医院那些人人的毛病。闻言也只是苦笑摇头。
朱斐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记得以前太后的头风之症,都是钟院使给看好的,如今她病的这样重,太医院却毫无办法,岂不是钟院使出头的好时机!”
郭承嗣心中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借着太后病重的机会,推荐钟院使给太后瞧病,这样他就可以趁机脱去牢狱之灾?”
朱斐点头道:“不错,皇上心中俪妃再重也重不过太后去,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郭承嗣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开始细细的盘算起来。朱斐看着他急急说道:“还犹豫什么,机会可就这么一次,要是放过了,下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考虑良久,郭承嗣还是摇头道:“不妥,不妥,万一举荐钟院使出来了。他却治不好太后的头风岂不是更加惹皇上震怒?左右他们夫妻如今都在我的保护之下,除了行动不得自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不要如此急迫,要等更稳妥的机会才好。”朱斐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言语。
郭承嗣重新坐下,叹道:“难怪许久不见毅了,相必这段时间,他也是焦头烂额吧!”
朱斐低下头,搓了搓逐渐恢复温暖的双手,说道:“应该是吧!前些时候我还在宫门外见到了他。眼见着憔悴了不少,听他说,太后如今病重,说是想要看他早日成婚才会放心。所以他一边要照顾太后,一边还要准备婚事,竟然是忙了个脚不沾地,连来找你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郭承嗣皱皱眉,说道:“居然这么急,是刘太傅家的小姐吗?”
朱斐点头说道:“不错,是他点头应允了,皇上亲自指的婚。”
郭承嗣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没想到咱们三个,最早成亲的居然是他。不知那刘太傅家的小姐有什么魅力,居然可以让自在惯了的他甘心臣服。”
说话间,钟紫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别的没听见,‘刘太傅家的小姐’几个字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她忙把姜汤塞进朱斐手里,然后急切的询问道:“刘太傅家的小姐怎么了?”
郭承嗣诧异道:“你和刘太傅家的小姐很熟吗?”
钟紫苑知道面前这两人早就把自己那点底细给查的一清二楚,她也不再隐瞒,点头说道:“刘姐姐一向把我当成亲生妹子,我也视她为最亲近之人,她的事我很想知道。”
郭承嗣和朱斐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郭承嗣说道:“那你不用担心,你这好姐妹马上就要成为全长安城贵女们最羡慕之人了。”
朱斐慢慢吹凉了手里的姜汤,一边小口抿着,一边笑道:“可不是嘛!睿亲王妃耶!这几日也不知多少长安贵女哭红了双眼,揉断了肝肠。”
“睿亲王妃?”钟紫苑一怔,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她不由想起了以前和刘玉清在一起嬉笑玩乐,无拘无束的日子。算一算,两人起码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面了。她不禁喃喃道:“真没想到,刘姐姐居然要做睿亲王妃了。”
她面上的失落让郭承嗣心中不快,不禁酸道:“做睿亲王妃怎么了,很了不起吗?”
钟紫苑摇头笑道:“是很了不起,刘姐姐对睿亲王一往情深却又羞于启齿,她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我真为她感到高兴。只是......”她想起朱毅风流在外的名声,至今还纠缠不清的红粉花魁,还有那天在钟府围墙外轻挑的一抱。她心中就开始为刘玉清隐隐感到不安。
郭承嗣立刻问道:“只是什么?”
知道面前这两人都和朱毅的关系匪浅,钟紫苑便把对刘玉清的担心都咽了回去,只叹道:“只是我很久没有见过她,有些想她了。”
朱斐恰好喝尽了最后一口姜汤,便随口问道:“那还不简单,刘太傅府的夫人还有小姐七日后要去金玉满堂选首饰。到时候你早些去金玉满堂候着,就能见到她了。”
钟紫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金玉满堂是长安城最豪华的首饰铺子,刘太傅家为嫡出小姐购置嫁妆,肯定会首选这里。可是朱斐怎么会连她们哪一天去都这么清楚?
郭承嗣随即为她解惑道:“记得那玉姬吗?就是金玉满堂的幕后老板。”钟紫苑顿时无语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钟紫苑心中的不安,此刻威严奢华的睿亲王府门外,果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叶梅苏扶着莺儿的手,在光滑如镜的白玉石台阶下站了许久。她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月白色羽纱斗篷,清瘦了许多的身子在不停的瑟瑟发抖,往日明媚艳丽的脸颊此刻被冻的通红。脚上一双厚底喜鹊闹春绣鞋早就被积雪给沾污了,冰冷,潮湿,肮张不堪。
莺儿抬首看了看阴暗的天空,似乎又有了即将下雪的迹象,路上的行人也是缩着脖子,笼着双手,来去匆匆。她不禁急道:“小姐,门房上的人都说了睿亲王此刻不在府里,你这样岂不是白白糟蹋自己的身子。咱们不如先找地方避避雪吧!”
叶梅苏咬咬已经变得乌紫的薄唇,凄然道:“如今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