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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到厅堂里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这时一名穿着露脐装的胡人女子走了过来,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陆风竹道:“半只烤羊,一樽葡萄酒。”说着他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对方,胡女笑着接过银票很欢快地跑到后堂去了。
顾庭月讶道:“这点东西居然要一百两银子?”
陆风竹道:“来前我跟你说过这是个花银子的地方,若是不花银子我们就别想在这里坐下。”
顾庭月怒道:“崽卖爷田不心疼!我卖掉一枚戒指两只耳环才换来五百两银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让你花掉了二百两。”
陆风竹道:“顾姑娘你别生气。你身上不是还有好几件首饰吗?那串珍珠项链,那只玉扳指,还有头上的金簪子,那样不能卖个几百两?我知道你卖掉的是最不值钱的几件,对不对?”
顾庭月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告诉你等过了眼前这个关口,你得花出去的银子赔给我,一钱都不能少!”
陆风竹道:“顾姑娘你在十里坊混了几个月应该赚了不少银子吧,不说别的单你这身行头也能值个上千两银子,居然还这般小气。”
顾庭月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这银子容易赚吗?每天都要被你们这些臭男人摸来摸去,恶心死了!”
陆风竹道:“顾姑娘,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去十里坊?是为了去查谁的老底吗?还有,那个,你不会真的接客吧?”
顾庭月眉毛一扬,道:“你真多事!别以为现在姑奶奶我和你绑在一起你就可以胡言乱语,姑娘要是不高兴了随时可以回京城去,自然有人会保我!”
陆风竹知道说错了话,尴尬一笑,好在这时胡女端着烤羊和葡萄酒上来,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赞道:“味道确实不错。”
顾庭月道:“我们是来这里吃喝的吗?下面怎么办。”
“这个嘛…”陆风竹犹豫了,“我认得一位胡商,他常往来西域和中原,消息灵通,我想找他问问月奴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顾庭月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他呀。”
陆风竹道:“他是经商的,常年在各地游走,此刻未必就在苍兰镇。”
顾庭月怒道:“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姑娘,他要是一年半载不来苍兰,我们就一直这么等下去?我们能有多少时间?抓捕我们的人不日就会到的!”
陆风竹无奈,道:“来胡风堂原本就是来碰运气的,否则眼下这个处境,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若有,现在就说出来,我听你的。”
顾庭月‘哼’了一声。
这时,一名醉汉闯进了房中,口中高声叫道:“酒,老子要喝酒,给老子拿酒来!”
胡女立刻迎了上去,道:“哈勒将军,你已经坏了这里的规矩,整整三天没付酒钱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们不向你催讨,你还是回去吧,再闹事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醉汉自顾自地说道;“酒…就算你给我酒又有什么用,我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再也没人可以陪我喝酒了。”
陆风竹一听这人是哈勒,立刻眼睛一亮,他冲到两人身旁,道:“这位哈勒将军的酒钱我来出!”说着抽出两张银票塞到胡女手中,“够不够?不够还可以再加!”胡女接过银票,喜滋滋地道:“够了,够了,还有的多呢!这位大爷你稍等,我再去给你端两樽葡萄酒来。”
顾庭月见自己的五百两银票转瞬就被花的干干净净,心中恼恨无比,暗骂道:“死木头,老娘早晚把你当柴劈了烧火!”
陆风竹扶着哈勒来到自己这桌坐下,此刻哈勒已有七八分醉意,他斜着眼看着陆风竹,问:“阁下是?”
陆风竹道:“我是陆风竹,哈勒将军我们在十里坊见过面,你忘了吗?”
一听到对方的名字哈勒面色一变,道:“阁下恐怕是认错人了。”说着他立刻起身向门外跑去,跑到一半一个踉跄摔了跟头,他顾不得痛,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陆风竹道:“我们跟着他!”
两人跟在哈勒身后,哈勒几次回过头来查看都被两人躲过,他在街上绕了一会侧身进了一条小巷。
陆风竹道:“我知道有条路可以绕到巷子另外一头。”
两人绕路提前到了巷子另一头,可等了一会却没见哈勒出来,两人便进巷子里查看,一进去就看见哈勒被几个黑衣蒙面人给围住了。
领头的一人道:“哈勒,禅师让我来问你,你想通了没有?”
哈勒哈哈一笑,道:“我哈勒对你们所做的那些卑劣之事早就看不顺眼了,念在大家是同胞的份上我不去坏他的事,可是他想让我与他同流合污,那绝无可能。”
领头的人怒道:“你在汉地待得久了,没学到别的本事,就学会逞口舌之快!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背叛禅师了?”
哈勒怒道:“你说的都是屁话,我从来也不是巴曲的手下,又何来背叛一说?”
领头的人道:“来的时候禅师交代过,不能把你的人带回去,就把你的头带回去。”
哈勒狂笑:“那还废话什么,动手吧!”
他话音刚落,四名黑衣人立刻一起围了上来,哈勒拔刀砍向其中一人,这一刀势大力沉,那人不敢硬接,侧身避过,边上一人趁机一刀砍在了哈勒的手臂上,吃痛之下哈勒放开手中的刀,那人见自己一击得手大感得意,哪知哈勒勇悍绝伦他反手接过落下的刀然后一刀捅进了那人的小腹之中,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余下三人被吓住,一时不敢上前。
领头的人骂道;“一群废物。”说着他抽刀向哈勒砍去,这人刀法高明,几招就将哈勒逼到了墙角。
眼看情势不能再耽搁,陆风竹道;“你上前和哈勒一起对付那个领头的,余下三人交给我。”
两人一起加入战团,这一次陆风竹使出了全力,不一会就将三人全部收拾掉了,回过头再看哈勒这边,只见顾庭月拔下头上金簪趁其不备射入领头人的左眼中,那人惨叫一声,往后跃了一步,哈勒趁机抢上一刀刺进了他的胸膛。
哈勒在醉酒后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此刻他只觉得心跳的飞快似乎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他扶住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他对着陆风竹拱手道:“陆捕头,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陆风竹道:“哈勒将军,这时候你终于认得我了。”
哈勒瞬间脸又涨的通红,道:“二位的遭遇我很清楚,也感到十分抱歉。”
陆风竹道:“抱歉就不必了,我们知道这一切也不是你的图谋,我们只想你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见哈勒还在犹豫,顾庭月道:“哈勒,汉人有句话叫‘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人家都已经想要你的命了,你又何必再替他隐瞒呢?”
哈勒长叹一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陆风竹立刻问道:“巴曲到底是什么人?他有什么图谋?”
哈勒道:“巴曲和我一样是高昌国人,他在中原已经潜伏了三十多年。”
顾庭月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高昌国派到中原来的细作?”
哈勒点了点头,道:“没错,他就是细作,而且还是一个头目。”
听闻巴曲的这个身份,两人都吃了一惊,陆风竹又问:“这次在花魁大赛上刺杀哈里哥是他策划的吗?”
哈勒道:“是的,他告诉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挑起月奴国和你们朝廷之间的争端。”
顾庭月骂道:“好一条毒计,这样一来高昌国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哈勒道:“这位姑娘,你这话未免太过偏狭。要知道当初可是你们朝廷主动找到我们高昌国让我国出兵一起夹击月奴国的。哪知现在你们却与月奴国修好,这样一来,月奴国必然会倾举国之力来报复我国,我们遭殃时你们会来救吗?恐怕一样也是躲在一旁看着,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顾庭月怒道:“你胡说八道,我们天朝怎么会…”
陆风竹怕他俩吵起来,打断了顾庭月:“好了,大家都是各为其主,两国相争也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哈勒将军,巴曲禅师一定有同谋吧,是谁你知道吗?”
哈勒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买通了你们上上下下不少官员,而且还与一些月奴国的人也有勾连,庆泰…庆泰就是不肯被他拉拢一起干这件事才会被杀的。庆泰,我对不起你呀。”说到这里他开始抽泣起来。
陆风竹又问:“哈里哥现在是死是活?”
哈勒道:“他还活着,是我亲自把他押送到苍兰镇来的,不,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护送,一路上他好吃好喝,巴曲也没给他戴上镣铐,反而叮嘱我要照看好他。”
陆风竹和顾庭月对视一眼,心想:这哈里哥果然有鬼。
陆风竹又问:“我们两人被擒也是巴曲设计的吧?”
哈勒道:“不错,他说你们两人一个是潜龙卫,一个是捕头,身份特殊,月奴国的人知道后一定会认为这次刺杀行动是朝廷安排的,只要把你们关起来,或者必要时干脆杀了毁尸灭迹,朝廷找不到你们,就没法跟月奴国解释清楚。巴曲原本更倾向杀了你们,他觉得这样省事,留着你们终究夜长梦多,不过,在他身边有一个人不断劝他,他才没对你们下手。”
陆风竹好奇:“这个劝他留我们一命的人是谁?”
哈勒道:“我不知道,那人总蒙着脸,除了巴曲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顾庭月骂道:“巴曲你这个老匹夫,姑奶奶早晚要扒了你的皮!”
陆风竹道:“我看刺杀只是第一步,巴曲一定还有别的图谋,你知道是什么吗?”
哈勒摇了摇头,道:“巴曲做事很周密,不到最后执行时是不会把谋划提前告诉我们这些人的。我只知道他这次来带来了三千多训练有素的武士,所谋者定然是大事。”
陆风竹道:“三千多武士,这些人现在在哪里?在苍兰镇吗?”
哈勒道:“不在苍兰镇,这里地方不大,藏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应该就在离苍兰镇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待着,但是巴曲已经对我起疑,没把地方告诉我。”
陆风竹道:“你为何与巴曲分道扬镳?是因为庆泰吗?”
哈勒道:“不错,我和庆泰在京城一起待了多年,虽然明面上时常争斗,但私底下其实是好朋友,唉。”说到这里他走到那个领头黑衣人的尸体前,将他眼中的金簪拔了出来递还给顾庭月,顾庭月不解他是何意,他解释道:“姑娘你把金簪收好,不然你来过此地这件事就会暴露。”
跟着他又拿起黑衣人掉落的刀,忽然刀锋内向朝着自己左肋下狠狠地刺了进去。
这下变故实在突然,陆风竹和顾庭月愣了一会才缓过神,陆风竹赶忙上前抱起已经倒地的哈勒,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何呀?”
哈勒惨然一笑,道:“我是高昌国人,却把巴曲的图谋告诉了你们,是为不忠,我…”说到这里他吐了一大口血,顾庭月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替他擦拭,可是血越吐越多,不一会丝巾就吸满血掉落了。哈勒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和庆泰是好朋友,明知巴曲要对他下毒手却不敢出手相救,是为不义。我…我这样..不忠不义。”说到这里他开始浑身抽搐,跟着拼尽最后一口气道:“把这里布置成我和他同归…”‘于尽’两字还没说出口他便气绝身亡了。
陆风竹叹了口气,将哈勒的尸体搬到了黑衣人尸体的旁边。
顾庭月问:“你这是做什么?”
陆风竹道:“哈勒临死前定是想到来杀他的人没回去复命,巴曲定会再派人来查看,若是没见到他的尸体肯定会起疑心。”
顾庭月悟道:“所以要把这里布置成他两人同归于尽的样子。”
陆风竹道:“哈勒一番苦心我们不能辜负,四处仔细看看,莫要留下任何我们来过的痕迹。”