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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善福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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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风竹带着张铮写的信还有两箱行李和一桶葡萄酒上路了,花了二十多天时间才到京城。

    自从十五年前去从军到而今,他一直生活在边境,虽然苍兰也是一个商贾云集的地方,但是又怎么能和汇聚天下精华的京城相比呢?

    置身于京城宽达百步的大街上,陆风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原本打算先去客店投宿,但是想想京城的客栈一定很贵,这一路行程已经耗费了不少积蓄,是以他决定还是先去见吴翰章,尽快谋到衙门里的差使。

    他按照张铮给的地址来到了吴翰章的府邸,通报之后被下人带到了偏厅等候。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一名穿着紫色官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陆风竹连忙起身,吴翰章哈哈一笑,道:“贤侄,我刚刚才下朝回到家,让你久等了。”

    陆风竹躬身道:“大人言重了。”

    吴翰章道:“不用如此拘谨,你既然是我外甥的好朋友,那么同我的子侄是一样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见吴翰章如此随和,陆风竹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是张大哥让我带给你的信。”

    吴翰章接过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舅舅:

    陆风竹是甥儿的生死至交,还盼你把他当成我一般看待,替他在行捕司谋份差使。随信附上一桶葡萄酒,临行前晚因为我实在太馋了,一口气喝掉了半桶,你莫要把这笔账算到陆风竹头上。舅母们我也记不全,又不知这段时日里新增了几位,就不一一问候了。只盼你老善自珍重,不为别的,只为能多领几天俸银,甥儿哪日实在混不下去了,还得去找你打秋风呢。余事皆照前信处置,舅无虑也。甥铮。”

    吴翰章苦笑着摇了摇头,问:“张铮为什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大哥他舍不得离开苍兰。”

    吴翰章叹了口气道:“这个孩子这么多年都没变过。”说着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又问道:“推荐你去行捕司,这件事容易安排,只是这个张铮不会做事,在信里也不交代你原来在军中担任何职?”

    陆风竹答道:“启禀大人,下官在军中任轻车校卫一职。”

    吴翰章讶道:“轻车校卫,那可是正七品的官职,本朝武官升迁不易,你年纪轻轻就升到了这个职位很难得啊!你在军中负责哪些军务?”

    陆风竹答道:“下官常年担任斥候一职。”

    吴翰章道:“哦,难怪,难怪。做斥候的人都要机敏勇敢,孤身深入敌后捉生踏伏,着实不易啊!”

    陆风竹见他能将斥候的职责说的如此清晰,与一般迂腐不通实务的文官不同,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只是这样一来,有件事不好办了。”吴翰章说着又开始捋胡须了,“那就是你的品级太高,行捕司里的捕头一般最多只有九品的官职,甚至有许多压根就不入流,让你去当一个普通的捕头,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不不,”陆风竹连忙摆手,“我对于当捕快完全是一窍不通,做捕头怕是不能胜任,能有捕快一职担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吴翰章温言道:“年轻人谦虚是好的,可也不能妄自菲薄,以你的资历担任捕头绰绰有余。这样吧,你明天就到行捕司去报到,正好十里坊的捕头出缺,你可以补上去。”

    陆风竹起身鞠躬道谢。

    吴翰章又问:“你落脚的地方找到了吗?”

    陆风竹尴尬一笑,道:“还没有,我一到京城就来见大人,还没来得及去找住的地方。”

    他可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是因为囊中羞涩才没去住客栈的。

    吴翰章笑了:“古人有云:‘长安米贵,居之不易’,京城里不光吃的贵,住也不便宜啊。”

    陆风竹见他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不禁脸一红。

    吴翰章续道:“我和善福寺的住持有些交情,待我修书一封,你带去见他,让他给你安排一间厢房先住着,可能有些简陋,你莫要嫌弃。”

    陆风竹忙道:“不会,不会。”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吴翰章起身道:“这里到善福寺还有些路程,你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我让一个小厮带你去。”说罢拍了拍手,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叫做善喜,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让他做你的长随。”

    陆风竹一愣,吴翰章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让他颇感意外。

    “你放心吧,他的工钱不用你来给。”吴翰章笑道。

    陆风竹也笑了:“那就只好委屈这位小哥跟着我过苦日子了。”

    吴翰章笑道:“放心吧,善喜才不会过苦日子呢,这点你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好了,善喜你以后就跟着这位陆大哥吧。你小子人小鬼大的,切记莫要把聪明用错了地方。”

    善喜吐了吐舌头,道:“老爷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位陆大哥侍候好。”

    两人从吴府出来后陆风竹就问:“善喜,你姓什么?今年几岁了?”

    善喜答道:“我今年十五岁。我从小在吴家长大,自然是姓吴,可是从来没人叫我吴善喜。”

    陆风竹道:“嗯,我叫陆风竹,咱俩可能要相处一段时日,等我熟悉了京城的环境,再将你送回吴府,你看如何?”

    善喜摇了摇头,道:“整天待在府里很闷的,跟着大哥你我就能在常外面跑啦。”

    陆风竹道:“到时候你别嫌累就好。对了,你的行李呢?”

    善喜笑道:“去善福寺用不着带行李,那里吃的穿的都有。”

    陆风竹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善喜道:“现在时候还早,不如我带着大哥你到处去逛逛?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呢。”

    陆风竹生性并不喜欢玩乐,但想到自己确实该了解京城,便道:“好吧,你说我们去哪里玩?”

    善喜眼珠一转,道:“大哥你说呢?京城有句顺口溜:西边富,东边贵。皇帝北面朝南坐,乞儿南边晒太阳。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想去哪儿?”

    陆风竹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善喜道:“意思就是做生意的有钱人住在西边,当官的住在东边,北面是皇宫,而南边是穷人们住的地方。”

    陆风竹想起吴翰章说打算让自己去十里坊当捕头,便问:“十里坊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乖乖,”善喜吐了吐舌头,“大哥,还道你是初来京城,原来早就门清了,十里坊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青楼赌坊林立,那里沟渠里的水都是红色的呢!”

    十里坊居然是一个烟花之地,这是陆风竹没想到的,他脸一红,心想善喜这小子一定以为自己想去逛窑子,这下可说不清了。

    善喜接着道:“大哥你要去嘛?我这就给你带路。”

    陆风竹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本就囊中羞涩,如何去得?我们还是先去善福寺吧,我肚子饿了。”

    善喜有些失望,道:“其实除了十里坊京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比如城隍庙,北山的山神庙,曲江池等等。”

    陆风竹道:“改天吧,我今天确实累了。”

    善喜悻悻然道:“那好吧,我们这就去善福寺。”

    两人穿街过巷,一路往西北方向走,两人脚程都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善福寺。

    知客僧虚云见他们是吴翰章荐来的,甚是殷勤,先带他们去见过住持了因和尚,然后引着他们来到东边的客房。

    一路走去只见古树苍苍,园林秀美,穿过第一重门之后进到一座假山当中,里头到处都是怪石,重重叠叠高耸相连,其间还有许多溪水蜿蜒流淌,出了假山后是一条碎石小径,两旁古树苍苍,遮天蔽日。

    陆风竹不禁好奇,问道:“虚云师傅,怎么贵寺的布置与别处不同啊?”

    虚云道:“檀越怕是还不知道善福寺的来历,这里原本是前朝宰相司空星大人的府邸,他老人家致仕后返乡,将自己在京城的这座宅邸捐了出来做佛寺。”

    陆风竹道:“原来这里曾是宰相府,难怪难怪。”

    穿过树林,来到了一处曲廊,只见到几个书生正在回廊下看书,他们个个聚精会神,看的十分认真,有两个嘴唇微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风竹又问:“师傅,贵寺怎么有这么多书生呢?”

    听了这话虚云面露得色,笑道:“他们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本寺环境清幽正是温书备考的好地方。方才已经告诉檀越了本寺原是前朝宰相司空星的府邸,那位司空大人当年殿试时高中榜眼,举子们都盼望能沾染一点他老人家留下的灵气,好一举高中呢。”

    “这么说起来贵宝刹还真的是一块风水宝地咯!”善喜忽然说。

    虚云听了这话大喜,道:“那是当然,想住进本寺的举子可多着呢。”

    三人穿过回廊来到一排厢房前,虚云指着左边第三间,道:“檀越,这间就是你们的厢房,早中晚三顿膳堂都会准备,切忌不可将荤腥带入本寺,还有莫要高声喧哗,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以自便。我还有执事在身,就不陪二位了。”

    虚云走后,两人进屋,厢房里陈设简洁,除了卧榻,就只有一张圆形几案,两张垫了蒲团的藤椅而已。

    善喜道:“大哥,天色还早,我想出去耍耍。”

    陆风竹知道他还是少年人的心性,道:“去吧,我是真的累了,想休息一会。”

    连日奔波,陆风竹确实累了,躺倒床上后不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隐约中感觉到有人靠近了床铺,他猛然翻起身,抽出佩刀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善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陆风竹见是他,赶忙将刀收回。

    “怎么是你?”

    善喜吓得不轻,过了好一会,才哆哆嗦嗦地说:“我回来见你还在睡,就去膳堂给你打了些斋饭回来。”

    陆风竹摸了摸他的头,道:“是我不好,不过以后我若是睡着了,你最好不要靠近我的床边。”

    善喜道:“怎么,大哥你难道跟曹操一样喜欢梦中杀人?曹操可不是好人,你莫要学他。”

    陆风竹笑了:“我可不像曹操那样猜忌心重,只是从军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罢了。”

    善喜不解,问:“你们军营里出来的人都是这样吗?”

    陆风竹沉默不语,原来他在军中担任斥候,需要深入敌境刺探军情,因此养成了高度的警觉性,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候,周遭稍有动静他就会立刻起身把刀抽出来。只是这种事不便和眼前这个还陌生的少年说,只得胡乱诌道:“我们当兵的都是这么训练的,假如以后你也进了军营就知道了。”

    善喜摇了摇头,道:“我去过军营,一个营帐里起码睡着几十个人,假如起来撒泡尿回来就会被人一刀架在脖子上,还有谁敢起夜?”

    陆风竹想不到这小子还不太好唬弄,不知该怎么继续解释,只得岔开话题:“我肚子饿了,你带回来的东西呢?”

    善喜指了指桌子,上面摆着两盘斋菜,四个馒头。

    陆风竹上前尝了几口,赞道:“味道真不错啊!”

    善喜道:“善福寺的斋菜是有名的,别看只是黄瓜、豆皮、木耳等素菜,用他们秘制的酱料拌过之后味道清香鲜美,以前还有个食客写过一句诗:宁得善福一口斋,胜过聚福八味真。”

    “哦,是吗?聚福指的又是什么?”陆风竹平日吃饭不喜说话,他恪守“食不言”的古训,但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他觉得该多和善喜搭话。

    善喜道:“聚福楼可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他家做的熊掌,驼峰,鳜鱼等等都是有名的美味。而且他们家的菜特别全,除了川鲁粤湘这些菜系的菜,其他如扶桑国,高丽国,月奴国,高昌国的特色菜他们家都会做,每到中午上菜的时候整条街都飘着香,有首诗写的好:聚福楼头万缕香,引得神仙下界来。四海奇珍同荟萃,八方食客共举杯。我以前跟着老爷去过几回,虽然只是站在旁边侍候,有一次老爷高兴赏了我一块驼峰,那味道真的是...”

    善喜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这一晚他讲了许多关于京城的风物典故,陆风竹听的津津有味,心里对于在京城的生活又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