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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画敏不同意雪雁跟随去县城,赵世宇也不强求。正月初三早上,赵世宇、李画敏与月娘、裕叔告别,携了孩子,带领一群奴仆返回县城。
正月初三晚上,小鬼什刹又回到李画敏身边,告诉李画敏说,雪雁送给何奶娘、兰花等人的首饰,都在正月初一的下午全部被退回。李画敏召集家中全部奴婢,郑重其事地宣布一条新的规矩:下人间不能私自赠送、收授财物,也不能私自收外人的财物;有互送礼物、收人财物的,事前必须经李画敏、赵世宇或周妈妈同意。
正月初四开始,李画敏和赵世宇开始探亲访友、互相拜年,忙了足足四天。
初九这天,罗水秀来找李画敏,请求李画敏陪她去找李画敏的三叔。李画敏欣然答应。三叔看了,说罗水秀是小时候落下的病症,体内过于虚寒,得悉心调养才有希望怀孕。三叔不仅开了药方要罗水秀服用,还说了许多的禁忌。罗水秀拿了药方回来告诉阿豪,从此以后天天服药,悉心调养身子。
再说月娘自李画敏、赵世宇返回县城后,便留意雪雁和裕叔的动静,连续八天没有发现端倪,疑心是李画敏故意造谣。
正月十二这天中午,月娘用过午饭、回房间要歇息的时候,突然想起李画敏所说的话,便强撑着没有睡,撑了半个小时出去看,裕叔蹲在青砖庭院的角落里搓洗衣服,雪雁坐在旁边看,两人鬼鬼祟祟的不时朝自己这边张望。
裕叔、雪雁看到月娘从房间里走出来,都大惊失色。月娘拉长了脸,走去朝木盆里看,裕叔刚才搓洗的,是月娘和雪雁的衣服。
月娘大怒,扬手给雪雁两记耳光,裕叔上前阻拦,月娘也给了他一巴掌。雪雁洁白细嫩的脸颊上留下两个红红的手印,她捂着热辣辣的脸,泪汪汪地看月娘。裕叔也捂着被月娘打过的脸庞,僵直了身体看月娘。
月娘怔怔地看裕叔,不相信自己刚刚打过这个高大强壮的中年男人。回过神后,月娘怒目瞪雪雁,手指青砖庭院:“你这个贱婢,竟敢糊弄我!你给我跪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敏敏上次回来,说你对我阳奉阴违,原来真有其事。”雪雁乖乖地跪下,跪得直挺挺的。
月娘目光复杂地看裕叔,说句“你跟我来!”,就头也不回地向厅堂走去。雪雁在后面悄悄拉裕叔的裤脚,等裕叔回头看时,她双手合什朝裕叔拜了几拜,眼泪汪汪的,看得裕叔心软。月娘只顾怒气冲冲地朝厅堂走,哪里知道后面有好戏。
厅堂里,月娘坐下,示意裕叔坐,裕叔站着不坐。月娘也站起来,注视裕叔脸庞上清晰的手掌印,低声问:“阿裕,痛不?”裕叔倔强地回答:“不痛!”
眼泪在月娘眼眶里打转,她仰视着裕叔,伤感地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除了阿宇就是你。我没有料到,你竟和一个丫头合伙糊弄我。我没有想到,你也有欺骗我的一天。”
裕叔眼里的冷漠融化,他看流泪的月娘无措地搓着手:“月娘,别这样,我不是成心欺骗你的。我是看那丫头实在做不来这些,才帮她做的,我没有想到会让你这般的难过。”
“你与一个小丫头联合起来,瞒着我做那些事,还不是欺骗我?难道说,要等你和那丫头合伙骗去我的财物,或者把我杀了,才是欺负我?”月娘坐下,伏在椅背上呜咽。
跪在庭院里的雪雁,听到厅堂里传出月娘压抑的呜咽,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蹑手蹑脚地从回廊绕到厅堂外,紧贴着墙壁偷听里面的对话。
厅堂里,月娘伏在椅背上呜咽。裕叔坐在月娘身旁的椅子上,呆呆地看月娘,有许多的话堵在心口吐不出来,末了只是讷讷地说:“月娘,你别哭了。我以后不帮那丫头做事就行了。我再不接近那丫头就是了。”
月娘抬头,拿手帕抹眼泪,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忍心看那丫头干活。你就没有想到,我身为一个主子,都可以整天下地干活,她一个奴婢在家做些家务事,就是虐待她了?我要是狠心肠的,就不顾她的死活,逼她到地里干活了。”
“月娘,我是个笨人,没有想到这些,我......”
活该雪雁倒霉,一只小猫偷吃月娘挂在回廊下的鱼干,跃起来再摔下的时候,摔在一个小坛子上,摔破了坛子发出很响的声音。厅堂里的月娘和裕叔听到响声,不约而同地朝外望,紧贴厅堂的雪雁要离开已经来不及,给月娘和裕叔逮个正着。
“雪雁,你这是干什么?!”月娘脸颊上满是泪痕,怒气冲冲地瞪紧贴墙壁站的雪雁。
裕叔目瞪口呆地看雪雁。这丫头,居然偷听别人说话?
月娘拿起鸡毛掸子,朝雪雁没头没脑地抽打,怒不可遏地骂雪雁。裕叔看打得太狠了,担心出事,劝阻月娘住手。月娘停了手,拿鸡毛掸子坐在回廊下,监视雪雁洗衣服。
雪雁忍痛洗完衣服,等月娘转脚后回房间检查自己身体上的伤痕,胸部、背部和四肢上都是一道道的伤痕,幸得自己个子比月娘高,没有抽打到脸面上。从小棱花镜中看洁白的皮肤上那无数的红痕,雪雁咬牙敷药,眼中射出冷光。
正月十四这天,月娘带雪雁到县城,一见赵世宇和李画敏的面,就指着雪雁说:“阿宇,这个丫头是老太太赏赐给你的,她是你的人,你自个来处置。别让她再跟随我,我还想多活几天,别生生给她气死了。”
正月十二那天发生的事,李画敏已经告诉过赵世宇的。赵世宇搀扶月娘,安慰母亲几句,将雪雁狠狠地训一番,叫周妈妈来领去,关在屋子里。周妈妈教训了雪雁一番,看到雪雁身上有伤痕,告诉过李画敏后寻那专医治外伤的药粉给她敷上。
就雪雁的处置问题,月娘、赵世宇和李画敏严肃地讨论过一番。然后,李画敏出面与雪雁谈话。
这声谈话是私密的,谈论内容只有李画敏、雪雁和周妈妈三人知道,是在西大院的小花厅里进行的。
李画敏叫雪雁伸出手来,这是一双粗糙起茧子的手,李画敏自己也伸出手,这是一双细嫩洁白、精心护理的纤纤玉手,上面戴着一个昂贵的钻戒。李画敏的谈论,就从两人的手开始:“雪雁,你别看我有双细嫩洁净的手,四年前我的手跟你这双手一个样粗糙。四年前,我初到赵家,与母亲、阿宇居住在旧庭院那几间泥屋子里,我一个大家闺秀到赵家后跟随母亲、阿宇去地里干活,上山挖药,我当时所干的活,比你现在做的何止十倍。赵家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与阿宇创造的,我不允许你来跟我分享。你明白了没有?不管你做何种努力,阿宇不会是你的,赵家更不会是你的。你所做的那些事,我都一清二楚,包括你趁我不在闯进我的房间里求阿宇接纳你,你几次三番利用欣欣接近阿宇,我全知道。别枉费心机了!思源村你是回不去了,这里不欢迎你,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这里。你作好心里准备,我给你选个好人家,将你嫁出去。”
李画敏平静的望雪雁,俏丽的脸上因充满自信而散发出独特的魅力,明亮的大眼射出坚毅的光芒,使人不敢对视。雪雁挫败地垂下头,暗暗的唉叹。
李画敏柳眉轻轻一挑,接着问:“我问你,是愿意到一般人家做正室,还是到大户人家做妾室?让我心里有数。”
雪雁不敢抬头:“奴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把一般人家倒拖累了他们。奴婢只有到那些大户人家去了。”
“我知道了。”李画敏浮起淡淡的嘲笑,“在这一年中,我会替你物色合适的人家。在等候的时间里,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别给我添麻烦。我要是火了,可就不是拿鸡毛掸子这样简单了。”警告的话,透出几分凌厉。
雪雁连声答应。从此果然不敢再多事,老实地跟随周妈妈做事。
元宵节这天晚上,赵、李、莫、林、容五家联合庆元宵,地点在无忧大院荷花池边的空地上。无忧大院里里外外张灯结彩,树木上、花丛中、荷花池里点缀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吸引许多人来赏灯。荷花池边的大片空地方,紧靠荷花池搭建两个精致的大帐篷,又用幔布围绕,面向荷花池摆了两处宴席,男子坐在一处喝酒庆贺,妇女另坐一处小饮畅谈。荷花池里,临时用竹子搭一舞台,赵家的歌舞、林家请来的戏班子、李家请来的说书、容家送来的杂耍还有莫家的皮影戏,轮番表演,不仅让五家人看得入神,来赏灯的人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最震撼人心的,是雪雁表演的两支舞蹈“反弹琵琶”和“霓裳”。李画敏端坐在女席的正中位置,观看雪雁在舞台上和着乐曲,翩翩起舞。那高耸的云鬓、如花的容颜、轻盈得似要随风而去的纤纤倩影,让李画敏疑心是月宫中的仙娥下凡。
李画敏侧脸看身边痴迷的知县夫人、婶娘,心中轻轻叹息:女性尚且如此,那边男性宴席中,又不知是何种光景?
李画敏眯缝着眼,朝男席那边望去,所有的男子,包括坐在正中位置上的赵世宇,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朝舞台上看,是如痴如醉。
刚刚消去的危机感,又悄悄地逼来。
家中有个如花似玉、多才多艺的年轻女子,实在难以安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