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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这天,不管是高官富户还是贫苦之家都要开始做过年的准。,打扫院子,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帘子,掸拂尘垢蛛网,疏通明渠暗沟。接着就是准备年货,有钱人家自然是鸡鸭鱼肉,绫罗绸缎,茶酒油酱,零嘴果子一应俱全。
就算是没钱的人家也会割上两斤平时舍不得吃的五花肉,买上一点白面,砍上一颗白菜,高高兴兴的包一顿饺子。
今年冬天,巨涌关的风雪格外的大,满山偏野,触目可及的都是一片刺目的白。就连那大树,土丘,房檐屋后都是白雪的世界。城门处的青瓦,灰墙,还有脱了红漆满是斑驳箭矢痕迹的木头城门也被冻的晶莹剔透。
巨涌关雄壮威严,也是一道非常的重要的城池关卡,它将中原富庶的大地与苍茫广阔的草原给彻底分隔开,所以历来这里也是兵家必争的要塞之地。
尽管已经挨近年边,北城门处依然人头攒动,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关。他们中有百姓,有商人,有奴隶。有样貌普通的中原人士,也有身材魁梧,披头散发,戴着鼻环耳环的契丹人,总之是龙蛇混杂混乱不堪。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个个都是衣饰厚重,缩着脖颈笼着袖口,口里骂骂咧咧的,不耐烦的来回跺着双脚。
这天寒地冻的,谁也不想在这几乎可以冻掉鼻子的鬼地方多呆。可惜北城门口处设着木栅栏,有队士兵在仔仔细细的盘查着来往行人,所以这条队伍移动的速度堪称龟速。
在城门稍远处搭着一只草棚外面还蒙着厚厚的毡布,可以遮风避雪。棚子里有一位穿着头领服饰的汉子正翘着二郎腿,捧着一只茶壶有滋有味的喝着。他脚下还生着旺旺的火盆。手边还有一些瓜子,花生,橘子等吃食。
他一双犀利而贪婪的眼睛在人群中不停的扫来扫去。尤其是看到那些衣饰华贵的商人,或是脸蛋娇嫩,身材窈窕的女子,他总会下死力气狠狠的盯上几眼。
可惜今天天气太糟糕了,稍有姿色的美娇娘似乎都跟商量好似的。全都不见了踪影。他触目所极的不是胡子拉碴的粗衣莽汉。就是畏畏缩缩的附近乡民,这让他的心情有些郁闷。
他身边有一个军服上还打着布丁的年轻士兵,也警惕的盯着缓慢移动的人群。他皱了皱眉头,附身在那小头目的耳边说道:“头,这些天的契丹人似乎有些多了。”
小头目呲着黄牙嘿嘿一笑,又哧溜了一口茶水。道:“是呀!好多年都没有见到这样的大雪了。今年冬天,草原里除了雪还是雪。那些牧民赖以生存的羊群。马匹没有了草料就没有生机,听说草原里有好多游牧部落都被一些大部落给吞并了。所以有好些逃出来的契丹牧民就想进咱们巨涌关求一线生机。”
那年轻士兵有些担心的问道:“头,你说那些契丹人要是饿红了眼,会不会打咱们巨涌关的主意?”
小头目一翻白眼。道:“他们敢!自从二十年前,先帝亲率大军北征草原大漠,将那些契丹人打的一败涂地后!所有契丹人的大部落。包括契丹王族全都元气大伤。十个帐篷起码有七座是空的。那些年的牧草也长的格外茂盛,就因为下面掩埋了无数契丹人的白骨。
再后来又有英勇善战的柳云豹将军镇守咱们这几个重要关卡。他总是屡屡主动出击,势如破竹,将那些契丹人全都赶到了草原深处,根本连头都不敢露。如今已经是整整五年了,边关一点大的战事都没有,最多也就是每年冬天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些饿红眼的契丹人像个蟊贼一样,骚扰一下关外那些没有军事力量驻扎的村落。而且从来都是抢完就跑,根本就不敢与咱们朝廷的兵马碰面。你说,他们敢打咱们巨涌关的主意吗?”
听他这么一说,那年轻士兵不由把腰板一挺,得意洋洋道:“那是!咱们巨涌关可有一万屯兵呢!兵强马壮的,谅他们也不敢来捋咱们的虎须。”
小头目已经没有心思与年轻士兵鬼扯,他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契丹人中的一个猎物。他伸手往前一指,对那年轻士兵道:“去把那个契丹人叫过来。”
被他指着的契丹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子,衣饰非常华贵。他头上戴着黑色镶着明珠的毡帽,身上披着一件毛茸茸的黑色皮裘,腰间挂着一柄镶满大块宝石的弯刀,十只手指上的黄金戒指多的可以晃花人的眼睛。
他身后有一溜长长的马队,每匹马背上都驮着大包大包的东西。还有十几个衣饰粗糙普通的,却同样魁梧有力的契丹大汉,跟在旁边照顾这些马匹。
那年轻的士兵得了命令,立刻快步跑到那个衣饰华贵的契丹人面前,倨傲的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契丹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然后飞快垂下眼眸。他左手抚胸,微一弯腰,恭恭敬敬的说道:“在下,耶律贴烈。”
年轻士兵皱皱眉,嘀咕道:“什么野驴贴烈,这名字可真难听。”他提高了嗓门,指着一边的草棚不客气的说道:“好了,野驴贴烈,咱们队长要见你,你过去一趟。”
耶律贴烈咧着白牙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就像一只狡猾奸诈的草原之狼。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用异常流利的汉语道:“军爷,你确定你们队长要见我?”
年轻士兵不耐烦的道:“难道我还胡诌不成?别浪费时间了,小心惹咱们队长生气了,把你们全都当做细作给抓起来。”
“你说谁是细作......”耶律贴烈还未说什么,他带来的这些契丹汉子却不干了,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怒瞪着那出言不逊的年轻士兵。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闹事吗?”那年轻士兵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一边声色俱厉的喝道。人群立刻骚乱起来。立刻其他的士兵关注到了,三三两两的开始警惕的往这边聚拢。
耶律贴烈面上一紧,立刻做手势压住了自己这边的骚动,然后陪着小心对那年轻士兵道:“他们都是粗人,不知道说话,还请军爷莫怪。”说着话,他从自己手指上捋下两枚金戒指。悄悄塞进了那个士兵的手中。
年轻士兵心中一喜。忙悄悄收了那两枚硕大的黄金戒指,然后对已经围拢过来的其他士兵挥挥手,大声吆喝道:“误会。误会,都散了吧!”见他发了话,那些士兵也就渐渐散去。
他则带着耶律贴烈来到了草棚里见那小头目。那小头目也不急着和耶律贴烈说话,而是对那年轻士兵摊开手掌。翻着白眼道:“拿来!”
年轻士兵面上一滞,悻悻的从怀中掏出其中一枚戒指放进他的掌中。小头目掂了掂戒指的分量。又放在嘴边用力一咬,确定是真正的黄金后。他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将那枚戒指收入怀中。耶律贴烈面带笑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底却流露出越发浓重的讥讽和寒意。
小头目收好了戒指后。又将那个年轻士兵给打发走了。这才上下打量了耶律贴烈一番,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小子出手还挺大方的嘛!说,你那马队里都运些什么货物。可有违禁品?”
耶律贴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用流利的汉语道:“军爷,我是老实的买卖人,可不敢运送什么违禁品。那里面都是一些兽皮,虎骨,鹿茸,药材之类的。想要到关内换一批盐巴,铁锅还有棉布。”
还没等耶律贴烈说完,小头目便噗嗤一笑,道:“行了,你小子不错,看来走这一趟能赚不少。不过按照规矩,你这些包袱都要全部打开,给我的手下一一查看才行。”
“全部打开?”耶律贴烈目露难色,道:“军爷,不是我不想配合,可我这批货还挺多的,要是全部打开,一一检查的话起码得大半个时辰,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嘛!”他边说,边把手上的金戒指全部都捋了下来,起码有五六只,全都摆在那个小头目面前,然后陪着笑脸道:“军爷,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算了。”
那小头目贪婪的目光在那堆金戒指上扫过,然后牢牢盯在了他腰间奢华的弯刀上。也怪那柄弯刀太显眼了些,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起码有鹅卵石那么大,还有一圈黄金打造的奇怪花纹,被那皑皑白雪映衬着格外耀眼夺目。
小头目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厚颜道:“算了,看你也是老实做生意的。你把这柄弯刀留下,就可以带着你的货物和人马进去了。”
耶律贴烈盯着那个小头目,目光阴沉森然。忽而哈哈一笑,道:“军爷真是好眼力,这把弯刀可是我家族留下的信物,珍贵无比。就算是千两黄金摆在面前,我都舍不得卖它。”
耶律贴烈一番话说的那个小头目心中贪欲越盛,他不耐道:“啰嗦什么,东西留下,你带着你的人快些走吧!”
耶律贴烈慢慢解下了腰中的弯刀,一脸神秘的道:“军爷想要这把弯刀没有问题,可是这弯刀乃族中传下的宝物,自然有它奇特之处。不如让我指给军爷看......”
“一把刀能有什么神奇之处?”小头目听了他的话,越发兴致勃勃。他伸长了脖子,贪婪的目光紧紧的盯在那柄弯刀上,却没有看见耶律贴烈嘴角诡异的冷笑。
耶律贴烈一把抓住刀柄,慢慢将那柄寒光四溢,锋利无比的刀身扯了出来,道:“军爷请看,这柄弯刀的奇处在于,只要出鞘,必将......见血。”
血字还含在他的嘴里未完全吐出,弯刀已经完全出鞘成了收割性命的死神镰刀,就听“咔嚓”一声,那个小头目的大好头颅已经冲天飞起,颈腔子里喷出的鲜血溅了耶律贴烈一身。半响后,那具没了头颅只剩下身躯的尸体才抽搐着,不甘的颓然倒下。
“啊!杀人了......”
静默片刻后,北城门处陷入了一片混乱。惊慌失措的百姓开始四处奔跑逃窜,意图远离这些高悬在头顶随时收割性命的屠刀。
耶律贴烈带来的十几个契丹人纷纷抽出藏在马腹下的兵器,如闯入羊群的豺狼,见人就杀,地上很快就倒下了无数具尸体。
因为长时间没有战事,守在北城门的士兵只有一个小分队,加上民壮才二十几个人而已。为头的又被耶律贴烈给杀了,剩下的普通士兵谁也指挥不了谁。他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一败涂地,北城门瞬间就被契丹人给占领。
耶律贴烈满脸热乎乎的鲜血,举着寒光四溢的弯刀,用契丹语嚎叫道:“儿郎们,我们受够了没有粮食,没有女人,像狗一样被四处驱赶的凄惶日子。我们是最好的战士。我们要战斗,我们要掠夺。在这巨涌关里有大批的粮食,珍宝,还有细皮嫩肉的汉人女子在等着你们......”
“嗷,嗷,嗷......”契丹人举着武器发出兴-奋的嚎叫。
耶律贴烈反而静默了下来,他极目远眺着,直到看见远处一片雪白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马蹄声也渐渐变得清晰,最后就像疾风暴雨般密集,由远往近向着巨涌关而来。苍茫寂静的大地似乎也跟着开始一起颤抖,哀鸣。
远处有百姓见了,不由绝望的跪倒在地,凄然呼唤道:“苍天呀!凶神又来了,边关再不得平静了!”
.......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打馍蒸糕,贴花花。这天还是钦天监选出来最近的好日子,是睿亲王大婚之日。朱毅被关在慈宁宫七天,直到大婚这天才被打扮一新,胸口还挂上了一朵可笑的大红花后,被踢出了皇宫。
好在就算他不在,婚礼的一切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睿亲王府到太傅府这一条路上几乎被红色给淹没了,处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朱毅穿着新郎礼服,骑着高头大马,面色呆滞的走在最前方。身后除了抬着轿子,敲敲打打锣鼓喧天的队伍外,还簇拥着一堆同样穿红着绿满脸喜气,名为接亲,实为监督的大内侍卫。
道路的两旁簇拥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还有无数辆摘去了族徽的马车,里面坐着大多都是各府里的小姐。她们锥帽遮面,用哀戚的目光注视着红光满面的睿亲王(当然,那红光是太后强行给他打上的胭脂)。活像他不是去娶媳妇,而是准备上刑场。毕竟长安城里黄金单身汉不多,娶一个就少一个了!
朱毅如提线木偶般艰难往前走着,他脑子里依然很乱,很想纵马逃跑。可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没有他逃跑的余地。
就在这时,迎面来了一匹快马。马上的骑士穿着一身蓝色粗棉军装,满脸风霜,一路疾声厉喝道:“边关急报,快快闪开!边关急报,快快闪开!”
路人闻听纷纷散开,生怕阻挡了这位边关战士的路!睿亲王眼睛一亮,忙往四周询问道:“边关久无战事,他这样一路疾奔,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人呵呵笑道:“王爷,边关的事自然有朝廷的诸位大人,还有皇上去操心。您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完成这场大婚。”
朱毅悻悻道:“问问而已,至于看这么紧吗?本王今天是大婚,不是上刑场。”
其中一个侍卫见他面有怒容,只得拿出哀兵政策,道:“今天临出宫前,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您今天的大婚要是出了什么乱子,皇上可就要咱们提头去见。王爷,还请您心疼心疼咱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