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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竹和柳茗泉同时跃到台上,两人来到姚蓉初的案几前将她扶了起来,只见她的脸涨得通红,痛到都扭曲了,双手捂住心口,想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柳茗泉道:“她像是心疾发作了,你扶住她。”
陆风竹将姚蓉初的身体揽在自己怀里,柳茗泉拿起她的左手,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对着她的食指指尖刺了下去,然后用力一挤,挤出了几滴血,然后又依法炮制刺破了中指和无名指。
姚蓉初脸上的红色渐渐褪了下去,柳茗泉松了一口气,知道姚蓉初的心疾发作算是挺过去了,哪知忽然间她吐了一口黑血,随即脑袋一歪,人不动了。
目睹这一切,刚刚和姚蓉初喝完酒的那名书生呆立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永卿就坐在姚蓉初旁边,她此刻也喝得有些发懵,见到这个情景喃喃道:“怎么又倒下一个。”
范鸿铭带着几名衙役围了上来,轻声问道:“如何?”
柳茗泉道:“没救了。”
范鸿铭脸色一变,随即吩咐道:“你们将她抬到后院厢房去。”
然后他转身高声道:“各位,姚姑娘不胜酒力醉倒了,现在下去休息片刻,各位莫要惊慌。”
顾庭月冷笑道:“她明明已经死了,你真把我们都当成瞎子吗?”
赵文翠道:“就是,我看是这酒里有毒,把她毒死了!”
这时台下有人喊道:“不好,这酒里有毒!”
这话一出,众人大惊,纷纷将手中的酒杯给扔了,还有几个人立即开始抠嗓子,要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现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陆风竹命人将门封住,暂时不准任何人离开。
范鸿铭颓然坐倒,道:“这叫什么事啊!今年真的倒霉透了。”
陈香君道:“我们是来选花魁,可不是来送命的,姐妹们我们走!”说着她就要离开,可是余下七个人却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冷笑道:“你们到此刻都还舍不得花魁的虚名吗?”其余几人或者低头不语,或者抬头看天,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香君道:“好,那我只有祝你们每个都好运,不要成为第三个死掉的人!”
说完她就要走却被陆风竹拦住,她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风竹道:“陈姑娘,你暂时还不能走,我有话要问你们几位。”
顾庭月道:“你怀疑是我们下毒毒死了姚蓉初?”
陆风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的是你们有没有留意姚蓉初有什么异常?又或者接近她的某个人有异常?”
沈永卿指着呆立在旁边的那名书生道:“最异常的不就是他,,走到姚蓉初跟前时扭扭捏捏,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书生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仰慕…仰慕姚…姚姑娘,才…才上…上来和她…喝…喝酒。”
陆风竹道:“你愿意让我们搜一搜身以证清白吗?”
书生摇了摇头,道:“有辱…斯…斯文,我…我不…”
陆风竹这时候也被这一系列的事件给弄烦了,他挥了挥手,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搜身!”
两名衙役将书生架起拖了下去,书生口中则不断咒骂。
陆风竹道:“除了这书生还有别的行为有异的人接近过姚蓉初吗?”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沈永卿道:“陆捕头,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台上人来人往,我们每个人都应接不暇,哪里有余隙去看旁人在做什么啊?”
王月红道:“对啊,何况我们都喝得晕乎乎,更是不会留意周遭发生了什么,刚才有个老头上来喝酒时还趁机摸了我几把,我也是事后才应过来。”
沈永卿道:“要说奇怪呢,倒是有一点,就是姚蓉初平日里酒量浅的很,今天不知怎地,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干,我坐在她边上瞥见后觉得不可思议。”
陈香琴冷笑道:“为了花魁的名头你们连死都不怕,喝几杯酒又算得了什么?我看见姚蓉初她一边喝一边咳嗽,显然是身体抵受不住,这下好了把命搭进去了吧。不过这也是她自找的,明知道自己有心疾,却还这样不要命的喝酒,怨得了谁?”
陆风竹想起了那日金素娟出事前的举动,为什么两个人都会不断地咳嗽呢?难道只是巧合吗?
这时李时丰上台来对陆风竹耳语道:“搜过那个书生了,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陆风竹来到摆置酒坛的地方,问:“姚蓉初最后喝的是哪坛酒?”
一名小厮指着一坛大曲道:“应该就是这坛,她喝完后还说出了酒的名字和年份。”
陆风竹道:“柳姑娘,还请你验一下。”
柳茗泉接过酒坛将酒倒到杯中,闻了闻,拿银针探了一下,跟着又喝了一小口,道:“应该没毒。”
陆风竹也觉得酒里不会有毒,否则为什么其他人喝完没事呢?
他又问:“酒杯里呢?”
柳茗泉道:“我刚刚也查验过了,酒杯也是干净的,没被动过手脚。”
陆风竹心念微动,道:“你去搜一搜姚蓉初,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瓷瓶之类的东西。”
柳茗泉在姚蓉初身上摸了一遍,道:“没有。”
陆风竹皱眉道:“这就奇怪了。”
这时大厅里的众人开始叫嚷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眼看群情激愤,陆风竹也不敢再将人强留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门打开,众人立刻涌了出去。
李时丰道:“头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风竹道:“将今晚在大堂侍候的小厮集中起来,搜搜他们,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他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清楚不会有任何发现的,他已经深深体会到幕后凶手行事的缜密,是绝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让自己找到的。
这时,台上的几位姑娘纷纷走下台围到了范鸿铭身旁问:“范大人,今天的比试怎么算?”
范鸿铭道:“这个,不是已经比了十几个回合,有结果了吗?”
李春风道:“那怎么能行,才十几个回合,我还能再喝不少呢!”
徐秀贞道:“我看你是在吹牛,也不看看自己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李春风道:“我们胡人就是这样的,就算一点酒都不喝,脸也是红的。你这么说无非是因为自己前头喝的多罢了。”
沈永卿也道:“没错,现在这样子比赛只进行到一半,任何结果我都不接受。”
赵文翠道:“不接受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再比一次不成?”
沈永卿道:“比就比,我也不用和别人比,就我们两个继续喝,谁先醉倒谁就退赛,你看如何?”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沈永卿,赵文翠显然有些胆怯,没敢应声。
王月红道:“范大人,这件事该如何裁决,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几个人开始七嘴八舌吵了起来,吵得范鸿铭头都大了,“够了!”他吼道,“不会重赛,今天的结果也不算。刚才陈香君已经退赛了,你们还有谁想退赛吗?”
几个人没有一个出声。
范鸿铭道:“好,本来决赛前要淘汰五个人,而今剩下你们七个,我看也不用淘汰谁了,你们都进决赛,至于最后能不能成为花魁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他这话一出,七人均无异议。
这时旁观的陆风竹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无论局面怎么变化,众人如何争吵,张逸卿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是一直在冷眼旁观。到底她是天生不喜欢说话呢?还是对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
范鸿铭道:“陆捕头,折腾了几天兄弟们都累了,决赛在三天之后,这几天大家好好休息,等到决赛后我请大家到聚福楼喝酒。”
陆风竹道:“可是姚蓉初的死…”
范鸿铭道:“既然一时查不出结果,就当她是心疾发作死的吧。就这样,大家都乏了,散了吧。”
找不到证据,陆风竹也不能再说什么。
……………
回到善福寺时已是深夜,善喜已经在那儿呼呼大睡了,陆风竹躺在床上,一时却睡不着,他脑子里不断地想着两个问题:幕后的真凶到底是谁?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反复地想,却只是徒增苦恼,直到后半夜才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他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问:“外面是怎么了,是有哪家在做道场吗?”
善喜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陆风竹有点懵:“放榜?什么榜?”
善喜道:“就是新科进士榜,今次科考的结果出来了,现在正在挨个传名通报呢,善福寺里不是也住着好几位书生嘛,应该是有人高中了。”
陆风竹还没见过这个场景,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他起身来到庭院当中想看看到底是谁高中了。
只见一个身穿紫袍的太监一路小跑而来,嘴里高声叫道:“刘敏达相公高中了!刘敏达相公高中了!”
东头第三间房冲出来一个矮胖的书生,他满脸欣喜地迎了上去,叫道:“公公,在下就是刘敏达。”
紫衣太监拿出一张黄色的绢帛高声念道:“刘敏达二甲第二十八名,赐进士及第!”
刘敏达连忙跪下,高声道:“臣谢恩。”然后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递给紫衣太监,道:“公公不辞辛劳来给我报讯,这点小意思还请公公笑纳。”
紫衣太监喜滋滋地接过银子,然后取来一件红色袍子披到刘敏达身上,道:“刘相公,马已经备好了,请你这就随我去崇华门。”
两人执手一起出寺,好似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其他房间里的书生也都出来了,脸上满是艳羡之色。
陆风竹见赵锡麒和张问陶也在,不过两人无精打采,他上前向两人道:“今日放榜,二位此刻必定十分期待吧。”
赵锡麒道:“唉,期待什么,都到这个点了我们还没有被传名,即便没有落榜,也最多只能中个三甲,无甚意思。”
陆风竹问:“你怎么知道只能中三甲?”
张问陶解释道:“陆捕头,进士传名时会按照一甲、二甲、三甲的顺序来,一甲三名,二甲三十名,三甲有两百多名,刘敏达是二甲二十八名,说明二甲的传名快结束了,还没轮到我们,可见我们的名次肯定在二甲之外了。”
陆风竹道:“其实能中三甲也不错啊,将来也可以入仕为官。”
张问陶道:“陆捕头你有所不知,这一二三甲区别可大了,高中一甲的人直接进翰林院做庶吉士,将来能成为宰辅,二甲进翰林院做编修,将来再不济也能混个侍郎当当,三甲可就惨了,往往会被分到偏远的州县从九品的知县做起,这都还要排队等空缺,若是一直没人致仕,就得一直等着。”
陆风竹道:“我很好奇刘星衍会是个什么名次。”
赵锡麒没好气地说:“一甲的名单昨天就传出来了,刘星衍是第三名,成了今科的探花郎。”
张问陶道:“我听说他的策论写的非常好,阅卷老师个个都称赞,若不是第三场作的诗有些飘,他应该是状元。”跟着他又解释道:“廷试分为三场,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策论,第三场考诗赋。经义就是考对四书五经的背诵,这点对于能够参加廷试的人来说太基本了,拉不开什么差距,第三场考诗赋,其实就是做一些应景的诗,内容大多是歌颂圣德,赞美皇宫壮丽之类的。真正关键的是第二场策论,当今圣上崇实恶虚,对诗赋并不十分关心,但是策论这场他老人家是很看重的,几乎每篇都要御览,这篇文章写的好坏往往决定了最后的名次。”
赵锡麒道:“今年策论的题目真的古怪,一下子就把我给考懵了。”
张问陶道:“难道只有你一个人懵吗?考题居然是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上表朝廷自封汉中王,让我们以当时朝廷礼部尚书的身份写一封回复的诏书,我…”
陆风竹叫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建安二十四年?”
张问陶道:“对啊,就是建安二十四年,建安是汉献帝的年号。”
陆风竹道:“原来如此!”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黄公公临死前说的建安二十四是什么意思了,这么说起来他要卖的并不是自己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宝贝,而是本次廷试的考题!
那么他又将考题卖给了谁呢?这件事与近来的一连串案件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张问陶道:“陆捕头,你怎么了?”
陆风竹道:“啊,没什么,这样的题目确实古怪啊。”
赵锡麒道:“这道题目考察的东西有许多,首先你得清楚建安二十四年刘备上书自封汉中王的前因后果,还得对当时朝廷由曹操把持这件尴尬的事情有所把握,你做为一个礼部尚书是什么立场?是听曹操的,还是听汉献帝的?对于刘备自立这种僭越行为朝廷明明无力阻拦,又该怎么写才能做到大义凛然让天下人信服,让刘备羞愧。这些东西都要考虑到,难啊!”
张问陶道:“总之我和赵兄都栽在了这道策论上,说不定要双双落榜了!”
陆风竹道:“我看你们太悲观了。就算只是中三甲也未必是件坏事,两位难道没听过一句话:良相起于郡县,猛将发于卒伍。”
两人都没答话,此刻他们心中十分忐忑,害怕自己连三甲都中不了。两人一直等着,直到等到薄暮时分,才等来了传名太监,赵锡麒是三甲第一百二十七名,张问陶是三甲一百三十二名。虽然名次靠后,可总算是考中了,两人终于喜笑颜开,携手巡街去了。
他们原本要拉着陆风竹一块去,可他却以这几天太累为由婉拒了,其实是因为他脑子里想了太多事情,根本没心情去游玩。最让他困扰的除了真凶到底想干什么以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刘星衍和张逸卿至今都没有成为凶手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